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安
01
陸梨望著面前的高數(shù)題目,在草稿紙上畫了幾筆,幾秒鐘后又頓住。她咬著筆蓋冥思苦想許久,想起室友曾經(jīng)一臉生無可戀地說過:“以后做高數(shù)作業(yè)前,我一定先燒炷香拜一拜,以示我的虔誠?!庇谑?,她從筆袋里扒拉出另外兩支筆對著面前的題目拜了拜。
“撲哧?!鼻懊?zhèn)鱽硪魂囆β?,陸梨抬起頭。對面坐了個男孩子,捧著本雜志,偷偷瞄著陸梨,一副忍了很久實在憋不住的模樣。陸梨怔了怔,視線從他深邃的眼睛移到微微揚起的嘴角,最后落到隨意搭在雜志上的修長的手指上。
好看,她突然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不著邊際地想著。
另一邊,賀遠思瞧見對面女孩子瞪著眼睛有些愣地望著自己,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無端讓人想起蝴蝶輕輕落在掌心的細微觸感,他鬼使神差地坐到她對面,笑:“同學(xué),你已經(jīng)發(fā)呆一個多小時了?!?/p>
陸梨皺皺眉:“你怎么知道?”
賀遠思指著那一頁上印著的“高數(shù)”兩個大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本應(yīng)該只有這頁印了這兩個字吧?”
他望著她因為窘迫而微微泛紅的臉頰,頭一次有種想逗一逗一個人的沖動,于是翹起二郎腿說道:“這樣,叫我一聲‘哥哥’,我教你寫作業(yè)?!?/p>
陸梨面無表情地望著他,賀遠思以為這條件不夠,不以為意地繼續(xù)說道:“不行?那這個學(xué)期的作業(yè)呢?”
陸梨從善如流:“哥哥。”
女孩子的聲音很甜,比賀遠思想象中的好聽,他把她面前的白紙拿過來,幾步就寫好了步驟。陸梨望著他把白紙推過來,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沒好意思說自己其實看不太懂,反而問道:“你怎么會?”
“這太簡單了。”賀遠思言簡意賅,看了看對面的陸梨,把習(xí)慣性的那句“是你太菜了”咽了下去。
陸梨有些挫敗的托著腦袋望著那幾行步驟,覺得自己來到數(shù)院就是個笑話。
她第二天又在圖書館見到了賀遠思,他自來熟地坐到了陸梨身邊,又翻起了昨天的那本雜志。陸梨望著自己空白的作業(yè),裝作不經(jīng)意的跟賀遠思搭話:“你沒有課嗎?好巧哦?!?/p>
賀遠思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十分欠揍地開口:“是啊。怎么,今天也不會?”
陸梨抬起手想撓頭,他眼疾手快地拿書拍了她一下,在陸梨不解的目光里,賀遠思神秘兮兮地說:“別撓頭。”
“學(xué)數(shù)學(xué)本就是逆天改命的修行,撓頭容易禿?!?/p>
陸梨:……
第三次見到賀遠思是在和其他班的一節(jié)公開課上,陸梨的室友激動地戳了戳她,恨不得尖叫起來:“看!賀遠思!”
