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馬劍
一
明嘉靖四十四年,衡州府臨武縣。
時近正午,縣城南門人群熙攘,進出城者川流不息。
離城門不遠的地方,有個小食攤,幾根竹竿支撐著一大塊油氈布當頂篷,敝舊的幌子迎風招展,上面寫著五個大字:棲鳳渡魚粉。
長街上,一個風塵仆仆的外鄉(xiāng)男子緩緩走來,他左顧右盼地打量著市井風貌,耳中不時飄進幾句街邊孩童吟唱的歌謠:光瑩瑩,亮晶晶,白似雪,貴如金……四海行,大豪商……
他邊聽邊在心里琢磨著,路過小食攤時,正感到腹中饑餓,便走了進去。
此刻正是飯點,食客爆滿,這男子只得跟一個看著蠻精神干練的年輕人拼桌而坐。點了一碗招牌魚粉,吃了兩口,他不禁眉頭一皺,放下了筷子。
同桌的年輕人見了,問道:“這位大哥,怎么了?”
外鄉(xiāng)男子搖搖頭:“太淡了,除了辣,沒別的味道,就這廚藝咋還有這么多人來吃?”
年輕人淡淡一笑道:“這不關廚藝的事兒,是因為鹽太貴……”他話還沒說完,外邊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兩人循聲望去,看到城門守衛(wèi)在奪一個瘦小子的包袱,對方喊道:“冤枉啊,我沒夾帶私鹽……”
外鄉(xiāng)男子聽到“私鹽”二字,心頭一動,起身走了過去。只見那守衛(wèi)將包袱里的東西都抖落在地,冷笑道:“那這是什么?”
瘦小子哀求道:“我娘病了,我從外婆家?guī)Щ匾恍┧钕矚g吃的魚干,怕路上腐壞,便用鹽腌了,您就放過我吧!”
外鄉(xiāng)男子的目光往地上一掃,看見落在地上的魚干表面果然都浮著一層白花花的鹽霜,在陽光的照射下晶瑩閃耀。
他剛要上前,衣袖忽地被人拉住,轉(zhuǎn)頭一看,正是方才跟他拼桌的那個年輕人,對方低聲道:“我看大哥不是本地人,最好還是別多事,以免吃虧?!?/p>
外鄉(xiāng)男子感激地一笑:“多謝兄弟提醒,請問貴姓?”
年輕人笑道:“叫我阿風就行了?!?/p>
這時哭嚎聲起,竟是那瘦小子沒錢認罰,被守衛(wèi)捆了要往牢里送。外鄉(xiāng)男子實在忍不住了,走過去攔住守衛(wèi):“你這也太過分了吧,攜帶幾條咸魚干就得坐牢?”
那守衛(wèi)一瞪眼:“你哪來的,竟敢阻礙公務?我倒要仔細搜查一下!”
外鄉(xiāng)男子淡然道:“我是從北門進城的,那邊已經(jīng)搜過了。”
守衛(wèi)冷笑道:“那邊是那邊,萬一他們有疏漏呢?”說著就動手搜身,沒兩下便從外鄉(xiāng)男子懷中摸出一塊象牙牌子來,待他看清上面鐫刻的“錦衣衛(wèi)南鎮(zhèn)撫司”字樣時,守衛(wèi)不禁變了臉色:“敢問大人是……”
外鄉(xiāng)男子淡淡道:“錦衣衛(wèi)南司百戶裴佳。”
守衛(wèi)嚇了一跳,趕忙賠笑道:“卑職有眼不識泰山,得罪大人了。不過……”他一指那瘦小子,“這人是從韶州府來的,那邊的廣鹽是七文錢一斤,咱們這邊是兩淮鹽區(qū),鹽價比他們貴一倍,將低價鹽帶過界食用,確實犯法?!?/p>
裴佳微微一笑:“此人孝心可嘉,看我面子,饒他這一次吧?!?/p>
守衛(wèi)點點頭:“既然大人發(fā)話,卑職不敢不從?!闭f著解開了那瘦小子身上的繩索,對方拾起地上的包袱和魚干,千恩萬謝后離開了。
裴佳轉(zhuǎn)身想再去找阿風,卻不見其蹤影?;氐叫∈硵傄Y(jié)賬,被攤主告知阿風替他付清飯錢后就走了,裴佳心中微微感到遺憾。
二
“光瑩瑩,亮晶晶,白似雪,貴如金。咸香淡寡盤中鮮,十家鍋灶九難沾……”
清脆稚嫩的童音在一座頗為氣派的宅院內(nèi)響起?;◤d中,臨武縣四海鹽行大老板羅言利放下手中茶碗,皺著眉頭走出廳外,看見五歲的小兒子在唱那幾句歌謠,不禁對其身旁的仆婦呵斥道:“你是怎么照看小少爺?shù)?,讓他聽到這些胡話學了去?!”
