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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圖的可通約性與全球史的歷史地理學方法

      2021-09-07 01:30:22
      深圳社會科學 2021年5期
      關鍵詞:世界歷史圖像

      潘 晟

      (南京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歷史系,江蘇 南京 210097)

      一、全球史的兩個困境:依賴二手史料、缺乏原初史實

      當前國際史學界,全球史研究作為一種史學方法日益流行。早在1993年布魯斯·馬茲利什與拉爾夫·布廷就編輯出版了《全球史的概念》,對全球史理論與基本方法做了系統(tǒng)闡述。①與全球史相近的另一個概念是跨國史,關于跨國史參見Pierre-Yves Saunier, Transnational history, Basingstoke: Palgrave Macmillan, 2013.[1]在具體研究方面,全球史的思路也得到了實踐。②全球史研究與實踐的現(xiàn)狀,可參見錢乘旦.探尋“全球史”的理念——第十九屆國際歷史學科大會印象記[J],史學月刊,2001(2):145-150;劉新城,等. 論題:什么是全球史[J],歷史教學問題,2007(2):31-36;[美]柯嬌燕. 什么是全球史[M],劉文明,譯.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董欣潔. 西方全球史的方法論[J],史學理論研究,2015(2):55-64;陳浩. 全球史在德國的興起與現(xiàn)狀[J],史學理論研究,2019(4):125-137;Akira Iriye, Global and Transnational History: the Past, Present, and Future[M], Basingstoke: Palgrave Macmillan, 2013.此外,國內(nèi)還翻譯了塞巴斯蒂安·康拉德(Sebastian Conrad).全球史是什么[M],杜憲兵,譯. 北京:中信出版社,2018等等。到2013年,入江昭出版了小冊子《全球史與跨國史: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2]進行了高屋建瓴的回顧、闡述與展望。此外,有關全球史概念與方法論討論的著作也陸續(xù)不斷,如埃里克·范豪特的《世界史導論》。[3]全球史作為一種概念與理論方法,成為當代史學界的一個重要潮流,成為西方高校歷史學方法論訓練的一門課程。這一學術動向很早就引起了國內(nèi)學者的關注,①如徐奉臻. 用全球史觀審視1500年以后的世界——讀斯塔夫里阿諾斯《全球通史——1500年以后的世界》[J],史學月刊,1997年(6):71-75;余偉民. 從全球史觀看東亞金融危機[J],探索與爭鳴,1998(6):45-46,29。至2001年,錢乘旦對西方全球史理論做了系統(tǒng)梳理,錢乘旦. 探尋“全球史”的理念——第十九屆國際歷史學科大會印象記[J],史學月刊,2001(2):145-150。同一年于沛在“國史研究的理論與方法”學術座談會上的談話,見于沛.“全球史觀”和當代中國史研究[J],當代中國史研究,2001(3):11-13。甚至中國史研究中的全球視野問題也得到了熱烈討論。②較早討論這一問題的是張偉偉. 全球史中的中國史[C],世界近現(xiàn)代史研究(第二輯)[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31-50。胡成.“全球史”視野之下的中國史研究[J],史林,2015(4):201-213,222.

      全球史研究或撰述站在全球的宏觀視野上展開,其宏大的觀察角度必定需要涉及到很多不同地區(qū)與不同語言,因此不免受到語言的局限,而依賴二手資料,特別是以英文為主的二手資料。③德國學者于爾根·卡爾和瑪格麗特·佩爾瑙都對全球史過度依賴二手資料,特別是英文寫成的二手資料表示不滿。參見陳浩. 全球史在德國的興起與現(xiàn)狀[J],史學理論研究,2019(4):125-137。而全球史學者奧斯特哈默則認為當然需要依靠大量的二手文獻,而李劍鳴對奧斯特哈默在《世界的演變:19世紀史》中參考了兩三千種文獻,深表驚嘆。李劍鳴. 全球史寫作中的時空結構——從奧斯特哈默的《世界的演變:19世紀史》談起[J],經(jīng)濟社會史評論,2019(4):4-12。對于外界的微詞,全球史學者大多從方法論角度給予回應,比如美國學者柯嬌燕認為,全球史并不生產(chǎn)“原初知識”(original knowledge),發(fā)現(xiàn)史實和匯編初級歷史這類基本的工作不是全球史研究者要做的事,全球史作為一種方法,是要利用其他歷史學家作的研究,進行比較,關注較大模式,提出理解變遷的方法,以闡明全部人類歷史的性質(zhì)和意義。[4](P215-219)這雖然有一定的說服力,但是還不夠。英國沃里克大學的全球史學者從商品流動出發(fā),如從陶瓷的世界性看景德鎮(zhèn)的世界性及其對當?shù)鼐用裆畹挠绊?,希望通過“以小見大”的具體的研究來展現(xiàn)全球史,打破全球史只是宏大敘事,僅憑二手資料而不需要原始資料的誤解。[4](P215-219)

