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整合視角下流行語“檸檬精”分析

【摘要】 新興詞語“檸檬精”作為2019年十大流行語之一，以其新穎的形式和意義被廣泛使用。本文首先研究“檸檬精”的來源和語義，又從認知角度探討詞語最初的概念整合過程。認為在概念整合的過程中，隱喻機制起重要作用。本文試圖從概念整合角度對“檸檬精”做出分析，旨在更好地說明其形成過程和機制。

【關(guān)鍵詞】 概念整合;流行語;檸檬精

【中圖分類號】H136?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14-0105-02

一、引言

流行語言層出不窮，形式新穎。在《咬文嚼字》收錄的“2019十大流行語”中，就有“檸檬精”一詞。“檸檬精”的本意是指“檸檬成精”，后引申為多種含義?！皺幟示弊钤绯霈F(xiàn)在電競?cè)Γ糜谛稳菽承┎焕碇堑姆劢z，即為了維護自己的偶像用語言去攻擊對手戰(zhàn)隊的一群人。李曉萍（2018）運用小三角理論，對“×精”格式進行分析，指出“×精”的流行是受模因論的影響。儲珊（2019）指出“檸檬精”的語義特點是“貶低”“諷刺”?，F(xiàn)有研究從格式方面入手，研究“檸檬×”或“×精”，但沒有針對“檸檬精”的形成機制進行詳細分析。同時對于“檸檬精”的語義沒有進行系統(tǒng)歸納，缺少新興語義。本文通過對“檸檬精”的來源分析，歸納整理語義分類，再進行形成機制的分析。

二、流行詞語“檸檬精”的來源

（一）受“×精”使用習慣影響?！啊辆边@一格式并非現(xiàn)代漢語流行語的專屬，在古代，人們就有將人和動物之間的異類稱作“×精”的歷史，如“蜘蛛精”“兔子精”“白骨精”等。在《西游記》中“× 精”使用例子有很多。如第七十三回中就有“蜘蛛精”，原文為“小神子三年前檢點之后，方見他的本相，乃是七個蜘蛛精。”第八十九回中，有“黃獅精”一詞，全句為黃獅精虛設(shè)釘耙宴，金木土計鬧豹頭山。而后使用范圍擴大，“×精”不僅可以指某種妖怪，也可以含有“×”特征的人。新興詞語的出現(xiàn)，多套用了“×精”這一格式，含義是“像檸檬一樣酸的人”。總之，由于“×精”格式可以賦予人有“×”這樣的特征，因此人們在形容某類人具有檸檬的特征時，就會套用“×精”格式，形成了“檸檬精”。

（二）“×精”中×為名詞由來已久。除了具有格式“×精”的使用習慣之外，格式內(nèi)部的構(gòu)件“×”也有詞性上的使用來源。從“×精”使用開始，變量“×”就是主要由名詞充當?shù)??！啊辆毙纬芍酰兞俊啊痢钡脑~性并不總是由名詞充當，一般還有雙音節(jié)的動詞和省略形式，比如“告狀精”“撒謊精”。另外還有省略形式如“馬屁精”，前些年的網(wǎng)絡(luò)流行語“杠精”也屬于省略形式。主要含義由動詞“抬杠”含義承擔，省略形式稱為“杠精”，是指那些無論別人說什么，總要唱反調(diào)，爭辯的一類人。而后某些網(wǎng)絡(luò)詞語也有由動詞組成的，如“嗲精”，形容說話愛撒嬌，發(fā)嗲的人群。

但是總數(shù)量上來看，變量“×”為名詞的數(shù)量是遠遠多于“×”為動詞或其他詞性。因而可以從兩個角度分析“檸檬精”一詞的來源，首先是在對人的歸類上，存在“×精”的使用方式，而這個格式恰好有表示描述對象具有×特征的作用。其次是從內(nèi)部考慮，人們更傾向用名詞性的詞語去作為描述的特征，賦予對象某個名詞的特性。

