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

張世勤

1

岸上灌叢茂密，有不少綴著野花的枝條，我伸手去折下，把它們編成花環(huán)。我對小蔥花說，你蹲下。我把編好的花環(huán)給她戴上，說，起來吧。小蔥花站起來，把河水當(dāng)了鏡子，然后說：“好看?！蔽艺f，我還會編裙子呢！她說：“那你編啊。”我說，行，但你別搗亂。不一會兒我就給她編好了，一串串綠葉上綴著一朵朵野花，像一條超級迷你小裙。小蔥花喜不自禁，轉(zhuǎn)了兩圈，腰間枝葉婆娑，身上花香四溢，說：“真好，比上學(xué)強(qiáng)?！蔽一厮?，那你還天天叨叨要我去上學(xué)呢，跟我媽一樣。小蔥花說：“想跟你作個伴。”我說，不是有小胖墩給你作伴嗎？小蔥花說：“小胖墩一點(diǎn)也不好玩?！?/p>

小蔥花打的旗號是要來跟我學(xué)游泳的，我?guī)┰矫艿陌哆厴淞?，沿一條灌叢掩映的濕軟小路，來到了司息河這片流速相對靜緩的水域。頭頂花環(huán)、腰著綠葉小裙的小蔥花這會兒卻不想學(xué)游泳了，她拉我坐下來，說：“看看這水就挺好。”

小蔥花、小胖墩他們?nèi)ツ昃腿雽W(xué)了，而我仍然散養(yǎng)，整天在司息河一帶轉(zhuǎn)悠，隨爺爺打魚撈蝦。我說，你咋不約上小胖墩一起？小蔥花說：“可別再提他，丟死人了。在學(xué)校什么都不會，常被人笑語?！?/p>

2

司息河是一條長長的河流，無論往上看還是往下看，都看不到頭。水面寬闊，看不到水的流動;兩岸密林，堵不住風(fēng)的穿行。密林里很有趣，藏著一些小動物。鳥兒們很多，“撲隆”一飛，葉片上的露珠就會被震掉一串，連同裹挾著的陽光一起砸到地上。水里面也很好玩，蹦跳著一些魚蝦，有些小螃蟹偶爾會翻個跟頭。這么壯闊的一條河，這么有趣的一座林子，而且跟村莊隔得又不遠(yuǎn)，卻好像沒有幾個人真正關(guān)心，倒成了我和爺爺?shù)念I(lǐng)地。但我和爺爺，不過就是一個大黑點(diǎn)一個小黑點(diǎn)，這其實(shí)更加凸顯了司息河的幽靜和空曠。幾乎是每天，我們都會去司息河撈魚。我們大多是在日上三竿時出村，爺爺?shù)贡呈肿咴谇懊?，像只老母猴晃來晃去，我斜挎小簍肩扛網(wǎng)瓢，穿過岸林，直達(dá)河邊。爺爺沒有多少話，要過網(wǎng)瓢，便直接探進(jìn)水中，沿著水岸相接處，逐水而上。流水縮著身子一一從網(wǎng)眼里逃走，那些快樂的魚蝦卻猝不及防。網(wǎng)瓢一次次出水，一次次翻扣到岸上，出水一次，魚和蝦便在草地上蹦跳一次。

