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 禮（外一首）

而婚禮上很少記住音樂

而婚紗呢？是音樂的翅膀，像大雁的遠(yuǎn)飛

而婚禮是音樂的云彩，而陽光呢？

是從你不注意的那片彩云中

噴薄而出

而陽光的陽光，是

新娘

而女兒，我牽著的手，就像牽出的太陽

溫暖而自愛

我享受著一種欣慰

那一絲絲細(xì)細(xì)膩膩從手中

與薄薄的皮膚上

像嬰兒一樣的溫度

像第一次伸出手去抱你

從你媽媽的懷抱遞過來

到我粗暴無助的“熊抱”

抱著很輕輕，輕輕的像羽翼

就像你今天穿戴著婚紗

那時(shí)我就想象你出嫁的樣子

就是今天這樣子嗎？不像

不像今天的樣子嗎？像

只是這么一抱，你就成為今天的新娘

來不及看清“新娘”

你就成了“新娘”了

你媽媽的“新娘”

無數(shù)次想象你媽做“新娘”的樣子

你媽是新娘嗎？是！但沒有婚紗

你今天的婚紗就是你媽的婚紗嗎？

我們沒有婚禮

你們今天的婚禮就是我與你媽的婚禮嗎？

我們的婚禮就是在單人鋪板上

找一張雙人鋪板

里面靠墻——墊上——從工地上搬來的

一串農(nóng)村燒出來的紅磚

這磚，從此

就像我們婚禮枕頭下一堆彩禮

永遠(yuǎn)像一堆欲放未放

欲響未響的

禮炮

直到你是我們最好的彩禮

就在我們的婚禮還沒過完

從結(jié)婚到姞婚紀(jì)念日的當(dāng)天

你呱呱墜地

至此，我們枕下的“禮炮”

隨著你的哭聲——才一起“放響”

你啊啊呀呀的哭聲就是我們婚禮的笑聲

從此我們每天就是過不完的婚禮

直到你今天出嫁的婚禮上“禮炮”在接龍

我與你媽到今天還一直在夢中

好像你的婚禮就真的是我與你媽的婚禮

你媽緊緊張張地去試這件衣服那件旗袍

隔視頻問我這問我那

既緊張又興奮又不知所措

就像新娘反復(fù)在問新郞

就像我們的婚禮還在過

就是我們的婚禮

我們的女兒接著過

我們的孫子孫女

接著過

珍珠漄

題記：在終南山子期溝有一瀑布像珠簾，常年流淌；當(dāng)?shù)厝私兴伴T坎嶺”，我稱為“珍珠漄”。

老淚究竟有多老

沿著流下的淚水往上爬

幾公里啦

前面的山路沒有盡頭

女兒出嫁

卻夢見了母親

想象不出母親出嫁的樣子

我們老家山寨里有哭嫁歌

哭得像唱戲

哭得像唱歌

一個(gè)個(gè)姑娘哭得死去活來

就像這山里流下來的溪水

悠揚(yáng)好聽

又淚流滿坡

想起父母恩

想起離開故土

女兒出國之前回老家

一待就三個(gè)禮拜二十多天

熱愛我的家鄉(xiāng)

熱愛我出生的地方

熱愛老街那些小吃

熱愛老屋里的親切

和左鄰右舍純凈炙熱的方言

……

沿著這山溝里往上爬

踩著無數(shù)前人從這山里爬走過的路

我好像在爬我的六十年……

我打過我的女兒

是用蒼蠅拍打的

打得留學(xué)之后，隔洋電話里

還哭了一個(gè)多小時(shí)

訴說兒時(shí)的記憶

我也哭了

沿著這山溝里往上爬

踩著無數(shù)前人從這山里爬走過的路

我好像在爬我的六十年……

珍珠漄到了

淚水像珍珠一樣一珠珠滾落下來

把大山的臉頰哭成了琥珀

把石頭哭出了青苔

珍珠漄

橫著像大山的算盤

每一珠

都是一天一月一年……

時(shí)間的永恒

豎起是天籟之音

又像豪門的珠簾

像仙女們出入時(shí)的幻影

是嫦娥飛天留下的珮環(huán)嗎

是誰再也不能再老的老淚

在天漄上展覽萬年……

珍珠漄

滾落的日子粒粒都晶瑩剔透

珠珠都矢志不渝

珍珠漄

是我對女兒出嫁的祝福

是大山大水祖祖輩輩

對后人的祝福

【作者簡介】徐彥平，土家族，重慶酉陽人。先后就讀于復(fù)旦大學(xué)中文系作家班、復(fù)旦大學(xué)管理學(xué)院及香港城市大學(xué)商學(xué)院，獲博士學(xué)位?，F(xiàn)為西安高山流水集團(tuán)董事長。已出版《游弋的小屋》《中國商人》《徐彥平詩選》等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