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白居易詩中的藥意象

王丹

一、白居易詩中的植物類藥意象

白居易的詩中提到的植物類藥材品種齊全，數(shù)量龐大。下面分別從植物類藥意象的分類與特點兩個方面進行論述。

（一）植物類藥意象的分類

植物類藥意象可分為生藥類藥材與成藥類藥材。

生藥指的是純天然未經(jīng)加工或者簡單加工后的藥材。生藥按照藥用組成部位的不同可分為：莖類生藥、花類生藥、種子類生藥、根類生藥等。

莖類生藥意象有黃麻、黃芪、紫芝。白居易詠藥詩中“黃麻”意象一共出現(xiàn)兩次?！恫綎|坡》中的“徐曳黃麻屨”以及《見于給事暇日上直寄南省諸郎官詩因以戲贈》中的“黃麻敕勝長生箓”一句。

花類生藥意象有藤花。白居易詠藥詩中“藤花”意象一共出現(xiàn)六次。如《紫藤》中的“藤花紫蒙茸”、《招韜光禪師》中的“洗手摘藤花”等。

種子類生藥意象有杜若。白居易詠藥詩中“杜若”意象一共出現(xiàn)一次，即《昆明春·思王澤之廣被也》中的“洲香杜若抽心短”一句。

根類生藥意象有黃精、地黃、葛。白居易詠藥詩中“黃精”意象一共出現(xiàn)一次?！多嵣鷩L隱天臺，徵起而仕。今復謝病，隱于此》中的“黃精花豐茸”一句。“地黃”意象一共出現(xiàn)四次。如《采地黃者》中的“田中采地黃”;《馬墜強出贈同座》中的“行呷地黃杯”。而“葛”意象共出現(xiàn)三次。例如《泛湓水》中的“青蘿與紫葛”等。

接下來是成藥類藥意象。成藥是以生藥為基礎成方后而制作成的藥。白詩中出現(xiàn)的有決明丸。白居易詩中“決明丸”意象一共出現(xiàn)一次，即《眼病二首》中的“盒中虛撚決明丸”一句。

（二）植物類藥意象的特點

白居易詩中出現(xiàn)大量藥意象，其中包括大量植物類藥意象。作者選取這類意象主要是描述其日常服藥的一些狀況。本文主要列舉白居易詩中出現(xiàn)的典型藥意象，比如，黃精、黃麻、黃芪、地黃、決明丸、野葛、紫芝、藤花、杜若等。詩中出現(xiàn)的植物類藥意象的特點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四個方面：

特點一，不但寫藥，還詳細記載其采制過程。作者在描述藥意象的同時，不單單刻畫其表象，更是比較詳細地記錄藥的采集過程，這一點可以更好地印證詩中所描述藥材的真實性。比如《眼病二首》《有木詩八首》其五等。白居易的《眼病二首》其一中提及：“盒中虛撚決明丸?！弊髡咄砟觊e居，久患眼疾，便只好親自制作決明丸。由此看來，作者寫有關植物類藥意象的詩要通過細致觀察，才能詳細記載藥的采集過程。

特點二，植物類藥意象傳達了“藥食同源”的思想，體現(xiàn)了作者極強的保健養(yǎng)生意識。作者在《招韜光禪師》一詩中，提及了“葛”這個中藥意象：“濾泉澄葛粉，洗手摘藤花?！背嗽娭凶髡咛岬降挠酶鸱鄞停髡哌€摘了藤花。另外，白樂天在《齋居》中還提到了“黃耆”，“黃耆數(shù)匙粥”。這些便可印證作者早已把中藥與一日三餐融為一體，達到“藥食同源”的效果。

特點三，植物類藥意象反映出在統(tǒng)治階級殘暴統(tǒng)治下，作者向往歸隱和百姓艱難度日等內容。關心民間疾苦的白居易也借中藥意象表明了自己對百姓疾苦的體恤之情與對日常生活的感慨：在《采地黃者》中，“地黃”訴說了百姓的生活狀況：“歲晏無口食，田中采地黃?！弊髡咄ㄟ^描述“地黃”這個藥意象，感受民間疾苦，同時也表達了對百姓的憐憫之情及對統(tǒng)治者的控訴之情。

特點四，白詩多以植物類藥意象自喻，也多寫景抒情?！蹲栽仭分械摹鞍滓戮邮孔现ハ伞币痪浔銓懗鲎髡咭宰现プ杂?，贊美高潔傲岸的節(jié)操。又如《宿楊家》中的“月照藤花影上階”與《湖上閑望》中的“藤花浪拂紫茸條”，這兩句更是從白天與黑夜兩個視角對紫藤花進行描寫。通過如此細致入微的描寫，字里行間流露出作者內心的清凈恬淡的心情。

二、白居易詩中的礦物類藥意象

除了植物類藥意象，白居易詩中也出現(xiàn)了大量礦物類藥意象。與植物類藥意象論述一致，以下分別從礦物類藥意象的分類與特點兩個方面進行論述。

（一）礦物類藥意象的分類

礦物類藥意象可以分為兩類：一般礦物類藥意象與丹藥意象。

一般礦物類藥意象有云母、硫黃等。白居易詩中“云母”一共出現(xiàn)五次。例如《山下宿》中的“夜舂云母聲”等。詠藥詩中“硫黃”意象共出現(xiàn)一次?！端寂f》中提道：“退之服硫黃?！?/p>

除此，還有部分詩是關于“丹藥”意象的。丹藥多指用丹砂煉成的以求長生不老的藥物。白詩中“丹砂”意象共出現(xiàn)了十二次。比如《游悟真寺一百三十韻》中的“走下丹砂丸”;《勸酒寄元九》中的“山中煉丹砂”;《對酒五首》中的“丹砂見火去無跡”;等等。

