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倫 段夢蘭 戴納
【關? 鍵? 詞】紅色出版;建黨百年;出版史;演進邏輯
【作者單位】萬安倫,北京師范大學數字出版與數字人文研究中心,北京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段夢蘭,北京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戴納,北京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國造紙術和印刷術在‘一帶一路上的傳播及影響研究”(17BXW046)階段性成果。
【中圖分類號】G239.2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1.11.001
2021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百年來,我國紅色出版事業(yè)從早期的艱難內外環(huán)境中起步,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一步步走向興盛。百年來,一代又一代出版人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戰(zhàn)勝各種困難,推動黨的紅色出版事業(yè)蓬勃發(fā)展?;仡櫚倌昙t色出版歷史,黨領導下的紅色出版,呈現(xiàn)鮮明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特質、革命性和人民性特點。
出版是人類文明傳承和傳播的路徑和工具,出版研究主要涉及出版載體、出版技術、出版符號、出版活動等[1]??v觀歷史,中國共產黨百年紅色出版的演進邏輯即從出版載體、出版技術、出版符號及內容、出版組織演進四個維度展開。
一、百年紅色出版載體從硬質、軟質向虛擬演進
百年來,紅色出版載體受內外環(huán)境影響,演進特征呈現(xiàn)微化、軟化、虛化趨勢,而承載信息量卻呈現(xiàn)從少量到大量直至海量的發(fā)展過程。遵循出版載體的基本屬性,可以將百年紅色出版劃分為硬質出版、軟質出版、虛擬出版三種情況??傮w從硬質、軟質向虛擬出版載體演進。
1.硬質出版在黨的百年傳播史上地位獨特而重要
硬質出版作為人類出版文明的最初形態(tài),以泥板、巖壁、甲骨、簡牘等為代表,體現(xiàn)了人類出版文明的早期智慧。公元前2世紀,東西方分別發(fā)明使用植物纖維紙和羊皮紙,幾乎同時跨入軟質出版大門。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紅色出版以軟質出版為主、虛擬出版為輔,但硬質出版一直發(fā)揮著獨特而重要的作用。硬質出版形態(tài)主要表現(xiàn)在板報、壁畫、墻報等出版實踐上。盡管硬質出版整體占比不大,但其在黨的思想傳播方面作用極大,尤其在基層群眾中具有較強的宣傳性、導向性和影響力。
(1)標語、墻報、壁畫等硬質出版實踐
中國共產黨早期(1921—1927年)的宣傳雖有明確政治立場,但囿于嚴峻復雜的高壓環(huán)境,書于墻頭、石壁的硬質出版活動較少。在局部掌握政權的中央蘇區(qū)和陜甘寧根據地等區(qū)域,硬質出版實踐發(fā)揮了重要作用,與革命斗爭形式緊密配合,遍布蘇區(qū)或根據地的街頭巷尾。其中,標語和墻報是獨特的硬質出版形式。這種出版形式就是在行軍途中或部分村鎮(zhèn),將“打土豪分田地” “尊重農民權力”“共產黨是替窮人找飯吃的政黨”“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等通俗易懂的宣傳標語,用墨汁、紅珠粉汁甚至炭灰、黃泥湯等直接書刷于圍墻、房體等上。