說來有些不好意思,陸梨也是此時才知道給她講了兩次數(shù)學(xué)的人叫什么,她順著室友的手指看過去,少年隨意地拎著幾本書,剛剛走進教室,正站在講臺旁找著座位。
室友的聲音還沒消失:“梨梨,你知道嗎?我們學(xué)校今年招了一個金融計算機雙學(xué)位的學(xué)生,就是他。嘖嘖,果然有些人注定就是人生贏家,不僅長得好看,學(xué)習(xí)……”
室友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她方才八卦的主角正一步一步走向她們。陸梨每次和他四目相對都覺得心里有些不自在,此刻不知所措地望著他一步一步笑著走向自己,還沒等她想好如何同他打招呼,賀遠思長腿一邁就走過她。
室友松了一口氣,小聲嘀咕:“我差點以為他要坐到我們身邊?!?/p>
陸梨心里有陣沒由來的失落,她掩飾似的低頭翻開自己的書,身后卻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喂,這門課可挺難的。怎么樣,行不行?。俊?/p>
她僵了僵,微微側(cè)過頭,能看見他似有似無的側(cè)臉線條。賀遠思就坐在陸梨身后,此刻微微俯身,恰好就靠在她耳邊,陸梨連他淺淺的呼吸都能覺出,他卻顯得很漫不經(jīng)心講道:“不過沒事,哥哥可以教你。”
室友突然攥住她的手,似乎所有的“啊啊啊啊啊”都變成了握她的力氣。
她的心跳驟然加速,如擂鼓一般,愈演愈烈,連他低低的一聲笑都未察覺。
02
下了課賀遠思主動把自己的筆記遞給陸梨,還說的一本正經(jīng):“下次不要去圖書館坐幾個小時寫不出一道題了,主要是有點丟吳教授的臉?!?/p>
陸梨看了看手里的筆記,封面粘了張便利貼,“賀遠思”三個遒勁的字下面寫了一串電話號碼。
這算什么?她在宿舍看著這張紙條走著神,室友湊過來打趣道:“怎么,少女懷春?唉,不過也是,要是有這種帥哥主動給我電話號碼,我也得盯著看好久?!?/p>
她一邊說著,忽然想到了什么:“哎,梨梨,我有個想法。你把帥哥電話號碼借我抄一下,過后好處分你一半?!?/p>
陸梨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做。這幾天她忙著社團活動,都沒去圖書館,更多的是在宿舍看書,再遇見賀遠思是在陸梨做兼職的奶茶店,賀遠思抱著籃球走進來,隨意撩起衣角擦了把臉,在陸梨面前站定,卻像完全沒看見她一樣:“來杯可樂,加冰?!?/p>
陸梨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同他打招呼,把可樂遞給他以后鼓起勇氣道:“不用付錢了,我請你,謝謝你教我題。”
他這才垂下眼看了陸梨一眼,突然探過頭去:“又這么客氣了?”
陸梨被他嚇了一跳,少年一張臉突然在眼前放大,近得甚至能看見他眼角細微的一顆痣,她無措地望著他的眼睛,四目相對,賀遠思直起身:“把我電話號碼賣出去的時候可沒見你跟我客氣。”
陸梨:……
“我沒有。”陸梨覺得這里面肯定有誤會,沒想到賀遠思了然地笑了笑:“是啊,你沒有。在我特意為了你開放微信好友權(quán)限加了十幾個小姑娘之后,我發(fā)現(xiàn)你還是沒有加我。”
陸梨這回真的不解:“你給的是電話號碼啊,為什么要加你微信?”
這回沉默的輪到賀遠思了,他覺得解釋這個事情實在有失面子。陸梨回到宿舍還是想不明白,忍不住開口問道:“如果一個人給你電話號碼,卻問你為什么不加他微信,是什么意思?”
室友激動地抬起頭:“賀遠思問的嗎?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陸梨微微瞪大了眼睛,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第二天特意去圖書館蹲賀遠思。賀遠思路過她之后又退了回來,問:“又來寫作業(yè)?”
陸梨搖搖頭:“不,我是來找你的。”
賀遠思忽然合上自己手里的雜志,嘴唇勾起一個弧度,很愉快地笑:“找我干嗎?”
她說的極為認(rèn)真:“同學(xué),我們是不可能的?!?/p>
賀遠思:……
他拎著雜志的手緊了緊,臉上卻風(fēng)輕云淡:“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陸梨同學(xué),我是絕對不會給你拒絕我的機會的?!?/p>
氣氛稍微有點尷尬,賀遠思補了一句:“以后一定是你表白我的,懂?”