三、流行語“檸檬精”的語義類型

“×精”格式的語義多偏消極，含有貶義色彩，像“馬屁精”“撒謊精”等，但“檸檬精”基本將格式蘊含的消極意義洗白。本文將“檸檬精”的語義暫歸為四類。

（一）“嫉妒;不滿”義：在“檸檬精”一詞最初使用時，是表達使用者對什么都不滿的態(tài)度，喜歡貶低和諷刺，舉例為：想對那些檸檬精們說，聽不懂的作品就不是好作品嗎？這是某音樂創(chuàng)作者在反擊別人的負面評價時，將他們稱為“檸檬精”，是將“不滿”“貶低”這樣的特點來形容說話對象。

（二）“吃醋”義：例如：“網(wǎng)友看了王一博和劇中女主人公的戀愛截圖，說：我是一個巨大的檸檬精?！迸劢z在看了自己的偶像王一博在劇中和女主人公甜蜜的戀愛，醋意大發(fā)。將自己稱為“檸檬精”。除了以上單獨使用檸檬精一詞來表達自己有吃醋的情緒之外，還會使用“檸檬精本精”來強調(diào)自己就是那個吃醋的人本身，還有省略形式“檸檬本精”。

（三）“羨慕”義：在使用中，“檸檬精”的消極、不滿語義逐漸減少，語義色彩由原來的偏消極義轉(zhuǎn)向中性義。往往表達說話人也想要得到某樣?xùn)|西的迫切心情。在所搜集的語料中，具有“羨慕義”的“檸檬精”使用頻率更多。舉例為：楊冪身材有多絕？女生看了酸成檸檬精。這句話評論女明星的身材，女生們看到都會非常羨慕。說話人并不是妒忌，而是表達自己對于某些好的東西或者優(yōu)勢，自己也想得到。使用者將自己心理某些感受用新詞語來表達，可以委婉說出內(nèi)心感受，比如“朋友圈又一次全是情人節(jié)，就只能做一個檸檬精酸下別人的愛情了”。將自己形容成“檸檬精”，來表示自己作為單身人群羨慕甜蜜情侶，同時也有消減負面情緒的作用。這樣表達可以拉近說話人與其他人的心理距離，用自嘲的語言來發(fā)泄情緒。

（四）“嗔怪;撒嬌”義：在某些使用情境中，聯(lián)系上下文語境可知，說話人實際想表達撒嬌義。想以這樣的手段來獲得對方的喜愛，如“牧塵哥哥化身檸檬精，又酸又害羞。”不過這種意思在實際收集中發(fā)現(xiàn)的很少?？梢钥闯?，“檸檬精”的語義從最開始出現(xiàn)的表示“貶低”“諷刺”義，意義擴大使用后呈現(xiàn)出的“嫉妒”“不滿”等消極語義，轉(zhuǎn)變?yōu)椤俺源住薄傲w慕”“喜歡”義，消極程度逐漸降低。

四、“檸檬精”形成機制

新詞語的形成機制可以從人們對客觀世界的認識上考慮，用認知語法的角度去闡釋“檸檬精”的形成機制?？梢詮母拍钫辖嵌确治鲈~語的認知機制，再對“檸檬精”中的隱喻機制進行分析。

（一）概念整合角度。概念整合理論可以對詞語的意義形成做出分析，人們通過日常的經(jīng)驗，對“檸檬”一詞的經(jīng)驗和記憶，影響了人們用“檸檬精”一詞去形容說話酸，言語刻薄的人。這是通過概念整合來對人做出概括性的定義。概念整合理論以其四個空間的理論模型來解釋詞語意義的建構(gòu)。四個空間包括兩個輸入空間、類屬空間和整合空間。概念整合的過程為：人們對現(xiàn)實生活的兩種客觀事物進行概念建構(gòu)，進入兩個輸入空間。最后通過輸入空間的信息進入整合空間，產(chǎn)生信息整合的結(jié)果。概念整合并不是兩個輸入空間概念的簡單相加，而是一種復(fù)雜的整合過程。根據(jù)概念整合理論的四個空間，本文將“檸檬精”和“人”兩個概念的整合過程和結(jié)果進行總結(jié)。其中一個與“人”有關(guān)的輸入空間包含“人、有生命、人的話語可以尖酸、用言語刺激別人、可以令人不悅”的因素。第二個輸入空間包括“‘精’有人的特征（生命）、檸檬的酸性特征最為顯著、檸檬的酸可以刺激人們、有時引起刺激的不適”因素。在這兩個輸入空間中，提取出類屬空間“有生命、令人產(chǎn)生‘酸’的感覺、有刺激作用”的共同因素。在此基礎(chǔ)上，產(chǎn)生整合空間中“人是檸檬精”的整合結(jié)果。

