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才被公開黨員身份的銀行家

徐艷文

在黨史人物中，有這樣一位“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的傳奇人物，他就是工作在秘密戰(zhàn)線上的金融奇才鞏天民（1900 —1978）。

鞏天民，原名鞏殿魁，河北臨榆縣（今屬秦皇島）人。他的父親靠經(jīng)營水果掙錢維持家用，家里雖不富裕，但卻注重對鞏天民的培養(yǎng)。1910年，父親拿出家里的所有積蓄送鞏天民到私塾里讀書。1916年，因為父親做小生意被騙，家里不得不賣地還債，而鞏天民也不得不輟學到奉天（沈陽）投奔親戚，在錢莊當起學徒工。

做學徒期間，鞏天民由于聰明好學、精明能干，沒過多久就被錢莊老板提升為信貸部主任。正是在這期間，鞏天民廣泛瀏覽書籍，經(jīng)常閱讀梁啟超的《飲冰室文集》。在讀完《新民篇》后，他立志要做新民，把自己帶有封建色彩的名字“殿魁”改成“甸奎”，起個號叫天民，以示反封建，要求民主之意。

當時，沈陽有一個教會組織，在大南門里，內(nèi)設有“圖書閱覽室”“游藝室”“乒乓球室”，經(jīng)常組織進步人士自由講座。鞏天民經(jīng)常抽空或是利用外出辦事的機會去那里，并接觸到一批進步人士，還閱讀了《共產(chǎn)黨宣言》等書籍。

1925年春，中共北方區(qū)委派任國楨來沈陽建立黨組織。6月初，他來到這個教會，除閱讀進步書籍外，還廣泛接觸進步青年，其中就有鞏天民。

1925年9月，積極靠近黨組織的鞏天民被吸收為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入黨后，鞏天民被編入中共銀行小組，為便于掩護，活動地址設在日本人開辦的滿洲銀行里。這時，鞏天民更加積極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并以他的公開職業(yè)為掩護，努力為黨工作。為防止被敵人發(fā)現(xiàn)，鞏天民經(jīng)常變換秘密接頭地點，有時一些會議就在他的辦公室或家中召開。

1928年，鞏天民聯(lián)系進步青年搞民主運動，提倡國貨，抵制日貨，開展揭露日本人販賣鴉片、海洛因等殘害中國人民牟取暴利的反日愛國活動。1930年3月曾兩次參加了在小河沿體育場焚燒鴉片活動，民眾拍手稱快。九一八事變時，鞏天民一家目睹了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東北的罪行。

1932年初，日本策劃成立所謂“滿洲國”傀儡政府，逼迫商民去日本領(lǐng)事館請愿，搞所謂“促進建國大示威”，還強迫商民懸掛偽滿國旗。在這民族危亡關(guān)頭，鞏天民等一些愛國人士組織起來，采取多種行動，抵制成立偽滿洲國。

鞏天民動員自己的妻子和妻妹給他抄傳單、印傳單，為他站崗放哨，轉(zhuǎn)移和收藏秘密材料。一次，他們得悉商民開會，就連夜趕寫傳單，由鞏天民化裝送出。臨走時他對妻子說：“如果我不回來，不用去找我！”就這樣，他們散發(fā)傳單，向市民宣傳“不要上日本鬼子的當，成立‘滿洲國，就是永遠當亡國奴”。同時，鞏天民堅持向“國聯(lián)”提供日軍侵華罪行，1932年10月《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報告書》發(fā)表后，給日本帝國主義侵略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被動局面。

日本人對此懷恨在心，經(jīng)過長時間秘密偵察，最終掌握了整理材料人的名單。1935年10月13日凌晨，日偽警憲人員突然闖進鞏天民家搜查。當時，寫字臺上有份材料，鞏天民乘敵人不備，用胳膊肘拐到地下，用腳踢到寫字臺下。他擔心那本由他管理收藏的“衛(wèi)生會”分賬本被敵人發(fā)現(xiàn)，釀成百余無辜同志被捕的更大禍患，因而當敵人問他“和家里還有什么說的沒有”時，他急中生智，以假借交代日后生活之事，拿出“衛(wèi)生會”賬本，向妻子呼澤生說：“以后柴、米、油、鹽賬，讓老大記下去。 ”

