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難與驅(qū)邪 第72回正倉院展的藥物與武器

馮慧

2020年是新冠疫情肆虐的一年，日本許多博物館休館，一些臨時展覽也被暫?；蛉∠?。這種大環(huán)境下，正倉院展是否要如往年一樣順利開展是很多人關(guān)心的問題?；仡櫟谝换卣齻}院展，當時的出發(fā)點正是為了鼓舞戰(zhàn)后的日本國民，基于這個考慮，奈良國立博物館與正倉院事務所決定在2020年深秋如期舉行第72回正倉院展。

2019年展品空前“豪奢”，珠玉在前，第72回正倉院展似乎并不那么令人期待。由于疫情，非日本國人員無法專程前往，且奈良國立博物館也控制了進館人數(shù)，總計發(fā)放了不足4萬張門票。這與往年正倉院展每次20萬以上的訪客量相比，實在有些落寞。

“去年的太講究，今年的太將就?！睘g覽過展品目錄之后，很多人都會產(chǎn)生類似的想法，然而定睛再看，卻也有著意外的收獲。

第72回正倉院展共出展59件文物，與藥物相關(guān)的12件，與武器相關(guān)的11件（包括2件文房用刀和1件游戲用弓），另有紡織品、家具、游戲具、銅鏡、伎樂面與文書等?？梢哉f，展品是以藥物與武器為中心選擇的。藥物讓人聯(lián)想到救難，武器用于戰(zhàn)斗，又可引申為驅(qū)邪。在疫情陰云籠罩全球的當下，還有比之更加貼近現(xiàn)實且富于人文關(guān)懷的意向選擇嗎？

天平勝寶八年（756年）6月21日，圣武天皇七七忌日之際，光明皇后為天皇祈冥福，將600多種天皇的遺愛品獻納給東大寺盧舍那佛，同一日又獻納了60種藥物，它們的名稱、數(shù)量、重量、收納容器等皆記載于《種種藥賬》。藥賬最后記有一段光明皇后的愿文：“……安置堂內(nèi)供養(yǎng)盧舍那佛。若有緣病苦可用者，并知僧綱，后聽充用。伏愿服此藥者，萬病總除，千苦皆救，諸善成就，諸惡斷卻，自非業(yè)道，長無夭折。遂使命終之后往生花藏世界，面奉盧舍那佛。必欲證得遍法界位。”如其所愿，正倉院的藥物類物品在之后多有出藏，用于救助病苦者，其消費量自獻納后的100年間都有詳盡記錄。

《種種藥賬》中記載60種藥物，而《種種藥賬》里未見記載、卻也收藏于寶庫的藥物稱為賬外品，亦有20余種。經(jīng)多年損耗后，現(xiàn)存60余種藥物，動物、植物和礦物類藥物一應俱全。至于其來源，推測主要可分為遣唐使帶回日本、直接由唐或通過新羅轉(zhuǎn)口貿(mào)易購買、由海上絲綢之路傳入等幾個渠道。另外據(jù)《唐大和尚東征傳》記載，鑒真和尚東渡清單上列出了許多藥物。考慮到鑒真和尚與日本皇室的密切關(guān)系，可以想象，正倉院中的藥物應該有一部分來自于過海大師。

正倉院的藥物中最著名的當屬2019年出展的黃熟香“蘭奢待”，它名為香料，但因其藥用價值被正倉院事務所歸為藥物類。蘭奢待不僅體量巨大，內(nèi)隱“東大寺”三字，更有三位日本史上風云人物（足利義政、織田信長、明治天皇）“某年某月截取幾寸幾分”的記錄，史料價值也很重要。相對而言，2020年展出的藥物較為平凡，但應用范圍更加廣泛，也許這更是其作為藥物的價值所在。

《種種藥賬》記載的藥物

本次展覽中的藥物原本皆藏于正倉院北倉?！斗N種藥賬》中有記載的有以下幾種：

五色龍齒

五色龍齒重4655克，為納瑪象第三臼齒化石，一般認為產(chǎn)地在印度。因齒冠咬合面并列的小齒呈黃白色光澤，而整體表面為灰白色象牙質(zhì)地，各處又可見藍色紋路，故被冠以五色之名，以表達諸色混雜的狀態(tài)。其中一面被發(fā)現(xiàn)墨書有“鐘乳□”字樣，應該是某個時期曾被誤認作鐘乳石。龍齒具有收斂、鎮(zhèn)靜的作用，但需與其他藥材配伍，不能單獨使用。不知是否因為用法不被熟知，五色龍齒在正倉院藥物出入賬目中沒有出藏記錄。

