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覺哉不做大官做“焦官”

張藝瑤

子谷、廉伯：

兒子要看父親，父親也想看看兒子，是人情之常。

刻下你們很窮，北方是荒年，餓死人，你們籌路費不易，到這里，我又要替你們搞住的吃的。也是件麻煩事。如你們還沒起身，可以等一下，等到今年秋收后，估計那時候光景會好一些。到那時來看我，是一樣的。打聽便車是沒有的，因為任何人坐車，都要買票。

你們會說我這個官是“焦官”。是的，“官”而不“焦”，天下大亂;“官”而“焦”了，轉“亂”為安。有詩一首：

你們說我做大官，

我官好比周老官（奇才大老官）;

起得早來眠得晚，

能多做事即心安。

謝覺哉，著名的“延安五老”之一。他雖身居高位，但從不以元老自居，不僅自己一生高風亮節(jié)、廉潔奉公，還嚴格要求家鄉(xiāng)親友特別是后輩子女，始終堅持公私分明、不搞特殊化。

這封家書寫于1950年1月，當時謝覺哉剛被任命為中央人民政府內務部部長不久。消息傳回湖南寧鄉(xiāng)老家，鄉(xiāng)親們紛紛議論著，山溝溝里出了個大官，真了不起，都想憑借謝覺哉的“官位”謀求一些特殊照顧，解決調動工作和改善生活待遇等問題。謝覺哉的兩個兒子也想去北京看一看，謀個前程。得知親屬們的想法后，謝覺哉特地寫了這封信回家，拒絕他們的請托。

謝覺哉信中的“焦官”，在湖南方言中意為不掙錢的官，與“肥差”的含義正相反。謝覺哉之子謝飄回憶說，“焦官”就是窮官，老百姓說，像我爸爸這樣又不照顧家人，又不提攜家人，又不拿錢的人，就叫作“焦官”。

信中提到的“周老官”，是謝家同村的一位長工，以勤懇老實聞名，一天到晚不停地做事。謝覺哉以“周老官”作比，意思就是說自己當?shù)氖枪伯a(chǎn)黨的官，是為人民服務的“長工”。

作為黨的高級干部，謝覺哉始終將自己視作人民公仆、普通共產(chǎn)黨員，從沒有什么特殊要求，并對搞特殊的那一套深惡痛絕。

1949年后，謝覺哉曾三次回到湖南，有兩次到南馥沖老家。后來他多次提到這個經(jīng)歷：

“去年正月我到寧鄉(xiāng)看了許多好東西，值得稱贊的，但也有的看不順眼。為什么我只在南馥沖站了兩個鐘頭就跑了，因為逼得我不能不跑。連夜由譚家灣修一條到我屋門走汽車的路，這是為什么？堆子山的木橋沒有了，不修（聽見細屋背嘴的橋也沒有了），卻趕修一條過汽車的橋——漲水就要被沖去。屋子里站幾個穿白衣的招待員，不知道在哪里學來的?！?/p>

目睹子女和鄉(xiāng)干部們的浮夸接待、農(nóng)村山林環(huán)境被破壞，謝覺哉很有意見，多次寫信批評、教育：“修車路，不是對我的尊敬，而是對我的不尊敬，使人民看了，要說我謝胡子是個官，是個架子很大的官，這是浮夸風的反映。我兩次回鄉(xiāng)，都不很稱意。我還想回鄉(xiāng)一次，不過有三個條件：第一，不要派一些人包圍我，要讓我行動自由;第二，要農(nóng)村容易買到豬肉;第三，要看到到處都是幼林?！敝x覺哉嚴厲批判浮夸風氣，深切關心老百姓苦難現(xiàn)狀。相較之下，大興土木、勞民傷財?shù)淖雠勺屓撕诡仭?/p>

回鄉(xiāng)時，謝覺哉專門召集家人開了一次家庭會議。會上，他問家里人是不是還記得1950年寫的那封信以及附的那首打油詩，他說：“我們共產(chǎn)黨員，是人民的勤務員，不論職位高低，都是為人民服務……你們千萬不能以為是我的親屬而有絲毫的優(yōu)越感，那會要碰得頭破血流的?！?/p>

本家有人做了大官，大家都要沾光受祿，那是封建時代的事，但在光明磊落的共產(chǎn)黨人面前，是行不通的。

謝覺哉以身作則，注重對子女言傳身教，他真切地希望子女們明白“居新社會學新本事”才能立足，而不是借助長輩的權勢。1953年10月，謝覺哉又寫了一封給兩個兒子的家書，批評找關系、走后門的作風，要求子女多從事勞動生產(chǎn)，而不要只想著找個閑差度日：“北京有些升不了學的干部子女，一樣要從事勞動生產(chǎn)，有的要回鄉(xiāng)去……雖然勞動的方法不是一樣，不勞動想吃飯的路，已經(jīng)堵塞了。你們以為我這里總可以找到飯吃，我這里不是勞動生產(chǎn)機關?！敝x覺哉指出，那種“想出去依靠人”、靠關系、搞特殊的觀念是封建社會的錯誤觀念，自己也不是封建社會中“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舊官僚。他希望子女們明白，黨員干部的子女完全是與他人無異的自食其力的勞動者，大到求學擇業(yè)，小到衣食住行，都絕不能借著干部職權和地位搞特殊，更要帶頭做自力更生的表率。在他的言傳身教下，其子女們自食其力，無人求官、無人經(jīng)商。

“我是共產(chǎn)黨人，你們是共產(chǎn)黨人的子女，不許有特權思想?！敝x覺哉留給子女的這句話，是從革命烽火中走來的老父親對子女的耳提面命，更是一個共產(chǎn)黨前輩寫給后輩的肺腑之言。他對親屬、子女的嚴格要求，正是一個親手結束舊時代、締造新時代的革命者對共產(chǎn)黨人道德標準和理想家風的生動詮釋。

（摘自七一網(wǎng) 七一客戶端/《中國紀檢監(jiān)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