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齊齊
(中央黨校政法部 北京100091)
邊疆作為國家疆域的邊緣性部分,長期發(fā)揮著拱衛(wèi)國家核心區(qū)域、輻射周邊國家等重要功能。古今中外國家發(fā)展的實踐表明,邊疆治理成敗往往會影響國家興衰[1](P1-6)。邊疆在中國更有著特定歷史文化環(huán)境所賦予的豐富內涵,在國家治理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黨和國家高度重視邊疆治理工作,在推動邊疆經濟社會的快速發(fā)展的基礎上,極大地促進了邊疆治理能力的提升。但受歷史因素、社會變遷及國際形勢等影響,我國邊疆治理仍常面臨經濟發(fā)展不足、民族矛盾突出、境外勢力滲入等一系列問題,邊疆治理日益成為影響國家治理和國家發(fā)展全局的短板[2]。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繼承和發(fā)展了歷代中央領導集體關注邊疆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高度重視邊疆治理工作,先后主持召開了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中央民族工作會議、第六次中央西藏工作座談會等關乎邊疆治理工作的重要會議,并深入視察調研了黑龍江、內蒙古、新疆、云南等邊疆省份治理情況,充實和完善了黨的邊疆治理方略,逐漸形成了內容豐富的關于邊疆治理的重要論述[3]。
伴隨著黨和國家對邊疆治理工作的高度重視,研究者也紛紛投身于邊疆治理的學術研究中,將研究成果扎根于中華大地。針對我國邊疆的地緣、歷史、文化特征,研究者基于中國歷代王朝的治理經驗、邊疆社會生活變化以及國內國際形勢等不同的視角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但是,針對邊疆治理研究的累累碩果,僅有研究者對整體性的邊疆研究文獻進行過梳理[4],尚未有對邊疆治理成果專門進行梳理的文獻。因此,為了更為詳細把握邊疆治理研究成果,厘清國內邊疆治理研究的發(fā)展歷程,從學術角度把握國內邊疆治理研究的脈絡特征。也為了對國內已有關于邊疆治理的學術成果進行歸納綜述,開創(chuàng)邊疆治理研究的新格局,有必要對不同時期我國邊疆治理研究的成果進行系統(tǒng)總結并加以科學分析。
對于研究的樣本選擇,以中國知網數據庫(以下簡稱CNKI)為文獻數據來源,并選擇高級檢索的方式,將期刊來源類別設定為CSSCI并將檢索主題詞設定為“邊疆治理”進行主題檢索(2020年9月1日檢索)后共獲得409篇文獻。通過閱讀文獻摘要及相關信息,排除非學術文獻13篇,最終得到可供研究的CSSCI文獻396篇。
將在CNKI數據庫搜索出的396篇CSSCI文獻,轉化為Refworks數據格式后導入Citespace軟件進行分析。Citespace軟件是由美國德雷賽爾大學華裔學者陳超美研發(fā)的用于文獻分析可視化的Java應用程序,是目前文獻信息分析領域最有影響力的分析工具之一。該軟件能夠對導入文獻中包含的相關信息進行按照時間、主題等規(guī)律進行分析,并產生可視化圖譜。通過對Citespace軟件生成的圖譜,輔以Excel等統(tǒng)計或圖表軟件進行年發(fā)文量、學科分布、研究者合作、關鍵詞共現、關鍵詞聚類及關鍵詞突變分析,能夠展現出邊疆治理研究的歷史脈絡、實時熱點以及前沿展望等。
將在CNKI數據庫檢索得到邊疆治理研究CSSCI文獻,按年份排列繪制成圖如圖1所示,通過對圖1的觀察可以看出,邊疆治理研究可以大致分為三個階段。
圖1:2001-2020年邊疆治理研究CSSCI期刊發(fā)文數圖
第一階段為2001-2013年,即邊疆治理研究的萌芽期。這一階段的年發(fā)表文獻較少,均低于20篇,并且無明顯的增長趨勢,邊疆治理研究處于積淀階段。并且,這一階段的研究成果多集中于中國古代各朝代邊疆治理的得失與核心思想之上,如兩漢時期的“各以地比”之治理方略[5]、魏晉南北朝時期“用夏變夷”思想[6]以及明、清時期“守中治邊”及“守在四夷”的治邊核心思想等[7]。