呼澤生知道家里沒有生活賬，一定是一個重要東西，就趕快接了過來。呼澤生懷抱的五兒，正發(fā)著高燒，哭叫不止，鞏天民說：“把孩子抱出去！”呼澤生便把賬本同孩子包在小被里，抱了出去，保住了那份賬本。

在監(jiān)獄中，鞏天民遭受了各種酷刑，可他硬是咬緊牙關(guān)，未吐露半點情報，日本人沒有抓到任何證據(jù)。鞏天民在被關(guān)押49天后，經(jīng)過朋友保釋出獄。以后，他的行動受到警憲的嚴密監(jiān)視。

出獄后，鞏天民意識到：要繼續(xù)從事抗日活動，必須得有一個顯赫的社會地位做掩護。于是，在朋友的幫助下，他在志城銀行入了股，并擔任了董事兼總經(jīng)理。

抗戰(zhàn)勝利以后，鞏天民根據(jù)黨的指示繼續(xù)留在沈陽搞情報和掩護、護送等工作，由中共社會部潘漢年領(lǐng)導。鞏天民和志城銀行依然是我黨設在沈陽的偵察國民黨動向的“前哨”，并積極開展民主運動。

1947年12月，鞏天民等人因人出賣被國民黨逮捕。在審訊中，敵人嚴刑逼供，鞏天民始終沒有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然而，由蔣介石親自過問的“中共北方情報網(wǎng)”一案，又牽扯到鞏天民。國民黨東北行轅主任陳誠批示：“此案為重案”，在這種情勢下，國民黨當局準備將鞏天民移送南京處理。

1948年10月下旬，解放軍兵臨沈陽城下，國民黨東北剿匪總司令長官衛(wèi)立煌乘飛機逃離，其他軍政人員也忙于逃跑，無暇過問監(jiān)獄之事。10月31日，監(jiān)獄大門被打開，鞏天民再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1949年9月，鞏天民出席第一屆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在會議中，鞏天民見到了周恩來總理，周總理同他親切握手，并說：“啊！我知道你是東北志城銀行的，工作做得好！工作做得好！”10月1日，他光榮地登上天安門城樓參加了開國大典。

但新中國成立后，鞏天民的公開身份仍然是銀行家、高級民主人士。他說：“我的工作是由黨安排的，我安心工作?！?950年，鞏天民加入中國民主同盟，擔任民盟東北總支部委員。1951年，他又受命參與籌建民建沈陽分會的組織工作。

1954年，鞏天民任遼寧省副省長，分管交通和銀行等方面的工作。他經(jīng)常深入基層，曾到遼陽的劉二堡、沙嶺等地了解情況，檢查工作。他還不顧年邁體弱，到農(nóng)村生產(chǎn)隊去了解金融信貸情況，檢查公路、交通設施。他雖然身居高位，但從不牟取私利，就連子女參軍、工作等事，他都嚴格要求：“不要以為你是副省長的孩子，要自己憑著本事闖?！?/p>

鞏天民作為一名地下工作者，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周到，就連家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為了證實鞏天民的黨員身份，有人向鄧穎超求證。鄧穎超明確地說：“鞏天民的事我知道，確實是周恩來總理安排的?！蹦敲?，周恩來是怎么安排的呢？鞏天民的兒子鞏國賢曾回憶：當年為了父親的事，原遼寧省書記郭峰特意到中央找當時的中央組織部部長安子文，談論這個問題。安子文明確回答：“這事我知道，關(guān)于鞏天民的黨員問題，周恩來總理有過指示：鞏天民是1925年入黨的老黨員，這么多年一直以資本家的身份為黨做工作?，F(xiàn)在還不能公開，這樣對黨的工作更有利，直到他百年之后，黨會給他公開的?！?/p>

1978年，鞏天民與世長辭，享年78歲。1984年7月鞏天民被恢復黨籍。鞏天民為黨和人民的事業(yè)真正實現(xiàn)了自己的座右銘：“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p>

（責任編輯：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