收工回來，有時是我跟爺爺一起吃，更多的時候則是將魚蝦分開，我拿一份回家，而爺爺則拿著另一份，去找老扎頭喝酒。

老扎頭叫周化，是個扎匠，家里有很多花花綠綠的紙，屋子里盛滿了紙?jiān)钠嚒㈦娨?、手機(jī)、家具等一應(yīng)物品，牌子也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另外，也還有一些紙?jiān)娜耍瑺狂R的、墜蹬的、看門的等等。孩子們沒地兒玩，有時就到老扎頭家里去看景，小胖墩和小蔥花都去過，我不想去，他們就給我描繪老扎頭扎得有多么好。小胖墩說：“你爺爺為什么經(jīng)常去？”我說因?yàn)樗呛皢实难?。“什么是喊喪？”小胖墩這一問，我也說不清，我只知道喊喪這一技藝是爺爺從遠(yuǎn)村一個喊喪人那里學(xué)來的。夏天的時候，村里有個叫大春的青年獨(dú)自在司息河里洗澡，這邊是艷陽麗日，但上游一直在下大雨，發(fā)了水，洪水涌下來，把他沖走了。那段時間，爺爺和老扎頭天天扎堆，先是唏噓傷感，然后是分析大春的結(jié)局，一致的意見是“必死無疑了”。老扎頭說：“咱都做點(diǎn)準(zhǔn)備吧。”于是，一個準(zhǔn)備扎貨，一個準(zhǔn)備喊喪。

那段時間，爺爺撈魚的時候格外有勁，嘴里哼著曲。我問爺爺你唱的什么？爺爺說：“你不懂?！币虼宋也逻@很可能就是爺爺學(xué)來的喊喪用的號子，只是壓低了音量而已。但一個多月過去后，大春奇跡般地回來了，他說他被沖出了省界，沖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然后怕走錯路，一個人老老實(shí)實(shí)地順著河岸走，硬是給走回來了。回來后他講述沿途見聞，讓村里人都從未有過地大開眼界。只是越講越神乎其神，因此，有人就不叫他大春兒了，而是說你干脆叫大吹吧。

大春回來后，大約又過了一個多月，有一天，我和小胖墩正在河里洗澡，聽到臨岸的樹叢里有響聲，抬頭看時，一張女人的臉從樹葉中間露出來，我們都不認(rèn)得。我和小胖墩麻利地從水里爬出來，一身的水從頭發(fā)上開始往下滑。她問：“你叫什么？”我說小青蛙?！八?？”我說小胖墩。原來女人是跟我們打聽大春的事，小胖墩說：“我領(lǐng)你去?！焙髞恚烁蟠航Y(jié)了婚，成了大春的女人。又過了半年多，女人生了孩子，起名叫小油餅。

3

小胖墩自然是專揀我跟爺爺不撈魚的時候逃學(xué)，這樣我們才能玩得痛快。有一次他說：“你能把網(wǎng)瓢偷出來不？”我說能。我學(xué)著爺爺?shù)臉幼樱贡持衷谇懊孀?，他一晃一晃跟在后面。到了河邊，我想學(xué)爺爺?shù)臉幼?，把網(wǎng)瓢探進(jìn)水中，沿水岸相接處逐水而上，沒想到水流沖擊下的網(wǎng)瓢十分沉重，拉動起來十分費(fèi)力，差點(diǎn)沒把我拽到水里去。小胖墩說：“閃開，我來。”小胖墩明顯比我有勁，屁股蹶著，雖然是齜著牙咧著嘴，但淙淙的流水卻能很順利地從網(wǎng)眼里流過，截留下的魚蝦被他翻扣到臨岸的草地上，不一會兒就攢了一小堆。

“不撈了，”小胖墩肯定累了，說，“歇歇。”

我說，怎么弄，過會兒我們分開，分成兩份？小胖墩說：“分什么，咱就在這兒吃?！蔽艺f生吃??？小胖墩摸出了一個打火機(jī)。我說，嗨，你哪兒來的？小胖墩說：“老扎頭的?！?/p>

小胖墩去濕地外的岸林邊上，抱回一抱風(fēng)干的樹柴，我們架起一堆火，烤了起來。鮮魚和鮮蝦都很好烤，一會兒工夫就布滿了魚香。蝦很有意思，一見火，就全身變紅，很好看。小胖墩一邊吃一邊說：“你說那對面是什么？”小胖墩說的對面就是對岸，這個問題我答不上來，這段司息河上始終沒有橋，沒有人過去過，坐在這邊看，只能看到對面同樣也是密密的林子。但我說，對面是山。“山？”我爸說的，他說對面是山，沒有人家。多年前他擺渡過一個有錢人，那人不知從哪兒發(fā)了財(cái)，財(cái)富多了，就想找個安全地兒，就跑到對面去了。又后來，有個女人，堅(jiān)持要過河，不幫她過河她就跳河，也是我爸把她擺渡過去的。我爸說，他想把自己也擺渡過去，但是沒成。小胖墩說：“那就奇怪了，你爸能擺渡別人，卻不能擺渡自己？再說，什么時候你見過這河上跑過船！”我說，反正我爸是這么說的。

