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商周祭酒中的 “ 鬯 ”

肖媛

【摘要】 鬯在農業(yè)生產情況較為發(fā)達的商周時期產生，是商周祭祀祖先神靈的主要祭品，本文通過利用基本文獻，考察在釀酒工藝逐步成熟的商周時期，鬯的產生原因及其用途。

【關鍵詞】 商周;祭酒;鬯

【中圖分類號】K224?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20-0062-02

酒在社會生活領域有廣泛用途， 最早用于祭祀，或與巫祝禱告有關。巫祝用酒使自己進入迷狂狀態(tài)，以此進入神靈的世界，獲得天意，這樣酒就成為人神溝通的媒介。在商周時期的祭祀活動中，酒的文化功能已經成為祭品，與原始宗教階段時的用途已有不同。商周時期，酒是作為尊貴的貢品奉獻給上天、神明和先公享用，以示自己虔敬之情，并且祈求降福。太康“甘酒嗜音”，表明從夏朝開始，就有了釀酒造酒的開端。至商代，從大量的甲骨文記載的來看，釀酒已經有了有鬯、醴、酉彡三種。鬯（香酒）是祭祀中的主要祭品。①

《玉篇》：“鬯，香草也?！薄墩f文》：“鬯，以秬釀郁草，芳芬條暢，以降神也?！臂耸窍悴莸囊环N，與黑黍共同作為釀酒的原料，酒味香濃。鬯字在甲骨文中的字形，其上部形似濾酒器，下部形似放置香草，用于盛接濾酒的器皿，因此鬯應是一種濾去糟粕，添加香草于酒液中的特制酒?！抖Y記 · 表記》：“天子親耕，粢盛秬鬯，以事上帝?！薄渡袝?· 文侯之命》：“用賚爾秬鬯一卣”，“賚，賜也”可知鬯應為王室所有，與其他酒相比，極為少有?！吨芏Y》記載有“郁人”和“鬯人”之官?！坝羧恕钡穆氊熓恰胺布漓?，賓客之祼事，和郁鬯以實彝而陳之”，就是將郁草與鬯酒相混合，裝在酒器彝中，陳設在祭祀的地方。在《詩經》中也有用鬯祭祀的例子，“厘爾圭瓚，秬鬯一卣。告于文人，錫山土田?！奔葱踬p賜召穆公圭瓚和鬯酒，召穆公用它們來向文王祭祀，祈求山川田地?！渡袝?· 酒誥》中也有“祀茲酒”的記載。

釀酒需要大量不同的農作物，因此，用酒祭祀的活動應該在農業(yè)經濟已經有了發(fā)展的時期和王朝。商周時期，祭祀時需要用牲，且數(shù)量不少，牲畜養(yǎng)殖的基礎是農作物的產量足夠，這表明商周時期的農牧業(yè)都發(fā)展得比較好。

農業(yè)經濟的發(fā)展，使作物種類不斷增加，為釀酒提供了原材料，這是頻繁舉行酒祭的基礎。陳夢家等多名學者通過對卜辭中農作物的考究確認商代農業(yè)發(fā)達無可置疑，如今的“五谷”那時已經具備，釀酒提供便利條件。②商代的農業(yè)種植雖有黍、禾、秫、麥、稻、菽等多種糧食作物，但文獻中黍明顯地多于他種作物，如：《詩經 · 豳風 · 七月》：“二十月獲稻，為此春酒”;《詩經 · 周頌 · 豐年》：“豐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廩，萬億及秭，為酒為醴”，稌即為稻（釀造醴的原料），殷商釀酒原料首推黍。尤其是在關于祭祀的卜辭里，提到的谷物幾乎只有黍一種。③在商周生產的農作物中，黍顯然是一種最好的谷物，也是釀酒所用的優(yōu)質原料，主要是為統(tǒng)治者所享用，并且大部分是用來專用之祭祀酒——鬯。

據(jù)《中國甲骨學史》記載，鄭州、輝縣、邢臺、藁城等地的商代遺址以及小屯殷墟發(fā)掘中，都發(fā)現(xiàn)了不少貯藏糧食的窖穴，有的深達8至9米，修造十分考究。從這些考古發(fā)現(xiàn)中，可以推測商代的農業(yè)有了很大發(fā)展，而這也為大量的釀酒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上古時期，當先民獲得糧食豐收時，他們認為這是祖先保佑的結果，因此他們會用糧食來隆重的祭祀先祖。④

當收獲了大量谷物，先民不僅是用谷物作為祭品來祭祀先祖，而且將谷物釀成酒來祭祀。如《詩經 · 小雅 · 信南山》：“疆場翼翼 ，黍稷彧彧。曾孫之穡，以為酒食。”《詩經 · 小雅 · 楚茨》：“我黍與與，我稷翼翼。我倉既盈，我庾維億。以為酒食，以享以祀?！薄对娊?· 豳風 · 七月》：“八月剝棗，十月獲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只有在農業(yè)獲豐收，糧食滿倉之際，人們才開始用谷物釀酒，并將釀好的酒使用于各種生活場合。這些詩生動地表現(xiàn)了先民在喜獲豐收后的祭祀場景。

