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蕾 丁冬進, 2 肖剛* 王國慶
(1. 上海交通大學,上海 200240; 2. 中國東方航空集團有限公司,上海 201100)
面對2020年年初以來運輸量的銳減和收益的大幅下降,航司亟需采取多個措施來降低運營成本,提高運行效率。研究表明燃油成本占據直接運營成本(DOC)的23%[1],同時碳排放也成為部分地區(qū)的評價和交易影響因素,航司需要為超出免費配給限額的碳排放支付購買成本[2-3]。這就要求飛機需要以更高效的方式飛行,減少因為管制限制造成的燃油消耗。國際民航組織ICAO在文件Doc 9750《全球空中航行計劃》中提出了“航空系統組件升級”(ASBU)計劃,針對四個績效改進領域對新一代空中交通管理(ATM)系統的實現提出了目標和計劃[4]。在ASBU計劃路徑下,要達到高效的飛行路徑的目標效益,需要擁有連續(xù)下降運行(CDO)、基于航跡運行(TBO)、連續(xù)爬升運行(CCO)、遙控駕駛航空器系統(RPAS)的能力。由于爬升階段的大推力設置導致了大量的燃油消耗,提升爬升階段運行效率能夠在排放和噪聲上有著巨大的環(huán)境效益和經濟效益,為優(yōu)化吞吐量、提高靈活性、確保燃油效率的高效爬升剖面以及提高擁塞終端區(qū)的容量提供了機會,其成功實施也可以為新一代ATM理念的達成積累經驗。
而相比國外較成熟的運行經驗[5-10],國內因為空域限制的問題,基于性能的導航(PBN)技術不能夠完整的實施,對于改善航行效率的終端區(qū)飛機進離場的連續(xù)運行程序,也受到了空域管理的制約,目前正處于一個理論探索和試驗相結合的階段,大規(guī)模的推廣暫未展開[11]。國家正在積極改革和完善空域管理體系,提升空域使用效率,逐步縮小在空域靈活性上與歐美國家的差異,因此本研究針對CCO的設計方法進行總結歸納,提出了基于飛機性能的建模方法和燃油經濟性分析方式,并結合實際航線進行模擬計算和效益分析,為我國未來CCO的設計實施提供了可行的參考。
傳統的爬升飛行程序遵循ICAO制定的標準儀表離場(Standard instrument departure,簡稱SID),以階梯爬升的形式進行高度和速度控制,ATC對飛機進行指揮干預確保離場的安全進行。儀表離場程序定義了程序設計梯度(PDG)、速度范圍、超障余度和高度、轉彎高度和速度參數,在未收到航跡更新的飛行許可之前,需要保持在一定高度進行平飛,不能有高度的變化。連續(xù)爬升運行模式可以有效優(yōu)化SID離場程序,如圖1所示,讓飛機在實時接收管制指令的同時不間斷地進行爬升,減少平飛段,實現快速離場。
圖1 CCO與階梯式爬升對比示意圖
ICAO在2013年發(fā)布了文件Doc 9993《連續(xù)爬升運行(CCO)手冊》,提供了設計思路和實施指導。文件中定義CCO為“一種通過空域設計、程序設計和空中交通管制而實現的運行”,“運行期間,離場航空器通過利用最佳爬升發(fā)動機推力,在最大程度上不受干擾地以爬升速度爬升,直至到達巡航飛行高度層”[12]。當前研究對于CCO的設計和評估主要分為兩種方式:
1)直接評估法——利用數據開展評估。為了分析CCO對實際運行的影響,相關機構對統計的運行數據進行分析,通常包括每次飛行爬升總時間、平飛時間占比、燃油消耗量、碳排放量等。
2)間接評估法——利用模型擬合估計。通過對飛機運行性能進行建模,進而構建航跡預測、交通流預測和容量預測等空管模型。歐控局(Eurocontrol)提出了一套飛機性能模型及相關數據庫(Base of Aircraft Data,簡稱BADA模型),因其數據開源、機型完善的特性,被廣泛用于ATM研究中。BADA數據以ASCII碼形式儲存,共包含了400余種航空器機型有關操作性能參數及航空公司程序參數等數據,提供了氣動和推力系數,可用于航跡仿真和預測[13]。Rosenow[14],Dalmau[15]等通過BADA模型相關系數計算出CCO對燃油消耗的節(jié)省量,指出CCO在繁忙交通流中提升終端區(qū)容量的效益。南京航空航天大學的黃倩文、張明等人利用QAR數據對BADA燃油消耗模型進行氣動數據修正,提高了模型的精確度[16-17]。