這樣的標語、墻報遍布城鎮(zhèn)鄉(xiāng)村。出版符號除文字符號外,還有圖畫出版符號——用顏料或墨汁在墻壁上作畫。知名畫家李琦在回憶錄中表示,在抗戰(zhàn)區(qū)可以看到大幅抗戰(zhàn)壁畫,有“手持鋼槍的子弟民兵英雄形象”等[2]。各類宣傳壁畫傳達愛國情懷,在文化知識水平不高的根據地,壁畫等硬質出版的宣傳激勵作用毋庸小覷??姑涝瘯r期,以“痛擊美帝”“最可愛的人”等為主題的各類宣傳畫、宣傳板報鼓舞人心。但標語、壁報、壁畫等往往受制于墻面剝蝕、房屋改造、繪制技術及環(huán)境影響,多數難以保存長久。
(2)以石碑、石壁為載體,垂傳久遠
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以石碑、石壁為出版載體的硬質出版逐漸增多。這些石質出版多以花崗巖、青石等石碑、石壁為載體,運用凹雕或浮雕技術,進行圖文出版。1958年,百年紅色硬質出版典范的人民英雄紀念碑樹立,以“紀念死者,鼓舞生者”(周恩來語),碑體篆刻碑文和浮雕,碑身正面為毛體書法“人民英雄永垂不朽”,背面為毛澤東主席撰稿、周恩來總理書丹的碑文。
2.軟質出版是黨百年宣傳鼓動工作“最銳利的武器”
百年紅色出版歷史中,留下了無數軟質出版實踐和成果。中國共產黨認為,“報紙、刊物、書籍是黨的宣傳鼓動工作最銳利的武器”[3],黨領導下的軟質出版事業(yè)在早期艱難的內外環(huán)境中曲折發(fā)展,逐漸走向興盛。
(1)先進知識分子創(chuàng)辦并印刷報刊和書籍
中國共產黨的軟質出版事業(yè)是黨領導人民取得革命勝利的重要手段,也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播的重要途徑。中國共產黨成立前,信仰馬克思主義的先進知識分子就已經紛紛開始進行軟質出版實踐探索,在各地創(chuàng)辦報紙、刊物,翻譯馬克思主義文章。陳獨秀在1915年創(chuàng)辦了《青年》(后更名《新青年》)雜志,毛澤東在1919年主編刊物《湘江評論》,影響大批有志青年和有識之士。中國共產黨成立后,大批現(xiàn)代軟質出版報刊、書籍出版,面向社會大眾介紹、傳播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影響深遠。1922年誕生于上海的《向導》周刊是中國共產黨的第一份中央級政治機關報。
(2)軟質出版載體選擇或因陋就簡或因地制宜
在早期特殊環(huán)境中,共產黨人采用布告等方便快捷、易于復制的軟質載體傳播,方便群眾相互傳閱。隨著中央蘇區(qū)根據地的建立,針對性較強的小冊子、報刊、圖書等形式的軟質出版物逐漸增多。由于敵人封鎖,中央蘇區(qū)一直無法獲得充足的印刷紙張,于是,共產黨人便利用當地盛產的毛邊紙等作為軟質出版載體,《紅色中華》《斗爭》等皆以毛邊紙?zhí)娲鷤鹘y(tǒng)印刷紙張[4]。陜甘寧邊區(qū)及其他革命根據地內的軟質出版事業(yè)發(fā)展更進一步,陜北革命根據地先后出版了20余種報刊和400多種書籍。受制于惡劣環(huán)境,各根據地出版人因陋就簡、因地制宜,虛心向群眾學習,學習使用甚至制造“馬糞紙”“馬蘭草紙”等當地土紙,用于印制傳單、小冊子等。
(3)軟質出版從“出版弱小之國”到“出版大國”,闊步邁向“出版強國”
百年來,全國出版社從最初的不足百家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585家;書店從最初的不到3000家發(fā)展為現(xiàn)在的20多萬家;出版物也從最初的12153種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50多萬種,實現(xiàn)了從“出版弱小之國”向“出版大國”的歷史性飛躍。目前,中國出版處在世界前三的位次,正以昂揚的姿態(tài)向“出版強國”邁進。出版載體也從“土法”造紙,走向“新聞紙”“道林紙”“輕涂紙”“膠版紙”“銅版紙”等軟質載體鼎盛時代。作為印刷《毛澤東選集》《鄧小平文選》首選用紙的岳陽林紙生產“黨建文獻專用紙”,其紙張平滑細膩,色彩還原度高,可承印重點文獻。
