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一瓣
人生是由許多小選擇組成的,但也會遇到大選擇。小選擇和大選擇的區(qū)別,并不完全在于事情的體量。一只關(guān)在籠子里的天鵝在世界美禽大賽中得了金獎,偶爾放飛時卻被無知的獵人射殺,這兩件事都夠大,但對這只天鵝來說,都不是它自己的選擇。相反,它的配偶在它被射殺后哀鳴聲聲、絕食而死,則是大選擇。
我的每次選擇,都關(guān)及天道倫理、歷史筋脈。讀《借我一生》《門孔》就知道了。從二十歲開始到現(xiàn)在,每年必選,每選必大,每次大選擇都必然會招來一片喧嚷,足以驗證我的選擇超塵脫俗,不同尋常。我向擁擠而喧鬧的人群揮一揮手,獨自走向人跡罕至的寂寞。至此,我可以告訴自己心儀的法國哲學家薩特的在天之靈了:“我,選出了我。”
——余秋雨《雨夜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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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上的一個人,就像太空中的一顆星。他必須放射光芒,否則,顯不出存在的價值。
他對同類有吸引力,才會結(jié)成一個星系。他也得具有排拒其他星球吸引的能力,才可以維持自己的軌道。沒有人格的光芒,沒有智慧的光芒,面成枯木,心如死灰,這樣的人是個毀滅了的世界。每一個人都要有某種本領(lǐng),為社會所需要,足以與社會上其他分子互相依存。醫(yī)生為建筑師治病,建筑師替醫(yī)生蓋房子。建筑師監(jiān)造教室,然后送他的兒子到教室中上課。你要什么,我這里有,我需要的,你給我??墒敲總€人也要有所不為。倘若“無所不為”,那就沒有原則,背棄正道,成為失足的隕石或脫韁的流星。
——王鼎鈞《人生試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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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陽光也是有氣息的,是被褥的干燥和著灰塵的味,還是衣服上新鮮的肥皂味,竹竿子則是青澀澀的氣味。隔宿的溽濕氣曬到此刻,已經(jīng)散盡掃空,東西原先的氣息,便蓬然而起,四下飛揚。它幾乎是有形的,是一種絨毛狀的東西,使勁地吸一口,幾乎要嗆鼻了。這樣的住宅區(qū),到處是水泥:地坪、樓板、臺階、墻,全少不了水泥。要說氣息是單調(diào)的,然而,日里煙熏火燎,夜里鼾聲鼻息,朝朝暮暮的,早已脫胎換骨,難免有些焐熱的纏綿的濁氣,經(jīng)得起這么好的太陽不歇氣地照嗎?到了此刻,都是清潔利落的。水泥的陰涼氣是有些出來,卻是舒爽的,有冷暖的,染了人氣的,它簡直是帶響的,沙啦啦啦。再過些時候,陽光從地面下去,暮色降臨,光、聲、氣息,就全換了顏色。
——王安憶《夕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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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水,做哪里的一滴水呢?做藏北高原獅泉河的一滴水嗎?那里太冷了。做大海中的一滴水嗎?海嘯起來的時候,殺人奪命,造孽深重。做黃河中的一滴水嗎?雖然歷史久遠,然攜帶泥沙太過勞累,不得休息。做南極的一滴水嗎?雖然潔凈,但萬古不化的寂寞,也令人悵然。
思前想后,最后做了一個決定——生當做瀑布。瀑布的前身是小溪,無拘無束地跳躍和暢流。小溪們會聚在一起,就長了能耐和勇氣。人多力量大,水豐好辦事。同心協(xié)力找到騰空而下的山巖,嘻嘻哈哈地縱身一躍,快樂地自高處跌下。水珠們拿著大頂疊著羅漢,倒栽蔥地撞向深處,被風扯出透明的旗幟,在飛翔中快樂地撒歡。
——畢淑敏《生當做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