收納五色龍齒的絲織品長76厘米，寬57.8厘米，上有墨書 “五色龍齒廿四斤。弘仁二年九月十九日定廿三斤十兩”，弘仁二年（811年）應該是當時核查后寫下的數(shù)據(jù)，不過齊衡三年（856年）6月25日再查后又恢復了“廿四斤”的記錄。正倉院現(xiàn)藏所有五色龍齒的總重為4990克。

大黃

藏品中的大黃最大徑約10厘米，為常用中藥材，可瀉熱毒，破積滯，行瘀血，使五臟安和。《種種藥賬》記載“大黃九百九十一斤八兩”，約合今天的221公千克，因使用頻繁，現(xiàn)存31千克。日本重要文獻《延喜式》里有武藏國、美濃國進貢大黃的記載，不過正倉院的大黃為同類中的最優(yōu)品“錦紋大黃”，主要產(chǎn)于中國西北部，推測為舶來品。據(jù)近年的調(diào)查，其藥效至今仍在。

芒硝

《種種藥賬》記載“芒消一百廿七斤八兩并帒及壺”，袋（帒）已不存，壺與芒硝在此次展覽中一同出展，共重11456克。芒硝壺總高23厘米，口徑15.5厘米，內(nèi)徑30.3厘米，推測為大阪南部陶邑窯燒制的須恵器。

芒硝用于實熱積滯、腹?jié)M脹痛、腸癰腫痛等癥，主要產(chǎn)于宜州、武都、隴西等地。其主要成分為含水硫酸鈉，但經(jīng)檢測，正倉院的芒硝成分為含水硫酸鎂，而樸硝的成分反而檢出為含水硫酸鈉，不知以后是否會修正名稱。

厚樸

厚樸為常用中藥材，可燥濕消痰、下氣除滿。正倉院所藏厚樸現(xiàn)存兩束，重1700克?，F(xiàn)代的厚樸為木蘭科植物的干燥干皮、根皮及枝皮，但正倉院事務所兩次藥物調(diào)查的結(jié)果都認為，正倉院所藏兩束“厚樸”的原生植物暫時并不能明確為木蘭科。

《傷寒論》的經(jīng)典方大承氣湯共有芒硝、大黃、厚樸、枳實四味藥，除了枳實，其他三種本次皆有出展。據(jù)報道，上海在新冠肺炎的中醫(yī)治療中用到最多的輔助藥方就是大承氣湯，這真是令人會心一笑的巧合。

紫礦

紫礦為東南亞紫膠蟲分泌的樹脂，又稱紫膠、紫梗、紫鉚（實際為礦的古字訛寫）等，有清熱、涼血、解毒之功效，可治療多種疾病。除用作藥材外，還可用作染料和粘合劑。

《種種藥賬》記載“紫礦六十斤 并帒”，延歷至齊衡年間的4次曝涼帳中可見其數(shù)量不斷減少，其中貞觀二年（860年）出藏6斤，之后的情況未見文獻記載，現(xiàn)存8630克，原袋缺失。

唐代編纂的《新修本草》注：“紫色，如膠，作赤麖皮及寶鈿用為鍛色，亦以膠寶物?！弊夏z的這一用法于奈良時代傳入日本，作為密陀繪的手法之一，曾有用紫膠與油的混合物涂抹器物表面以防止彩繪剝落的例證。

其產(chǎn)地，根據(jù)《酉陽雜俎》和《交州地志》的記載，出產(chǎn)于真臘、波斯、交州等地。中國也有出產(chǎn)，唐代西南地區(qū)甚至還把紫膠作為貢品，但據(jù)研究，中國紫膠與東南亞出品并不十分相同。宋代時紫礦仍然是重要的舶來品，《宋會要·職官》記閩廣市舶舊法云：“分為粗細二色，般運入京……舊系細色綱，只是真珠龍腦之類，每一綱五千兩，其余如犀、牙、紫礦、乳香、檀香之類，盡系粗色綱，每綱一萬斤?！?檢測后，正倉院的紫礦成分與印度產(chǎn)較為接近。

遠志

另有遠志1束，長31厘米。遠志在中國廣大地域皆有出產(chǎn)，具有安神益智、祛痰、消腫的功能。正倉院兩次藥物調(diào)查的結(jié)果認為，寶庫藏遠志與現(xiàn)代藥典中的遠志具有同樣的皂苷成分，但因年月久遠，皂苷的具體化學結(jié)構(gòu)仍不明確。

