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以北

葛小明

1

瓷器尚在夢中，光已穿越無數(shù)陰影

此后，許多老舊的事物煥然一新

后羿留下的火種，被昌吉的風(fēng)再一次吹亮

或明或暗的歲月里，總有一些光留下來

——長久地，不曾磨滅地

請記住你經(jīng)歷的明媚與黑暗，幾十年了

“陽光下沒有任何古老的事物”，你說

再古老的瓷器，光走過也會煥然一新

從絲綢之路開始，瓷器里遺忘和珍藏的一切

紛紛涌現(xiàn)出來。活躍，有力，勇敢，生動

多么明亮啊，舉著火把趕夜路的人

因為一聲駝鈴抬了抬頭，那一刻的天空

明媚如白晝，那一刻之所見

正是大西北不曾改變的意中人

駱駝載著大夢，走過滄桑與巨變

每次等待都值得，每次耕耘

都在陽光里獲得收成

絲綢之路載不動，眾多心愿如許

衣衫被西北的風(fēng)吹得格外柔軟。那些沙子

開始學(xué)會等待與掛念，開始學(xué)會

把最柔軟的部分吐露給瑪納斯河

唱晚，是唱不完的落日余暉

是漫漫長夜之海，是天山腳下端著熱飯擔(dān)憂的妻子

一些往事在改革開放后出土，過去的經(jīng)歷彌足珍貴

你說，不能忘記那些開疆拓土的前輩的臉

不能忘記大地上走過的每一個影子

2020年的昌吉，瓷器依然保持神秘

古拙的光已把疲憊洗盡

盛水，煮茗，留住光，包容萬物

瓷器與茶葉在做一生堅持的事情

把心酸和委屈裝進去，把樸實和善良裝進去

把華夏文明的蛛絲馬跡裝進去

——裝進去才能留下來，你是這樣說的

藍天，草原，冰川，明晃晃的一切

別忘了曾經(jīng)一起吃苦的人，你說

瓷器周身的印記不會磨滅，流過汗的土地才能碩果累累

在昌吉一帶，光能穿過所有黑暗，且鏗鏘有力

如果天空偶爾陰霾，不用過分擔(dān)心

在這個以絲綢與茶葉命名的地方

太陽的到來從不會耽擱太久

2

太陽鳥從第一束陽光中醒來

揮動幾下翅膀，就讓一座座城市變得明亮異常

火光朦朧，一群步伐堅定的人跟著走了出來

天山腳下的樓群一夜長高，高過無數(shù)貧窮和疲憊

最早的火車啟動了，它們的去向神秘

祖?zhèn)鞯拇緲愫秃駥?，跟著火車去往四面八?/p>

游子，旅客，布道者，等待了很久的人

終于走在一起

——長久地，不變地

我住的小鎮(zhèn)，每天都有勞作者早出晚歸

他們最先感知光明，然后溫暖細小與宏大的人間

包括駱駝、草木、人群、帳篷、黎明

以及屋頂上方遼闊而蒼茫的空間

這座城市，告訴我們一縷陽光的心事

告訴我們每次出山的喜悅與期待

告訴我們一枚葡萄怎樣在光的襁褓里成熟

告訴我們只要勤懇就一定能讓身影鍍滿金光

我住的小鎮(zhèn)，皆是敢闖之人。歷經(jīng)風(fēng)浪的魚

已經(jīng)在光芒下翻身，反復(fù)地，改頭換面

重新認識這座日新月異的城市吧

絲綢古道的向日葵，在舊城改造中更加挺拔

沒有什么可以改變面向太陽的初心

艱難困苦皆成昨，你說，以后都是好日子

春風(fēng)熱情，越過千山萬水，迎來無數(shù)光明

累了，就像那群早早等著出山的人

找塊石頭坐下來，放空自己

聽一聽太陽之城的樂章

聽一聽一縷陽光的復(fù)雜經(jīng)歷

有時候山歌落在枸杞枝上，葉子異常明亮

有時候落在光里，茶香便跟著蕩氣回腸

——久久不能停息，久久

門口的老人，期待一場滿載而歸

落日余暉告訴專注的采茶人

該回家了

你說過，逆光行走才能更加步履堅定

我住的小鎮(zhèn)，棉花謙卑，沙石柔軟

鳥兒和無數(shù)進山人一樣早出晚歸

在太陽的光芒下，它們敢于突破困難與障礙

就像無數(shù)祖輩父輩，開墾，耕耘，收割

所有流過汗的土地

都會有他們堅毅挺拔的身影

它們飛過北塔山，飛過西域文明的原始圖騰

飛過荒蠻，飛過盛世，飛過1路公交的最后一站

它們的跋山涉水，終點注定充滿了光明

3

與一枚沙子交換秘密，便能很快洞悉西北的美麗與滄桑

便能了解一座城市崛起背后的艱辛和努力

幾十年了，滄桑歷盡，駱駝的步伐趨于沉穩(wěn)

它們熟知路途，就像熟知通往光明的路徑

在昌吉，在西北的風(fēng)中，做一回聆聽之人

如果遇到敲門的駝鈴，請溫柔地對待它們

你說：“萬物皆有裂縫，那是光進來的地方”

在風(fēng)中，在陽光里，在每一個有綠洲的小鎮(zhèn)

但有大風(fēng)，必定吹向人群中最勤懇的那部分

“陽光不會錯過每一張專注的臉”

你說，出西域的人，最先成為神明

他們伸手，從沙中獲得恩賜

他們起身，把背影留給大西北

只有光知道中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人的一生至少要去一次新疆

體會一沙一世界里的浩瀚無窮

“太陽每天都在受難，它仍然把光分給眾人”

只有去過新疆的人，才有資格

與幾十年的風(fēng)塵仆仆告別

你說，胸中有綠洲，才能沐浴更多陽光

你說，要做最早醒來的人，要舉起火把

去敲響每一扇緊閉的大門

讓面朝西域的窗子主動打開

“只有打開自己，光才能進來”

于光中，我們獲得救贖與重生

就這樣，走過絲綢之路，走出大西北

走進最溫暖的大西北

起風(fēng)了，曾經(jīng)走在前面的人已經(jīng)步履蹣跚

但是他們的目光依然堅定，只一瞬便能與世間的黑暗告別

你說，無論發(fā)生什么，不要放棄追逐光明

你說，哪怕只邁進半個步子

就能感受到這個城市前所未有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