與小胖墩吃完，我們把小褂脫下一鋪，就勢在草地上躺下。陽光從樹葉中照下來，斑斑駁駁，小胖墩突然沒頭沒腦地說：“大春的女人是我領(lǐng)她去的。”我不明白他要說什么，過了半天，他說：“你信不信我把小蔥花給娶了？”我說，你娶她干什么，咱們一起玩不挺好的嗎？“她老是跟老師一伙欺負(fù)我，我得給她點(diǎn)顏色看看?！蹦阏f老師欺負(fù)你？“是啊，上課時間他卻老安排我去他家里干活。”為什么呀？“他說，胖墩，今天你就別聽課了，替我干點(diǎn)活去吧，反正你聽跟不聽都一個樣。你看他這說的什么話?！毙∨侄沼行┥鷼獾乩^續(xù)說，“我其實(shí)就是因?yàn)椴幌敫苫畈派蠈W(xué)的?！蔽覇査聦W(xué)的課文背過沒有，他說：“沒有。”我說我背背你聽聽怎么樣，他說：“你會背？”然后，我背了。小胖墩很詫異，一下翻起身來，“你怎么會背？”我說是小蔥花教我的?！鞍Γ　毙∨侄諊@口氣，過了一陣說，“其實(shí)你適合上學(xué)，我適合撈魚。”

4

爺爺剛跟老扎頭喝了酒，他喝過酒后一般不會再帶我撈魚的。爺爺?shù)纳駪B(tài)有些失常，網(wǎng)瓢的把被他抓得很牢，用的力道也很大，賭氣一樣，有些摔摔打打的意思。這天司息河里的水，似乎也格外大了些，發(fā)出了一些響聲。爺爺一邊拉著水中的網(wǎng)瓢一邊突然大聲地連喊帶唱地吼了起來，抑揚(yáng)頓挫，聲嘶力竭，我猜想爺爺這應(yīng)該是在喊喪。他已學(xué)會了這門技藝，卻一直派不上用場。那些年不缺木材，棺木板子都解得很厚，一幫壯漢抬棺，需要有人在棺前喊喊號子，協(xié)調(diào)一下步調(diào)。但我后來理解，喊喪的真正意義或許并不在此，更大的意義是一種儀式，而且更像是一種行為藝術(shù)。喊一喊，悲傷者會更悲傷，故去者也會更有尊嚴(yán)。我跟在爺爺身后，在他停歇的間隙，我對他說小蔥花恨她媽媽。聽我這么說，爺爺停了手，轉(zhuǎn)過身，望定我。我說小蔥花說她媽是后媽，為什么她媽是后媽呢？爺爺在草地上坐下來，望著流水，水里不斷有小魚跳出水面，擊出的星點(diǎn)浪花，閃爍著夕陽的光輝。爺爺問我：“小蔥花是不是經(jīng)常找你？”我說是，她動員我上學(xué)。爺爺說：“你不喜歡撈魚？”我說喜歡，不過小蔥花問我一件事，她說司息河里根本就沒有大魚，撈來撈去都是手指肚大小的，干嗎要費(fèi)這些工夫？村后的水庫里大魚多的是，為什么不織一張大網(wǎng)，到那里去打上一網(wǎng)呢？我看到爺爺?shù)拿嫔行┯艉?，爺爺問：“小蔥花上幾年級了？”我說二年級?！澳闶遣皇窍肴W(xué)校？”我說那以后撈魚就成你一個人了。爺爺摸摸我的頭，既沒說讓我去，也沒說讓我不去。

