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西飛雁
她自認很情深了,江原卻回以冷笑。
上期回顧:
馮暢突然出現(xiàn)在雁大,在辯論隊的一番話語讓江原對她刮目相看。
她的存在感刷得夠夠的,導(dǎo)致江原在委婉拒絕崔芷儀的告白時都會浮現(xiàn)她的身影。
但伴隨著馮暢的驚喜來的,往往還有“意外”——
“江原這種油鹽不進的就有意思了?”文昊酸完,忽然有點回過味來,“不過也是,越難搞的越讓人勝負欲爆棚,不拿下不甘心?!?/p>
“可不是嘛?!瘪T暢玩笑道,“等追到手過了癮再狠狠甩掉。場子輕輕松松就找回來了?!?/p>
她的話音剛落,前排座位上有人倏地站了起來,大步從過道離開。
馮暢立即追了上去。她快跑幾步,在走廊盡頭追上江原,腳一抬,橫在了窗臺上,擋住他去往樓梯間的腳步。
江原視她如無物,撥柵欄一般撥開她的肩,她抓住他手腕,不到一秒即被掙開,兩人乒乒乓乓打了一架,以他將她雙手反剪摁在墻上結(jié)束。
他膝蓋抵著她腿彎,壓得她哪哪都動彈不得,還要俯身在她耳邊奚落:“攔我?攔得住么你?!?/p>
馮暢側(cè)著臉,剎那間起了認真較量的心思,可惜十指甫一伸展,江原便箭一樣彈開。
馮暢重獲自由,揉著手腕倚在墻上。
江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氣得青筋都要跳出來了,他瞪著她咬牙道:“你有沒有羞恥心的?”
馮暢雙手上舉,她好無辜:“不好意思,你壓著我,我就手指能活動?!闭f著她朝他身下看了一眼,“完全是個意外?!?/p>
如果不是他這么大反應(yīng),她根本沒意識到指尖碰到了什么。
江原臉色更青了,警告她:“馮暢,你以后最好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p>
“江原,你這話就沒道理了,今天是我招的你,還是你招的我?我可沒把你綁到小禮堂來。”
“你少自作多情?!苯湫?,“董元章從團支部拿了票,我陪他完成任務(wù)而已?!?/p>
“哦,這樣啊。”馮暢點點頭,“那上周呢,上周五你在后門站了那么久,也是幫董元章完成任務(wù)嗎?”
要如何解釋那天的駐足?江原走近的初衷不過是好奇馮暢消失的這些天在折騰什么。退回站在門邊,是想看一個整天把喜歡掛嘴邊的人能有什么遠見卓識??神T暢的表現(xiàn)讓他意外。江原修正了部分對她的偏見。
可馮暢就是馮暢,真是從不叫他失望。不管是肆意取笑崔芷儀,還是將他當作闖關(guān)游戲。
想找回場子?做夢去吧!
江原的心情惡劣:“我想站就站,想走就走,要跟你報備?”
馮暢冷不丁道:“你氣什么?”
“江原,你氣成這樣,是為我剛剛在小禮堂說的話嗎?”
“你愛說什么說什么?!苯辉冈俸退南氯?,“讓開?!?/p>
“我話是說得過分了點,我檢討,不過那不是我的真心。江原,不如我們角色調(diào)換,你把原話朝我說一遍?不,不如你干脆做我男朋友,談兩天再甩了我,怎么樣?這樣夠不夠消氣?”
江原:“好啊?!?/p>
馮暢愣怔了一秒,“什么?”
