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錫聯(lián)
一
陶罐在水中沉睡太久,躺下的光陰趨近深夜的體溫。肆虐的風雪并非荒原的盡頭,寂寥的冬夜自有穹頂?shù)幕芈暋?/p>
此刻,大雪正沙沙趕往塵世,許多夢想被掩蓋在蒼白的角落。雪操縱了我的個性想象,而我卻看清了它的共性景色。
我在遼闊的雪夜聆聽晨曦,晦澀的言語源自亙古的諧音。立體的輪廓,隱約的領地,在確定無誤的雪原俯身彎腰的情景。
燈火籠絡人心,窗簾拉緊了房間里的命運。在并不規(guī)則的圖案中,大雪直探偶然中的必然本性。夢里,我遇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他們詢問我人間的路徑。
天空深邃如刀刃,幻覺毫無邏輯,洶涌的江水中站立著險峻的峭壁,而心已人世外于寧靜。仰臥山坡,我聽到了云的嗚咽,雪的暗示,以及無須論證的肯定與否定。
原諒我向遙遠的遠方提問,未來的不朽與退縮的記憶,最簡單的游戲以及機制的維系。放下茶杯,我揣摩:世間為什么像破碎的容器。
站在搖晃的陽臺,大雪如醒來的孩子,純凈的眼睛點亮了久違的稚氣。偌大的遠山深藏若虛,更多的說法隱約于樹林。
我正趕赴一場匆忙的考試,卻并沒有記住更多的答案。一幅素描中有著一百個未知的假設,凍傷之處全是空白。
二
一切相反的事物均為我打開了貫穿煙火的眼界,世間各不相同的事物終將回歸融合。冥冥之中,一種急劇變化的存在占據(jù)了我的來歷。
今夜,用肉眼凡胎不能企及的地方,正是我要抵達的處所。只是那里的天空更加寒冷,除了鷹沒有更多的飛鳥。
我一直把沉默作為頭上的傘,當噼噼啪啪的雨水打在傘布上,發(fā)出近似離散后的訴求,約定的禮法也就沒有太多的意義了。但它們撲向大地的姿態(tài),比風更加誠實。至少能給修養(yǎng)人用以平衡自己心理和安撫泥土的美好結尾。
我身邊的世界充滿著說不盡的爭議,甚至有人將并不存在的事物納入了純粹的話題。包括那些模仿著粗野風格的語言,予以抹掉的身世。
有時我也愚蠢地認為,陰郁與消沉只是晦澀的文字,難以咽下的食物。其實,臆測才是湍急河水,它比渴望更為縹緲。
日落的時候我會拉緊窗簾,讓整個房間不再有一點兒危險的光亮。這樣,黑暗就好像能否定道德與責任。
我始終祝福在沉默中自由運行的事物,不斷地用書本增強自己的筋骨,事實上帶有主觀意愿的道理并不太少。
把許多消化不了的食物堆積起來,然后讓它們在胃里翻云覆雨,模仿著大自然在整個運動過程中不斷改變的形態(tài)。
所有的欲望在不斷地得到滿足之后又會燃起新的欲望,直至新的欲望不停地被毀掉再不停地得到催生。
在盲動與慎行、狂躁與謹言的矛盾沖突中,我不斷地在被征服的理智中重塑新的想法。
三
向我說私房話的人,是一只藍色的園丁鳥,我聽它們的嘮叨就會想起樹葉與漿果。
我卸掉審美者裝模作樣的面具,使之隨意,不留一點兒自己的痕跡,表現(xiàn)出純粹的興奮或傷感,這樣未來比過去總多一些新奇。
如果有人問我為什么能理性地對待變化中的事物?甚至提出類似于水火相融之類的問題,我會用沉默拒絕說明與之交流的理由。
在當下示強的虛榮中,若依然有人能表現(xiàn)出非常坦然的一面,那他很有可能會在矛盾沖突與和諧相融的社會生活中創(chuàng)造出非凡的藝術人生。
每天與許多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卻毫無例外地缺少對現(xiàn)實存在的理解。我在描述自己的過程中有時會強烈地感受到人間深刻的幽默。
架構不同的人群中有一種本質規(guī)律,即在身體內部形成之前就已經(jīng)具備了歌唱與叫喊的機理功能。
對未來之美充滿靜觀其變的自信,會讓我用道德的眼光審視混沌的世界,并盡快地逃離議論紛亂的羅網(wǎng)。
四
天空飛雪,未來飛快。在視覺與知覺持續(xù)增長的日子里,我必須做些什么才能在與時光截然相反的隧道中迎合秒表與大雪沙沙的節(jié)奏呢?