      但即使是具體而微的研究,要從全球史視角探求其過程,語言的局限依然最難跨越。如錢乘旦所言,“非洲的斯瓦西里語,加納的土著語言,或者是馬來語、印尼語、中國廣東方言、蘇格蘭方言、愛爾蘭方言,不可能什么都懂。沒有這些語言基礎,想要寫一個全世界的東西,就沒有辦法用那些最基本、最原始、被稱為一手資料的東西。”[5]或許這種要求有點夸張,有些具體的研究可能其最原始最基礎的第一手史料,就是少數(shù)幾種語言寫就的,特別是近代大航海以來,比如葡萄牙語、西班牙語、法語、德語、英語、荷蘭語等。一方面,要掌握這些語言也并非容易,另一方面?zhèn)€體的研究精力總是有限的,必然需要借助同行的研究成果,這也是學術分工的價值與優(yōu)勢所在。

      綜上所述,由于宏大的敘述視角和個體學者精力的制約,全球史研究中以下兩點是必須面對的困境:(1)依賴第二手資料,而且主要依賴英文第二手資料;(2)缺乏生產(chǎn)原初史實的能力。④錢乘旦在評價麥克尼爾的全球史時,將不足歸結為(1)有些知識點說得不夠準確,(2)基本不用或很難使用一手資料,(3)空間填滿了,實體看不見了。參見錢剩旦. 全球史是從麥克尼爾開始的嗎[N],文匯報,2017-08-18(3)。哈里·李伯森在反思全球史時,引用了普林斯頓拉美史教授杰里米·阿德爾曼對全球史的批評,即全球史可能成為“飛躍階級”(fly-over class)的自娛自樂,過于宏觀而忽視大部分地區(qū),全球史曾經(jīng)的批判對象即目的論和歐洲中心論返場的潛在危機。[美]哈里·李伯森. 什么是全球史?——新討論與新趨勢[J],樂啟良,譯. 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9(3):114-121。

      這兩大困境,并非全球史研究第一次面對,而是它一開始出現(xiàn)就已經(jīng)存在。只是當全球史發(fā)展到一定程度后,更為凸顯。如果能夠在面對這兩大困境的時候,找到新的方法或思路,則可以為全球史研究注入新的活力。在展開討論之前,首先要明確,全球史并不是無所不包、無所不能的,而是與其他形式的歷史研究方法或理論一樣有其對象與范圍;其次,并非只有關于過去的具體人物、事件或區(qū)域的考訂性質(zhì)的歷史知識才是原初知識,那些利用各區(qū)域的大量材料概括、總結而得出的中觀或宏觀層次的歷史認識,也可以是原初知識的一種形式。

      如何解決全球史研究中的兩大困境,有一條道路值得特別關注,那就是史料。史料的概念,在今天已經(jīng)被極大地拓展,無所不包。如果能找到適合全球史研究宏觀視野的第一手史料,而且這種史料相對而言對于語言的要求并不太高,那么將在一定程度上紓解全球史研究面對的兩大困境?;蛟S將具有通約性(commensurability)的地圖作為第一手史料,會有助于緩解全球史研究的上述困境。地圖作為史料,[6](P22)[7-8]已日漸為人所重視。在閱讀與理解方面,地圖是一種具有通約性的史料。它所呈現(xiàn)的內(nèi)容,還是多元地域的豐富集合。因此,從理解的可通約性到內(nèi)容的多元地域性,使地圖作為一種原始的第一手史料,具備推動全球史研究理論與方法發(fā)展的新動力。

      二、地圖的可通約性:語言與生活共同體的圖像集合

      歷史研究最基礎的工作是閱讀史料并理解史料,而絕大多數(shù)的史料是用某種語言的文字寫成的。不同的語言之間需要翻譯,才能達成一種理解;而不同語言之間的翻譯,存在著不可譯的問題。最好的辦法是,能達成理解而不需要翻譯。[9](P489-626)這樣,由不同的語言構成的世界及其世界觀,相互之間才可以無中介無轉換地理解。