“話是你自己說的。別到時候被甩了不認賬?!?/p>
江原大步離去。
回到宿舍之后,江原才想起筆記本和教材都落在了圖書館。他一路心煩意亂,什么都忘了。
方才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鬼知道他為什么會頭腦發(fā)熱,做出這種兒戲回答。
馮暢難以置信地反問猶在耳邊,江原眉頭緊鎖,靠在椅背上。
時間回到中午,他和董元章從食堂出來,因為墻面海報上熟悉的辯題,他多看了兩眼。
“去看嗎?”董元章問他,“我正好有票?!?/p>
反正無事,去看看也無妨。江原抱著這樣的想法坐在最后一排,目光卻不自覺地在臺上搜尋。
正反雙方都落了座,馮暢卻連個人影都不見。
董元章和人去了后臺。江原筆直坐著,在主持人抑揚頓挫的開場白中走了神。
他最近想起馮暢的時刻越來越多了。不只是校園里這段時間的碰面,連十月之前的交集都莫名其妙變得鮮活。
和馮暢初見交手的那個夜晚,她突然逼近確認,江邊勾他下巴的手,夏日泳池里的表白,砸碎他家玻璃的那個下午。以及消失幾天后,她問他想不想她。
江原從來不知道,原來這些瞬間他都清楚記得。
明明開始他只是偶爾想起兩人隔著落地窗,隔了幾米的對視。馮暢真是他見過最沒同理心的女孩。也是,一個會在雨后故意叫司機加速,濺人一身泥水的惡劣女生,他對她有什么好期待的。
她對他那些花里胡哨的攻勢,不過是因為“太簡單嫌倒胃口”,不過是為了“過把癮再狠狠甩掉”。
江原又要冷笑了。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不愿再放任自己的情緒受她影響。
周六凌晨,江原身著沖鋒衣,手戴防滑手套,輕裝站在雁連山山腳下。
雁連山是雁城城郊一座巍峨峻峭的名山,因兩峰相連而得名,兩峰相連處形似馬鞍,相對平坦,風(fēng)景殊絕,可看日出和云海翻涌,是戶外露營愛好者趨之若鶩的寶地。
像江原這樣愛好夜半進山的登山者也很多,不同于周邊吵吵嚷嚷結(jié)伴而行的男男女女,江原面色沉靜,舒展熱身過后,只身走入了黑夜中。
江父幾乎每年都會帶他爬一次雁連山,他從步子都邁不大的小孩漸漸長大,如今對這條通途已輕車熟路。
穩(wěn)當?shù)男羞M中,江原想起父親說過的話。
江父從小教他,爬山可以沉心靜氣,摒除雜念,他之前對這話沒什么感受,如今卻想試試。
山程越往上,江原狀態(tài)越佳,他心無旁騖地專注于腳下。
時間倏忽而過,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江原從最后一級臺階踏上了山頂?shù)膱詫嵠降亍?/p>
他站在護欄邊,目光越過墨色遠山,看向?qū)⑸钏{天空劈出一線的橘色光刃,新的一天,太陽照常升起。
江原胸中的郁煩得到了紓解。星星之火及時掐滅,不過就是指尖的一點灰燼罷了。
江原徑直走向白云賓館,曾叔叔正好在前臺,看見他來,黝黑的臉上露了點笑容。
“江原!”曾叔給他遞了一塊毛巾,“今天一個人上來的?”
“嗯?!?/p>
“不是還有同學(xué)嗎?”
“他們下午坐纜車上來?!苯叴疬呁镒?,幾分鐘后洗完澡出來,背起一旁為他準備的帳篷,“曾叔,我先過去了?!?/p>
“行。好好休息。”
江原走后,前臺小哥好奇地問了一句:“這是誰啊?”
“戰(zhàn)友的兒子。”曾叔聲音帶笑,“看著長大的?!?/p>
“那怎么不讓他在房間睡呢?”
“沒事。”
江原醒來時,日頭已過正午,他取下耳塞,四周的喧囂聲瞬間灌入帳篷。
江原坐了一會兒,摸過手機,將幾條未讀看完,起身去纜車旁的小亭接人。
董元章和姚正浩各帶一支小分隊,浩浩蕩蕩地跟在江原身后。
幾個性格外向的學(xué)姐直接走到江原身邊,七嘴八舌地問他:“晚上來爬山的人多不多?”
江原:“挺多的?!?/p>
“那應(yīng)該很熱鬧吧?”
“沒白天熱鬧?!?/p>
“要爬幾個小時?”