這都哪跟哪。陸梨沉默地望著賀遠思離去的背影,認(rèn)真思索這劇情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幾天以后她被抽去準(zhǔn)備迎新晚會,加了負責(zé)人的微信。賀遠思的頭像是個賀字,加上以后對方的第一句話就是:
“來禮廳干活?!?/p>
天真單純的陸梨依言到了禮廳才發(fā)現(xiàn)在場的都是男孩子,她一進去還惹來不少的注視,賀遠思靠在舞臺邊對幾個朋友揚了揚下巴:“看,那是我女朋友。”
“可以啊?!迸笥褌兇蛄苛藥籽郏瑔枺骸笆裁磿r候的事?”
賀遠思認(rèn)真講道:“說不準(zhǔn),看她什么時候愿意跟我表白?!?/p>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陸梨就是在這個時候走到賀遠思身邊的,看著他身邊的人全都是一副噎住的表情,有些尷尬地打招呼道:“你們好,我是來幫忙的。”
賀遠思覺得自己很矜持了,停了十幾秒才開口:“行,跟著我吧,現(xiàn)在還不需要你干什么?!?/p>
陸梨看著聊天界面上室友回復(fù)的那句“整理舞臺的名單里沒有你吧”,覺得自己被騙了,而且她有證據(jù)。
03
迎新晚會之前有場籃球比賽,陸梨被室友拉去看的正好是計算機系和他們數(shù)學(xué)系的那一場小組賽。賀遠思光隨便熱個身就引來一群小姑娘們的尖叫,數(shù)院的學(xué)長們把喇叭給了陸梨,示意她喊兩句。
陸梨和學(xué)長面面相覷,她軟糯的聲音被喇叭放大,瞬間就點燃氣氛。
她喊的是:“數(shù)院加油!許嘉祺加油!”
比賽開始之后,賀遠思攔了好幾個許嘉祺的球,意識到自己被針對,身為數(shù)院主力的許嘉祺也在拼命攔著賀遠思。賀遠思抱著球和許嘉祺僵著的時候,他忽然笑:
“兄弟,其實我不想針對你的?!?/p>
他手里的球晃了晃,想要傳給左邊的隊友:“咳,可是你懂吧,有人給你加油了?!?/p>
許嘉祺果然往左移了一步,賀遠思趁此時跳起投了個三分球,進了的時候,全場尖叫。他撩起衣角擦了擦汗,言簡意賅:“我不想搶你風(fēng)頭的,但是對不住——”
“哥們我得談戀愛?!?/p>
這場比賽最后數(shù)院以兩分之差惜敗,陸梨等去給球員送水的室友時看見賀遠思直直向自己走來,明明目不斜視地在自己面前擦肩而過,卻特意放慢了腳步,她無奈地叫住他。
賀遠思轉(zhuǎn)過身來時彎起的嘴角已經(jīng)放平了,問:“干嘛?”
陸梨把包里的筆記遞給他:“謝謝你。”
“就這啊?!辟R遠思有些不情愿地接過筆記,問:“這么快就看完了?我可辛辛苦苦寫了一個周?!?/p>
陸梨摸了摸鼻子,沒好意思把那句“其實只是看不懂而已”說出口。
籃球賽打得轟轟烈烈,但是陸梨再也沒有關(guān)注過,再聽見賀遠思的名字已經(jīng)是兩個周以后了,她無意中聽見別人八卦賀遠思,就敏感地多聽了一會。
“聽說他們系的系花跟他表白了,但是人家連理都沒理?!?/p>
“不過也是,這種學(xué)霸帥哥怎么可能耽于情情愛愛呢,我現(xiàn)在都懷疑他是不是還想修其他學(xué)位,要不然怎么天天來我們院蹭課?”
陸梨手里的筆不停戳著草稿紙,回過神時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寫下了“賀遠思”三個字。她心里有種詭異的羞恥感,連忙把那幾個字給涂掉,就在她即將涂好三個黑球、偷偷掃一眼周圍有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時候,身邊有人講話:“干嘛,你跟這草稿紙有仇嗎?”