      一方面,這種無需翻譯而達成可以理解的狀態(tài),在現(xiàn)實中不僅不能總是被實踐,而且是往往不能被多數(shù)人所實踐。另一方面,作為中介的翻譯(且不考慮,或者忽略翻譯作為再解釋過程的理解視域的轉換這個事實),它必然是受特定的環(huán)境與興趣(資本、權力、知識等)的制約,在數(shù)量的廣度與深度上存在天然的選擇性,僅指向它一定的對象,并不能適應無指向性的需求。直白地說,就是翻譯跟不上需求。這兩個方面的現(xiàn)實,使得不同語言形成的世界及其世界觀,大多數(shù)時候是不可通約(incommensurability)的復數(shù)世界。①這里的“不可通約(incommensurability)”是借用了庫恩《科學革命的結構》中對于新舊范式(paradigm)之間關系的描述概念,參見[美]庫恩. 科學革命的結構[M],金吾倫,胡新知,譯.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3:94-95,101-102,132-136,178。因此,要找到打破理解壁壘的不可通約的復數(shù)世界的道路,首先要找到可以通約的語言。

      可以通約的語言是否存在?就目前的認知來說,言說的自然語言總是存在不可翻譯性,只有人工語言是可以通約的。但是在加達默爾那里,他的理解之途是排斥人工語言的,并沒有給予人工理解系統(tǒng)以語言的地位,因為他認為“人工語言,例如秘密語言或數(shù)學符號語言都沒有語言共同體和生活共同體作為它們的基礎,而只是作為相互理解的手段和工具而被引入和使用。這就說明,人工語言總是以生動地進行的相互理解作為前提,而這正是語言性的。顯然,某種人工語言據(jù)以成立的協(xié)議必然附屬于另一種語言?!盵9](P570-571)雖然加達默爾承認了人工語言在相互理解上的價值,但是因為其缺乏語言共同體和生活共同體作為基礎而將它排斥在外。他證明了排斥,不過站在科技與學術思潮更新的當下,即使不考慮其例證的不足,他的證明也有了補充的必要。這種哲學上的純粹真理的討論,既超出了能力范圍也超出了本文的范疇。在此,我只想指出的是,有一種語言,它既不是純粹的自然語言也不是純粹的人工語言,它既有語言共同體也有生活共同體的基礎,它就是地圖。

      地圖作為一種語言它不是通過語音來完成,而是通過沒有語音的圖像來表達。世界的組成本身是以可見的形象為基礎的,因此,在這個實踐性基礎上它具有自然語言的性質(zhì)。構成地圖的圖像,并不是單純的圖像,而是圖像的集成,有一套自己的語法,是建立于各自文化基礎上的圖像語法,構成短語、句子、句群、段落、章節(jié)與地理及空間整體。這種圖像語言的運用與其他語音系統(tǒng)一樣,是各種類型人群與生俱來的,建立于各自的語言共同體與生活共同體之上。這一點與其他自然發(fā)聲的語言,在本質(zhì)上是相同的。而另一方面,這種語言共同體與生活共同體,因為圖像本身——無論是自然還是人文圖像——所具有的即視感知的特征,而使得它無論是以哪一種語音語言為基礎的地圖,都具有被未曾學習過該語音語言的其他人群所理解與閱讀的可能性。換句話說,圖像就是世界本身,它作為自然語言的一種,使得地圖得以被即視感知,從而具備可通約性。

      而當各種圖符、比例尺、等高線、投影等成為繪制地圖的方法之后,地圖不再只是單純的自然圖像語言文獻,而是一套人工語言組織起來的圖像集成。它這個時候成為人工語言的表達結果。但顯而易見的是,它與數(shù)學或計算機語言等純粹的人工語言不同,它仍然是其描述的對象——圖像本身,仍然具有即視感知,也就是一看便知的可讀性。

      如圖1,是法國東南部的杜昂斯谷地(Durance Valley),原比例尺1∶86,400。這是近代科學測繪的地圖,有一套人工繪圖語言,但是即使是純粹的門外漢也能從地圖上得到該地區(qū)的山、水、道路、森林、農(nóng)田、居民點等自然與人文情況的概觀。

      圖1 卡西尼法國地圖·杜昂斯谷地

      因此,站在圖像語言角度上,地圖是一種既有語言共同體也有生活共同體基礎的可以通約的語言;它既是世界,也是世界觀。它是可以在沒有翻譯的情況下,就可能被理解的世界與世界觀。這就是它與純文本文獻的本質(zhì)性的差異。