“四五個小時。”
“那你豈不是很累?現(xiàn)在還要帶我們玩,說起來當初我那票完全是碰運氣瞎投的,沒想到你還真來了。江原學(xué)弟,你人不錯嘛?!?/p>
旁邊的女生笑她:“周佳璐,要不是你到處吆喝,哪來這么多人投董元章,現(xiàn)在少來賣好啊?!?/p>
周佳璐比了個“噓”,“不要拆穿嘛,誰叫江原同學(xué)盛名在外?!?/p>
好友王倩道:“那現(xiàn)在看到本人了,還滿意嗎?”
周佳璐瘋狂點頭,又清清嗓子道:“我周佳璐,對著藍天,對著白云,單方面封江原同學(xué)為校草了,不枉我不辭辛苦走這一遭,值!”
幾個學(xué)姐哈哈笑得直不起腰。
江原被這么一通調(diào)侃,臉上并無異色,他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謝學(xué)姐抬愛?!?/p>
到了露營點,江原拍拍手掌,讓眾人將重物集中。
“現(xiàn)在時間還早,大家自由活動,去兩邊的山頭轉(zhuǎn)一轉(zhuǎn)。大概四五點鐘,再回這兒搭帳篷。帳篷搭完,正好去西峰看日落?!?/p>
他拍拍姚正浩和董元章的肩膀:“好好陪玩啊,我先走了。”
“你去哪兒?”周佳璐追問,“江原,你不帶我們啊?”
“我還有事。等會兒見?!苯瓝]揮手,快步離去。
董元章拿出早已爛熟于心的手繪地圖,和姚正浩各帶一支小分隊,分道散開。
江原在白云賓館吃過飯,陪曾叔下了幾盤棋,聊了會兒天,等到時間差不多,起身返回集合點。
人陸陸續(xù)續(xù)都走了回來,江原帶著幾個男生,將各類型號的帳篷先分類,再劃分區(qū)域,平整空地,鋪平內(nèi)帳。
姚正浩在一旁教女生怎樣將折疊的帳桿一節(jié)節(jié)對接拉直,連成一條長桿。
“插的時候要小心手,桿上興許會有倒刺,最好慢一點,千萬別被扎到了。”姚正浩的眼睛快黏在崔芷儀手上,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傷到自己。
其他人一路上早看得見怪不怪,故意開他玩笑:“我說姚正浩,你也太厚此薄彼了,怎么就光顧著擔(dān)心你的崔同學(xué),不擔(dān)心我們吶?我們這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也一點經(jīng)驗沒有呀?!?/p>
“就來就來。”姚正浩好脾氣地一個個幫忙,口中不忘欲蓋彌彰地解釋,“崔芷儀那套是新的,是要更小心一點。”
周佳璐夸姚正浩動作利落,又問他:“聽董元章說,你和江原從小就是同學(xué)?”
“對。小學(xué)同校,初中開始同班?!?/p>
“他的話一直這么少嗎?”
“也不是。對女生話比較少?!?/p>
“對所有女生都這樣?”
“嗯。”
“有沒有誰是例外?”
“你指什么?”
周佳璐換了個問法:“江原交過女朋友嗎?”
“沒有。”
“一個都沒有?”
“江原說談戀愛浪費時間,他嫌煩。”姚正浩說完,沒忍住看了一眼崔芷儀,崔芷儀低著頭,好像沒注意他們的對話。姚正浩抿抿唇,反問周佳璐,“學(xué)姐這是看上我們江原了?”
周佳璐大大方方的:“不行嗎?”
“我說行不行可沒用?!?/p>
“那你以朋友的視角來看,我有戲嗎?”
