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如意
摘 要: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是公元6-9世紀(jì)期間古代突厥民族使用如尼文記錄其可汗、王子、大臣生平事跡的珍貴文獻(xiàn),具有很高的語言學(xué)、文學(xué)和歷史學(xué)價(jià)值。本文以《暾欲谷碑》《闕特勤碑》《毗伽可汗碑》《闕利啜碑》《磨延啜碑》等碑銘文獻(xiàn)為基礎(chǔ)材料,從中找出48個(gè)古突厥語和蒙古語共有詞匯,總結(jié)其語音、語義和結(jié)構(gòu)等方面的特點(diǎn)。
關(guān)鍵詞:鄂爾渾—葉尼塞碑銘;古突厥語; 蒙古語;共有詞
中圖分類號:H039?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21)01-0090-05
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是以古代突厥如尼文記錄其可汗、王子、大臣生平事跡的珍貴文獻(xiàn),具有極高的語言學(xué)、文學(xué)和歷史學(xué)價(jià)值。在這些碑銘文獻(xiàn)中存在一部分古突厥語和蒙古語共有的詞匯。突厥語和蒙古語同屬阿爾泰語系,二者在語音、詞匯、語法等方面具有諸多共同之處。本文從《暾欲谷碑》《闕特勤碑》《毗伽可汗碑》《闕利啜碑》《磨延啜碑》等碑銘文獻(xiàn)中找出若干古突厥語和蒙古語的共有詞,對其特點(diǎn)進(jìn)行討論。
一、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出現(xiàn)的古突厥語和蒙古語共有詞
我們基于耿世民先生《古代突厥文碑銘研究》[1]中的文獻(xiàn)轉(zhuǎn)寫和翻譯,現(xiàn)將找出的48個(gè)共有詞列舉如下:
古突厥語at,蒙古語ata“馬/騸馬”(《暾欲谷碑》第一石東面第27行)
古突厥語aw,蒙古語aba“獵物”(《闕利啜碑》西面第9行)
古突厥語a?耷,蒙古語a?耷“獵物”(《暾欲谷碑》第一石南面第8行)
古突厥語mɡk,蒙古語emɡeɡ“痛苦/宿疾”(《闕特勤碑》東面第19行)
古突厥語rdm,蒙古語erdem“品德/學(xué)識”(《闕利啜碑》西面第4行)
古突厥語r,蒙古語er“人,男人”(《暾欲谷碑》第二石西面第42行)
古突厥語altun,蒙古語alta“金”(《暾欲谷碑》第二石南面第48行)
古突厥語ordu,蒙古語ordu“汗廷,宮”(《闕特勤碑》北面第9行)
古突厥語ülüɡ,蒙古語bülüg“部分”(《暾欲谷碑》第一石西面第4行)
古突厥語balq,蒙古語baliγ/balγa(su)“城,城鎮(zhèn)”(《暾欲谷碑》第一石東面第18行)
古突厥語bay,蒙古語bayan“富,富有的”(《闕特勤碑》南面第10行)
古突厥語bi in,蒙古語be in“猴”(《闕特勤碑》東北面)
古突厥語bars,蒙古語bars“虎”(《闕特勤碑》東面第20行)
古突厥語biliɡ,蒙古語biliɡ“智慧”(《暾欲谷碑》第一石西面第6行)
古突厥語bi?耷,蒙古語mi?耷/mi?耷γa“千”(《暾欲谷碑》第一石南面第16行)
古突厥語biti-,蒙古語bi i-“寫”(《暾欲谷碑》第二石東面第58行)
古突厥語bod,蒙古語boda“體”(《暾欲谷碑》第一石西面第4行)
古突厥語bol-,蒙古語bol-“是”(《暾欲谷碑》第一石南面第14行)
古突厥語boz,蒙古語boru“灰”(《闕特勤碑》東面第37行)
古突厥語bulu?耷,蒙古語bulu?耷“角,角落”(《闕特勤碑》東面第2行)
古突厥語buqa,蒙古語buqa“公?!保ā蛾沼缺返谝皇髅娴?行)
古突厥語qaan,蒙古語qaγan“可汗”(《闕特勤碑》東面第3行)
古代突厥語qatun,蒙古語qatun“可汗之妻”(《闕特勤碑》北面第9行)