仆婦低下頭,囁嚅著不敢吭聲。這時管家老何匆匆走了過來:“老爺,新姑爺?shù)搅??!?/p>
羅言利不滿道:“你又在說什么胡話?”
老何笑道:“真的,人就在大門口,說是由都轉(zhuǎn)運鹽使司的吳大人作伐,特地從京城赴此結(jié)親的?!?/p>
羅言利一愣:“那還不趕緊請進來!”心里卻在嘀咕:這老吳怎么也不寫封信先跟我通通氣兒,就直接讓人上門了?
片刻工夫,老何引著一位身姿挺拔、神色精悍的外鄉(xiāng)男子走了進來。羅言利仔細打量,心道:看外貌倒是一表人才,但不知是做何營生的,是否配得上我羅家女兒。
賓主在花廳內(nèi)落座,羅言利見外鄉(xiāng)男子言行雖然謙恭有禮,眉宇間卻隱隱透出倨傲之氣,不由得感到有種無形的壓力。他接過對方遞來的“媒人,老吳所寫親筆信看罷,心頭更是一驚:原來自己的這個準女婿裴佳,竟然是錦衣衛(wèi)南鎮(zhèn)撫司的正六品百戶!
第二天一早,吃罷早飯,羅言利對裴佳說道:“賢婿啊,我今兒得動身去鹽運司接鹽,你且在家安心住著,有事就吩咐老何去做?!?/p>
兩淮都轉(zhuǎn)運鹽使司的分司在泰州,可是不近便。這正中裴佳下懷,因為昨日初到時,他就提出想見一見羅小姐,羅言利卻以女兒偶染風寒正臥床休養(yǎng)為由推脫,其言行甚是可疑,正好趁此機會弄清內(nèi)情。
送走了羅言利,裴佳信步來到花園中,只見亭臺錯落,百花爭艷,不禁心中暗嘆:果然天下豪宮數(shù)鹽商??!
“四海行,大豪商,銀成垛,鹽滿倉。每年鹽利入官時,少入官家多入私……”不遠處傳來一陣稚嫩的歌謠聲,裴佳看到一個扎著沖天鬏的可愛小童正在吟唱,就走過去笑道:“小弟弟,你是誰???”
小童眨眨眼睛:“我叫羅珀,你又是誰???”
裴佳失笑道:“蘿卜?你還真像個小蘿卜頭!”
這時老何跑了過來:“姑爺,這是我家小少爺?!?/p>
裴佳見羅珀稚趣可愛,故意逗他:“那我就是你姐夫啦?”
哪知羅珀卻搖搖頭:“你才不是呢,我早就有姐夫了……”
老何趕忙一把捂住了羅珀的小嘴,對著裴佳賠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亂說話,姑爺您可別當真!”
裴佳陰沉著臉,拋下一句:“童言無忌?。 北惴餍涠?,硬是將老何嚇出了一頭的冷汗。
裴佳剛走出羅府大門,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挑著食擔離開。他心中一動,追上去喊住對方:“你不是在南門擺攤賣魚粉嗎,怎的還挑起擔子走街串巷了?”