“我看不出來。”姚正浩實話實說,“我壓根不知道他喜歡什么樣的,連個參考對象都沒有。”
印象深刻的追求者倒是有一個,姚正浩腦中莫名其妙閃過馮暢的影子。
正想著,幾個高挑挺拔的年輕男女從眾人面前走過,女生們的腦袋不自覺地隨著他們的步伐轉(zhuǎn)了九十度。
“哇喔——”有人低聲贊嘆。
這伙人的動靜實在太大,既因為他們身后跟著的幾位身材魁梧的大漢,也因為他們自身個個樣貌氣質(zhì)拔群,很難不惹人矚目。
“一、二、三、四……這忽然一下冒出來四帥哥,兩個美女,媽喲,這是什么眼福?!?/p>
“去要微信啊?!敝芗谚磻Z恿王倩。
“不太敢,這看著就不太好惹,而且人家說不定正好三對情侶,我去了自討沒趣怎么辦?”
周佳璐哈哈一笑:“有可能?!彼仡^看姚正浩,卻發(fā)現(xiàn)姚正浩早已不在原地,再一看,原來找江原去了。
姚正浩認出馮暢的一瞬間,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
他立刻去看江原,江原蹲在地上,正低著頭將長條纖維穿過營筒。他做事從來專心致志。
姚正浩等得著急,生怕錯過這個熱鬧,便特意跑了過去。
江原聽他說了半句,起身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連姚正浩都覺出點微妙的不對。
馮暢一行人停下的位置離江原太近了。幾個健碩工人的背包甚至直接落在了與他們營地相鄰的空地上。
“這也太巧了吧?!币φ菩÷暤?,“旁邊那是她男朋友嗎?”
馮暢這天穿白色上衣,淺紫工裝褲,黑發(fā)高高扎起,脖頸修長,腰肢柔韌,在一眾俊男靚女中依舊搶眼。她和朋友袖手站在一旁,一邊說笑一邊看工人作業(yè),右手邊一個穿湖藍運動裝的男生每次說話都會低到她耳邊來,而她不知是真沒看見江原還是想裝無事發(fā)生,視線從未偏移過半分,跟身旁男生倒是有說有笑有來有往的,看著勢態(tài)良好。
這說明幾個月前那點風(fēng)月確實成了過去。姚正浩又一次深深遺憾崔芷儀的個性為什么不像馮暢。
“我覺得肯定是的?!苯唤铀脑?,姚正浩便自問自答。
“多管閑事多吃屁?!苯塘怂痪洌D(zhuǎn)身走了。
馮暢等人前后站了不過幾分鐘,便從另一條大道離開了露營地。
“這么快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拍兩張呢。”
“急什么?”周佳璐示意幾個還留在原地忙活的工人,“他們晚上肯定還要回來的?!?/p>
“有錢人真好。酸了酸了?!?/p>
“這有什么好酸的,”周佳璐不贊同地撇嘴,“來露營就是要自己動手嘛,不然一點參與感都沒有,還不如在家睡大覺呢。你說是不是?”
“少來。”王倩笑著推她,“跟我就別在這扯虎皮唱大戲了,找你的江學(xué)弟去吧。”
“哈哈哈……”周佳璐也不扭捏,拿了幾瓶水走向江原。
江原正幫人固定最后一頂帳篷的外帳。眼看搭建工作要大功告成,周佳璐便不走了,她將水分發(fā)完,站到江原身邊,傾身看他手上動作。
“江原,你很喜歡戶外露營嗎?”
“嗯。”談不上喜不喜歡,只是很多時候需要。但江原不欲多說。
“今天真是多虧你,不然我們肯定手忙腳亂,不知道要折騰多久才能弄好?!?/p>
“江原,你等一下會帶我們?nèi)タ慈章浒???/p>
江原還未回答,周佳璐已拉住他衣袖:“帶帶我們嘛,看日落也講究風(fēng)水寶地的嘛,你對雁連山這么熟,一定知道哪里人少又風(fēng)景好?!?/p>
“行啊?!苯揪蜎]想推脫,他拍拍董元章肩膀,“去點人,齊了就出發(fā)?!?/p>
西峰的觀景石道上已經(jīng)聚了一些人,江原順著山脊帶他們又走了一程,送到一處略寬的石臺上。
天邊綿延的橙紅云海中,金烏緩緩西墜,光線反射在石壁上,將半山都罩在了一片金燦燦的光芒里。
人群中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嘆聲、快門聲。
江原退到后方,視線在目力所及的游人中慢慢過了一遍。
石臺斜下方有座山峰,臨崖平地邊開了一家仿古茶館。
馮暢側(cè)坐著,手上拿了把折扇在把玩,順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聽黃越博說話。
江原所在的位置與茶館擺在外的三兩石桌高低相對。他看見馮暢時,馮暢正好將手中折扇高高拋起,折扇落到半空,被她身旁的男生搶先劫走。
江原不會傻到認為馮暢出現(xiàn)在雁連山真是巧合。
“看什么呢?”周佳璐也退了出來。
江原收回目光:“學(xué)姐不看落日了?”