3.出版載體從硬質、軟質向虛擬轉化和演進
百年紅色出版,載體從硬質、軟質轉向虛擬,形態(tài)從靜態(tài)轉向動態(tài)。紅色出版活動和實踐不再局限于墻體、紙質等實體固態(tài)載體,而轉向虛擬和半虛擬出版載體。聲光電磁的發(fā)明發(fā)現(xiàn),以及計算機和互聯(lián)網技術的發(fā)展,人類從錄音、錄像的音像出版,逐漸發(fā)展到電腦、移動終端和網絡,出版載體也從磁盤、膠片、磁帶、光盤等半虛擬載體,發(fā)展到英特網和數據云等虛擬載體。黨領導的數字出版在新世紀逐漸實現(xiàn)彎道超車,從“跟跑”到“并跑”,初具“領跑”之態(tài)。
(1)出版載體逐漸轉向數字化和虛擬化
隨著聲光電磁的發(fā)明發(fā)現(xiàn),虛擬出版進入初級階段,以錄音拍照為發(fā)端,蟲膠唱片、盒式磁帶、3.5寸盤、光盤、U盤等半虛擬載體一路發(fā)展。全民抗戰(zhàn)時期,上海幾十家民營電臺廣泛邀請愛國人士編寫抗戰(zhàn)歌曲、廣播劇,播報抗戰(zhàn)新聞,面對日本當局打壓仍然堅持[5]。隨著二進制技術的長足發(fā)展,數字出版開始成為新興產業(yè),電子圖書、數字報刊、數字音樂、數字動漫、數據庫等全面興盛。人們獲取知識和信息的途徑從傳統(tǒng)書報刊轉向承載信息更全面的各種虛擬出版載體。
(2)網絡成為數字出版時期紅色出版的基本載體
20世紀中葉,伴隨計算機及其出版技術的出現(xiàn)和發(fā)展,虛擬出版進入快速發(fā)展期,以互聯(lián)網為基礎的網絡成為最基本的載體和介質。在Web1.0時代,出版內容更多以單項瀏覽為主,傳播迅速、及時的信息技術逐漸改變人們原有的閱讀習慣,電子書籍、數字期刊逐漸行世。2012年11月,我國首次實現(xiàn)黨代會文件數字出版[6]。在以用戶為主導的Web2.0時代,以用戶為核心的出版理念把握用戶心理與滿足用戶需求,打破了單向、被動的傳統(tǒng)出版局面,網絡中膨脹的信息成為資源被放入信息資源庫中。人民出版社重點建設了“中國共產黨思想理論數據庫”,依托中央級權威資源宣傳黨的路線方針政策,作為開放平臺為人民群眾服務。Web3.0時代是出版內容的萬物感知與智慧控制時代,出版理念和技術創(chuàng)新以滿足內容個性化需求為主,H5、短視頻、網絡直播、VR/AR/MR產品等與紅色出版相結合,迸發(fā)出無限生命力。數字技術和智能技術的不斷發(fā)展給紅色出版帶來更多想象,虛擬出版載體和沉浸式的傳播空間拓展紅色出版新未來空間。
二、百年紅色出版的技術演進邏輯
刻、寫、鑄、畫是硬質出版常見的幾種復制技術,而真正意義上的出版或版印要從公元7世紀唐代的雕版印刷開始算起。到中國共產黨成立前后,石印、油印、鉛印等印刷復制技術已較為成熟,但早期出版技術隨著特殊環(huán)境而變化,并在革命斗爭中隨著黨出版事業(yè)的發(fā)展逐漸走向成熟和穩(wěn)定。
1.快捷簡便的油印、石印等出版技術盛行
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以來一直深諳出版的重要性,在成立初期便出版各類報刊、書籍。黨在初期建立了許多地下印刷廠,當時的機器設備十分簡陋,出版所需的物資匱乏,地下印刷廠期間一般具備最基礎的機器即可開始印刷[7]。