古突厥語qobra-,蒙古語qura-“聚合,集合”(《暾欲谷碑》第一石西面第4行)
古突厥語qumu,蒙古語qumaγ“沙子”(《暾欲谷碑》第一石西面第7行)
古突厥語kü ,蒙古語kü ü“力,力量”(《暾欲谷碑》第二石東面第52行)
古突厥語qut,蒙古語qutuγ“?!保ā蛾I特勤碑》南面第9行)
古突厥語kk,蒙古語kke“藍(lán)”(《闕特勤碑》東面第1行)
古突厥語qara,蒙古語qara“黑”(《闕特勤碑》東面第8行)
古突厥語qama,蒙古語qamuγ“所有,一切”(《闕特勤碑》東面第8行)
古突厥語qo?觡,蒙古語qoni“羊”(《闕特勤碑》東面第12行)
古突厥語sk-,蒙古語sküre-/sɡüd-“跪”(《闕特勤碑》東面第2行)
古突厥語tmir,蒙古語temür“鐵”(《闕特勤碑》東面第39行)
古突厥語t?耷ri,蒙古語te?耷ri“上天”(《闕特勤碑》東面第1行)
古突厥語trü-,蒙古語trü-“出生,產(chǎn)生”(《闕特勤碑》北面第10行)
古突厥語tümn,蒙古語tüme(n)“萬”(《暾欲谷碑》第二石西面第36行)
古突厥語tama,蒙古語tamaγa“印章”(《闕特勤碑》北面第13行)
古突厥語taluy,蒙古語dalai“?!保ā杜た珊贡繁泵娴?行)
古代突厥語tara-,蒙古語tara-“分散”(《暾欲谷碑》第一石東面第22行)
古突厥語tu,蒙古語tuγ“旗,旗幟”(《磨延啜碑》東面第17行)
古突厥語tl,蒙古語kele“舌頭,語言”(《磨延啜碑》東面第24行)
古突厥語tor-,蒙古語tura-“變瘦”(《闕特勤碑》東面第39行)
古突厥語trü,蒙古語trü“法制/政權(quán),國家”(《闕特勤碑》東面第1行)
古突厥語tün,蒙古語süni“夜晚”(《暾欲谷碑》第一石南面第12行)
古突厥語 riɡ,蒙古語 eriɡ“軍隊(duì)/軍”(《磨延啜碑》東面第15行)
古突厥語yl,蒙古語 il“年”(《闕特勤碑》東面第36行)
古突厥語yor-,蒙古語 ori-/ or i-“行走”(《暾欲谷碑》第一石南面第10行)
古突厥語yut,蒙古語 ud“雪災(zāi)”(《毗伽可汗碑》東面第31行)
二、語音特點(diǎn)
古代突厥語有a、、、i、o、、u、ü等元音和b、p、m、w、f、d、t、n、(ny)、l、r、s、z、j、 、、y、ɡ、k、(nɡ)、x、h、q、掮等輔音[2]。蒙古語書面語有a、e、i、o、、u、ü、ai、ei、oi、ui、üi、au、eü、iu、iü、uwa、uwai等元音和n、b、p、q/k、γ/ɡ、l、m、s、、t、d、 、 、y、r、w、(nɡ)等輔音[3]。二者的語音系統(tǒng)較為接近,有很多相同或相近的語音。鄂爾渾—葉尼塞碑銘中出現(xiàn)的古突厥語和蒙古語共有詞在語音上呈現(xiàn)出如下幾個(gè)特點(diǎn):
1.由于很多語音是這兩個(gè)語言中的共有成分,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出現(xiàn)的很大一部分古突厥語和蒙古語共有詞在語音上完全對應(yīng)。如:古突厥語a?耷—蒙古語a?耷“獵物”、古突厥語ordu—蒙古語ordu“宮殿”、古突厥語bars—蒙古語bars“虎”、古突厥語biliɡ—蒙古語biliɡ“智慧”、古突厥語bol—蒙古語bol“成為,是”,古突厥語buqa—蒙古語buqa“公?!?、古突厥語bulu?耷—蒙古語bulu?耷“角落”、古突厥語qaan—蒙古語qaγan“可汗”、古突厥語qara—蒙古語qara“黑”、古突厥語qatun—蒙古語qatun“可汗之妻”、古突厥語trü-—蒙古語trü-“出生,產(chǎn)生”、古代突厥語tara-—蒙古語tara-“分散”、古突厥語trü—蒙古語trü“法制/政權(quán),國家”、古突厥語tu—蒙古語tuγ“旗幟”。