“我想再往上走走?!?/p>
江原:“學(xué)姐,小心點?!?/p>
“你不陪我去嗎?”周佳璐語氣中有點撒嬌的意味,“陪我走一會兒嘛。”
“董元章!”江原把人叫回來,“學(xué)姐讓你陪她往上走走?!?/p>
“哦?!倍抡镜街芗谚瓷韨?cè),“走吧,學(xué)姐?!?/p>
周佳璐:“……”
上臺階之前,周佳璐回頭看了一眼江原,他拿側(cè)臉對著她,將“裝傻”二字演繹得很到位。
看在那張臉的分上,周佳璐倒也不惱。
馮暢、文昊及文昊的一眾好友,在夜幕完全降臨后,穿過大大小小圍坐的人群,回到了露營地。
朦朧的月光中,六人沒有白天那樣顯眼,卻依舊有數(shù)道目光借著篝火映照,借著夜色遮掩,肆無忌憚地打量他們。
“你看我現(xiàn)在怎么樣?”王倩拍拍周佳璐。
“什么怎么樣?”
“美不美?”
“美!”
“那就好。我要微信去了?!?/p>
“不是吧?”周佳璐驚呼,“真的假的,你看上哪個了?”
王倩小聲:“穿衛(wèi)衣戴眼鏡那個?!?/p>
“現(xiàn)在不怕人家是一對了?”
“我的心跳告訴我,他肯定是直的?!?/p>
“哈哈哈,那快上,過這村沒這店了?!?/p>
王倩深吸一口氣,默默唱了句“愛拼才會贏”,大著膽子起身,朝站著的幾人走去。
王倩還未走近,四周已響起口哨聲,馮暢等人回身來看,視線齊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王倩的腳步頓了頓,硬著頭皮在越來越多人的注意中走到心儀男生的面前:“你好……”
文昊第一個笑出聲,被女友拍肩制止:“你別打岔。”
“行行行。”
王倩重整旗鼓:“你好,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嗎?”
文昊沖袁嘉祺使眼色。
袁嘉祺瞪他一眼,拿出了手機。
“我掃你吧?!蓖踬活澪∥〉貙㈢R頭對準二維碼,方框里光標一滑,名片立時跳了出來,王倩手指飛快地改完備注,發(fā)送好友請求,轉(zhuǎn)身便溜。
“別走啊?!蔽年唤凶∷?/p>
王倩:“???”
文昊的聲音不大不小:“小姐姐,你怎么就跟袁嘉祺交朋友,我們幾個看都不看一眼。好沒面子啊?!?/p>
“我……”
王倩哪能想到還有這一出。
她的腦袋卡了殼,嘴巴也卡了殼,明知道對方是拿她開玩笑,卻不知道要怎樣應(yīng)對。所幸身后有男聲替她解圍:“我跟你交朋友咯!”