小蔥花跟小胖墩的口味不同，她不喜歡吃魚也不喜歡吃蝦，而是喜歡吃小螃蟹。我提前作了準(zhǔn)備，也想去老扎頭那兒偷個火機(jī)，但被老扎頭抓了個正著。我說你那個火機(jī)可不是我偷的。老扎頭笑了：“我當(dāng)然知道。”你知道？“對，是小胖墩。他到我這兒來裝神弄鬼，我什么事看不見？”你看見他偷怎么也不說？老扎頭說：“拿就拿吧，他喜歡?！蔽覇柪显^，司息河上跑過船沒有？老扎頭說：“沒聽說跑過。”我說，那我爸怎么說，他在上面渡過人呢！“那都是你爸小時候的事，他總那么說，可誰知道呢？”老扎頭又問我：“你咋不去上學(xué)，是要跟爺爺打一輩子魚嗎？”我說，司息河挺好的，我喜歡，魚我也喜歡，覺得打魚挺有意思，比上學(xué)強(qiáng)。再說，我也沒書包啊。老扎頭說：“這還不簡單？我給你扎一個?！蔽抑浪窃诟议_玩笑，他扎的東西活人怎么用！

費(fèi)了很大勁，我不惜下到水里去，才好不容易捉到了幾只小螃蟹，我學(xué)著小胖墩的做法，到岸林邊揀回風(fēng)干的樹柴，開始架火烤。小螃蟹跟蝦一個德性，見過火，身子就紅了。我問小蔥花，你看好看不？小蔥花說：“它這是害羞呢！”小蔥花吃得很開心，吃完，把書包拿過來，抽出書，說：“來，我給你講講?！钡氐氐赖赖囊粋€小老師模樣。

我是在小胖墩和小蔥花三年級的下半學(xué)期進(jìn)校的，進(jìn)去后跟他們倆一個班。按小蔥花要求，老師把我和小蔥花安排成了同桌。小胖墩就坐在小蔥花的后面，不時地做些小動作，小蔥花在課堂上向老師打得最多的報(bào)告就是“他又抓我小辮子了”。

盡管我發(fā)現(xiàn)上學(xué)也挺有意思，但我很多時候仍然會逃學(xué)跟著爺爺去撈魚，多次被老師批“你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我跟爺爺說，司息河挺好的。爺爺背著手，像只老母猴一樣在我前面晃，從前面扔過來一句話：“你不是說學(xué)校也挺好嗎？”撈魚的時候，我一直在想，這么大一條河，就爺爺一個人，也太空曠太孤寂了吧。我說以后咱不撈魚了吧。爺爺問：“為什么？”我說，只你一個人。爺爺說：“其實(shí)，我最喜歡的就是一個人?！庇袝r，坐在水岸邊的草地上，爺爺也會說：“一個人多好，這么大一條河，水是活的?！睜敔攲︳~其實(shí)并不像我那么喜愛，他完全可以不撈，我只能理解為，爺爺不一定是喜歡魚，或許他只是喜歡這條河。

5

北京的大學(xué)跟北京大學(xué)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但對蝴蝶村的村民們來說，那就是一個概念，怎么糾正也糾正不過來。對我能考上大學(xué)，村里人都很驚詫，簡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比較一致的看法是：“不能小看了那條河啊，看來司息河里的魚是好東西，這孩子一定是吃魚吃多了，要不他怎么會那么聰明呢！”尤其是六七年之后，村里又有了第二個考到北京的大學(xué)生，是小油餅，大家便似乎進(jìn)一步驗(yàn)證了司息河不簡單。有人說：“可我們沒見小油餅撈魚，也沒見他吃很多魚?。俊庇腥吮惴瘩g說：“你忘記了大春是怎么被水沖走的，他的媳婦又是怎么來的了？”