她手抖了抖,筆尖飛出去,從黑球里引出一條長長的線。
陸梨轉(zhuǎn)頭看了看賀遠思:“你干嘛坐這里?”
賀遠思翹起二郎腿:“這里離門近、視線好。”
說完又看了陸梨一眼:“你該不會以為我是特意坐你旁邊的吧?不可能的,我跟你講,我才不會做這種愚蠢的事,不、可、能、哦?!?/p>
陸梨看著自己給室友占的位置都沒了,若有所思道:“行,那你坐這里吧。我得給室友占座,我去前面吧。”
賀遠思:……
兩天后迎新晚會如期舉行,陸梨表演的節(jié)目是獨唱,臨近上臺才發(fā)現(xiàn)禮服出了問題,裙子背后的扣子掉了一個,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背。眾人都急得團團轉(zhuǎn),陸梨安慰道:“沒事的,應(yīng)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我快要上場了,不要著急?!?/p>
她走出數(shù)院化妝室時剛好碰上對面計算機系的一群人,賀遠思走在最前面,陸梨心里一直想著扣子的事,沒有注意到他們。他若有所思地望著陸梨的背影,然后幾步追了上去。
賀遠思叫住陸梨:“喂,你們數(shù)院的人不是一向最嚴(yán)謹(jǐn)了嗎?為什么不扣上扣子?”
陸梨有些尷尬地回答道:“出了些問題。”
他抱臂托住下巴想了一會,然后一伸手把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給陸梨搭上,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的,但是應(yīng)該比原來好些??墒沁@還不是這個晚上最尷尬的事情,最尷尬的是陸梨上臺唱了一半之后,舞臺突然陷入一陣黑暗。
應(yīng)該是電路的問題,那個時候恰好在放間奏,臺下觀眾也有小小的驚呼,陸梨一個人站在舞臺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頓時有些緊張。昏暗中她能看見有人翻上臺朝自己走來,賀遠思把自己手里那一大捧花遞給她,裝作很漫不經(jīng)心地笑:“不要怕,有我在?!?/p>
陸梨接過花時不小心擦過他的手指,指尖像被燒著了一樣“嗖”地收回,賀遠思在燈光再一次亮起之前很利落地翻下舞臺。她望了望他的背影,腦袋有幾秒的放空,間奏完畢,歌詞提示又亮起,她想了想該唱什么,好像是——
“少年破風(fēng)浪見遠方/夢中人留在心上……”
04
這次登臺絕對是陸梨有生之年最驚心動魄的一次,以至于大家去聚餐的時候還在說個不停。室友小聲問陸梨:“梨梨,表白墻都炸了,那花真的是賀遠思送給你的?他干嗎要這樣???”
陸梨臉上看著沒什么表情,喝酒的動作卻不停。她緊張的時候很容易機械地重復(fù)什么事情,等到室友發(fā)覺時,她已經(jīng)喝的臉頰泛紅、眼神迷離了。
陸梨此刻才有膽開口:“他想讓我給他表白。”
室友沉默,她繼續(xù)說道:“還跟我說他不會給我拒絕他的機會?!?/p>
“開、開玩笑,我從小到大都沒喜歡過別人,更不用說表白了。他就是在做夢!我才不喜歡他……”
室友的表情忽然變得難以言喻,她試圖捂住陸梨的嘴,陸梨躲了躲,結(jié)果沒坐穩(wěn),剛剛好撞到了身側(cè)的賀遠思。賀遠思沉著臉,看著撞到頭的女孩子傻乎乎地抬起臉看了看他。
她攥住他襯衫的衣角,身上披著的西裝從一個肩頭滑落,終于說出了心里話:“同學(xué),你學(xué)數(shù)學(xué)嗎?只要你能教會我,我們就是好朋友。哦對了,不要跟賀遠思講,我根本看不懂他的筆記?!?/p>
喝醉了的人是不會記得自己做過什么的。
陸梨酒醒后看著數(shù)院論壇的一個匿名貼心生羨慕。發(fā)帖人問數(shù)院的兄弟們是怎么做這些題目的,底下評論用各種方法講了講,發(fā)帖人最后回復(fù):謝謝大家,今天喜歡的女生說我講的聽不懂,我試試你們的。