帳外品

蘇芳

蘇芳是豆科植物，也可作為染料。正倉院現(xiàn)存3束，重1325克。本次出展的1束長42厘米。第一次藥物調(diào)查時，正倉院事務所認定“與現(xiàn)代蘇芳為同一植物，但經(jīng)年月累積，其內(nèi)含色素已完全變化”。但考慮到其他用到蘇芳染的寶物中包含的蘇芳色素仍然殘存，這個結(jié)果讓人難以信服。經(jīng)過多方測定，重新調(diào)查時得出的結(jié)論是“涂了蘇芳色素的紫檀”。

蘇芳同時也指紅中帶黑的深紅色，正倉院藏有數(shù)十件蘇芳染的物品，本次出展的粉地彩繪箱內(nèi)部和粉地彩繪長方幾的彩繪都用到了蘇芳染。

雄黃

正倉院藏雄黃外形橢圓，高6.1厘米，最大徑3.8厘米，重153.75克，應該是經(jīng)過加工整形的結(jié)果，表面已變?yōu)椴煌该鞯狞S褐色，且生出了網(wǎng)狀的龜裂紋。雄黃自古被認為可以辟邪，《新修本草》稱其可“殺精物、惡鬼、邪氣”，“煉食之、輕身神仙”，“煉服雄黃法，皆在仙怪中”。除藥用外，雄黃還可用作雕刻原料。

圣武天皇在位期間多次患病，與之陪伴一生、伉儷情深的光明皇后應該會對其病痛感同身受。推己及人，病人家屬都自然地會希望“萬病總除，千苦皆救”，而光明皇后把這個愿望落在了實處，她曾在自己宮殿的一角建了“施藥院”，給貧苦的病人施藥治療。還建造“悲田院”救濟收容在災害和貧困中失去父母的孤兒們。

日本中世紀時有一則廣為流傳的“光明皇后施浴”的故事：東大寺和法華寺建成后，觀世音菩薩為了試探皇后的真心，建議她在寺內(nèi)建造浴池，不問貴賤，為一千人施浴，第一千位是個全身化膿潰爛的癩病患者，但皇后沒有嫌棄，俯身吸除了病人身上的膿血，并幫他清洗干凈，然后發(fā)現(xiàn)這最后一位原來是菩薩化身。這個故事當然只是傳說，但其產(chǎn)生的社會基礎(chǔ)應該是民眾對光明皇后致力于救助病患的心理認同。施藥院的建立與正倉院藥物的獻納都是這個基礎(chǔ)的重要組成部分。

武器

天平寶字八年（764年）九月，日本爆發(fā)了惠美押勝之亂?；菝姥簞俚牧硪粋€名字藤原仲麻呂也許更加為人所熟知，他是光明皇后的侄子，曾深受皇室寵信，一度獨攬朝政大權(quán)。光明皇后去世后，孝謙上皇（圣武天皇與光明皇后的女兒）與和尚道鏡關(guān)系密切，引起藤原仲麻呂不滿。他意圖誅除道鏡，改變孝謙上皇的施政錯誤，終于舉起叛旗，結(jié)果戰(zhàn)敗身亡，其所屬的藤原家也遭受重創(chuàng)。

據(jù)記載，孝謙上皇平亂時出借了部分正倉院收藏的武器，后將其中的小部分予以歸還。第72回正倉院展出展的武器中就有一些參與了這次平亂。

《國家珍寶帳》記載光明皇后獻納有“御甲一百領(lǐng)、短甲十具、掛甲九十領(lǐng)”。短甲和掛甲是日本平安時代中期以前兩種主要的甲胄形式。短甲用金屬或皮革札片連綴成整體，保護軀干；掛甲則用繩紐穿連甲片，并使各片順次層疊，增強防御效果。奈良時期日本學習唐朝制造了裲襠式的掛甲。

正倉院的的短甲以金屬制成，表面磨白或涂金漆。掛甲由小鐵片連綴而成，邊緣用織錦或白、紫色的皮革包裹，內(nèi)里施以緋絁，色彩相當豐富?，F(xiàn)存的殘片還留有部分用以連綴的錦繩和皮條，內(nèi)里也附有部分緋絁殘片。推測短甲用于步戰(zhàn)，具伸縮性的掛甲用于馬戰(zhàn)。