第二階段為2014-2016年,即邊疆治理研究的發(fā)展期。這一階段主題為邊疆治理的年發(fā)表文獻量呈逐年遞增趨勢。研究者開始多方位、多角度聚焦邊疆治理問題研究,如邊疆宗教治理問題[8]、陸地邊疆政治安全問題[9]、邊疆民族地區(qū)政府治理能力[10]、邊疆治理中的文化認同[11]等。同時研究者開始運用田野調查方法,深入到具體邊疆地區(qū),關注其治理中的特殊問題。如中越邊境地區(qū)廣西東興市河州村邊民互市過程對邊境地區(qū)社會治理作用[12]、東北邊疆朝鮮族聚居農村治理問題[13]、云南邊疆多民族地區(qū)的境外人口非法流入、毒品走私與艾滋病蔓延、宗教滲透、跨界民族、跨國婚姻相關問題[14]。
第三階段為2017-2020年,即邊疆治理研究的平緩期。這一階段邊疆治理研究的年發(fā)表文獻量雖然較多,但是無明顯增長或下降的變化趨勢。在文獻的檢索日,2020年主題為邊疆治理的CSSSI文獻共發(fā)表42篇。而根據CNKI數據庫預測,2020年主題為邊疆治理的CSSCI文獻總數約為51篇。在這一階段,研究者接續(xù)發(fā)展邊疆治理中政治、經濟及文化等方面的研究。尤其是隨著“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實施,邊疆被置于巨大的場域之中,邊疆治理的戰(zhàn)略地位日益凸顯。但是,“一帶一路”戰(zhàn)略在給中國邊疆地區(qū)帶來巨大發(fā)展機遇的同時,也可能激化邊疆周邊的國際地緣政治博弈、加劇周邊非傳統(tǒng)安全對邊疆安全的沖擊、凸顯邊疆地區(qū)政府安全治理能力建設滯后的矛盾、增加防控社會碰撞與沖突的難度等[15]。如何抓住“一帶一路”戰(zhàn)略帶來的契機,推動邊疆地區(qū)的有效治理開始成為研究者關注的重點。
邊疆治理這一主題囊括邊疆和治理兩大概念,橫跨歷史、民族及政治等多個維度,其必然被多個領域的研究者關注。從選取文獻的分析結果來看,在396篇文獻中,公共管理學、民族學、歷史學、政治學四個學科分別以199篇、173篇、102篇、75篇在邊疆治理研究中四足鼎立。需要說明的是,由于某一具體文獻在被CNKI數據庫收錄時可能被標注為兩個不同的學科,從而導致圖2中顯示的學科文獻總數超過396篇的文獻總量。如李俊清、黎海波的《中國的跨界民族與邊疆公共事務治理》[16]結合統(tǒng)計數據,對我國邊疆跨界民族的經濟、社會發(fā)展情況進行了分析,并基于我國跨界民族和平跨居的主流趨勢以及跨界民族事務的主要特點,提出政府應轉變跨界民族與邊疆公共事務治理中傳統(tǒng)的族際主義一元治理模式,嘗試構建基于區(qū)域主義的多元治理模式。CNKI數據庫將其既劃分為民族學學科,又劃分為公共管理學學科。
圖2:邊疆治理研究學科圖
此外,法學以及公安學等學科也對邊疆治理多有涉獵。由于近年來西部邊疆群體性事件由于社會轉型出現了新趨勢,諸如城市群體性事件、網絡群體性事件、社會管理類群體性事件量攀升,研究者針對西部邊疆群體性事件提出創(chuàng)新、協(xié)調、綠色、開放以及共享的戰(zhàn)略方向和治理路徑[17]。另外,伴隨著全面依法治國戰(zhàn)略的提出,邊疆治理作為國家治理重要構成部分,研究者著眼于構建夯實民族團結、強化文化認同、堅持法治道路以及重視習慣法輔助作用的邊疆法治模式[18]。
關注到具體研究者時,在Citespace軟件中將運行節(jié)點設為Author(作者),并在可視化界面將Threshold值設置為3(即在共現分析結果圖中顯示文獻數大于及等于3的研究者),可以對邊疆治理研究者進行共現分析,繪制出邊疆治理研究者共現分布的可視化圖譜如圖3所示。通過對圖3的觀察可知,邊疆治理這一研究主題目前尚未形成穩(wěn)定的研究合作團體,僅有的幾個合作團隊內的合作性也較為一般。在方盛舉等人的合作團隊中,方盛舉與呂朝輝合作2次,與蘇紫程、陳然、曹昶輝各合作1次;在朱碧波等人的合作團隊中,朱碧波與王硯蒙合作3次,與李朝輝合作1次;在陸海法等人的合作團隊中,陸海法與胡玉榮、袁娥、黃沙3人各合作1次;在宋才發(fā)等人的合作團隊中,宋才發(fā)與格根圖雅、王穎慧合作1次。