本研究使用基于飛機性能模型的方法來對CCO進行設計和研究。相比于需要實際運行數據的直接評估法,間接評估法更加適合在前期論證階段中使用仿真進行最優(yōu)方案探究和效益分析。
飛機性能模型是構建飛機爬升航跡和計算油耗的關鍵。性能模型分為全能量模型和動力學模型,參考歐控局實驗中心BADA用戶手冊[18],相關機型數據在BADA 3.15中獲取。
BADA飛機運行性能模型包括機型名稱、飛機重量、飛行包線、氣動、推力、油耗和地面活動這7個模塊,數據以ASCII文本的形式顯示在OPF文件中,分別包括以下主要參數信息:
1)機型模塊:包括機型的ICAO代碼、發(fā)動機數量、型號及類型(包括噴氣式、渦槳式和活塞式)、尾流類型(分為Heavy、Medium和Light);
2)重量模塊:包括參考重量、最大和最小重量等參數,單位為t;
3)飛行包線模塊:包括高度和速度等包線參數;
4)氣動模塊:包括機翼面積、五種飛行階段(CR、IC、TO、AP、LD)的升阻系數等參數;
5)發(fā)動機推力模塊:包括用于計算最大爬升推力和巡航、下降推力的各種系數;
6)油耗模塊:包括各類油耗系數;
7)地面運動模塊:包括最大重量下起降場長、翼展和機身長度等參數。
全能量模型(Total Energy Model,簡稱TEM)遵循能量守恒原理,把航空器看作質點,認為作用于航空器的外力所做的功轉化為動能和勢能,航空器爬升階段的能量模型為:
(1)
本研究選取上海浦東機場(PVG)飛巴黎戴高樂機場(CDG)航線為實驗對象,機型為波音777-300ER,其數據如表1所示。
表1 波音77W機型和性能數據
飛機在爬升過程中受到自身重力、發(fā)動機推力、升力、阻力共同作用,其受力狀態(tài)如圖2所示。
圖2 爬升過程受力圖
假設飛機在運動方向上的速度為VTAS,飛機受力公式為:
(2)
式中:α為攻角,飛機中軸與運動方向的夾角,°;γ為航跡角,飛行軌跡與水平線的夾角,°;θ為俯仰角,中軸與水平線的夾角,°。
由于民用飛機的運行時不允許有大角度的俯仰機動飛行,因此速度法向的加速度可以忽略不計,因此:
L=mg×cosγ
(3)
式中:L為升力,由氣流與機翼作用壓差產生,N。
通常情況下,航跡角γ和攻α角都很小,因此可以采用近似處理(γ用弧度制表示):
sinγ≈tanγ, cosγ, cosα≈1
(4)
因此,公式(2)和(3)又可以表示為:
(5)
L=mg
(6)
從公式(5)和(6)可以得出航跡角的表達式:
(7)
式中:L/D為升阻比。
引入升阻比L/D來計算航跡角γ。升阻比體現了飛機的氣動效率,升阻比越大,意味著升力更大或阻力更小,飛機擁有更好的爬升越障能力和更大的爬升梯度。離場程序中通常會根據當地地形、障礙物情況等對飛機的爬升梯度作出要求,一般對于爬升梯度的定義是單位水平距離升高的高度。
升力、阻力都是飛機的氣動力,與氣動構型有關,表達式為:
(8)
(9)
式中:CL為升力系數;CD為阻力系數;ρ為空氣密度,kg/m3;S為機翼總面積,m2。
阻力又可以劃分為零升阻力(包括摩擦阻力、構型阻力等)和誘導阻力(由升力產生的阻力,例如渦致阻力等)[19],在標稱條件下(即BADA 3模型中定義的除了進近和降落階段的其他運行階段),阻力系數CD為升力系數CL的函數,表達式為:
(10)
式中:CD0為寄生阻力系數;CD2為誘導阻力系數。
升力系數CL可以通過表達式(6)和(8)推導得出:
(11)
本研究使用最大爬升推力進行爬升,計算公式為:
(12)
式中:CTC,1,CTC,2,CTC,3為推力相關系數。
根據表達式(1)得到的垂直剖面的微分方程為:
(13)
式中:ESF為能量分配系數。
(14)
質量的變化通過燃料消耗模型來計算,燃油消耗的公式在第4節(jié)中具體給出:
(15)
引入單位時間Δt,將航跡曲線分為由n個微小時間段組合構成的飛行軌跡,選取第i和i+1航跡點(i=1…n),ti到ti+1時間段時間間隔Δt,垂直剖面上高度變化為Δh,水平剖面上距離變化為Δx,航跡角為γ,如圖3所示。
圖3 微元時間段航跡曲線示意圖
h(ti+1)=h(ti)=dh
(16)
VTAS(ti+1)=VTAS(ti)+dVTAS
(17)
根據公式(14)可以得出速度變化量:
(18)
ESF確定了在選定的速度剖面下爬升和加速的能量配比,模擬了飛行員在操控飛機,通常情況下取0.3。