      地圖是語言與生活共同體的整體圖像。從圖像作為語言或文獻的角度而言,地圖與其他類型圖像一個顯著的區(qū)別,那就是它所表達或呈現(xiàn)的是作為整體的語言與生活共同體。地圖上的山川、道路、田地、村落、城堡,是人能夠通感的景象,①段義孚在論述地方的感受價值時,借用了心理學上的通感,指出通感“是多種感知的混合作用”,并舉聲音與顏色的聯(lián)系等為證,“通過通感,主體可以獲得一種生動的感知并產(chǎn)生共鳴”。段義孚. 人文主義地理學之我見[J],地理科學進展,2006(2):1-7。關于通感的問題,論述較多,國內(nèi)較早的如錢鐘書. 通感[J],文學評論,1962(1):13-17。心理學與外語研究方面,如李國南. 論“通感”的人類生理學共性[J],外國語,1996(3)3:34-40。汪少華、徐健,通感與概念隱喻[J],外語學刊,2002(3):91-95;楊波、張輝.跨感官感知與通感形容詞研究[J],外語教學,2007(1):16-21;王宇弘. 通感隱喻的認知基礎和哲學意義[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8(4):13-16.,等等。相關討論,主要集中于跨感官之間的共通。它們是對生產(chǎn)與生活共通行為的表達與呈現(xiàn),是對人生活的地方的整體映射;而且這種映射,在圖像內(nèi)部,時間上具有不同長度,空間上具有疊合性,是流動的而非靜止的語言與生活共同體。這一方面,使得它背后的語言與生活共同體得以在沒有翻譯,沒有實踐認知的情況下,仍然可以被理解;另一方面,也使得面對地圖的人能夠理解到一個與自身語言完全不同的語言與生活共同體的整體。哪怕這種整體是粗線條的輪廓,它也依然是一種整體認知。在地方或世界的整體輪廓這一點上,即使在相同的語言內(nèi),它也比由單純文字構成的文本更有助于理解。比如,圖2山地符號、圖3水體符號、圖4是山脈、河流與聚落的地圖表達類型表現(xiàn)山地、水體、山脈、聚落的地理符號,豐富的圖像表達縮小了作者和讀者因文字語言而產(chǎn)生的距離,初步達到一種無聲的理解。

      圖2 山地符號

      圖3 水體符號

      圖4 山脈、河流與聚落的地圖表達類型

      圖片來源:Le Ver Dainville,Le Langagedes Géographes:Termes·Signes·Couleurs des Cartes Anciennes 1500-1800,Paris: éditions A. Et J. Picard & C1e, 1964, pp. XXII.

      當然,也必須指出,地圖所構成的“整體”并不是作為“完整的整體”地方或地球本身,而是經(jīng)過圖像語言高度概括、刪減,乃至有意無意曲解與掩蓋的地方或世界的“整體”。[10]另一個需要指出的是,在可以通約的圖像語言之外,地圖上還有需要翻譯的,也就是通常意義上不可通約的文字。地圖上的文字包括圖題、圖符說明、比例尺、投影、地物注記、出版版權信息,以及題記等補充性文字。這些項目一類屬于繪圖語言或技術的文字說明,一類屬于地圖內(nèi)容或其他方面的文字描述,它們不一定都同時出現(xiàn)在一張地圖上。

      在這兩類地圖文字中,第一類是圖像基礎上的人工語言,即圖符等地圖繪圖語言。這一類文字,在不同地區(qū)、不同時代的地圖之間因文化與科學認知的不同而很不統(tǒng)一,但是都以直觀的地物為制作的基礎,因此通過圖像直觀對照,仍然可以即視感知,直觀理解的語言,具有可通約性。

      第二類是語言文字,如果沒有該語言的學習往往不可讀,即使有翻譯也還存在不可翻譯的地方,在一般的語文立場上它們不具備可通約性。而地圖上這些不具備通約性的文字,是深入理解地圖所表達的世界的重要資料。因此,地圖在圖像以及繪圖人工語言的層面具備通約性,但是其文字注記的相當一部分,不具備通約性。

      但是,與其他純文本的語文資料在沒有學習或翻譯的情況下完全是不可理解的符號相比,地圖畫面上的語文注記對于不懂該語言的他者來說,有些部分是可理解的。這是因為,地圖都是針對一定的地方、區(qū)域(乃至世界整體)展開的圖像描述,這就使得地圖的閱讀者可以將地圖上的大多數(shù)語文注記與山川、村莊、城鎮(zhèn)、道路、森林等表示的地物一一對應。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僅對于抵達該地的人,手持地圖即可將地與物聯(lián)系起來理解,抵達目的地,而且即使對于未曾達到該地的人,也能夠手持地圖將地與物聯(lián)系起來做初步的理解,因為讀者往往可以直觀地推知那些注記文字對應的是山還是水,是村還是城,是道路還是森林,農(nóng)田還是牧場等等。