圖3:邊疆治理研究者關系圖
同時,圖中研究者名字的大小代表了被分析的CSSCI文獻中包含其文獻的數量的多少。發(fā)文量最多的幾位作者包括周平、孫保全、方盛舉、李庚倫、呂朝輝、朱碧波、丁忠毅、陸海發(fā)等人(見表1)。周平為邊疆治理研究領域的最高頻作者,并且其在邊疆治理研究領域的影響力最大,在邊疆治理研究領域排名前10的高被引文獻中占有7位,14篇CSSCI文獻總被引966次。其最高被引文獻《論中國的國家認同建設》[19](被引量197)提出,由于中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中國的國家認同與民族認同之間存在著復雜而微妙的關系,而邊疆地區(qū)中少數民族的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的協(xié)調狀況則與邊疆治理狀況為正相關關系,因此,為了增強邊疆地區(qū)民族的國家認同狀況,必須加強邊疆治理。其他高頻研究者的最高被引文獻分別為《“邊疆治理”概念的形成與發(fā)展》[20](被引量15)、《中國陸地邊疆的軟治理與硬治理》[21](被引量53)、《邊疆治理視野下的精準對口支援研究》[22](被引量13)、《“一帶一路”戰(zhàn)略與中國邊疆治理》[23](被引量19)、《論我國邊疆地區(qū)的宗教滲透與治理》[24](被引量14)、《“一帶一路”建設中的西部邊疆安全治理:機遇、挑戰(zhàn)及應對》[25](被引量31)、《論當前我國邊疆治理中的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整合》[26](被引量47)。通過高頻研究者的最高被引文獻可以看出,不論是整體性的邊疆治理模式、治理概念,還是具體性的宗教治理、安全治理、脫貧治理,亦或是時代性的“一帶一路”戰(zhàn)略,均不同程度受到研究者的廣泛關注。
表1:邊疆治理研究高頻研究者統(tǒng)計表
關注到研究機構時,整理屬于同一研究機構下不同單位的文獻數量后,可以得出各研究機構在邊疆治理研究領域的文獻量,統(tǒng)計出文獻數量排名前10的研究機構如圖4所示。通過圖4可以看出,邊疆治理研究領域的高頻研究機構均為高校組織。各高校文獻總量反映了其對邊疆治理研究的關注程度及其在邊疆治理研究領域的影響力。在邊疆治理研究領域關注度最高和影響力最大的高校是云南大學,文獻數量為114篇。其他關注度較高和影響力較大的高校分別為云南師范大學30篇、中國社會科學院22篇、四川大學21篇、中央民族大學20篇、云南民族大學19篇、廣西民族大學7篇、蘭州大學6篇、武漢大學5篇、中南民族大學5篇??梢钥闯觯颇洗髮W在邊疆治理領域的研究成果遙遙領先于其他高校,云南地區(qū)的其他高校對邊疆治理研究的關注度也較高,使得云南成為邊疆治理研究的學術重鎮(zhèn)。同時,民族類高校以及位于邊疆地區(qū)的高校由于其學校特性、地理位置特性對邊疆治理研究的關注也較多。中國社會科學院由于擁有中國邊疆研究所、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等多個邊疆研究相關科研機構,在邊疆治理研究中也占有一席之地。
圖4:邊疆治理研究核心研究機構圖
關鍵詞是文獻研究主題的主要體現,更是研究者對文獻內容的概括和濃縮。通過Citespace軟件對邊疆治理研究文獻的關鍵詞進行共現、聚類以及突變分析,可以掌握邊疆治理研究文獻的研究沿革、實時熱點以及未來研究方向。
在Citespace軟件中,將節(jié)點設為作者,并在可視化界面將Threshold值設置為10(即在圖中顯示出現次數大于及等于10的關鍵詞)進行邊疆治理研究關鍵詞共現分析,得到邊疆治理研究關鍵詞共現圖譜如圖5所示。