本次展出的御甲殘片材質(zhì)為鐵，每片均呈圭形，上寬下窄，長7.2厘米，寬0.9—1.2厘米，兩端有孔，應是掛甲的組成部分。

據(jù)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楊泓先生的研究，日本古墳時代鐵甲胄發(fā)生過兩次明顯的變化。分別是4世紀短甲及5世紀后半葉掛甲的出現(xiàn)，伴隨第二次變化而來的是成套馬具突然而大量的產(chǎn)生。這兩次變化都應與中國甲胄的影響（通過朝鮮半島）關(guān)系密切，但是日本并不是一味的模仿，而是在吸收、借鑒的基礎(chǔ)上進行改進和再創(chuàng)造，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成套馬具的引進也是如此。

本次展出的這套馬鞍由鞍墊、鞍橋、鞍韉、屧脊、障泥、馬鐙等部分組成。鞍墊長37厘米，以白絁包裹白麻芯制成，上面鋪一張飾以食花鳥及唐草紋的鹿皮。鞍橋前高25厘米，后高24厘米，前后兩輪為桑木，底座為橡木?！度毡炯o略》及《延喜式》中曾記載“禁桑棗鞍橋”，這也從反面說明奈良至平安時代應大量使用過桑棗鞍橋。鞍韉長54厘米，左右各一，表面為涂黑漆的皮革，內(nèi)部為粗布與藺草席。鞍韉下面鋪有山脊狀的屧脊，表面為白絁，邊緣包裹染色皮革，皮革紋樣與鞍墊近似。再下為長方形障泥，原貼有熊毛，現(xiàn)已脫落。馬鐙為鐵質(zhì)涂黑漆的壺鐙樣式，即踏足部分的前部包覆起來的馬鐙。

6世紀之前，東亞地區(qū)的鞍橋均為直立式。初唐以后，鞍橋向后傾斜，鞍面形成與之前大不相同的凹面弧線，既便于上馬又適于承載人體，稱為后橋傾斜鞍，增加了騎馬者的舒適度。

正倉院藏有10套馬鞍，形制接近，均為后橋傾斜鞍，其中一套的腹帶上有“天平勝寶四年十月”墨書銘文，其余馬鞍估計也是這一時期制作的。馬鞍與絡頭、攀胸、鞧帶等構(gòu)成一套完整的馬具，這些文物正倉院均有收藏。

胡祿是箭矢的盛裝用具，背在身后方便攜帶，日本古墳時代已有使用，分為壺胡祿和平胡祿，前者呈壺形，可以包裹大部分箭身，后者的大部分箭身外露。《國家珍寶帳》中記載96具胡祿，正倉院現(xiàn)存33具，根據(jù)漆色分為漆胡祿（黑漆）、赤漆胡祿（赤漆）、白葛胡祿（未涂漆）等。《國家珍寶帳》中還記載正倉院藏有“白阿蘇胡祿”和“漆播磨胡祿”，阿蘇和播磨都是日本地名，那么這些胡祿也許是地方進貢給中央的貢品。

展出的漆胡祿由壺胡祿與箭矢組成。胡祿長50.5厘米，寬12厘米，由藤葛材質(zhì)編織而成，周身涂有黑漆，從上到下有3處起固定作用的皮革綁帶，材質(zhì)為鹿皮。附屬箭矢現(xiàn)存48支，長73.7—81厘米，分為兩束，左束26支、右束22支，左束中有一支箭鏃形態(tài)與其余不同，右束中一支箭比其余短約7厘米。不過胡祿盛裝的箭矢數(shù)量按制應為50，所以這些箭矢是否起初即為配套尚存疑問。

箭矢附有一塊木牌，正反面均有墨書，分別為“矢一柄 木工衣縫大市所給如件”和“天平寶字八年九月十四日”。如前所述，天平寶字八年正是惠美押勝之亂爆發(fā)的時間，據(jù)此推測，這具胡祿和箭矢也許在平亂時被交給了一位叫衣縫大市的木工，亂后又歸還到了正倉院。

《國家珍寶帳》記載正倉院藏有84張梓弓，現(xiàn)存僅27張，其中櫸弓24張、梓弓3張，梓弓均為長弓。如前所述，惠美押勝之亂時正倉院出藏的武器亂后收回了一部分。但用于平亂的武器來源并不僅限于正倉院，歸還存在混亂的情況，未必能還到原歸屬地，如櫸弓中就有明確標明為東大寺而歸還到正倉院的。出展的梓弓弓長214.5厘米，弓體豎直，屈曲較少。整體呈茶褐色，兩端涂黑漆，弓腹挖成槽狀，其來源便不甚明了。

