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輝
讀溫雄珍的詩,總有一種幻覺在牽引著我們。這種幻覺既有神話的成分,又有宗教的成分;既有想象的成分,又有經驗的成分。這幾種成分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溫雄珍詩歌里想象的經驗與經驗的想象的完美組合。
說到溫雄珍詩歌里的“想象的經驗”。我以為,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甚至可以稱之為創(chuàng)造性的經驗表達。以溫雄珍的《木枷誦》為例:“雨,此去十年,五十年,或更久/現在由熏黑的屋頂發(fā)岀回音/你無從理解一段椽子的密度/像無從理解現時的指節(jié)/那不屬于你的十棵植物/此刻正迎著風/在黑白鍵上靈活地彈跳”,這是溫雄珍《木枷誦》其中的一個章節(jié)。在詩人看來,木枷本是一種刑具,但木枷從屬于“木”的時候,或者說,當萬物都歸本溯源的時候,所有的存在都是一種表象,包括現實中的律法、生存、命理等,在詩人看來都成了一種“幻覺”,都是一種可以重置的幻覺,只有根與源,憑借我們想象到的經驗,才可以從容地抵達和擁有。這不,“由熏黑的屋頂發(fā)岀回音”是“木”在說話;“一段椽子的密度”是“木”在擴張;“十棵植物/此刻正迎著風”是“木”與自然對話;“在黑白鍵上靈活地彈跳”是“木”在唱歌??梢?,溫雄珍《木枷誦》便是想象的經驗表達。這種想象出來的經驗,可以令人聯想到真實的事件和真實的地方,就像歷史性經驗或是描寫某一地區(qū)風貌的小品可以令人回憶起往事一樣。
同樣,說到溫雄珍詩歌里的經驗的想象。我以為,經驗,可以是經歷過的,也可以是正在經歷過的,或是將要經歷過的。因此,經驗既可“現身”表達,也可“想象”抒寫,而詩歌就是其中制造經驗的想象模式。就拿溫雄珍的《木頭人》來說,這是詩人經歷過的、曾經盛行于童年的小游戲。從游戲中的“木頭人”到生活中的“啞巴人”,從“童年”到不同的“命運”,“散”掉的不僅是玩伴,是時間,是童年,還有生離死別??梢姡恢币浴澳尽蔽ù蟮倪@組詩歌,靠著經驗的想象,把最人性的、最倫理的經驗作為“肉身”置于任何背景之上。難怪死去的啞巴,因為“玩伴都趕回來/對著棺木各敲了一下//從此啞巴便可以開口說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這種“大行其道”的“死”,就因為有“木”的肉身,有殊途同歸的“原鄉(xiāng)”。
記得蘇珊·朗格曾說過這樣一句話:詩歌語言是表述經驗本質的語言,有別于表明本身用途的語言。就溫雄珍詩歌創(chuàng)作而言,一方面,經驗本質的表述之所以遠勝于本身用途的陳述,那是因為經驗融合于想象、隱喻、象征與神話之中;另一方面,想象本質的表述之所以遠勝于本身虛擬的陳述,那是因為想象寄寓于歷史、現實、經驗與當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