      歷史是時間性的,人類活動的地理環(huán)境,也是時間性的,因此討論歷史首先要確定或了解的就是討論對象的時間位置,即年代。而地圖的年代問題,無論是地圖繪制的年代、復制的年代,還是地圖圖像所表達的年代,有些地圖上有明確的標注,有些則沒有。地圖制作時標注年代,分為兩類,一類是數(shù)字,一類是文字。站在中文為母語的立場上,用數(shù)字標注的,易于理解與釋讀,特別是近代數(shù)學計數(shù)方法通行之后。至于用文字標注年代的地圖,那么無論是中文為母語還是西文為母語,釋讀都有一定的難度。而沒有年代標注的地圖,即使地圖的母語研究者,要判定其相對準確的年代,都是一件需要花費相當精力的工作。面對這樣的情況,比較簡捷的處理方法:選擇使用數(shù)字標注年代的地圖;或者使用借助古舊地圖目錄可以確定年代的地圖;或者通過材質(zhì)(紙張、印刷技術)可以明確判定大概年份的地圖。①古舊地圖年代的考訂方法很多,一般大致判定年代的方法,可以通過地圖上圖符類型、繪制方法等得出一個初略的結論,而通過材質(zhì)(紙、印刷技術等)方面的知識判定或許來得更為直接快捷。至于細致的考訂方法則更為多樣,從來源、檔案、地名體系(政區(qū)等)、注記、相關文獻佐證等。要考訂一份沒有明確紀年的地圖的精確年代(測繪時間、繪制時間,復制時間等),或者時代區(qū)間,更多的時候需要不可通約的文字記載才能完成。而利用明確紀年、可查的目錄、材質(zhì)年代判定是較為直接便捷的可通用方法。

      盡管并不是所有地圖都具有可通約性,即使具有通約性的地圖也并不是一個完全通約的世界,但是它作為語言與生活共同體的圖像集合,所呈現(xiàn)的能夠被不同語言和生活的人所理解的有限的歷史世界,也仍然是一條通向理解不同的歷史世界及其世界觀的道路。

      三、地圖:世界歷史地理進程的圖像集合

      “世界歷史”是一個具有多元含義的詞匯,本文主要是在全球史意義上使用“世界歷史”這個概念。之所以如此設定,是由于所謂的“世界”,其所指的實在的地理與空間范圍是不斷發(fā)展的。

      這種發(fā)展是兩個方向上的。首先,它是具體人群所認知的地理與空間范圍的世界。由于不同的人群對地理認知的欲望與能力不同,所以不同人群的“世界”在實在的地理范圍上不同。某些人群的世界,可能就是他們生活的地方,站在該人群的視角上,它也是一個世界,可以稱之為單數(shù)的世界;而某些人群的世界,卻超越了自身生活的地方,向相對廣闊的地域延伸,站在該人群的視角上,已經(jīng)是包括自身與一定數(shù)量的其他人群的世界,可以稱之為復數(shù)的世界。無論哪一種,其世界的范圍,都會隨著對地理的探索欲望與能力的提高而擴展,而這種世界擴展的過程并不是勻速的,有時候快,有時候慢,有些地方的快,有些地方的慢。在這個意義上,直到15、16世紀的地理大發(fā)現(xiàn)時代,各種單數(shù)的世界與復數(shù)的世界,在資本、暴力與近代知識的裹挾下,才逐漸形成人類整體世界。在這個方向上的地圖繪制,是由地方、單數(shù)世界、復數(shù)世界的累加、延展而構建出世界整體的圖像及其歷史。這是一個由區(qū)域地圖到世界地圖的世界及其歷史過程,也可以是一個由獨立的區(qū)域地圖拼接成的世界及其歷史。就地圖類型來說,是具體的地方地圖,到跨區(qū)域、跨國家的地圖,再到以地球為整體的世界地圖。它是地理進程的世界,也是歷史進程的世界,是一個實在中夾雜了意識形態(tài)的歷史地理的世界。