《詩經 · 小雅 · 信南山》：“祭以清酒，從以聆牡，享于祖考?！编嵭{云“祭之禮，先以郁鬯降神，然后迎牲?！笨追f達《正義》曰“先以郁鬯降神……合馨香以薦神?！薄对娊洝?大雅 · 旱麓》：“清酒既載，騂牡既備，以享以祀，以介景福?！边@是說用最清冽的酒和最優(yōu)良的牲畜進行最重要的祭祀儀式?！对娊?· 小雅 · 信南山》：“祭以清酒，從以騂牡，享于祖考?！笔且酝瑯拥募榔穪盱敕钭嫦?。以上詩文表明商周時期有兩種酒：一種較為清澈，以“清酒”祭祀;另一種酒汁與渣混合（醴），主要用來招待賓客和祝壽。

西周時期，周王室釀酒與飲酒在酒正的協(xié)調下進行，按《周禮 · 天官冢宰》記， 周人酒政設置完善， 下有酒正、酒人和漿人等各級吏員。酒正的一項職責是：“凡祭祀， 以法共五祭三酒， 以實八尊， 大祭三貳， 中祭再貳， 小祭壹貳， 皆有酌數(shù)?！蓖瑯樱迫艘灿小胺布漓?， 共酒以往”的職責。除負責以酒祭祀外，酒正另一項主要職責負責釀酒“酒正，掌酒之政令，以式法授酒材。凡為公酒，亦如之。辨五齊之名，一曰泛齊，二曰醴齊，三曰盎齊，四曰緹齊，五曰沈齊。辨三酒之物，一曰事酒，二曰昔酒，三曰清酒。辨四飲之物，一曰清，二曰醫(yī)，三曰漿， 四曰酏。掌其厚薄之齊，以共王之四飲三酒之饌，及后、世子之飲與其酒?！编嵭ⅰ拔妪R”：

一曰泛齊。 “ 泛者，成而滓浮，泛泛然，如今宜成醪矣。”

二曰醴齊。“醴猶體也，成而計滓相將，如今恬酒矣?！?/p>

三曰盎齊?！鞍华q翁也， 成而翁翁然，蔥白色如今酇白矣?！?/p>

四曰緹齊?！熬熣叱啥t赤，如今若下酒矣?！?/p>

五曰沈齊?！吧蛘叱蔀樽疑颍缃裨烨逡?。”

從上可知，周人釀酒能夠依據(jù)酒液狀態(tài)、酒液顏色、釀造時間而劃分出若多種酒?！抖Y記 · 內則》闡述酒品酒類：“酒：清，白?！?。意思是當時的酒可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清”酒，一類是“白”酒。清酒是釀造時間長， 液體清澈的酒;白酒是渾濁，有發(fā)酵物懸浮的酒，即后人通稱的濁酒，與清酒相比，酒滓含量高。此外，相較于“醴”釀制周期短、品質欠佳，而鬯之釀制實為復雜，不僅有香草的加入，有制作藥酒的技藝和雛形，而且過濾技術在商代或許已出現(xiàn)。《說文》：“禮祭，束茅，加于祼圭，而灌鬯酒，是為莤。象神歆之也”?！蹲髠?· 僖公四年》管仲責問楚使：“爾貢苞茅不入， 王祭不共， 無以縮酒， 寡人是征?！?“縮”應同“莤”，以禮行祭，上為茅，下為酒，是用成束的靈茅來過濾酒中的糟粕，使之成為饗神的清酒。由此看出，周王室祭祀祖先用酒的縮酒這道工序，專門由楚國進貢的苞茅來完成，足以見出周人對酒祭之看重。

在文獻中，鬯一般在祼祭中使用。祼祭是商代重要的祭祀儀式之一，有向祖先祈求保佑、攘除災禍的目的，祭祀對象主要是祖先神靈：《周禮 · 小宰》之職“凡祭祀， 贊王幣爵之事、祼將之事?！弊⒃啤暗?，謂贊王酌郁鬯以獻尸，謂之祼，祼之言灌也，明不為飲，主以祭祀。唯人道宗廟有祼，天地大神至尊不祼，莫稱焉?！薄吨芏Y · 大宗伯》云：“以肆、獻、祼享先王……”賈公彥疏云：“凡宗廟之祭，迎尸入內，坐于主北，王以圭瓉酌郁鬯以獻尸……”可見祼祭屬于宗廟之祭，是對祖先神之祭，鬯作為祭酒獻以祖先先王。

以上可見，鬯作為釀造工藝繁復、經過濾的清酒，只用于祭祀中的降神之儀，以彰顯對祖先神靈的尊重。

注釋：

①錢懷瑜：《商代秬鬯與西周齊醍探幽》，農業(yè)考古2013年版，第6期。

②郭勝強：《略論商代的制酒業(yè)》，中原文物1986年版，第3期。

③耿杰：《從甲骨文看殷商酒文化》，傳奇·傳記選刊2010年版，第2期。

④吳浩坤、潘悠：《中國甲骨學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4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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