2.有一部分共有詞在語音上并非完全對應(yīng),而是用兩個(gè)語言較為相近的語音(或其他特定的語音)進(jìn)行對應(yīng),形成語音對應(yīng)規(guī)律。例如:古突厥語的元音和蒙古語的元音e相對應(yīng)(古突厥語mɡk—蒙古語emɡeɡ“痛苦/宿疾”、古突厥語rdm—蒙古語erdem“品德/學(xué)識”、古突厥語r—蒙古語er“男人”、古突厥語 riɡ—蒙古語 eriɡ“軍,軍隊(duì)”、古突厥語t?耷ri—和蒙古語te?耷ri“上天”);古突厥語的元音u和蒙古語的元音a相對應(yīng)(古突厥語qumu—蒙古語qumaγ“沙子”、古突厥語taluy—蒙古語dalai“海”);古突厥語的輔音y和蒙古語的輔音 相對應(yīng)(古突厥語yil—蒙古語 il“年”、古突厥語yut—蒙古語 ud“雪災(zāi)”、古突厥語yor-—蒙古語 ori-/ or i-“行走”)。除上述幾個(gè)例子外,古突厥語和蒙古語中的共有詞還有很多語音對應(yīng)現(xiàn)象,可參看武·呼格吉勒圖(2002)[4]和高·照日格圖(2010)[5],本文暫不贅述。
3.有一部分共有詞在古突厥語中以輔音結(jié)尾,而對應(yīng)的詞在蒙古語書面語中均以增加詞尾元音的形式出現(xiàn)。如,古突厥語at“馬”—蒙古語ata“馬/騸馬”、古突厥語aw—蒙古語aba“獵物”、古突厥語bod—蒙古語boda“體”、古突厥語boz—蒙古語boru“灰”、古突厥語kü —蒙古語kü ü“力氣,力量”、古突厥語kk—蒙古語kke“藍(lán)”、古突厥語qo?觡—蒙古語qoni“羊”、古突厥語tl—蒙古語kele“舌頭,語言”、古突厥語tor-—蒙古語tura-“變瘦”、古突厥語tün—蒙古語süni“夜晚”。但在蒙古語口語中,這些詞的詞尾元音進(jìn)行脫落,讀音與古代突厥語相同。
4.還有一部分共有詞在現(xiàn)代蒙古語中有詞尾輔音-n脫落的現(xiàn)象,如古突厥語altun—蒙古語alta“金”,古突厥語tümn—蒙古語tüme“萬”。名詞詞尾輔音“-n”在中古蒙古語時(shí)期的很多詞語中仍然被保留,但在現(xiàn)代蒙古語書面語和大部分方言(除衛(wèi)拉特方言之外)中該詞尾有脫落現(xiàn)象。
三、語義特點(diǎn)
詞的語義隨著人類社會發(fā)展、客觀事物的變化以及人們對現(xiàn)實(shí)世界的認(rèn)識而不斷演變。有些詞語的原有語義被保留,而有些詞的語義在長期的發(fā)展過程中以各種形式發(fā)生變化。鄂爾渾—葉尼塞碑銘中出現(xiàn)的古突厥語和蒙古語共有詞在語義方面呈現(xiàn)出如下幾個(gè)特點(diǎn):
1.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出現(xiàn)的大部分古突厥語和蒙古語共有詞在兩種語言中表達(dá)的語義完全相同。例如,古突厥語aw—蒙古語aba“狩獵,圍獵”、古突厥語a?耷—蒙古語a?耷“獵物”、古突厥語altun—蒙古語alta“金”、古突厥語bi in—蒙古語be in“猴,猴年”、古突厥語bars—蒙古語bars“虎,虎年”、古突厥語biliɡ—蒙古語biliɡ“智慧”、古突厥語bi?耷—蒙古語mi?耷γa“千”、古突厥語biti-—bi i-“寫”、古突厥語bod—蒙古語boda“體”、古突厥語qumu—蒙古語qumaγ“沙子”、古突厥語qut—蒙古語qutuγ“福,福祿”、古突厥語trü-—蒙古語trü-“出生,產(chǎn)生”、古突厥語tama—蒙古語tamaγa“印章”。
2.有一部分共有詞在古突厥語和蒙古語中的語義指涉范圍有所不同。例如:
古突厥語at—蒙古語ata/aγta,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at表示“馬”,如,at qa bayur rtimiz“我們把馬拴在樹上”[1]。與之互補(bǔ)的另一個(gè)詞為yont,通常用來表示十二生肖中的“馬”,如yont yl“馬年”。蒙古語中ata和aγta的語義指涉范圍相對較小,僅指“騸馬或騸駝”,如《登壇必究》中將其記載為“ata-騸馬”[6]。蒙古語中“馬”的統(tǒng)稱以及十二生肖中的“馬”通常用mori表示。