“我太酸了。”陸梨對室友如是說道。
她點了分享,看著“分享給微信好友”的選項,手指蜷了蜷,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她倏地按滅手機屏幕。陸梨晃了晃頭,對自己剛剛那一瞬間居然想把這個帖子分享給賀遠思感到不可思議。
賀遠思當(dāng)初說出那句“以后一定是你表白我”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她有些丟臉地嘆了口氣。之后的日子沒有了那么多事情,陸梨便常常去圖書館看書學(xué)習(xí),她總能在固定的時間碰見賀遠思,久而久之甚至都形成了習(xí)慣。這幾天賀遠思要準(zhǔn)備一個競賽,來圖書館的頻率減少了很多,陸梨在那些固定的時間段看不見他的身影,心里竟然還有些小小的落寞。
她不會寫題的時候就在草稿紙上認(rèn)認(rèn)真真地寫下他的名字,盯著看許久。也許有些情愫在不經(jīng)意間就已經(jīng)破土而出,密密匝匝地纏在心里,隨著心跳慢慢滲進血液,稍稍的想念都會讓心臟揪緊。
晚上自習(xí)的時候賀遠思抽過陸梨的草稿紙給她寫步驟,無意中看見自己的名字。對面的女孩子咬著筆蓋認(rèn)真思索著什么,他筆尖頓了頓,沒有打擾她,只是留下了一個回復(fù)。
“我一直在?!?/p>
本來以為可能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某天晚上賀遠思忽然問陸梨要不要出來玩,他找的地方是在天臺,陸梨到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燈火璀璨前,難得說了句正經(jīng)的話:“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p>
陸梨疑惑地想了想,然后問:“什么日子?”
他卻再也不說話,于是就陷入莫名的尷尬之中。陸梨陪著他在冷風(fēng)中站了十分鐘,賀遠思才來了一句:“算了,回去吧。”
陸梨:……
她大晚上的辛辛苦苦爬上天臺,結(jié)果只等來這么一句。通往天臺的路是一段很陡的臺階,陸梨生氣地甩開賀遠思離開,賀遠思卻幾步就躥到她身邊問:“喂,干嗎?生氣了?”
她不想理他,結(jié)果卻因為走得太快踩空了一個臺階,賀遠思眼疾手快地把她撈進懷里,陸梨才沒摔倒。但是這樣卻顯得太靠近了,她整個人埋在他胸前,一抬頭,額頭擦過他微涼的唇,陸梨只能看清他的眼睛,里面有映出的光點,他摟住她的手忽然緊了緊。
在一聲又一聲的心跳怦怦之中,賀遠思慢慢靠近她,溫?zé)岬谋窍⒂l(fā)清晰。
05
陸梨閉上眼睛,可是想象中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賀遠思只是揪了一把她的臉,把她衣服上的帽子扣到陸梨頭上。他還說的很義正言辭:“在跟我表白之前,我可不會讓你占我便宜的?!?/p>
陸梨感覺臉紅到滴血,她氣沖沖地推開賀遠思,一邊發(fā)誓再也不要理他,一邊逃似地跑開。
那天夜里陸梨翻來覆去睡不著,總是想起方才那一幕,她覺得賀遠思整天沒個正形,只會戲弄她,結(jié)果越想越生氣,翻出手機打算把他拉黑,卻發(fā)覺他發(fā)了一條朋友圈。
賀遠思:祝我生日快樂。
她有些愣,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他曾說過的,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那他干嗎把我叫去天臺?陸梨盯著手機屏幕在心里誹謗,難道是暗示我送禮物嗎?