“我也行??!”應(yīng)和聲接二連三響起。
“我看看是誰這么給排面——”文昊從善如流地繞過王倩。
姚正浩和幾個活躍的男女生都笑著接了話,兩邊人自報家門聊了幾句,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校友。本著相遇都是緣,董元章邀他們一塊兒坐下。
人圈中讓出一個缺口,文昊拉著女友不客氣地坐下,又拍拍身旁,示意黃越博和馮暢。
袁嘉祺很上道地坐去了王倩身邊。
王倩幸福來得太突然,捂著臉不敢往身側(cè)看。
唯一落單的帥哥被另一個膽大的漂亮女生主動招呼走后,人群忽然有點安靜下來。
在場的女生無一例外,臉上紛紛起了一層靦腆的薄紅。雖然起哄的時候比誰都起勁,跟密友調(diào)侃起來一個比一個用詞奔放,可等人真的坐在身邊了,大家又開始散發(fā)出一股怯生生的乖巧氣息。
“一個個怎么都不說話了?”姚正浩打趣,“樂傻啦?”
“你才傻了!”
“要我說你們都得謝謝董元章,”姚正浩壞笑道,“怎么樣,雁連山?jīng)]白來吧,一飽眼福了吧?”
“是啊?!敝芗谚匆槐菊?jīng),“今天也不知道撞了什么大運,居然看見這么美的日落和星空。”
女生們心照不宣地笑起來,有人隔著篝火朝董元章招手:“謝啦,小董?!?/p>
董元章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這邊。
董元章在馮暢和人在對面坐下時,才認出來她是誰,當下差點驚倒。確定沒認錯后,董元章立刻去看江原,江原盤腿坐著,面色平靜,對來人似乎漠不關(guān)心,董元章的心中卻開始敲起小鼓。
鼓聲很快變得立體起來,董元章循聲望去,一位蒙了眼的男生右手拿一根小棒槌,正輕輕重重地敲擊鼓面。
原來已玩上了游戲。
那鼓不算大,被男生用小腿夾著放在地面上。
鼓聲漸急漸促,繃得所有人的神經(jīng)都緊張起來,棕色的毛絨小熊在眾人手中飛速流轉(zhuǎn),最終落在了一個穿背帶褲的女生懷里。
她站起來認栽:“才藝表演是吧,給大家背首詩行不行?”
“不行不行,你當你三歲呢!”
“《長恨歌》什么的勉強可以?!?/p>
女生:“《長恨歌》我背得出一句了不起了,大家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換個換個——”
“那唱首情歌吧,”有男生道,“找個異性唱首情歌,今天就放過你。”
“那就你吧?!迸膊慌つ螅弥謾C就朝男生走去,起哄聲潮水般漲了起來,男生反而變得慌張,清了清嗓子假作鎮(zhèn)定。
結(jié)果女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居然圍著男生唱了首《明天我要嫁給你》。
眾人的爆笑聲中,男生被鬧了個大紅臉。
黃越博看得笑起來,他側(cè)頭和馮暢說話:“現(xiàn)在的女生一個比一個會玩,叫男生怎么招架得住?!?/p>
馮暢:“心動了?”
黃越博:“如果我是他?!?/p>
馮暢:“你這么好追?”
“看是誰了。換你來,我可以更好追。”
“當你夸我了?!?/p>
一天下來,馮暢一直這么要遠不遠、要近不近的,弄得黃越博有點牙癢癢。要說她對他完全沒意思,怎么又會和他玩笑,要說有,怎么一到這就不接招。
他轉(zhuǎn)開話題:“文昊不是大你一級嗎,你們高中怎么認識的?”
“辯論隊里經(jīng)常見,一來二去的就熟了?!?/p>
黃越博:“他哪兒是愛辯論,他那是專愛挑打辯論的女孩子禍害,不知道什么毛病?!?/p>
“你不是他發(fā)小嗎,不知道他為什么有這癖好?”
“他說他就喜歡口才好的,吵架帶勁,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馮暢一笑:“不像人話?!?/p>
“那你呢,你這么愛辯論,估計打很好。哪天有比賽?我來瞻仰學(xué)習(xí)?!?/p>
“那對不住了。我從來不打,只愛看。想學(xué)辯論找文昊啊,問他哪位前女友是他心中的最佳辯手?!?/p>
黃越博哈哈笑,周圍人也哈哈爆發(fā)了一陣大笑,原來一個男生歹運被抽到跳女團舞,正手舞足蹈地在人群中瞎比畫。
文昊大聲道:“你這不算!女團舞,不是洗澡歌!女團跳成這樣那不用出道了,重來——好歹加個wave(波浪)啊兄弟!”