在被踐踏的擁抱中,憐憫之心倍受冷漠的責疑。我時常想,在完全封閉的箱子里,一只貓的命運和一本書模仿著夜的形象。
此刻,雪正在紛紛揚揚的無序狀態(tài)下描繪著鋒芒中的懦弱,而我如何才能確立自己一直以來的修持,并在背離傳統(tǒng)的精神時不再觸及別人的痛處。
我不會用可以觸摸的身體去平衡被追趕的命運,尤其當我在陳規(guī)之外,與一些出色的事物相隔遙遠。
今夜,能在飛雪中聽到樹枝與鳥巢在應對寒風中仍有流動的應和,我感到希望與擔憂并非身外之物。
我與深夜的大雪直線相遇,有一種受用與拒絕的矛盾心理。溫柔之雪與冷峻之心有如此之共性,讓瞻望擁有了不同的含義。
生命的系數(shù)各不相同,窘境之巔我會忽略更多的奢望,包括荒謬與真理的距離,以及在更多的莫測中讓我暗自心驚的部分。
五
我只是輕松地向前跨了一小步,只是在一瞬間毫無意義地留下了暗淡的背影,那些可感之物便在清晨的霧靄中次第出現(xiàn)。它們表現(xiàn)出來的本能特性,即一種獨創(chuàng)能力,讓我在驚恐中停下了腳步。
我相信,沒有人能在渴望中窺視到別人的意識或幻覺,尤其是那些不為人知又讓自己失眠的部分。
在我從一種意識進入另一種意識,從一種狀態(tài)進入另一種狀態(tài)的轉折時,我身體里的大雪依然持續(xù)著昨夜的冷峻、飄逸與摩擦。
時間賦予了永恒的使命,但并未置于真理之上,我具有反抗自然的精神,卻并未做好孤獨漫游的準備。
對于那些說不清的糾結,以及不能確定的崇高或卑微,我不會跟隨著感覺走進它們灰暗的荒野,即那些被深夜的動與靜所打破的秩序。
現(xiàn)在,有一種并不相識的智慧需要體驗,像手執(zhí)耕犁的人翻新泥土。在求證困難的情況下,我不會過分推崇稀罕的事物,也不會強加給別人的意圖。
六
設計一個荒涼的背景,只為了顯現(xiàn)冷漠的性格,我對自己的了解心知肚明。在這很小的房間里,我并沒有太多的回旋余地。
歲月過去很久,我不能再給自己機會。在各種念頭滋生出多條路徑又使自己不知所向的茫然之際,我的內心依然遵循著一種抽象的法則。
有時真不知什么力量促使我擁抱帶有爭議的行為,心里的河水自由洶涌,在許多漩渦與回流之處,我沒有理由接受另一場游戲。
只有皮膚、目光、手腳以及可以調遣身體各部位運動的神經(jīng)知道,分布于身體相應位置的控制系統(tǒng)及其功能,是一個多么脆弱的自主存在,近似于假寐中的夢想,隨時都有可能丟失自己。
我以為借助辯證法的原理就可以克服自以為是的偏見,其實不然。對棲息于空殼中的思想,那份榮光是無法獨自享受的。當我靜坐在時光的身邊,全神貫注于新的程式化的時候,我好像已經(jīng)是一個著眼于細節(jié)推理的數(shù)學人了。
在大數(shù)據(jù)膨脹的時代,我還沒有晾干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