需要說明的是，在兩個概念的信息進入輸入空間時，概念的某些意義被凸顯，其他意義被隱藏。對“人”的概念不只有上圖中的概念信息，但在與“檸檬精”一詞進行整合時，這些信息被凸顯，其他諸如“有思維能力”“會使用工具”“會通過合作達成目的”等也是人們在經(jīng)驗中總結(jié)的信息就沒有被凸顯。概念整合角度可以很好地說明人們在概念使用背后的認知機制，可以看出人們是根據(jù)哪些生活中的認知經(jīng)驗來對“人”的某些信息和“檸檬精”的某些信息進行整合，才出現(xiàn)了“檸檬精”一詞。

（二）“檸檬精”的概念隱喻。概念整合的過程通過隱喻機制得以實現(xiàn)，隱喻也是一種重要的認知方式，人們?nèi)粘＝浑H離不開隱喻。在概念隱喻看來，隱喻作為概念并系統(tǒng)地存在頭腦之中。從認知角度講，被解釋的要素即目標概念，解釋要素即源概念，共存于映射域中。

源概念和目標概念受隱喻的映射域限制，將源概念中必要特征映射到目標概念中?！皺幟示敝袑ⅰ皺幟省敝复鷻幟首钔怀龅暮x“酸”，這其中是將在生活中由于受對方言語行為的影響，心里產(chǎn)生的不悅、嫉妒、羨慕的感覺稱作“檸檬”。

實體“檸檬”作為源概念，以“酸”為主要特征映射到人們的不悅、羨慕、嫉妒的心理感受上。受映射域的影響，限制并激發(fā)了源概念最主要的特征“酸”，而不是“橢圓形果形、外表呈黃色”等全部特征都作為源概念的特征映射目標概念。

人的心理感受和體驗是客觀世界中無法看到的實體，但檸檬作為一種水果是肉眼可觀的。將心理感受看作有形的實體，能更好地識別特征。

除了“檸檬精”用來指說話酸的人，把檸檬的“酸”和人們從話語中感到的滋味“酸”結(jié)合起來。本身“酸”也是一種隱喻，酸的本義是像醋一樣的味道或氣味，后指人們含有諷刺、調(diào)侃，使人聽了產(chǎn)生的一種心理感覺。從味覺上感知的味道到心理感受，“酸”一詞本身也是一種隱喻，是人們?nèi)粘Ｉ畹慕?jīng)驗的投射?，F(xiàn)在“酸”又用“檸檬”一詞來隱喻，如“我酸了”（我嫉妒/羨慕了）就可以說“我檸檬了”。

五、結(jié)語

“檸檬精”一詞來源于“×精”的使用格式習慣，在使用中最初的貶義色彩逐漸轉(zhuǎn)化為中性色彩，到最后變成人們用于自嘲、幽默的含義?！皺幟示钡恼Z義因不同的使用情景有不同的含義，但使用最多的意思是“羨慕、嫉妒”義。

對網(wǎng)絡(luò)新詞語的研究除了歸納語義以外，還可以從認知的角度去分析。網(wǎng)絡(luò)新詞語通過概念整合形成最初的使用形式，來源于兩個輸入空間的信息在類屬空間內(nèi)找到共同概念，最終整合成為新的概念。而概念整合過程中主要通過隱喻得以實現(xiàn)，隱喻手段可以激發(fā)特定的概念特征，從源域投射到目標域，使網(wǎng)絡(luò)新詞語意思更加貼切，獲得更廣泛的使用范圍。概念整合過程是“檸檬精”詞語的最初形成機制，概念整合和隱喻都是“檸檬精”形成的重要基礎(chǔ)。從概念整合視角分析，可以探討網(wǎng)絡(luò)新詞語形成的認知機制，為網(wǎng)絡(luò)新詞語的研究提供理論基礎(chǔ)。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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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雪，女，遼寧鞍山人，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理論語言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