這人正是棲鳳渡魚粉攤的攤主,他正支吾著不知如何應答,阿風突然從街邊巷子里走了出來,對裴佳道:“他就是個幫忙傳信的,有什么話您就問我吧,裴大人!”
裴佳沉聲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姓凌,是被關押在死牢中等待秋后處決的私鹽販凌云的親弟弟——凌風!”
三
夜色深沉,一個挺拔矯健的身影從羅府前院穿過后花園,偷摸到了羅小姐居住的繡樓下。他將小刀插進門縫中,輕輕一撥,門栓就被撥開了。
他躡手躡腳地上了二樓,點燃手中的火折子,往小廳四周一照,看見墻邊的書案上放著幾張宣紙,走過去細看,紙上的字跡娟秀雋雅,他卻漸漸皺起了眉頭。
突然睡房的門開了,一個清麗可人的女子走出來點亮了燈燭,冷聲說道:“堂堂錦衣衛(wèi),三更半夜?jié)撊胄∨娱|閣,不太合適吧?”
“潛入者”正是裴佳,他熄滅火折子,指著紙上所寫的字句,冷然道:“每年鹽利入官時……官家利薄私家厚,鹽鐵尚書遠不知!想不到臨武縣內(nèi)眾口相傳的歌謠,竟出自羅小姐之手,不過你將自家的‘四海鹽行也擱里頭了,這么坑自己的親爹,也不太合適吧?”
這女子便是羅家的大小姐羅璇,她淡淡道:“這是白樂天的詩啊,我寫幾句唐詩練字,不犯法吧?”
裴佳嘴角微揚:“要說小姐這書法練得還真不錯,我這兒有封告密信,不如請你也鑒賞一下?”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信箋遞了過去。
羅璇接過一看,神色立變,盯了裴佳片刻,才道:“原來,你是為此而來!”
再說羅言利從泰州接鹽回來,進城后直接就去了縣衙。
書房內(nèi),羅言利將一個錦盒放在案桌上,畢恭畢敬地對臨武知縣韓珉道:“大人,這是上個月的盈利?!?/p>
韓珉打開盒蓋看了一眼里面光燦燦的金錠子,重重地嘆了口氣:“唉,恐怕這種月進斗金的好日子快到頭嘍!”
羅言利一愣:“大人何出此言?”
韓珉雙眉緊皺:“早前城門守衛(wèi)杜三來報,說有個錦衣衛(wèi)來了咱縣,他知道這種人本事了得,不敢隨后跟蹤??蛇@些天本官讓他悄悄地把城里的客棧旅店都找遍了,也不見那人蹤影,心中著實不安?。 ?/p>
羅言利松了口氣:“大人請放寬心,那錦衣衛(wèi)名叫裴佳,是南鎮(zhèn)撫司的一位百戶,現(xiàn)今正住在小民家中呢。”
韓珉很是意外:“難怪找不到,原來在你家!這是怎么回事兒?”
羅言利說自己托都轉(zhuǎn)運鹽使司的吳知事幫忙做媒,要找個外鄉(xiāng)人當女婿,沒想到對方事先也不打個招呼,就讓那個裴佳上門來了。
韓珉冷哼了一聲:“你那女兒,也是個大麻煩!”
羅言利苦笑道:“所以小民想著把她外嫁得越遠越好啊,哪知老吳竟給我介紹了個錦衣衛(wèi)來。”
韓珉冷笑道:“錦衣衛(wèi)百戶秩正六品,你這也算攀上高枝了。不過,順天府離此千里之遙,他山長水遠地跑來,真的就只為娶一個鹽商之女?”
羅言利一驚:“大人的意思是……”
韓珉冷然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你最好還是盯緊了他!”
羅言利回到家中,坐在花廳里一邊喝茶一邊琢磨韓珉的話中之意,心里越來越不踏實,就讓老何去把裴佳請來敘話。老何卻說:“新姑爺不在家,您去接鹽之后,他總是早出晚歸,行蹤神秘?!?/p>
羅言利心頭一沉:難不成真讓韓大人說中了?干脆我速戰(zhàn)速決,倒貼嫁女,一舉送走這兩位“瘟神”!
