在夜晚中穿行(組詩)

于學濤

金屬幻想曲

整個午后都是在金屬般地下沉

刀具和刀具交換出了更深層次的

切削，網(wǎng)狀

明日或者更后一日

金屬的病情每況愈下

我將要深陷其中

宛如在聞得一個故人的訃告后

淚流滿面

撞擊，這世上再也沒有比腳離開腳步

比黑夜離開焦慮更大的撞擊

我見過金屬像一塊木頭一樣

向所有事物屈服

直至成為一個卑微者的碑帖

如今，我每天面對一塊長條金屬片

日日發(fā)呆

透過那些規(guī)則肆意的圓孔，方孔

看到了一個悖論性質(zhì)的倒轉(zhuǎn)發(fā)條

正溺于晚秋之中

一切不動聲色

夜辭

我又一次把這樣的夜晚

不均勻地分割成十二等份

火光四起

新生和亡故依舊除外

走在路上葉子在我的腳下不停地粉碎

加急的腳步正和暮秋談判

何以尋得一種黑

將剩余的夜填充

自此，世上再無一種分別

一切都浮在上面

任由無數(shù)的睡眠擊破水流

像是站在崖邊，被人用力推下

然后從顫抖中醒來

還好，又是一個夢

虛假被拉伸，直至斷裂

萬物復生

谷子

我總是羞愧于想起你

羞愧于屋檐下那把閑置的鐮刀

一離鄉(xiāng)，我就背叛了農(nóng)事

背叛了我肩上扛著的

蛻皮成米的糧食

春天，我應該回到土地里

生根發(fā)芽認土為父

然后，結(jié)下莊稼

春天不經(jīng)歷勞苦

父親就會不安

一種寢食難安的不安

我不會失業(yè)

父親也不必擔憂他后繼無人

我永久的身份，是農(nóng)民

在秋天，磟碡是神明

以一塊滾石的姿勢

拯救了一株又一株

被割倒的五谷

每年除夕深夜，父親都會帶著我

給磟碡上禮

祈求五谷豐登

我們給磟碡磕頭

舉起鋤頭方感年齡的衰頹

就如這蓬松的土壤

難以再種植出藍色的骨骼

土地是天然的墳塋

逝去的人會埋在這里

活著的人會在這里繼續(xù)耕耘

直至化成另一顆種子

繼續(xù)開花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