圖5:邊疆治理研究關鍵詞共現圖
該圖顯示了邊疆治理研究領域的高頻關鍵詞及這些關鍵詞相互之間的關系。該圖的網絡密度為0.0094,代表邊疆治理研究領域所有關鍵詞的聯系程度較好,這是因為邊疆治理研究主要涉及關聯性較強的學科。同時圖中網絡節(jié)點的大小代表關鍵詞出現的頻次,為了更準確地展示邊疆治理研究領域關鍵詞的關系,進一步對邊疆治理研究領域的關鍵詞頻次及其中心性進行統(tǒng)計后以表格的形式展現(表2)。
表2:邊疆治理研究高頻關鍵詞表
通過表2可以看出,在邊疆治理研究中,邊疆治理以157次和0.61的中心性在邊疆治理研究中居于核心地位,而邊疆和治理兩個關鍵詞分別以0.2和0.13的中心線緊隨其后。Citespace軟件分析得出的關鍵詞中心性表明該關鍵詞在整個邊疆治理研究網絡關系中擔任媒介者的能力強度,中心性大于0.1的關鍵詞在邊疆治理研究中通常扮演著比較重要的位置。
除這3個關鍵詞外,中國邊疆學以0.12的中心性在邊疆治理研究網絡結構中處于重要位置。早在21世紀初就有研究者提出構建中國邊疆學的設想[27]。中國邊疆學是研究中國邊疆地區(qū)歷史與現狀問題的學科;是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人文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的結合;是一門綜合性、現實性、實踐性的學科。而就邊疆治理研究的縱向走勢來看,中國具有悠久的邊疆治理傳統(tǒng),邊疆治理研究中的問題具有現實與歷史緊密關聯。就橫向聯系而言,邊疆治理研究與中央和地方關系、周邊外交、國家安全、民族政策、宗教事務、環(huán)境保護、經濟發(fā)展、法治建設等問題密切相關。邊疆治理在橫縱方面豐富的研究內容正好契合中國邊疆學建立的初衷,邊疆治理理論與實踐研究是中國邊疆學構建的重中之重[28]。
在Citespace軟件中,將聚類標簽設為關鍵詞,計算方法設定為LLR,得出包含10個聚類的邊疆治理研究關鍵詞聚類圖譜如圖6所示。對邊疆治理研究領域的關鍵詞進行聚類分析,可以進一步探究邊疆治理領域的研究主題。該圖譜的Modularity Q值為0.7486,遠高于可以達成聚類的臨界值0.3,表明邊疆治理研究的聚類模塊度較好。同時該圖譜的Mean Silhouette值為0.4831,該值接近于臨界值0.5,表示邊疆治理研究下不同聚類群體之間的同質性較好,研究主題較為集中。同時,邊疆治理研究10個聚類的Silhouette值,除聚類#0邊疆治理為0.899外,均大于或等于0.9,甚至聚類#1東北邊疆、#6兩個大局、#8民族地區(qū)的Silhouette值大于0.95,這說明不同聚類內部具有較高的同質性,聚類內部的研究主題也較為集中。經整理歸納,這10個聚類又除了總領性的#0邊疆治理外,可以分為2個大類(見表3)
圖6:邊疆治理研究關鍵詞聚類圖
在一大類聚類群中,研究者一方面既關注到邊疆的區(qū)域性和民族性,形成了聚類#2邊疆和聚類#8民族地區(qū)兩個聚類群;另一方面又著眼于具體邊疆治理問題,形成了聚類#1東北邊疆和聚類#9西藏兩個聚類群。
邊疆和民族地區(qū)在邊疆治理中是一體兩面的重要問題。由于中國古代由于沒有確定的邊界,歷代封建王朝把統(tǒng)治的邊緣地帶視為邊疆,這樣的區(qū)域同時也是少數民族生活地區(qū),這使得中國陸地邊疆治理具有民族性的特殊歷史沿革。因此,陸地邊疆的治理主要圍繞族際關系展開,并形成了“族際主義”的治理取向。新中國成立以后,陸地邊疆治理中的“族際主義”治理取向仍然在延續(xù),黨和國家歷來重視處理陸地邊疆地區(qū)的民族關系。誠然,中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正確處理民族關系是陸地邊疆治理的重中之重。但是,經過長期的民族工作和黨的民族政策的實行,歷史上遺留下來的民族問題得到了根本性的解決,平等、團結的民族關系已經建立起來,陸地邊疆治理的“族際主義”治理取向與國家治理及發(fā)展的不適應性也愈加突出。