（二）礦物類藥意象的特點

白詩中的礦物類中藥意象多出現(xiàn)在用藥詩與戒藥詩中，主要有以下五個方面的特點。

特點一，白居易詩中的礦物類藥意象經(jīng)常作為日常服用的藥物。如詩中出現(xiàn)“云母”意象的多表現(xiàn)為此特點?！霸颇浮睘橐环N礦物類中藥，作者在《早服云母散》中這樣寫道：“曉服云英漱井華，寥然身若在煙霞?！痹娭凶髡叻迷朴碚{節(jié)養(yǎng)身，由此得知，作者在日常生活中有服用中藥以療養(yǎng)的生活習慣。除此，“云母”這個礦物類意象還出現(xiàn)在白居易的其他詩里，如《夢仙》中的“朝餐云母散，夜吸沆瀣精”。單單“云母”這個意象就出現(xiàn)了多次，更別提其他礦物類藥意象了。

特點二，描寫煉制丹藥內容。如《燒藥不成命酒獨醉》中的“白發(fā)逢秋王，丹砂見火空”以及《自詠》中的“朱砂賤如土，不解燒為丹”。唐代時期，煉丹行為也大為興盛。白居易在《燒藥不成命酒獨醉》中一句中寫道：“丹砂見火空。”此句中的“丹砂”為煉丹時所使用的材料，作者借此詩來排遣自己燒藥不成的憂思。以上所涉及的丹藥意象多為作者自己煉丹或對煉丹行為的種種質疑，這也不難理解作者后期為何戒藥，為何大力批判煉丹行為。

特點三，描寫問藥、求藥內容。問藥詩多為作者探訪道士尋藥所作。如《尋郭道士不遇》中便寫出了作者外尋郭道士不遇，請教煉藥之事宜便也延誤;而在《曲江醉后贈諸親故》中，作者借酒醉后寫出：“中天或有長生藥，下界應無不死人。”這兩句是說，天上如果真的存在長生不老之藥，下界應該就會存在不死之人。勸誡自己的同時，也表明自己不再相信問藥長生之事。

特點四，作者通過礦物類藥意象來批判煉藥、煉丹行為。白居易晚年也崇尚煉丹，但在燒丹失敗之后便不再迷戀丹藥，甚至在詩中開始批判這種行為。詩中出現(xiàn)的“硫磺”意象多與煉丹事宜有關。白居易在《思舊》一詩中提到了這一觀點：“退之服硫黃，一病訖不痊。微之煉秋石，未老身溘然?！痹娭忻枋隽恕傲蚧恰边@個意象，“硫磺”本是一類礦物類中藥，但在此詩中作者批斥韓愈服用硫磺以達到延年益壽的目的的行為，甚至列舉批判了許多文人因為煉丹來追求長生不老的行為。作者極力痛斥這種行為，就是因為作者見證了無數(shù)人因為煉丹而致身體患疾，這讓作者也十分痛心。諸如此類的煉藥詩還有很多，在此就不一一舉列了。

特點五，描寫戒藥內容。作者在《不二門》中這樣寫道：“至今殘丹砂，燒乾不成就。……唯有不二門，其間無夭壽?！弊髡咴跓幉怀珊蟊汩_始反思這種煉丹以求長生不老的行為是否真的行之有效，思考之后，作者便有了“唯有不二門”的感嘆，這也能說明作者為何晚年熱衷于佛教，日日吃齋修禪。這里的“不二門”便指的是佛教了。

除了一般的礦物類藥意象與丹藥意象，還有一些詩中出現(xiàn)“以酒代藥”的內容，如《對酒》一文中：“唯將綠醅酒，且替紫河車?！?/p>

三、白居易詩中藥意象的價值和意義

通過對白居易詩中藥意象的分析與探索，可以發(fā)現(xiàn)其詩對后世有極大的價值與意義。下文從兩個方面展開論述。

（一）白居易詩中藥意象的價值

白居易在藥意象方面有自己獨特的描述方法，作者多用自身服藥或者采藥經(jīng)歷來創(chuàng)作詩歌。這一點讓后人在作詩時可以借鑒白居易詩中的保健養(yǎng)生、樂天知命思想以及觀察采藥的方法。如蘇軾的《地黃》一詩中這樣寫道：“地黃餉老馬，可使光鑒人。”作者通過描寫地黃這個意象引申到自己的處境。再有宋代王質《沁園春·二百年間》中也提到了“地黃”，從中可以看出白居易詩對宋代文人的影響。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這些都體現(xiàn)了后人的養(yǎng)生思想。

（二）白居易詩中藥意象的意義

白居易詩中藥意象的意義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一方面，白居易詩中的藥意象體現(xiàn)“藥食同源”的思想?！墩许w光禪師》一詩中的“濾泉澄葛粉，洗手摘藤花”，以及在《春寒》一詩中，作者寫道：“酥暖薤白酒，乳和地黃粥?！背恕案鸱邸?，還有很多，提及這些意象是為了證明作者日常生活里注重養(yǎng)生的思想。

另一方面，詩中藥意象體現(xiàn)出詩人思想的轉變。白居易在尋藥、問藥、煉藥失敗后，由尊崇道教的長生不老轉而尋求佛教的靜心養(yǎng)性。如在《不二門》中寫道：“唯有不二門，其間無夭壽?！睅捉?jīng)周轉，作者最終明白唯有尋求佛教的靜心養(yǎng)性才適合自己。

白居易有關藥意象的詩體現(xiàn)出作者晚年樂天知命、注重保養(yǎng)的養(yǎng)生思想與生活態(tài)度，同時也表現(xiàn)出他晚年由尊崇道教的長生不老轉而尋求佛教的修養(yǎng)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