      另一個方向,是少數(shù)知識精英將人類居住的大地假想為一個整體的探索。無論是地平學說,還是地球學說,都是將大地看做一個整體,按照各自的假說來繪制世界。它初出現(xiàn)時,雖然充滿了訛誤與想象,但卻是一個整體的世界圖像,也是一個圖像的整體世界。它在經(jīng)驗知識的累積與理論推演的基礎上,逐漸修正訛誤與填補空白。這種修正與填補的過程在觀念與技術的雙重影響下,處于不斷地演化的途中,從過去至于今日,由今日而延伸至未來。在這個方向上,地圖繪制的世界及其歷史,由觀念的真實逐漸完成為經(jīng)驗的真實。從地圖表現(xiàn)來說,是從以各種觀念為核心的世界輪廓圖,到以真實的地球為基礎的世界地圖。

      無論哪一種情況下的地圖,它們在被繪制出來用來表達世界的時候,同時也構成了世界。地圖在繪制世界的同時,也創(chuàng)造了世界。由此,地圖作為世界歷史地理進程的圖像集合,因為地圖語言的可通約性,而成為具有可通約性的世界歷史的直觀的呈現(xiàn)。打開不同的世界地圖集,就打開了不同的世界歷史,與不同的世界歷史地理,就看到了不同的世界歷史與不同的世界歷史地理。一張張不同的地圖,承載并呈現(xiàn)著一幀幀不同的世界歷史與世界歷史地理。當我們把它們分門別類地按時間順序整理并展開的時候,就如看到了連續(xù)不斷播放的多維立體的世界歷史地理進程的幻燈片,歷史與歷史地理,在這里開始活靈活現(xiàn)撲面而來。

      這樣的看法,已經(jīng)得到了不少闡述,并付諸研究實踐。如哈利認為地圖史研究要放到地圖所處的上下文,即社會背景中去認識。[11]另外《鄉(xiāng)村形象:新舊世界的地產(chǎn)圖》一書的編者也提出了類似看法[12]。同時,也出現(xiàn)了一些試圖在闡述地圖史的同時呈現(xiàn)地圖所屬的歷史的作品,如P.D.A.哈維《都鐸時期的地圖》,該書每一部分以一幅地圖開始,通過地圖分別呈現(xiàn)該時期的地理基礎、防御工事、城鎮(zhèn)、地產(chǎn)、建筑,以及法律等,它既呈現(xiàn)了該時期地圖史,同時也通過地圖展現(xiàn)了都鐸時期的英格蘭歷史。[13]托馬斯·蘇雷茲《東南亞早期繪圖史》,在梳理建立東南亞測繪史的過程中,也闡述了東南亞歷史和地理發(fā)現(xiàn)史。[14]這方面,馬諾西·拉赫里《測繪印度》表現(xiàn)更為突出,在討論地圖學史的同時,構建了印度歷史的進程。[15]該書基本體現(xiàn)了用地圖呈現(xiàn)繪制史和地圖學史的同時,闡述區(qū)域歷史進程。而約翰·倫尼·肖特《地圖上的世界:測繪學史》,[16]實際上是通過測繪學的發(fā)展闡述的簡明世界歷史。

      上述作品主要還是在地圖史研究的同時呈現(xiàn)其所處的歷史,而另一類研究則越出地圖史的范疇,將地圖作為基礎史料來構建歷史,如1984年出版的《墨西哥形象:墨西哥城圖史》,[17]雖然是一個僅收錄1幅景觀畫和6幅地圖的古舊地圖冊,但是它的編者認為這就是墨西哥的歷史。而英文法文對照的唐納德·勒蒙《帝國戲?。汉胶5貓D上的三百年》,[18]以一圖一注的格式,將地圖作為圖像史料做成了歷史進程圖。

      杰里米·布萊克對如何利用地圖闡釋歷史,做了較為系統(tǒng)的理論表達與實踐。他在《地圖與歷史:構建過去的影像》一書中,通過地圖集從民族國家、歐洲中心主義、環(huán)境主義、國家主義、戰(zhàn)爭、意識形態(tài)、政治與戰(zhàn)后歷史,技術與未來等多個側面構建了1900年以來,尤其是1945年以后的歷史。[19]另一項明確闡述用地圖呈現(xiàn)歷史的研究,是德雷克·哈耶斯《加拿大歷史地圖集》,[20]它用原版地圖解釋國家的歷史地理進程。