在共產黨成立初期的出版印刷中,快捷、簡便的石印、油印等出版技術逐漸盛行。石印是依據石材吸墨而油水不相容的原理創(chuàng)制的便捷印刷方法,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曾經盛極一時,后隨科考廢除而衰落。油印是手工或機器操作滾筒在紗簾上來回滾動,油墨漏過孔眼即可印在紙張上。革命戰(zhàn)爭年代,方便攜帶、成本低廉的油印技術快速發(fā)展,整套的油印設備可以裝在小箱子里,靈活攜帶、持續(xù)印刷。油印出版物《少年》于1923年8月創(chuàng)刊,周恩來、鄧小平曾參與編輯出版工作。
在根據地,石印、油印等簡易印刷技術被廣泛使用。1929年紅軍第四軍軍黨部編印的油印版《中國共產黨宣言》手冊,在紅軍主力轉戰(zhàn)其他革命根據地的過程中張貼、散發(fā)[8]。早期的油印出版中也有較多單頁的畫像、傳單,比如油印版的毛澤東畫像等。采用石印、油印等技術的紅色出版物是環(huán)境艱苦、物資匱乏年代中國共產黨艱苦奮斗和重視宣傳的重要體現(xiàn),是紅色出版史上的寶貴文化遺產。
此外,革命斗爭過程中也有采用手抄、木刻技術的紅色出版物,但留存下來的文獻資料較少。1953年在四川紅油發(fā)現(xiàn)的珍貴《紅軍歌謠集》手抄本,將紅軍傳唱的歌謠抄錄在土紙上。而木刻版畫是用刀具或化學物質在木板上進行創(chuàng)作的藝術形式,陜甘寧邊區(qū)部分農民自主參與版畫創(chuàng)作,提升了群眾的政治熱情和文化藝術水平。
2.從石印、油印到規(guī)模鉛印的技術演進
在黨的領導下,出版技術伴隨著革命斗爭逐步發(fā)展、逐漸改進。盡管條件艱苦,規(guī)?;挠∷S仍逐漸建立,共同形成紅色出版的流程化運作。
我黨早期的地下印刷廠時常被敵人破壞,從艱苦環(huán)境下運用石印、油印技術,逐漸發(fā)展為使用鉛印技術,出版了眾多有關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出版物,在蘇區(qū)開始建立起小規(guī)模的印刷廠。1931年8月,中共中央在江西瑞金建立中央直屬印刷廠,配備有鉛印機、澆字機、照相機等設施,出版了大量的書籍、報刊和小冊子。延安時期,中共中央建立了較有規(guī)模的印刷廠,如延安中央印刷廠、八路軍印刷廠等,成為鼓舞群眾、打擊敵人的宣傳支撐。許多印刷廠建廠之初只有幾臺鉛印機,隨著機械的增加和技術的進步,活字鉛印的書報刊行世漸多。
新中國成立后,各地紛紛建立起大規(guī)模的鉛活字印刷廠,在較長的一段時間內,出版技術主要依靠鉛活字印刷。直到20世紀70年代,北京大學王選院士帶領團隊成功研制出中文信息處理系統(tǒng)——漢字信息處理與激光照排系統(tǒng),掀起了我國印刷技術革命——“告別鉛與火,迎來光與電,奔向數與網”。
3.出版技術開始向VR\AR\MR等虛擬出版技術演進
進入新的數字出版時代,數字技術助力紅色出版。數字化出版技術得到長足發(fā)展,“虛擬技術+出版”成為主流交互形式,從大數據、云計算技術的應用,到VR(Virtual Reality)技術、AR(Augmented Reality)技術、MR(Mixed Reality)技術對紅色出版的升級再造,紅色出版全新格局正在被構建。
數字化技術將圖、文、聲、像等各類型的信息轉換為二進制數字后進行運算、儲存和傳播,多媒體技術將多個單媒體形式的信息復合,網絡技術通過通信設備和通信線路連接萬物,多種新技術的運用也直接影響著紅色出版的轉型升級。共產黨員網是集思想理論、黨章黨規(guī)、組織工作、黨員教育于一體的黨員教育學習平臺,平臺中有圖、文、音視頻等多種學習資源。由中共中央宣傳部主管的學習強國學習平臺立足全體黨員,滿足人民的學習需求。充分運用先進技術的互聯(lián)網學習平臺為人民群眾提供上佳的數字出版內容,是紅色出版在數字出版時代的全新呈現(xiàn)。