她給賀遠思的禮物是在玩具店挑的一只熊本熊玩偶,被宰的陸梨看著店員包裝時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禮袋外裝飾的絲帶有些松,陸梨于是挑了個帶蝴蝶結(jié)的小皮筋緊了緊。
收到禮物的賀遠思晚上給她發(fā)消息: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陸梨以為是那只玩偶,沒想到是那個隨便綁的小皮筋。她還有些疑惑,賀遠思又發(fā)了一條:既然如此,我這么善良,就接受你吧。
陸梨回復(fù):?
意思是他腦子是不是有什么問題,但是陸梨不想同他計較,補了一句:你開心就好。
第二天的公開課賀遠思拿著書很自然地坐到陸梨身邊,他輕咳一聲,然后故意支起胳膊,陸梨掃了一眼,看見他手腕上戴著那個小皮筋。
她有些難以理解地開口:“你喜歡蝴蝶結(jié)?”
“雖然感覺是不太正式,”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但是我勉勉強強可以接受?!?/p>
那一整天的世界都很玄幻,下了課賀遠思絲毫不客氣的把書裝進陸梨的包里,然后拉著她去了籃球場。他打球的時候都沒有摘下那個在他身上顯得很奇怪的小皮筋,反而認(rèn)真囑托道:“要記得給我送水哦,我今天一定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記住你的小皮筋?!?/p>
陸梨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放棄了在圖書館占好的位子,待在這里撐著臉看自己根本看不懂的籃球。
曾經(jīng)她試圖弄清規(guī)則的時候被室友吐槽過:“我們來看籃球賽看的是籃球嗎?看的是愛情好不好?!?/p>
眼下她看著賀遠思不停地帶球過人,嘴角習(xí)慣性地上揚,在流金似的光下,閃耀得似乎整個世界都是他一個人的舞臺。她看不清他的腳步,也看不懂他的假動作,唯一能清晰捕捉到的只有他進球以后望向自己的、帶著莫名滿足的目光。
陸梨知道他很開心,而這種認(rèn)知也讓她心里柔軟,連帶著升起莫名的愉悅,于是那些不自覺的心跳和悸動都擁有了名字。
室友說:“看的是愛情好不好?!?/p>
她默念一句,是愛情啊。
陸梨在賀遠思下場的時候給他送了一瓶水,他灌了幾口以后才笑著問:“我今天進了幾個球?”
她眨眨眼:“需要數(shù)嗎?”
賀遠思故意似的撇撇嘴:“那當(dāng)然。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有沒有好好看我,有沒有偷偷看別人?!?/p>
陸梨之前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情侶之間是怎樣相處的,她不敢說現(xiàn)在和賀遠思是不是就像情侶一樣,但是她也明白,他們已遠遠超出簡單的朋友關(guān)系。
之后陸梨問室友:“如果要給一個人表白的話,該怎么辦?”
室友把自己這些年收藏的表白小套路都給陸梨發(fā)了過去,她一條一條看著,認(rèn)真思索可行性,最后發(fā)覺都不適合自己,還不如直接來句“我喜歡你”干脆。
室友恨鐵不成鋼:“你懂什么?這叫浪漫,叫驚喜,叫情趣?!?/p>
陸梨嘆了口氣,接受了室友強行設(shè)計的情節(jié)。
06
“第一步,你跟那個人講,你準(zhǔn)備給喜歡的人表白了,問他能不能給你加油打氣撐場子,試探一下他的態(tài)度。”
陸梨照做,賀遠思那邊是一個問號。
“第二步,正常人肯定會好奇是誰,你就照著他的樣子稍微的形容一下,但不要太明顯,如果他在乎你,肯定會有點吃醋?!?/p>
陸梨一直等著賀遠思問是誰,賀遠思直接來了一句:“沒必要吧,我都知道了?!?/p>
陸梨:……
好家伙,陸梨本人都是剛剛才確定自己喜歡上了他,他是什么魔鬼嗎?