彈弓本為一種遠射武器，后發(fā)展為游戲用具。彈弓與普通弓的主要區(qū)別可能就在于發(fā)射的是彈丸而非箭矢。展出的這件長162厘米，因弓身滿繪散樂圖得名。握手在下方三分之一處，弓弦為竹制，可以通過皮革與弓相連接，彈丸的接觸面在弓弦的中央偏下處。散樂圖由墨色細線描繪而成，內(nèi)容豐富生動，有太鼓、羯鼓、箜篌、琵琶、尺八、橫笛、笙等樂器的演奏者，有戴桿、踏肩、弄丸等雜伎的表演者，還有各色拄杖、圍觀的人物等。散樂及其圖像漢代即已出現(xiàn)，唐代仍盛行不衰，中國也出土過不少與之相關(guān)的畫像或雕塑。其實彈弓本身就是唐散樂的用具之一，《文獻通考》記載飛彈伎：“蓋置丸于地，反張其弓，飛丸以射之也”。

《三國志》記載吳太子孫登“嘗乘馬出，有彈丸過，左右求之。有一人操彈佩丸，咸以為是，辭對不服，從者欲捶之，登不聽，使求過丸，比之非類，乃見釋”。這里的彈丸應該就是彈弓發(fā)射的，推測殺傷力也不會小，否則孫登手下不用費此周折。而“比之非類”意味著附近同時有別的操弓者，那么也許說明當時彈弓是常見的器具吧。

正倉院藏木畫紫檀雙六局側(cè)面繪有一幅狩獵場景，獵人張弓射獅，畫面中卻未見箭矢，而且獵人右手放于弓弦三分之一處，所用應該就是彈弓。這里的彈弓顯然仍發(fā)揮著武器的作用。

鞆即皮質(zhì)護手，為弓射器具，戴于左腕，可防止手被弓弦反彈所傷。正倉院現(xiàn)存15枚皮護手，展出的這件長11.2厘米，寬5.9厘米，由兩塊皮革縫制而成，兩端用皮條相扣合加以固定，表面涂黑漆，皮質(zhì)不確定，可能為牛皮或馬皮，內(nèi)部可見白毛。尾張國和駿河國的正稅帳曾記載護手原料有馬、牛、鹿皮等?！度f葉集》載有元明天皇“鞆音發(fā)鳴振耳聞”的詩句，描寫的正是武士張弓射箭時弓弦彈到護手的聲音。

金銅鈿莊大刀全長74.5厘米，把長14.9厘米，身長53.9厘米。刀把為紫檀制，刀鞘全面涂黑漆，除銅具和玻璃珠以外沒有其他裝飾，與正倉院藏金銀鈿莊大刀相比至為樸素，但刀身較薄，很難想象可以用于實戰(zhàn)。東大寺鎮(zhèn)壇用具銀裝大刀以及福島縣稻古館古墳出土鐵刀的形態(tài)與構(gòu)造與之有許多酷似之處，這把大刀也許亦是儀式用具。

正倉院藏有33支長矛，長柄均為木質(zhì)，其中29支長矛的柄部都在木芯外纏有薄竹片，且周身涂有黑漆。握手處以皮革、銅絲、樺皮等包纏，矛尖鐵制。本次展出2支。

文房用刀（正倉院藏品稱這類刀為“刀子”）外形如刀劍，但一般尺寸較小，可以裁斷紙張和木簡，或用于削去文字。正倉院藏有多件裝飾華麗的刀子，本次出展的兩件屬于相對樸素的一類。烏犀把漆鞘樺纏黃金珠玉莊刀子為正倉院藏刀子中尺寸最大的一把，全長30.5厘米，把為黑犀角，鞘為木制，涂黑漆。刀鞘嵌飾碧色玻璃珠和橙色水晶，刀把和刀鞘兩端均有黃金裝飾。

琥碧把金銀鞘刀子兩把為一對，尺寸接近，長度分別為14.4厘米和14.7厘米，刀鞘銀制鍍金，毛雕魚子地裝飾，內(nèi)側(cè)貼有木片。現(xiàn)存刀把為新造，原刀把為琥珀制，作為殘件藏于正倉院中倉。

第72回正倉院展還出展了銅鏡、棋局、樂器等生活用品，以及佛前供物用具和伎樂面、文書等。不管是藥物、武器還是其他用具，光明皇后將諸多寶物獻納給東大寺盧舍那佛的初衷不但在于為先帝祈冥福，還希望“天成地平，時康俗阜。萬姓奉無為之化，百工遵有道之風。十方三界，六道四聲。同沾此福，咸登妙果”。身處這個不知何時疫情才能消散的世界，讓我們共同祈望“天成地平，時康俗阜”。

（作者為南京大學歷史學院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