為了對比階梯爬升和CCO爬升的運行效率和燃油消耗差異,在本研究的仿真環(huán)境下建立階梯爬升的模型。飛機的起始重量為237 600 kg。以飛機從爬升階段起點為開始,記開始時間為t1=0 s,高度設置在1 500 ft,飛機襟翼和起落架均收起,以潔凈構型爬升,速度為CAS 250 kts;在高度到達FL100(10 000 ft)以后,飛機改平飛加速至CAS 310 kts,并繼續(xù)以該速度進行第二階段的爬升至頂點HTOC(30 100 ft)。階梯爬升的階段描述如表2所示。
表2 階梯爬升過程描述
CCO模式下的運行過程如表3所示,以飛機從爬升階段起點為開始,記開始時間為t1=0 s,高度設置在1 500 ft,飛機襟翼和起落架均收起,以巡航構型爬升,速度從CAS 250 kts逐步加速到爬升速度310 kts,保持勻速上升直到爬升頂點(30 100 ft)。
表3 CCO爬升過程描述
計算得到階梯爬升和CCO垂直剖面的航跡圖,表示為高度-時間曲線,如圖5所示。階梯爬升和CCO均使用最大爬升推力進行爬升,以實現快速離場。到達最高點時,階梯爬升用時928 s,CCO用時878 s,可以看出在離場時間效率上CCO有著一些優(yōu)勢。
圖5 階梯爬升和CCO垂直剖面圖
油耗大小取決于發(fā)動機推力的大小,對于噴氣式飛機來說,其推力燃油消耗率比為:
(19)
式中:η為推力燃油消耗率比,kg/(min·kN);Cf1為第一單位推力燃油消耗系數,kg/(min·kN);Cf2為第二單位推力燃油消耗系數,knots。
結合爬升階段的推力便可推出單位時間燃油消耗量為:
(20)
式中:fclimb為單位時間燃油消耗量,kg/min。
開始時間t1到爬升結束時間tn內總爬升階段油耗為:
(21)
式中:WF為燃油消耗重量,kg。
仿真結果中階梯爬升總計耗油3 935 kg,CCO總耗油為3 796 kg,通過使用CCO可以減少爬升過程中的油耗。
傳統的階梯爬升使用來自ATC的高度限制和速度限制來調控先后離場飛機之間的距離,在垂直剖面上分配了高度層,來避免不安全的事件的發(fā)生。由于其特性,管制員不能對正在實施CCO程序的飛機給出平飛指令,因此當發(fā)生沖突的時候,飛機需要調整飛行航跡和速度以實現沖突的解脫。以依次離場的波音777-300ER飛機和A320飛機為例,起飛重量分別為237 600 kg和64 000 kg,離場間隔時間為120 s。
本文提出了一種通過CCO動態(tài)速度調節(jié)沖突解脫的算法,針對兩架實施CCO離場的飛機,首先進行沖突時間的預計,當發(fā)生垂直高度差不滿足規(guī)章要求的最小間隔時,對飛機實行速度控制,實現動態(tài)垂直間隔調控和沖突解脫。
沖突時間點預計算法:分別計算前后兩架飛機的CCO爬升航跡,并進行高度差計算和判斷,求出沖突時間,算法如表4所示。
表4 沖突時間點預計算法
實際仿真的航跡如圖6所示,預測的沖突時間為525 s,并持續(xù)到A320爬升結束,因此需要調整A320的爬升航跡。
圖6 波音77W與A320前后離場沖突
速度調控算法:當沖突發(fā)生時,調整后機的CCO CAS速度,從沖突時間點開始重新預測新的航跡,并再次進行沖突判斷,算法如表5所示。
表5 速度調控算法
經過速度調節(jié)后,新的航跡預測如圖7所示,A320的速度調整如圖8所示。經過再一次的沖突判斷,新航跡不存在沖突,因此后機可以安全進行爬升,A320的新航跡的油耗預計從854 kg提升到了874 kg,爬升時間從571 s提升到了587 s,與最佳CCO剖面相比效率有所降低,但相比于階梯爬升618 s和913 kg的油耗,CCO依然有著優(yōu)勢。
圖7 用沖突解脫方法預測的新航跡
圖8 后機速度調整曲線
本文利用BADA飛機性能模型及數據對CCO程序進行了建模,通過仿真驗證得出在同一建模環(huán)境下,相比于階梯爬升,CCO能夠縮短爬升時間并節(jié)約燃油,并提出了一種沖突解脫的方法,為CCO的安全實施提供參考。下一步研究將細化對大氣環(huán)境的模擬,加入風的擾動因素,提高模型精確度;并考慮包括進場在內的多種沖突形式,以燃油最優(yōu)為目標分別給出解脫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