      通過地圖來闡述地區(qū)歷史及其特性的思想,有著廣泛的共鳴。2000年西蒙·史華茲的《這是你的土地:美國的地理進程》,[21]就是以地圖為主線,展示美國各州被納入美國的歷史地理進程。而文森特·維爾加主持的《地圖:繪制國家》,[22]則是一個包括全美50個州的以地圖闡述各州歷史的宏偉計劃。它雖然是通俗性論著,但是其編著思路既反映了美國地圖史研究的一個方面,也極為扼要地揭示了美國學術界對于各州歷史空間形象及其形成進程的最新理解,而它刊布的古舊地圖也是不錯的資料。英國的皮特·巴伯2012年出版了《倫敦:地圖上的歷史》,通過相對寬泛的地圖定義,以博物館展覽樣式的地圖組合呈現(xiàn)城市物理空間與社會空間發(fā)展的進程。雖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學術專著,但十分突出地反映了目前英國學術界對于倫敦城市歷史發(fā)展的一般看法,是一本很好的古舊地圖集合的倫敦史。

      綜上所述,將地圖作為第一手史料,并通過地圖來討論地方、國家的歷史地理進程,乃至世界的歷史地理進程,在歷史研究實踐中已經(jīng)得到運用。其原因即在于地圖不僅是各種空間尺度下的地方的歷史地理進程圖集,而且這種集合,因地圖類型的不同而呈現(xiàn)出豐富多樣的地方。比如,普通的政區(qū)地圖、旅游交通地圖、工農(nóng)業(yè)專題等專題地圖、地形圖等等,所呈現(xiàn)出的是不同的地方圖像集合,這就為展開多側面的討論提供了基礎。因此,將它作為討論全球史的第一手史料,并非勉強的事情,而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這并不僅僅是史料上的拓展,也有可能是全球史方法與理論上的拓展。

      四、作為第一手史料的地圖:全球史的歷史地理學方法

      關于全球史,已經(jīng)有不少理論與概念探索方面的專著,但是對于什么樣的研究算是全球史研究,似并無一條可以衡量一切的準繩。就目力所及的閱讀來說,20世紀60年代以來興起的全球史,更強調(diào)在“二戰(zhàn)”新世界秩序形成的背景下,跳出國別史的范疇,從更為廣闊的國際之間,從地球整體的角度,審視各種歷史現(xiàn)象與歷史問題。研究可分為兩個大的類別:一類是在全球史的視野下,對人類歷史的整體發(fā)展過程,或某些專題問題,從大尺度的地域/空間角度展開討論;另一類是在討論特定國別的具體歷史問題時,充分考慮到它在當時國際背景下的位置,與周邊局勢的關系等。無論哪一類,都帶有地理或空間的觀察視野,都注重歷史對象在地理或空間上的分布過程、傳播過程,以及最后結果的地理或空間表現(xiàn)。這與歷史地理學的研究方法很相似,或者說或多或少帶有歷史地理學研究的意味。從這個角度出發(fā),用歷史地理學的視野和方法來討論全球史研究,或者說將歷史地理學方法作為全球史研究的一條有效途徑,是合適的。

      地圖所具有的可通約性,使得它作為全球史研究的第一手史料比起其他類型的資料來說更具有優(yōu)勢。地圖作為一種圖像集合,利用它進行歷史研究的方法是豐富的多元的。但是運用歷史地理學方法來分析地圖的圖像集合,討論歷史地理問題,顯然在各種方法中更具有優(yōu)勢,這是因為地圖本身所呈現(xiàn)的對象就是歷史地理的。

      一方面,歷史地理學研究,無論是以各種尺度的區(qū)域或空間為基礎的綜合研究,還是以不同地理要素為對象的專題研究,最基礎的方法就是通過復原連續(xù)的時空剖面(或橫斷面),來討論區(qū)域、空間、地理要素的歷史地理過程,造成這種歷史地理過程的自然與人文因素,以及這種過程中的地理或空間關系與影響等。另一方面,歷史地理研究的成果一般都需要能夠落實到地圖上,繪制出地理或空間過程。因此,從方法操作的角度上看,運用歷史地理學方法,利用地圖作為第一手史料研究全球史,是可行的。

      以“同期地圖”(contemporary maps)為基礎組織起來的時空剖面(或橫斷面),既是某個時空區(qū)間的世界歷史地理的直接呈現(xiàn),也是該時空區(qū)間全球歷史的直觀表現(xiàn)。因使用同期地圖,故而這種時空剖面(或橫斷面)具有“原初”(original)的一面。而使用的地圖必然是經(jīng)過選擇的,故而其所形成的圖像集合,也具有“復原”(restored)與“構建”(reconstructed)的一面。而地圖的可通約性,意味著從歷史地理學的角度討論全球史時,可以使用的同期地圖并不限于某一種語言或某幾種語言,而是包括很多語言的地圖集合。