3R技術(VR\AR\MR)運用于紅色出版產業(yè),成功打造沉浸式、互動化閱讀場景,立體化版圖構建更進一步。在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之際,全國各地積極開展黨史學習教育。其中,利用3R技術開展黨史教育出版實踐,體現(xiàn)了數字技術發(fā)展下紅色出版和教育的新路徑。天津市和平區(qū)組織黨員干部群眾參觀“VR紅色黨建·廉政教育”展館,博誠盛源推出VR黨建館黨史教育體驗系統(tǒng)。在3R技術的加持下,黨員和群眾能夠親身體驗前人曾經歷過的人生,深入學習黨的發(fā)展歷程,體悟黨的崢嶸歲月。
正確運用新的虛擬出版技術和數字化手段,形成以紅色出版數字圖書與報刊、數字網站與平臺、數字資源庫與管理系統(tǒng)相結合的穩(wěn)定出版體系,不斷拓展紅色出版新天地。
三、百年紅色出版的符號與內容演進邏輯
1.從圖文到聲像,出版符號迎來時代性轉向
出版符號包括以具象思維為主的圖畫和象形文字符號、以抽象思維為主的文字符號,以及以聲音、影像等為主的聲像符號。紅色出版一百年間,呈現(xiàn)不同出版符號同頻共振的狀態(tài),出版符號從以文字符號為大宗向以非文字符號為大宗轉向。
(1)文字符號為主,標語、宣傳畫受重視
馬列主義和共產主義等思想傳入中國,早期主要以文字符號傳播,先進知識分子和愛國志士主要通過閱讀書報刊,學習和接受馬克思主義。文字符號百年來在中國共產黨的思想理論和方針政策宣傳中起到了主導性作用。書報刊閱讀要求一定的受教育程度和文化知識水平,這就決定了馬克思主義等先進思潮在中國的傳播對象由知識精英群體慢慢滲透到普羅大眾。
標語口號、宣傳畫等宣傳方式以其獨特的號召力受到黨的重視。中國共產黨于1930年11月發(fā)布《宣傳動員令》,其中對如何進行標語宣傳做出規(guī)定。墻壁標語簡短有力、通俗易懂,適合知識文化水平較低的廣大農村地區(qū),是戰(zhàn)時黨宣傳工作的重要形式。進入新時代,標語宣傳同樣承載著黨和政府政治宣傳的重任,近期為號召民眾接種疫苗,出現(xiàn)“我們一起打疫苗,一起苗苗苗苗苗”的標語,是黨領導的防疫事業(yè)的出版符號和內容的時代性創(chuàng)新。
在革命和建設歷程中,宣傳畫一直受到高度重視,早在革命初期就有“墻頭畫”等形式。比如胡一川的木刻宣傳畫《軍民合作》表現(xiàn)了陜北老農用自家的毛驢為八路軍運送槍支彈藥時的喜悅心情[9]。在長征途中,紅軍創(chuàng)作了大量反映大眾被壓迫、號召民眾進行斗爭的宣傳畫。在解放區(qū)的宣傳畫作品中,有大量反映土地改革和黨的方針政策的題材,比如力群反映大生產運動的《豐衣足食圖》等[10]。
(2)出版符號向音頻、視頻等非文字符號轉向
新時代,黨的出版事業(yè)大步邁進虛擬出版時代。虛擬出版符號以聲音、影像等非文字符號為大宗,有聲書、短視頻、網絡直播等新型出版?zhèn)鞑バ螒B(tài)方興未艾,出版符號類型從文字出版符號朝非文字出版符號的轉向趨勢凸顯,出版形態(tài)呈現(xiàn)全息化、多媒介、融合性及場景化特征[11]。十八大閉幕后,出版單位同步推出了十八大報告、中國共產黨章程、會議文件匯編電子書,這是黨的出版?zhèn)鞑ナ飞系拇笫录?/p>
音像出版對傳承和激活黨史文化脈絡有著重要作用。為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百煉成鋼:中國共產黨的100年》《絕對忠誠之國家利益》《我們的時代》等大批紅色題材網絡劇、紀錄片及網絡視聽作品逐步在各大平臺與群眾見面。百年紅色出版的符號和內容呈現(xiàn)兼容并蓄、創(chuàng)新升級的特點。其演進邏輯背后受到出版內容、技術、目的等因素的多重影響,出版符號的變化和創(chuàng)新既要滿足黨的宣傳、教育和輿論引導功能的需要,又要貼近人民群眾的知識水平,既要在傳承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基礎上展現(xiàn)文化自信,又要緊跟時代腳步、與時俱進。出版符號向音頻、視頻等非文字出版符號的時代性轉向問題值得重視和研究。