在邊疆治理研究的早期就有研究者對“族際主義”治理取向進行了反思,并提出我國邊疆治理取向的轉變問題。這是因為伴隨著改革開放,邊疆治理面臨的問題從本質上看是區(qū)域性的,單靠民族政策無法全面解決這些問題,因此需要從“區(qū)域治理”的角度來統(tǒng)籌安排。而后,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中國邊疆被置于更大的場域之中,單一的“族際主義”治理取向更加越發(fā)無法滿足中國邊疆治理的需要。而“區(qū)域主義”的治理取向立足解決邊疆地區(qū)多樣性區(qū)域性問題,符合中國邊疆空間場域變化的趨勢。在中國當前的邊疆治理中,將“區(qū)域主義”的治理取向引入陸地邊疆治理成為必然的選擇。
同時,研究者開始關注中國邊疆治理在宏觀和微觀層面的差異。由于不同邊疆地區(qū)的實際情況和主要矛盾往往存在很大差別,對我國邊疆治理進行研究,必須根據邊疆各省區(qū)的特殊情況和區(qū)域差異出發(fā),絕不能以粗略、簡單和統(tǒng)一的標準來分析各邊疆地區(qū)。因此,有研究者根據我國陸地邊疆的功能定位、地理環(huán)境、經濟發(fā)展、人文環(huán)境等方面的對比研究,將陸地邊疆的類型大致劃分為西南邊疆(主要包括廣西、云南和西藏三省區(qū))、西北邊疆(主要包括新疆和甘肅)、北部邊疆(特指橫跨我國北部的內蒙古自治區(qū))和東北邊疆(主要包括黑龍江、吉林和遼寧三省)[29]。
對邊疆根據一定標準進行劃分后,更為重要的是在邊疆治理中,遵循因地制宜的差別化邏輯治理理念,區(qū)分不同區(qū)域邊疆的治理目標,同時協(xié)調處理好邊疆治理中“個性”與“共性”的辯證關系[30]。如在聚類#9西藏中,縱橫向與其他邊疆地區(qū)相比較,在當前西藏治理中,其社會特殊矛盾的“個性”無疑是西藏地區(qū)的民族、宗教的特殊性以及西藏各族人民同以十四世達賴集團為代表的分裂勢力之間的矛盾。而西藏各族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與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之間的矛盾則是當前西藏地區(qū)與其他邊疆地區(qū)以及內地省市具有“共性”的普遍性矛盾。
在二大類聚類群中,研究者深入邊疆治理體制機制,形成了聚類#3國家認同、#4國家治理、#5治理研究、#6兩個大局、#7治理6個聚類群。由于邊疆是國家的邊疆,邊疆治理當然性成為整體性國家治理的重要構成部分,邊疆治理必須放在國家治理層面考察,由此形成了聚類#3國家認同、#4國家治理和#6兩個大局。長期以來,部分西方國家出于國家利益的思量、地緣政治的考慮和意識形態(tài)的抵牾,不斷采取各種極端方式對我國邊疆地區(qū)進行極具政治惡意性的宗教滲透,試圖解構中國邊疆人民的國家認同,這嚴重妨害了中國國家構建在邊疆地區(qū)縱深推進。因此,在國家治理層面上,必須致力于國家認同的建構,夯實國家認同建構的基礎,確立國家認同在多樣認同中的主導地位,發(fā)揮國家認同范疇內的多種認同建設的支撐作用,完善國家認同建構的多維路徑。另外,邊疆治理的順利推進,離不開黨中央頂層設計的戰(zhàn)略推動,其中“兩個大局”政策是黨和國家為推動邊疆治理工作所實施的重要戰(zhàn)略,黨中央依照“兩個大局”政策,統(tǒng)一部署經濟方面照顧、政治方面整合、情感方面關懷、文化方面交融等一系列治邊方略。東西部扶貧協(xié)作與對口支援、跨越式發(fā)展的西部大開發(fā)等國家驅動戰(zhàn)略以及“精英下鄉(xiāng)”政策安排、財政轉移支付、邊疆扶貧政策等具體舉措本質上都屬于“兩個大局”政策的展開[31]。