古突厥語 riɡ—蒙古語 eriɡ,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 riɡ表示“軍隊(duì)”,例如, riɡ itdim“我布置了軍隊(duì)”[1]。蒙古語中 eriɡ的語義指涉范圍更大,除了表示“軍隊(duì),部隊(duì)”,還可以表達(dá)“兵,軍,卒”和“武”等語義。
3.有一部分共有詞在蒙古語中出現(xiàn)詞義引申現(xiàn)象,即在原有詞義的基礎(chǔ)上,衍生出新的獨(dú)立意義。例如:
古突厥語r—蒙古語er,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r表示“人,男人”,例如,liɡ ?r tutdmz“我們俘虜了約五十人”[1]。蒙古語中er表示“男人,雄性”的語義,在此基礎(chǔ)上還出現(xiàn)了“丈夫”“力氣,力量”等其他引申義。
古突厥語bol-—蒙古語bol-,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bol-表示“是,成為”,例如,yinɡ ?youn bolsar, üzɡülük alp rmi“要是細(xì)的變成粗的,要折斷就難了”[1]。蒙古語中bol-除了“是,成為”之外,還有“熟,成熟”的引申義。
古突厥語ülüɡ—蒙古語bülüɡ,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ülüɡ表示“部分”,如ki ülüɡi atl rti, bir ülüɡi yada rti“兩部分騎馬,一部分步行”[1]。蒙古語中bülüɡ表示“部分”的同時(shí),引申出了“派別,集團(tuán)”“篇,章”等語義。
古突厥語ordu—蒙古語ordu,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該詞表示“汗廷,皇宮”,如ordu birmd“守住了汗庭”[1]。蒙古語中ordu保留原有語義“皇宮,汗廷”的基礎(chǔ)上,還出現(xiàn)了“(鼠類儲存食物的)洞”和“府”等引申詞義,如 asaγ-un ordun“政府”。
4.還有一部分共有詞在蒙古語中出現(xiàn)詞義轉(zhuǎn)移現(xiàn)象,即原有的語義演變?yōu)榱硗庖环N語義。例如:
古突厥語rdm—蒙古語erdem,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rdm表示“品德,美德”,如kdim…alp rdmi anta tükdi“他的衣著……品德是完整的”[1]。蒙古語中erdem的舊義為“德,德行”[7],這與古代突厥語相一致。但在之后的演變過程中,詞義發(fā)生轉(zhuǎn)移,表示“學(xué)問,學(xué)識,學(xué)力,學(xué)術(shù)”和“技藝,技巧,技能,特長”等含義。
古突厥語mɡk—蒙古語emɡeɡ,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mɡk意為“痛苦,困苦”,例如,on oq bodun mɡk krti“十箭百姓受到了痛苦”[1]。蒙古語中的emɡeɡ一詞表示“宿疾,殘疾”,常用作ebed in emɡeɡ“疾病”,而“悲哀,痛苦”在蒙古語中通常用emgenil表達(dá)??梢姡撛~雖為古突厥語和蒙古語的共有成分,但在蒙古語中詞義發(fā)生轉(zhuǎn)移。