2.宣傳紅色思想,出版內容緊緊圍繞黨的實踐路徑
中國共產黨百年紅色出版的內容始終緊密圍繞黨的實踐歷程,始終配合黨和國家的發(fā)展戰(zhàn)略,以人民為中心的優(yōu)質紅色出版內容,既宣傳思想,也鼓舞時代。
(1)初期宣傳馬克思主義理論及其他進步思想
中國共產黨成立前和成立早期,大批信仰共產主義的先進知識分子在全國范圍內廣泛宣傳馬克思主義和進步思想,《新青年》《湘江評論》《共產黨》等刊物聚焦馬克思主義思想和革命理論,影響廣泛。隨著革命和戰(zhàn)爭形勢以及共產黨地位等的變化,黨的新聞宣傳與出版內容也發(fā)生轉向。從《新青年》吹響五四運動的號角,成為宣傳馬列主義、反帝反封建思想的陣地開始,黨的出版便深刻打上向往革命、支持進步事業(yè)的紅色印記,代代出版人遵循紅色出版的底色基調,擔負著追求真理和啟迪民智的神圣使命。據統(tǒng)計,新中國成立前國內共出版紅色讀物400余種,其中生活書店、讀書出版社、新知書店出了200種,其余為解放區(qū)的出版社所出[12]。
(2)服務大局,出版內容始終圍繞黨和國家的發(fā)展戰(zhàn)略
新中國成立初期,為鞏固和建設社會主義政權,配合土地改革、“三反五反”等運動,在黨中央領導下,出版機構大量出版了一批介紹中共黨史、黨的建設、黨的理論等讀物,廣泛在群眾中宣傳黨和政府的方針政策,激發(fā)人民群眾的熱情。進入社會主義改造時期和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黨的出版繼續(xù)加強政治意識形態(tài)宣傳,出版工作配合計劃經濟的展開而進行?!拔母铩苯Y束后,黨面臨著思想、政治、組織等各個領域全面撥亂反正的任務,《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傷痕》《班喬廠長上任記》等出版發(fā)行,改革開放逐漸成為時代主潮。
(3)新時代,主題出版向精品化發(fā)展
主題出版是出版單位配合國家重大活動、重點宣傳開展的出版工作,既能反映社會主流意識、傳播時代價值,又具有一定社會影響力。主題出版不僅在國內受眾中獲贊無數,還逐漸走向世界,讓全世界通過出版渠道了解中國。2020年6月,《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三卷以中英文雙語出版發(fā)行。10月,《習近平扶貧故事》26個語種的版權由商務印書館與俄羅斯等六個國家簽訂輸出協(xié)議。主題出版日漸成為中國特色的出版方式之一,開始走大眾圖書出版?zhèn)鞑ブ?,“叫好又叫座”。如《平易近人——習近平的語言力量》《紅星照耀中國》《中國共產黨為什么能》等圖書都進入各大銷售排行榜前列,成為優(yōu)秀的大眾暢銷圖書[13]。
百年紅色出版正是百年黨史的濃縮,黨的出版內容時刻緊跟黨的偉大實踐,真實記錄和客觀反映著革命、建設、改革和新時代每段歷程的苦難輝煌。
四、百年紅色出版組織演進邏輯
1.出版組織從地下走向地上
中國共產黨由于其主義和綱領與反動政權勢同水火,白色恐怖下,黨的出版生存形態(tài)只能是地下或半地下狀態(tài)。如上海書店的發(fā)行是隱蔽的,或晚上秘密發(fā)行,或另租房子轉移目標,但孫傳芳進駐上海后,還是以“煽動工團,妨礙治安”名義封閉了上海書店。國民革命期間,國民政府嚴厲打擊有“共產赤化”嫌疑、左翼的書籍報刊,共產黨開設的華興書店、北方人民出版社、無產階級書店均是“地下運行”,采取偽裝封面、變化書名等方法,比如《紅旗》雜志曾用過《歡樂女神》等偽名。盡管如此,仍有大量向往光明、追求進步的出版人,如邵飄萍、林白水、史量才等,為紅色出版事業(yè)犧牲了生命。在出版環(huán)境惡劣艱苦、出版技術尚且落后、職業(yè)薪酬極不穩(wěn)定的條件下,正是一代又一代出版人對紅色出版的執(zhí)著奉獻,才讓紅色基因得以傳承,讓革命思想得以傳播。