四
夜半三更,南門守衛(wèi)隊長杜三哼著小調(diào)走進了還在賣夜宵的棲鳳渡魚粉攤,大喇喇地坐下:“老規(guī)矩,燙壺酒,再來一碗魚粉、兩碟小菜,別忘了多加鹽!”
攤主淡淡道:“多加鹽得多給錢。”
杜三一愣,瞪圓了眼睛剛要發(fā)作,就聽見有人朗聲道:“不錯,加量加料不加價,走遍天下也沒這個理兒!”卻是裴佳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杜三連忙站起身,拱手行禮:“卑職見過裴大人?!?/p>
裴佳拉他坐下,笑道:“杜隊長,菜隨便點,鹽盡情加,我請客!”
杜三遲疑了一下,問道:“無功不受祿,不知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裴佳微微一笑:“閣下還真識相,我確實要找你辦兩件事……”隨即低聲交代了一番。
這天,風和日麗、萬里無云,城南的羅府格外喜慶熱鬧。本縣首宮嫁女,新姑爺又是正六品的錦衣衛(wèi)高官,大宅內(nèi)外雖稱不上冠蓋云集,但也是車水馬龍,當?shù)赜蓄^有臉的人物差不多都到齊了。
羅府花園中,搭建了一座臨時戲臺,羅言利重金請來了最紅的戲班子獻藝,準備唱足一整天的大戲給女兒的婚禮助興。
臺上絲竹婉轉(zhuǎn)悠揚,臺下賓客言笑晏晏。羅言利正忙著招呼應酬,忽見韓珉急匆匆走來,不禁一怔:為了避嫌,以往兩人只在暗中往來,明面上可是生疏得很呢。
羅言利連忙迎了上去,笑道:“沒想到小女的婚事竟然驚動了大人,實在令小民受寵若驚……”
韓珉?yún)s沒心情寒喧客套,沉著臉道:“本官剛剛得知,今早凌云被人從死牢里提走了!”
羅言利大驚:“誰提的?”
韓珉臉上浮起一層怒氣:“提人的是杜三,他拿著你那位‘快婿裴佳的錦衣衛(wèi)腰牌,牢頭獄卒都不敢攔,看來本官的憂慮成真了。”
羅言利在驚疑中猛然想起一事,臉色慘白道:“糟了,我特地安排了這個月的‘貨今日進城!”
南門關卡處,十幾輛馬車排成一長列正待通過,卻被杜三帶人給攔下了,說要逐車查驗。
領頭的車把式感覺到不妙,正不知如何應對,幸好接“貨”人到了,竟是羅府的管家老何。
老何對著杜三賠笑道:“杜隊長,這些都是我們羅府置辦的婚嫁品。今天是我家小姐和錦衣衛(wèi)裴大人的大喜之日,您要是得空了,一定要去喝杯喜酒啊。”
杜三皮笑肉不笑道:“羅老板真不愧是咱縣首宮啊,嫁個女兒都要從韶州府辦嫁妝,還一辦就是十幾大車。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上頭有令:一切進出本城的人員車馬,都要嚴查!”
老何惱道:“杜三,你這分明是故意刁難,若是被韓大人知道了……”
“韓珉知道了又怎樣?他還能永遠一手遮天?”一個森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老何轉(zhuǎn)頭一看,竟是裴佳站在他身后,不禁驚得瞪大了眼睛:“姑爺,您今天是新郎Ⅱ阿,怎么沒留在府中拜堂?”
裴佳嘴角浮起一絲嘲笑:“老何,你也是大管家啊,家里辦喜事,你怎么也沒在府中幫忙?”
五
羅府中的戲臺上,還在咿咿呀呀地吟唱著風花雪月,演繹著粉墨人生;戲臺下,韓珉和羅言利卻是憂心如焚。
羅言利正吩咐家奴去府中各處尋找裴佳,就聽得_人朗聲道:“不用找了,我回來了!”