古突厥語trü—蒙古語trü,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trü意為“法制,規(guī)則”,例如,olurpan türk bodun?耷 ilin tr(üs)in tuta? birmi, iti birmi“他們即為后,創(chuàng)建了突厥人民的國家和法制”[1]?!锻回收Z大詞典》對該詞的解釋是“規(guī)則,慣例”[8]。古代蒙古語中該詞的語義與古代突厥語一致,表示“法制,道理,禮”,如《盧龍塞略》中記載為“trü alda-失禮”,《蒙古秘史》中將其翻譯為“道理,理”。現(xiàn)代蒙古語中,trü的詞義發(fā)生轉(zhuǎn)移,表示“政權(quán),國家,朝代”,原來的詞義基本消失。
四、結(jié)構(gòu)特點(diǎn)
古代突厥語和蒙古語均屬于黏著語,二者最主要的構(gòu)詞手段是在詞根后附加構(gòu)詞詞綴,從而派生出新的詞語。從詞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來看,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出現(xiàn)的古突厥語和蒙古語共有詞有如下幾個(gè)特點(diǎn):
1.一部分共有詞在古突厥語和蒙古語中具有相同的詞根,在此基礎(chǔ)上,兩種語言根據(jù)各自不同的構(gòu)詞詞綴來派生新詞。例如,古突厥語biti-—蒙古語bi i-“寫”、古突厥語trü-—蒙古語trü-“出生,產(chǎn)生”、古突厥語bol-—蒙古語bol-“成為,是”等。
2.還有一些共有詞在兩個(gè)語言中不僅詞根相同,后面附加的構(gòu)詞詞綴也相同。例如:
古突厥語tama- —蒙古語tamaγa- i“掌印官”,該詞的詞根在兩個(gè)語言中基本一致,tama—tamaγa,表示“印章”。后面附加的名詞派生名詞的詞綴- /- i是古突厥語和蒙古語共有的成分,表示從事該事物相關(guān)工作的人。該詞綴在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構(gòu)詞能產(chǎn)性較高,如bdiz圖畫>bdiz i畫師、tapuq服務(wù)>tapuq 侍臣、yo葬禮>yo 吊唁者。蒙古語中的形式為- i/- in,如tariya莊稼>tariya in農(nóng)民、toγuγa鍋>toγuγa i炊事員、qoni羊>qoni in牧羊者。
古突厥語kü -lüɡ—蒙古語kü ü-liɡ“有力的”,該詞的詞根在古突厥語和蒙古語中相同,kü
—kü ü,表示“力氣”。后面均附加了構(gòu)詞詞綴-liɡ/-l(-luɡ/-lüɡ),從而派生出kü lüɡ和kü üliɡ“有力的”。該詞綴是古突厥語中使用最為廣泛的一種名詞派生形容詞的詞綴,如ta山>tal山的、at馬>atl騎馬的。蒙古語中,-liγ/-liɡ也可以由名詞或形容詞派生出新的形容詞,表示具有某種特征或富于某種事物,如toso油>tosoliγ含油的、dabusu鹽>dabusuliγ咸的、sür威風(fēng)>sürliγ有威風(fēng)的、narin細(xì)>nariliγ精細(xì)的、yadaγu窮>yadaγuliγ貧窮的。
古突厥語aw-la—蒙古語aba-la“狩獵”,該詞的詞根在兩個(gè)語言中基本相同,aw—aba,表示“獵物”。后面均附加了名詞派生動詞的詞綴-la,從而產(chǎn)生awla—abala“狩獵”一詞,它表示的是與某種事物或某種特征相關(guān)的動作。該詞綴根據(jù)元音和諧律,在古突厥語中的形式為-la/-l,使用范圍較為廣泛,如ba頭>bala-領(lǐng)導(dǎo)、top群>topla-集合、sü軍隊(duì)>sül-出征。與之相同,該詞綴在蒙古語中也根據(jù)元音和諧律有-la/-le兩種形式,如tusa利、好處>tusala-幫助、kereɡ事情>kereɡle-使用、usu水>usula-灌溉、ayaγa碗>ayaγala-盛、kündü重>kündüle-尊重。
五、結(jié)語