中國共產黨在籌建過程中和成立初期,一批愛國志士為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出版?zhèn)鞑ケ甲吆籼?。李大釗、陳獨秀、毛澤東、周恩來等政治人物都曾是出版巨匠,由此也奠定了紅色出版“政治家辦報”的基本特質。隨著中國共產黨成為執(zhí)政黨,紅色出版環(huán)境轉好,出版組織也從地下走向地上。1949年2月,中共中央宣傳部出版委員會成立,11月,在該委員會基礎上組建中央人民政府出版總署,中國共產黨開啟全面管理全國出版工作的新征程。管理機構名稱經歷“文化部出版局”“國家出版局”“新聞出版總署”“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等數次變革,2018年3月,新聞出版管理職責劃入中央宣傳部,對外加掛國家新聞出版署(國家版權局)牌子。目前,出版人才隊伍的建設快馬加鞭[14],推動出版組織的發(fā)展壯大,出版行業(yè)已成為文化產業(yè)的支柱性行業(yè),形成對“文化強國”戰(zhàn)略目標的基礎性支撐。
2.黨始終處于出版組織的領導核心
中國共產黨一直重視宣傳出版工作。中共一大通過的關于黨的奮斗目標的第一個決議中指出:“一切書籍、日報、標語和傳單的出版工作,均應受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或臨時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的監(jiān)督。”[15]從我黨最早創(chuàng)立的人民出版社、《向導》、《覺悟》,直至剛剛創(chuàng)辦的新報、新刊、新社、新媒體,此原則一直是堅持不渝的基本遵循。
大革命時期,我黨先后設立了新青年社、人民出版社、上海書店和長江書店四家機構,出版發(fā)行了許多革命書刊,發(fā)揮了堅韌不拔的戰(zhàn)斗作用,向廣大群眾進行了革命宣傳和教育[16]。延安時期,為糾正黨內錯誤思想,中共中央禁止王明以個人名義發(fā)行出版物。整風運動中,黨內教材逐漸用中央領導人對馬列主義的論述代替“蘇聯(lián)經驗”和教條主義的闡釋[17],在教材出版上體現(xiàn)黨一元化領導思想的推進。
新中國成立初期,中共中央直接領導和部署新華書店的各項出版業(yè)務,這使中央得以迅速組織大批政治理論、時事宣傳以及教科書等出版物在全國出版發(fā)行,不僅保證了黨內思想宣傳的需求,也為中國共產黨迅速奪取全國思想文化戰(zhàn)線的領導權發(fā)揮了重要作用[18]。1983年6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做出了《關于加強出版工作的決定》,這一份極為重要的綱領性文件,是自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來,黨中央、國務院首次直接做出的關于出版工作的決定。
2018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提出新形勢下宣傳思想工作“舉旗幟、聚民心、育新人、興文化、展形象”五項使命任務,這成為新時代黨指導出版工作的新方向和新目標?!皥猿贮h對意識形態(tài)工作的領導權”作為“九個堅持”的統(tǒng)領,是新聞出版工作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
3.出版組織由作坊式轉向集團化