韓、羅二人循聲望去,只見裴佳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神色冷峻地走進了花園,杜三則帶領手下兵士押著垂頭喪氣的老何跟隨在后。
滿園賓客見此情景,不由得疑惑頓起,議論紛紛。
羅言利勉強笑道:“賢婿,你怎么……”
裴佳一擺手:“羅老板,千萬別如此稱呼,你的‘賢婿可是另有其人。不過咱們先說正事兒:四海鹽行的車隊從韶州府偷運私鹽過界,被杜隊長抓了個正著,現(xiàn)今人贓俱獲,你還有什么話說?”
羅言利慌不擇言:“這都是他私自所為,我并不知情!”
裴佳冷笑道:“羅老板這謊話說得也太沒意思了。在你去泰州時,我已將四海鹽行總店和各處分店的賬目全都核查了一遍,你以往在鹽運司接鹽后,轉(zhuǎn)手就倒賣給了偏遠地方來的私鹽販。作為臨武縣的鹽業(yè)總商,你所行銷的食鹽,大部分是從韶州府偷運來的低價廣鹽,這么重大的走私活動,老何他區(qū)區(qū)一個管家,辦得到嗎?”
羅言利不解道:“你是如何拿到賬簿的?”
裴佳嘴角一撇:“鹽行里的假賬好查,我一亮錦衣衛(wèi)腰牌,賬房先生不敢不給,而且我嚴令他不得聲張。至于你鎖在臥房鐵柜中的真賬……”
“是我偷配了鑰匙交給裴大人的!”一個嬌柔卻倔強的聲音響起,身穿艷麗嫁衣的羅璇不知何時來到了花園中,“爹,你們官商勾結(jié)購販私鹽,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女兒這么做也是為了保全羅家。”
羅言利無話可說,他偷望了一眼韓珉,后者恨然道:“本官早就說過,你這女兒終究會是個大禍害!”
裴佳微微一笑,他自然明了:只因羅璇先在本縣廣傳那首鹽謠造勢,再親筆寫了檢舉信,經(jīng)上門兜售棲鳳渡魚粉的攤主傳遞與凌風,投給了主理兩廣鹽政的吳侍郎,而對方正有意在衡州府改銷廣鹽,既可降低官鹽運銷成本廉價惠民,又利于打擊私鹽,便據(jù)此上奏,朝廷才會著令羅家世交吳知事假意做媒,派他這個錦衣衛(wèi)來此密查的。
杜三見裴佳對他點頭示意,一揮手命令兵士將韓珉拿下。韓珉氣急敗壞道:“杜三,以往放行私鹽過界,你也有份,你可是收了不少好處的!”
杜三笑嘻嘻道:“所以我現(xiàn)今在戴罪立功啊?!?/p>
韓珉被押走了,羅言利額頭冷汗涔涔,裴佳淡然一笑道:“羅老板,多虧你有個好女兒幫你將功折罪,可以等這場婚禮辦完再去大牢反省?!?/p>
羅言利一愣:“這婚事不是假的嗎?”
裴佳笑道:“誰說是假的?你的‘賢婿已經(jīng)來了??!”
羅言利順著裴佳的目光望過去,只見曾因反對販運私鹽而被他和韓珉合謀陷害入獄的四海鹽行前“檔手”凌云,正身著新郎喜服神采奕奕地朝他走來,他不禁恍然大悟:自己的女兒如此大費周章,原來是想救她的這個心上人?。?/p>
此案審結(jié)后,在總督兩廣侍郎吳桂芳和南贛都御史吳百朋的奏議下,戶部復議從之,詔衡州府復行廣鹽,由此官民俱便。
臨武縣的街頭巷尾,又不時響起了陣陣清脆稚嫩的童音:光瑩瑩,亮晶晶,入菜成,入湯鮮。千家鍋灶飄香氣,四海黎庶展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