      所用的地圖,可以是表現(xiàn)全球尺度的世界地圖,也可以是鄉(xiāng)村尺度的村落地圖。不同專題的同期世界地圖的集合,既可以揭示政治、軍事、航海、貿(mào)易、糧食、動植物、礦物質(zhì)、人口等要素的全球圖景,較為直接地得到當時世界歷史進程的動態(tài)過程與結果;也可以揭示不同世界觀繪制的世界地圖所表現(xiàn)的全球圖景的差異。而各種地方尺度的地圖,則可以補充世界歷史地理進程中不同的地方的細節(jié)與存在狀態(tài),以及它與世界的關系。

      以地圖為第一手史料,運用歷史地理學的方法來討論全球史,是一個很宏大的話題,它既可以為全球史研究提供新的研究方向,也可以為歷史地理學研究提供不同的選項。特別是在歷史研究的數(shù)字化轉向、空間化轉向,以及可視化轉向的大背景下,通過地圖這一具有可通約性的第一手史料,將全球史與歷史地理學結合起來,將是一個非常具有開拓價值的領域,具體的方法與研究論題,則需要在實踐中不斷開拓與發(fā)展。相對而言,以下論題或許在利用地圖作為第一手史料討論全球史方面較為易于實踐。

      第一,擴散與傳播問題。比如政治、經(jīng)濟、軍事等在全球或地區(qū)之間擴展的地理進程,或者文化與文明現(xiàn)象在全球或區(qū)域之間的傳播等,若收集到相應的地圖或地圖集,能迅速地勾勒出其歷史發(fā)展的過程。這在于,無論是普通地圖,還是專題地圖,其描述的都是當時或特定時段內(nèi)的自然地理與人文地理現(xiàn)象。因此,當將不同時段同一類型地圖匯聚之后,就能較為清晰地得到所要討論問題的地理伸縮過程,將歷史學的過程演化直觀地揭示出來。

      第二,范圍與分布問題。比如不同殖民勢力的統(tǒng)治范圍,不同行政等級的規(guī)模與隸屬關系,聚落分布與密度,人口分布與密度,森林面積,交通道路等,這些在相應的地圖上都能直觀地識別與釋讀,而得到直接的結果。

      第三,區(qū)域結構。通過地圖所描述的不同等級聚落分布情況,土地利用類型及規(guī)模,交通道路與聚落位置所呈現(xiàn)的等級關系,大致就能揭示出該區(qū)域的特征及其結構,以及相鄰區(qū)域之間的關系,特別是全球背景下的宏觀區(qū)域特征。

      第四,環(huán)境變遷。地圖的基礎是描述地理,無論是自然地物還是人文地物,其在地圖上的表現(xiàn)情況,都可以用來討論環(huán)境變遷。比如同一地理單元的相同比例尺地圖,或者相似繪制方法的地圖,同一地物在分布范圍與形態(tài)上呈現(xiàn)出明顯的不同,如湖泊、河道、森林、農(nóng)田,乃至各級聚落密度、規(guī)模與聚落點的位置,都與環(huán)境變遷相關或反映相關的環(huán)境變遷問題,通過地圖作業(yè)將這種變化過程理清,大致就能得到相應的環(huán)境變遷問題的過程與結果。

      第五,社會空間比較。不同地區(qū)或國別地圖所揭示的區(qū)域結構,是一種社會空間,相互比較可得到不同社會空間的異同。這一點在聚落圖,特別是城市圖上,表現(xiàn)最為突出,可以充分地展開相應的社會空間比較研究。

      作為一種方法或研究思路,大多具有局限性,這是正常的,也是需要研究者時刻對此保持清醒的認識。就本文所論,其較為明顯的局限,如:地圖上的各類注記文字,仍然有一定的語言要求;深入理解地圖的語境,也仍然需要閱讀與其相關的語文資料,而這些語文資料對于未曾掌握它的人來說是不可通約的;(3)單純利用地圖史料,會大大制約對地圖所呈現(xiàn)的語言與生活共同體的理解,也就制約了對其所呈現(xiàn)的世界歷史與世界歷史地理進程的揭示。如此等等,都需要在研究時給予足夠的注意。

      五、小結

      地圖作為一種圖像集成,通過建立于各自文化基礎上的圖像語法,構成擁有語言共同體與生活共同體的整體歷史地理空間。它既不是純粹的自然語言,也不是純粹的人工語言。它構成的語言與生活共同體的圖像集合,是世界歷史地理進程的圖像集合。因地圖語言具有可通約性,為理解不同語言之間的歷史可以架起一座橋梁,可以為全球史研究提供第一手史料,可以在此基礎上用歷史地理學的方法開辟全球史研究的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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