建黨初期至新中國成立,黨的出版組織受內外環(huán)境影響,出版組織的體制機制建設尚不完善。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私營出版發(fā)展迅速,到1952年底私營出版社數量超過國營出版社數量5倍。1956年底,出版行業(yè)完成社會主義改造,出版機構總數101家,基本實現(xiàn)國有化,這一根本屬性至今未變。改革開放后,全國出版社數量迅速增長,1978—1991年,出版社由105家增至465家。經濟體制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出版業(yè)進入市場競爭時期。這段時間出版業(yè)呈現(xiàn)“粗放式發(fā)展”狀態(tài),一些出版社片面追求經濟效益,同質化現(xiàn)象嚴重,放棄審稿把關等責任,針對這些情況,1994年新聞出版署提出由規(guī)模數量增長向優(yōu)質高效轉移的新思路[19]。
2003年6月,文化體制改革工作開始推行,出版業(yè)發(fā)展開啟新征程。一方面是組建集團,2002年起,各地出版集團陸續(xù)組建,通過整合資源、優(yōu)化結構,創(chuàng)新體制、機制,全面提升集團的綜合實力;另一方面是轉企改制,截至2019年底,全國共有經批準的出版?zhèn)髅郊瘓F124家,21家集團資產總額超過100億元 [20]。與此同時,在出版人才體制完善上,2001年起,國家對出版專業(yè)技術人員實行職業(yè)資格審查制度,推進紅色出版人才建設的規(guī)范化標準化[21]。出版組織從過去的作坊式、家庭型發(fā)展演進為國際化、集團化。
黨十八大以來,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正確領導下,出版業(yè)繼續(xù)深化改革、創(chuàng)新發(fā)展。出版單位愈發(fā)重視紅色主題出版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不斷出版大批引領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弘揚主旋律的主題圖書。在專業(yè)知識服務方面,出版企業(yè)響應新基建號召,積極構建技術基礎和技術平臺助力數字出版,加大技術在內容產業(yè)的投入和應用,加快內容供給的智能化進程,進一步升級數字出版的知識服務[22]。2020年,面對突如其來的疫情,出版行業(yè)響應習近平總書記和黨中央號召,扛起知識防疫抗疫大旗,以網絡圖書、數據庫、網絡課程、電子書、有聲書、音樂、曲藝、公益小游戲等,滿足特殊時期廣大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生活需要。
五、結語
百年紅色出版,既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走向自信自強的奮斗史,也是中華文化貢獻于人類文明的發(fā)展史。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出版發(fā)展演進的實踐性和真理性選擇。中國共產黨領導一代又一代出版人,為“收錄信息、整理知識、萃積文化、傳承文明”前赴后繼、頑強拼搏,以開放的胸懷和海納百川的氣度致力于中華文化和人類文化的進步提升[14]。在紅色出版引領下,中國已從出版弱小之國,一躍成為出版大國,正闊步邁向出版強國,進而實現(xiàn)文化強國。此乃未來中國出版發(fā)展演進的綱領性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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