同時,邊疆治理必須立足不同時代、地域等特性,因此形成聚類#5治理研究和#7治理。在邊疆的具體治理措施研究上,研究者既關注中國歷代王朝的治邊經驗與教訓以及新中國成立后治邊舉措的得失,如清代因俗而治、因地立法,從治國需要出發(fā)制定對待各種宗教的方針政策等經驗的現實意義以及閉關鎖國、排斥對外交往海權意識淡薄等僵化治邊思想的教訓。新中國建立后,邊疆治理政策主題也經歷了以國防安全為首要考慮的治理政策到以發(fā)展為首要考慮的治理政策的變化[32]。在具體的邊疆地區(qū)中,治理同樣是研究的重點。如云南邊疆治理中精英吸納模式在邊疆治理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但在社會轉型全面加速推進的全球化時代,精英吸納模式的局限性昭示出政治吸納模式轉型的歷史必然性。隨著中國民主法治的全面推進,邊疆治理中的政治吸納模式應該自覺地轉向普遍化的平等的公民政治參與,使邊疆治理實現多元主體的共治善治[33]。
在進行關鍵詞聚類分析后,運用Citespace軟件對邊疆治理研究領域的關鍵詞進行突變探測(Burst Detection),提取出某一研究時間段內頻次增長率極高的關鍵詞(Keywords)并顯示其起(Begin)止(End)時間,這些關鍵詞可以稱之為突變詞。突變詞的研究意義在于觀測出邊疆治理研究在不同時間段的突出受到關注的研究熱點,經分析共得出4個突變詞及其起止時間如圖7所示。
圖7:邊疆治理研究關鍵詞突現圖
通過圖7可以看出,在邊疆治理研究領域中,民族認同是最早受到持續(xù)關注的突變詞。如上所述,我國陸地邊疆地區(qū)生活著眾多的少數民族,中國陸地邊疆治理的成敗,不僅涉及政治、經濟、軍事乃至對外關系等問題,其首要面對的是處理對內的民族關系問題。而每個民族除形成并保持著對國家的認同外,都具有與生俱來的民族認同。但由于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屬于兩個不同層次的認同取向,邊疆地區(qū)常常會面臨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錯位的狀態(tài)[34]。因此,要想對邊疆地區(qū)進行治理,先決性的條件是對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進行有效整合。這也是民族認同最早成為邊疆治理突變詞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是,民族認同、社會治理以及陸地邊疆這3個突變詞已經停止了突變,說明其目前已經不是邊疆治理研究領域最集中突顯的研究熱點。而新時代這一關鍵詞在目前仍處于突變狀態(tài),這種至今仍在突變的詞可以稱之為突顯詞。一方面,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的到來,美好生活建構成為邊疆人民升級性集體需求。不過,由于邊疆獨特的地緣生態(tài)和文化生態(tài)等諸多方面的影響,邊疆社會美好生活建構受到發(fā)展滯后、生態(tài)脆弱、地緣偏僻等因素的深度掣肘。新時代“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fā)展”之間的矛盾化解要求我們必須重視邊疆地區(qū)治理的現代化。新時代邊疆治理現代化以時代變遷中的邊疆多重風險為邏輯起點;以美好生活建構為目標導向;以共建共治共享為治理格局。在新時代邊疆治理中,應緊緊圍繞邊疆地區(qū)的定位,聚焦邊疆治理中的開發(fā)開放,沿著中華民族共同體、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主線,致力維護祖國統(tǒng)一、促進民族團結,改善邊疆地區(qū)民生、凝聚中國民族向心力,形成具有中國特色和邊疆特點的實踐內容體系。