去上大學(xué)之前，我和小胖墩專門在司息河濃密的岸林里轉(zhuǎn)了大半天。感覺這會兒的司息河岸林，樹是樹花是花草是草，一切都是那么清清亮亮，不遠(yuǎn)處就是水，雖然聽不見響聲，但卻知道它一直在流動。小胖墩說：“你說——”他望著我，“你說當(dāng)年大春被水沖走了，怎么會那么巧就被沖到一個女人那里去了呢？他們那邊的岸林是不是也像我們這邊一樣濃密？”這倒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但這些年我卻從未這么想過。分手的時候，小胖墩問我：“你以后還回來不？”我想了想，為了顯得有學(xué)問，我說，人怎么可能兩次踏進(jìn)同一條河流。小胖墩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認(rèn)為他根本沒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因?yàn)檫B我自己都覺得這話純屬驢唇不對馬嘴。

在我從五六歲到十三四歲“專職”或“兼職”跟爺爺一起撈魚的日子里，村莊始終很安靜，將近十年的時間里沒有去世過一個人，生活不管好與不好，但大家都活著。一出生就身體不好，爹媽給他取名小紅的一個男人，本是被大家認(rèn)為會早死的人，同樣也是活得旺相，還經(jīng)常唱過五關(guān)斬六將，唱得有板有眼。

爺爺?shù)脑岫Y，我因事未能趕回，老扎頭死時正好讓我趕上。之前，老扎頭曾給我透露過一個秘密，“你從沒見過你奶奶對吧，因?yàn)檫€沒你時你奶奶就走了，是被司息河里的水卷走的。你奶奶那是一等的人，你爺爺沿著司息河上上下下地找，找了多少天也沒能找到。后來，他就綁了個網(wǎng)瓢，去司息河里撈，沒把你奶奶撈上來，卻把你爸給撈上來了，你爸是從司息河上游沖下來的。”

聽說爺爺走時，老扎頭沒給爺爺扎柜子之類的用品，而是扎了一條司息河，一邊扎一邊說“真難扎”。不過，扎完后大家說，還行，是那么回事。老扎頭給自己什么也沒扎，走前輕松地說：“我先到那面去看看什么情況，也可能很快又回來了?！崩显^笑著走了。

老扎頭走后，仿佛村里才想起還有死亡這回事，然后接二連三地有人故去。

6

多年后，小胖墩出事，從副鎮(zhèn)長位子上被擼了下來，跑到我這兒來閑聊。據(jù)小胖墩講，小蔥花在我走后不久就失蹤了，大家認(rèn)為肯定又是被司息河的水沖走了。后來才知道，沖走了不假，但并沒沖出多遠(yuǎn)，而是沖到了對岸。對岸有個人就住在河邊上，她就嫁給了那個人。說來也巧，那個人小名也叫小青蛙。那個小青蛙一開始也是一貧如洗，但后來突然沙子開始值錢，他因?yàn)榻畼桥_，辦起了一個沙場，把大半個司息河差不多都搬到縣城去了?，F(xiàn)在他們家在縣城里住著別墅。我說，當(dāng)年我爸一直說對面是山，他還渡過去兩個人去呢。小胖墩說：“你現(xiàn)在還不知道??？”我說知道什么？“那個女人跳水前，把懷里的孩子塞給了你爸，你爸一路哭著把孩子抱了回來，后來就成了你媽。”真的假的，我爸那時多大?。俊翱赡芤簿土邭q吧?！蔽以谛睦飳α藢Ω改傅哪挲g，似乎也對得上。小胖墩說：“這事村里人都知道，可能只是沒有一個人給你說?！痹瓉硎沁@樣！這倒讓我一時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陣，我沉沉地說，司息河還好吧？小胖墩說：“這怎么說呢。”我說，不是有濃密的岸林嗎？小胖墩說：“嗨，早就殺光了?！蔽艺f，河上該有橋了吧？小胖墩說：“當(dāng)然有。關(guān)鍵是司息河斷流了，一座橋空蕩蕩地架在那里，底下沒有水?！毙∨侄論u著頭。

難道司息河也死了？我跟小胖墩說，回去后，看到什么時候司息河活過來了，一定告訴我。

小胖墩睜著大眼睛望著我：“你是說司息河還會活過來？”

我點(diǎn)點(diǎn)頭，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