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紅
南京市芳草園小學教師,南京師范大學班主任研究中心兼職研究員,南京市斯霞獎獲得者。先后獲得“江蘇省優(yōu)秀教育工作者”“南京市首屆德育學科帶頭人”“南京市優(yōu)秀班主任”等榮譽稱號,教育部班主任國培班授課教師,國家教育行政院遠程網(wǎng)絡班主任培訓講師。
每天,做完常規(guī)的口算練習后,我會讓學生先互相批改,然后再交上來給我查看一遍。這天,我翻閱學生的口算本時,發(fā)現(xiàn)一個學生的口算本上那一顆表示全對的五角星下有涂改過的痕跡,仔細辨認后,我發(fā)現(xiàn)有兩道曾經(jīng)被判錯誤的題目現(xiàn)在都是正確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學生自己發(fā)現(xiàn)錯誤主動訂正的?還是被同桌批改后,自己涂改的呢?
找來兩個孩子了解情況,小A明確告知我,小B寫錯了題目,被自己打了叉,小B把錯誤答案擦掉,改成了正確的,還把原先的三角形擦掉,換成現(xiàn)在的五角星。我問小B是否屬實,他執(zhí)拗地抿著嘴巴不吭聲。我知道小B一向心高氣傲,又是班級的值日班長,可能好話聽習慣了,一下子有點拉不下臉來,我也就沒有強迫他開口。
小學一年級正是習慣養(yǎng)成的最好時機,在這個關(guān)鍵階段,一定要讓孩子明白,有所為,有所不為,讓孩子懂是非,明事理。所以,我決定借此機會錘煉一下學生。我快速地思考著該采取怎樣的方式,最終,我決定選擇學生的上進心切入,我既要充分肯定小B向上的愿望,又要借此機會對他提出更高要求,讓他在各方面都得到進步。
于是,我把小B拉到身邊,輕聲告訴他,希望自己口算全對是一個非常美好的愿望,但這個愿望要靠自己的實力去實現(xiàn),而不是靠涂改答案來獲得。我告訴小B,他的這個行為很不可取,身為值日班長,就更不應該了,我希望他暫停一周值日班長的工作,為本次錯誤行為承擔后果。
聽到要暫停一周的值日班長工作,小B原本倔強冷靜的表情開始松緩,淚珠開始止不住往下掉。我擦干他的眼淚,又安慰了他幾句,便離開了?;氐睫k公室后,我趕緊和小B的父母聯(lián)系,希望小B的父母能夠給予此事較為積極的回應,既要肯定小B向上的心,也要提醒他應采用正確的方式達到目標,更要引導小B明白自己需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后果。
我之所以通知家長,是希望這件事情的處理能夠得到家長的認同和支持,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真正幫助孩子解決成長中遇到的這些小問題。小B的父親寫了一段長長的回復,回復客觀中肯,完全沒有回避孩子身上的小問題,其中有一段話令我非常感動:“孩子經(jīng)歷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他成長的一部分。我們很珍惜孩子的每一個錯誤,因為每個錯誤都是孩子、家長學習和成長的機會,通過錯誤,我們能深入了解孩子,并反觀自己的一些行為和思想?!?/p>
針對小B不肯開口認錯的表現(xiàn),小B的父母還特別強調(diào)他在家的時候也有類似的情況,希望借此機會讓他明白如何認識錯誤、承擔錯誤、改正錯誤。他們特地讓小B用語音向我承認了錯誤。我見小B的父母能夠有如此正確的認知、平和的心態(tài)以及自省的能力,內(nèi)心感到非常欣慰。我堅信,小B的發(fā)展會越來越好的。但我還是擔心小B的父母逼著小B發(fā)語音認錯的做法會讓小B產(chǎn)生消極情緒。?
第二天,我看到小B并沒有因為此事而沮喪和失落,提著的心才稍稍放了下去。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當我以為這件事情已經(jīng)過去時,我居然在小B的口算本中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和昨天一模一樣的涂改痕跡,只是今天,小B沒有將三角形改成五角星。
一剎那,我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心想,怎么會這樣?怎么可以這樣?我氣急敗壞地將小B叫到我的面前,強壓住心頭的怒火,用手指著那道題目,冷冷地問了一句:“這又是怎么回事?”?小B似乎也特別委屈,沖著我大聲說:“我這道題本來寫的就是對的,是同桌在批改的時候說我的字寫得不好看,就給我打叉了,我只好擦掉重新寫,他就說我有錯,還給我畫了三角形……”
什么?因為字不好看就打叉了?居然有這樣的事情?這個回答實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真的是這個原因嗎?那昨天會不會也是這樣呢?我立刻找來同桌小A,小A證實小B說的都是真的。我的心開始往下沉,昨天興師動眾地折騰半天,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豈不是誤會了小B?我還告訴了家長,家長還逼著孩子認了錯……我越想心越虛,心跳得越來越快,身上開始冒汗。小B又告訴我,昨天的兩道題中,有一題是同桌說他的字不好看打的叉,另一道題確實是他算錯了,而他也確實把錯題改正后把三角改成了五角星。
聽到這個結(jié)果,我感覺自己的心可以安穩(wěn)地待在胸膛里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后,耐心地提醒小A不要太過苛刻,以后有什么事情,要當場說出實情,這樣才能讓老師明白真相,不能跟昨天那樣啥也不說。兩個孩子一臉輕松地走了,我卻像經(jīng)歷了一場比賽那樣虛脫,心中暗想:幸虧小B昨天確實做錯了一道題,否則,我可怎么收場?。⌒幕胖?,我細細反思:昨天,在小B根本沒有開口、事情真相還不明確的情況下,我根據(jù)同桌的敘述,形成了自己的主觀判斷,想想都覺得后怕?。?/p>
我想起胡適先生的那句名言:“有幾分證據(jù)說幾分話,有七分證據(jù)不說八分話?!彪m然胡適先生說的是做學問的嚴謹態(tài)度,但我覺得我們在對待學生時,也應該有這樣的嚴謹態(tài)度。我昨天就是只有三分證據(jù),卻說了四分話,這事對大人來說,也許不足掛齒,可對孩子來說,卻是一件大事。所以,教育的“危險性”就在于大人的每一步都可能正面或負面地影響著孩子。因此,對待孩子,我們必須萬分謹慎。
責任編輯??何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