另一方面,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對邊疆治理的指導作用是研究者密切關注的重點。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涵蓋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的方方面面,其中就包括對地理面積廣闊、民族文化多元、經濟發(fā)展落后、綜合情況復雜邊疆的治理問題的認識和指導。邊疆治理應以堅持黨的領導為根本原則;以“治國先治邊、治邊先穩(wěn)藏”為基本方略;以“五位一體”和“四個全面”為總體戰(zhàn)略布局,總攬邊疆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及生態(tài)環(huán)境等方方面面。
表3:邊疆治理研究聚類分類表
邊疆治理受到國內研究者關注已有20年,這20年來對邊疆治理的研究從鮮有問津到快速增長再到如今的趨于平穩(wěn),這一內涵豐富的主題受到不同角度的關注。目前,邊疆治理的研究已經進入平緩期,未來邊疆治理研究需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第一,邊疆治理研究主要受公共管理學、民族學、歷史學、政治學4個學科的關注,在此基礎上形成一批核心研究者和研究機構,但在目前的研究中,各學科交叉性以及各研究者的合作性較為一般。邊疆治理是一個橫跨政治、經濟、文化以及歷史的綜合性研究主題,對于邊疆治理的研究必須借鑒不同學科知識、研究方法以及理論模型等,在現代邊疆治理過程中將古代邊疆治理的經驗得失、邊疆地區(qū)民族性特征、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和國家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時代背景等綜合考量,加強學科交融和各機構人員的研究合作。尤其是充分考慮邊疆治理研究中邊疆問題復雜性與邊疆治理研究重要性與緊迫性的矛盾,立足中國邊疆學的學科構建,推進邊疆治理研究。
第二,從研究主題來看,研究者對于陸地邊疆研究較為深入,除已經形成了東北邊疆和西藏2個研究聚類外,在2015至2017年間,陸地邊疆在邊疆治理研究中受到集中關注。長期以來國家治理的“重陸輕?!碧卣魇沟眯纬闪岁懙剡吔芯繌?、海洋邊疆研究弱的不平衡格局。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了“建設海洋強國”的戰(zhàn)略目標,黨的十九大報告再次強調國家治理必須堅持“陸海統(tǒng)籌”。針對目前陸強海弱的研究局面,在海洋邊疆治理問題上,須依據國家治理和發(fā)展的大局來確定研究目標,在中國由陸權國家向海陸復合型大國轉變過程中統(tǒng)籌陸海邊疆治理研究,增強陸海統(tǒng)籌治理的海洋意識、建立陸海統(tǒng)籌治理的融合機制、強化陸海統(tǒng)籌治理理念、構建陸海統(tǒng)籌治理體系等。
第三,伴隨著“一帶一路”戰(zhàn)略實施,新時代的邊疆必然成為連接國內外甚至是輻射周邊各國的重要區(qū)域。將“區(qū)域主義”的治理取向引入傳統(tǒng)的“族際主義”治理取向是中國邊疆治理的必然選擇。但是,“區(qū)域主義”的治理取向引入傳統(tǒng)的“族際主義”治理取向并非簡單的取向代替,而是實現“區(qū)域主義”的治理取向對“族際主義”治理取向的超越與共生。因此必須協(xié)調“區(qū)域主義”治理取向與“族際主義”治理取向,推動邊疆治理取向研究完善,豐富邊疆治理理念。在進一步正確認識和判斷中國邊疆治理在“一帶一路”建設背景下的內部民族特性和外部區(qū)域環(huán)境的基礎上,通過邊疆治理的戰(zhàn)略重構、制度重構和實踐重構,促進邊疆治理發(fā)展。
第四,根據關鍵詞突變結果,新時代是目前邊疆治理研究的熱點。如何構建新時代背景下邊疆地區(qū)社會美好生活,推動邊疆地區(qū)經濟發(fā)展,協(xié)調邊疆地區(qū)民族宗教文化,優(yōu)化邊疆地區(qū)社會正義,促進邊疆地區(qū)共享、綠色發(fā)展,最終實現邊疆人民的美好生活需求由跂踵想望走向觸手可及的現實是目前以及未來邊疆治理研究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