突厥語和蒙古語同為阿爾泰語系語言,無論是從親緣關(guān)系還是相互接觸影響的角度來說,在語音、詞匯和語法等方面均有很多共同之處。本文以《暾欲谷碑》《闕特勤碑》《毗伽可汗碑》《闕利啜碑》《磨延啜碑》等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為基礎(chǔ)材料,從中找出48個(gè)與蒙古語共有的詞匯,對其進(jìn)行了討論。我們認(rèn)為特點(diǎn)可概括如下:
1.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的古突厥語和蒙古語共有詞涉及方方面面,其中文化制度以及有關(guān)人和動物名稱的詞匯相對較多。
2.從語音角度來看,由于這兩種語言的語音系統(tǒng)較為接近,大部分共有詞匯在語音上可完全對應(yīng),或以相近的語音進(jìn)行對應(yīng)。此外,還有一些語音增加和脫落的現(xiàn)象。
3.從語義角度來看,大部分共有詞在兩個(gè)語言中的語義基本相同。也有一部分古代突厥語詞的語義和古代蒙古語相一致,而與現(xiàn)代蒙古語不能夠完全等同。這表明,與其他很多語言一樣,蒙古語的詞匯在長期的發(fā)展過程中,語義發(fā)生了各種各樣的變化,如詞義指涉范圍出現(xiàn)變化、引申出新的詞義或發(fā)生詞義轉(zhuǎn)移現(xiàn)象等等。
4.從詞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來看,鄂爾渾—葉尼塞碑銘文獻(xiàn)中出現(xiàn)的古突厥語和蒙古語共有詞不僅有很多共有的詞根,還有一些“- i、-liɡ/-l、-la”等共有的構(gòu)詞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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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 徐陽)
The Common Words of Old Turkic and Mongolian
in Orkhon-Yenisey Inscriptions and Their Characteristics
HE Ruyi
(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081, China)
Abstract: The Orkhon-Yenisey Inscriptions are the documents written in Rune by the Old Turkic people during the 6th to 9th century, which have high value in linguistics, literature and history. Based on the texts such as Tonyuquq Inscription, Kül Tigin Inscription, Bilga Qaghan Inscription, Küli Chor Inscription and Moyan Chor Inscription, the present paper finds 48 common words of Old Turkic and Mongolian and summarizes their characteristics in terms of phonetics, semantics and morphological structure.
Keywords: Orkhon-Yenisey Inscriptions; Old Turkic; Mongolian; Common Words
赤峰學(xué)院學(xué)報(bào)·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21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