賀遠思那邊還在繼續(xù):“不就是喜歡我嗎?別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p>
陸梨尷尬地看著她和賀遠思的聊天記錄,不知道下一步該說些什么好,像極了考試時遇見不會做的數(shù)學(xué)題目,于是她堅決遵守不會就看下一題的原則,關(guān)上了手機。
這件事的后遺癥就是這幾天陸梨在去圖書館的路上都是硬生生轉(zhuǎn)個彎回宿舍,不知道該怎么和賀遠思解釋自己亂七八糟的表白。后來在宿舍樓下面看見賀遠思時,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拔腿就跑。
賀遠思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陸!梨!”
陸梨不得不回身,感覺周圍氣壓都低了不少,幾天沒見的男孩子走到她面前沉著臉問:“為什么躲著我?難不成真給你那個暗戀對象告白去?”
陸梨抬頭有些愣地望著他,不明白他不是猜出來了嗎?為什么還會說這樣的話。
“你那個暗戀的人,嘖?!辟R遠思一臉嫌棄的表情,“怎么,他好到讓你為了他躲著我?是之前那個跟你搭話的,還是操場上那個讓你幫他撿球的?”
“如果是那個搭話的,他不行,你看他說句話都結(jié)結(jié)巴巴的,一看就沒有擔(dān)當(dāng)。至于操場上那個,那更不行了,我打聽過了,他就是個渣男。”
“我真的太傷心了,第二天你就跟我講你要去給暗戀的人表白,那你前一天干嗎還送我小皮筋?”
陸梨覺得只有最后一句話能回答。她眨眨眼道:“小皮筋?我、我只是找不到好看的絲帶,隨便綁的,我以為你會還給我的,沒想到你留下了?!?/p>
賀遠思聽了只覺得更生氣了,陸梨眼看著他黑著臉不說話,頓時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天地可鑒,她母胎單身至今,真的沒見過這種場面。賀遠思從牙縫里擠出聲音:“還、給、你?做!夢!給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連你都是我的,絕對不還?!?/p>
連你都是我的。
陸梨那些拙劣的想安慰他的話都被這一計直球打的不知所蹤。
她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下一秒就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他指尖穿過她細軟的發(fā),陸梨微微瞪大眼睛,腦海中閃爍過的竟然是室友給自己發(fā)過的話。
“……如果時機恰當(dāng),一個恰到好處的吻勝過千言萬語?!?/p>
賀遠思看著她出神的模樣,以為她被嚇到了,突然有些愧疚和后悔,覺得自己真不是什么東西。陸梨感覺到他小心翼翼地松開自己,咬了咬牙,猛地踮起腳尖輕輕吻了吻他微涼的唇。
只是一瞬間而已,她的臉燒起,下意識地就想逃跑,卻被賀遠思一把攥住。他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她,攥住她的手也在不自覺中握緊。
他腦海里同樣是一片空白,半響只說出一句話。
“別想跑……”
這場啼笑皆非的誤會在陸梨終于搞清楚送一個男生小皮筋原來代表著“你被我套牢”的意思之后才解開。
而后來賀遠思牽她的時候手上總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戴著那個很少女心的蝴蝶結(jié)小皮筋。他時常因為走路時不得不放慢腳步等陸梨而覺得有個女朋友真的太麻煩了,然后在下一秒就自覺彎腰背她。
陸梨在他背上晃著腿,想起他曾經(jīng)說過的話。
她揪了揪他的臉:“你以前說以后一定是我跟你表白的,你說錯了?!?/p>
“難道不是嗎?”
“不是,我沒有給你表白,我那只能叫回應(yīng)。”
“嘖,女朋友就是麻煩。”賀遠思把她往上托了托,“算了,誰讓哥哥喜歡你?!?/p>
她有些害羞把臉埋進他肩窩里,嘴角有克制不住的笑意,她能聽見賀遠思同樣低低地笑了一聲。
風(fēng)從延展到地平線的遠方迎面吹來,一直走,似乎就能順著天光走到天長地久。
和他一起,走向天長地久。
(編輯:白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