袁嘉祺:“你先給打個樣啊文昊,這兒誰有你跳得好?”
“哦——”眾人發(fā)出驚喜的歡呼,齊齊看向文昊。
文昊說:“可別,這兒坐這么多女孩,臥虎藏龍的,哪兒輪得著我獻丑?”
女友推他:“你還真跳過啊?”
文昊否認:“沒有,說著玩的。”
“他真跳過?!秉S越博在馮暢耳邊小小的賣了好友一記,“為了哄妹妹開心特意學(xué)的,結(jié)果被妹妹錄視頻發(fā)了出來,我們都快笑瘋了?!?/p>
馮暢:“是嗎?”
“是啊。你等我給你找找。”黃越博在相冊里滑動一番,便讓馮暢背過身,擋住文昊的視線。他坐得離她更近,為她戴上耳機。
手機藏在兩人懷里,屏幕上的文昊戴假發(fā),穿裙裝,妝容齊全,舞姿到位,看得馮暢忍俊不禁。
“你們說什么悄悄話呢?”文昊見兩人坐姿鬼祟,探身來看,這一下抓個正著,“好你個黃越博!有你這么賣友求榮的嗎?”
黃越博避開文昊搶奪的手,迅速收了手機。他裝傻道:“什么跟什么?那是你嗎?你不是沒跳過嗎?”
文昊氣笑了,擼袖子要來抓人,被馮暢攔?。骸皠e生氣,跳得不錯。很有天分?!?/p>
文昊張牙舞爪的架勢卻原來只是虛晃一槍,他湊近馮暢低聲道:“馮暢,我懷疑你騙我?!?/p>
“什么?”
“江原朝這邊看了可不止一回了,那臉色有夠難看的?!?/p>
“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p>
文昊嗤笑:“你一眼都不朝人那看,上哪兒發(fā)現(xiàn)?”
“那太遺憾了?!瘪T暢嘴角一勾。
文昊“嘶”地倒吸一口氣:“你果然騙了我。早跟人好上了,還裝求而不得呢?!?/p>
馮暢:“你哪只耳朵聽我說過求不得?”
“得,是我誤信傳聞,行了吧?不過馮暢,送佛送到西,你等我再給你推一把?!?/p>
“用不著,少添亂?!?/p>
文昊已經(jīng)演上了:“哎,大家!你們這兒這么多帳篷,有沒有多的能給我們勻一頂?”
有人說:“早想問了,你們這么多人怎么只搭了三頂帳篷?”
“原本想著我倆一頂,他們一頂。”文昊指指自己和女友,又指指馮暢和黃越博,“剩下那個給兩個光棍。結(jié)果后來再一想,不對啊,我們兩對帳篷里怎么睡都行,他們兩個大男生只怕擠了點?!?/p>
話音未落,人群中已有竊竊笑聲。
馮暢:“戲過了啊?!?/p>
黃越博不明所以,低聲道:“文昊說什么胡話呢?”
他怕玩笑過頭適得其反,馮暢不自在,便主動提議去棧道走走,吹吹風(fēng)。
“行啊?!瘪T暢也不忍再聽文昊的蹩腳說辭。
黃越博先她一步站起來,將手遞向她。
馮暢任他將自己拉起。
“你們?nèi)ツ??”文昊看熱鬧不嫌事大。
黃越博:“管那么多呢你。”
“江原——”
黃越博沒有再放開握馮暢的手,卻不想半路殺出一股力道,直接拉走了馮暢。
下期預(yù)告:
如果一場戀愛能讓他搞明白,為什么總會被馮暢輕易影響,她到底能影響他到什么程度,那就談吧。江原想,也沒什么大不了。
風(fēng)聲會停,熱情會消減,池水會平靜下來。
只是需要時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