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時間

李笑

一

阿森是一名探險家，經(jīng)常一個人出沒在深山老林窮山惡水之地。他自幼聽父親說，他們祖上曾經(jīng)擁有一把能開啟天堂之門的鑰匙，希望他能把這把鑰匙好好保管，世世代代傳下去。阿森對這樣的傳說不屑一顧，他就把鑰匙交給當科學家的哥哥弗羅拉保管，自己一心撲在探險事業(yè)上。

這天，阿森在谷歌地圖上發(fā)現(xiàn)了一片荒蕪的原始森林，那是所有探險家都還沒有去過的地方。這里被命名為古冢谷，據(jù)說是古代掩埋神仙的地方。到了古冢谷，阿森轉(zhuǎn)了好幾天，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里有什么不尋常的，不過是樹木和石頭很多。甚至連小溪都不見一條。但后來阿森漸漸感到不對勁了，這里沒有河流，參天的大樹是怎么生長起來的？而且這么好的環(huán)境，居然一只飛鳥或者一頭走獸都沒有看到過，顯然，這不符合情理。

阿森在谷中轉(zhuǎn)了五天，忽然看到森林深處有幾處人家。在村口，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好奇地問他：“你是什么人？怎么會到這里來？”阿森說自己在深山里探險迷了路。小伙子就把他帶到了自己家里。接待阿森的小伙子自稱叫桌西，阿森搞不懂這個名字是哪個國家的。他對村里的人都有戒心，但這些人好像很歡迎他的樣子，拿出家里的吃喝用品來招待他。

在桌西的家里，阿森吃驚地發(fā)現(xiàn)，這里到處都有現(xiàn)代化用品，汽車、冰箱、電腦、洗衣機等應(yīng)有盡有。更讓他吃驚的是，這些電器根本沒有電源，不知道是怎么運行的，甚至連汽車都不用汽油。阿森覺得這里處處透著詭異，心里忐忑不安起來。

在喝酒的時候，桌西談笑風生，阿森一點兒都沒有感覺到他們和文明社會的人有什么區(qū)別，這時候忽然傳來“當”的一聲響，阿森扭頭一看，在桌西家的墻壁上掛著一個古老的掛鐘。阿森再回過頭，發(fā)現(xiàn)桌西面帶笑容，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阿森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舉目四看，不由得嚇得渾身發(fā)軟。阿森看到村里的人都已經(jīng)死去了，奇怪的是，這些人好像和平時一樣忙碌，不知怎么忽然就死了，因為他們死的時候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個女人正把頭伸進盆里洗頭，她不但保持著這樣的姿勢，雙手還定格在洗頭的動作。

阿森重新回到桌西家里，想打開日光燈，他摸索了好久，也沒有找到日光燈的開關(guān)。他再次覺得很奇怪，這里雖然地處偏僻，科技為什么會和文明社會一樣？他們的電器是那樣齊全，為什么偏偏沒有日光燈？他拿出手機嘗試打電話報警，但他徒勞地發(fā)現(xiàn)，這里一點兒信號都沒有。沒有辦法，他只好決定，明天就回去，把這里的一切都報告給警察，讓他們來調(diào)查吧，畢竟死了幾十口人是很轟動的案子。

二

阿森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當”的一聲響，阿森猛地抬起了頭。這次，他不由得驚叫一聲，摔倒在地上。

昨天下午已經(jīng)死去的桌西端著酒杯對阿森說：“先生，我們再喝一杯吧！”

阿森顫抖著聲音說：“你、你昨天晚上不是死了嗎？”

桌西一臉的茫然：“昨天晚上？那是什么時候？”

阿森問起桌西，桌西說：“我們兩個不是一直在喝酒嗎？”

阿森不敢相信地反問一句：“我們一直在喝酒？你有沒有感覺到什么異樣？”桌西被阿森搞糊涂了，說：“剛才我在村口見到了你，然后我們就在一起喝酒啊，中間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啊？”

阿森朝掛鐘看去，上面的時針指向了六點鐘，正在嘀嘀嗒嗒地走著。他使勁捏了自己兩把，確信自己和桌西見面的時候是晚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早上了。而桌西卻說他們在一起喝酒從沒有中斷過，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

阿森按捺不住好奇，沖到屋子外面，看到昨天已經(jīng)死去的人全部復活了。昨天晚上在說話的繼續(xù)在說話，洗頭的繼續(xù)在洗頭，好像昨天晚上是一個空白期一樣。阿森暗自懷疑，這地方是不是遭到了什么詛咒了吧？桌西見阿森東張西望，忍不住問道：“先生，你這是怎么了？”

阿森急忙掩飾道：“沒事，我是想出去走走。”然后他決定，今天晚上一定要看個仔細，到底是自己做夢了，還是真的發(fā)生這樣離奇的事情。

三

到了晚上，阿森故意找桌西說話，他們談?wù)撝遄拥臍v史。桌西一邊揮舞著手臂一邊說：“我們村子很早就存在了，但這并不是我們的家鄉(xiāng)，我們的家鄉(xiāng)在……”

猛聽得“當”的一聲，阿森緊盯著桌西，正在說話的桌西，仿佛被使了定身法一樣不動了。他的手臂停留在了空中，嘴巴也保持著說話時候張開的樣子。

阿森摸摸他的鼻息，桌西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阿森這才敢相信，自己昨天晚上的經(jīng)歷是真實的。他跑到外面，外面和昨天一樣，村里的人都死了，這畫面好像在放電影的時候，被人按了暫停鍵一樣。只有到了第二天早上，好像再次被人按了按鈕一樣，繼續(xù)他們的生活，而他們本身對此毫無所知。

等桌西醒來以后，阿森給他解釋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

不但是桌西，村里所有人都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他們都反問：“晚上？你說到了晚上就看不到太陽了，到處一片漆黑？這怎么可能？”見他們不相信，阿森沒有辦法，只好找出證據(jù)來給他們看。到了晚上，他拍了幾張村莊晚上的照片和視頻給他們看。當村里的人看到他們呆若木雞地站在地上原地不動，才半信半疑起來。

阿森雖然不是相信鬼神之說的人，還是問了一句：“你們這里是不是被詛咒過？”

桌西咳嗽了一聲，說道：“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想隱瞞你了。其實我們不是地球人?！?/p>

桌西說，在三千多年前，他們的祖先乘坐一艘宇航船從他們的老家仲湟爾星球出發(fā)去探險，在經(jīng)過地球附近的時候，遇到了事故，飛船摔到了地球上。他們因為缺少零件沒有辦法對飛船進行維修，唯一的辦法就是和仲湟爾星球取得聯(lián)系，讓他們派人來接他們回去。可惜的是，和外界聯(lián)系的通信器材在飛船失事的時候丟失了。他們只好在地球上暫住起來，希望有一天能夠找到這個通信器材和仲湟爾星球取得聯(lián)系，這樣他們就能回去了。因為是不速之客，他們不愿意和地球人有過多的來往，所以才躲進這個深山老林里來的。時過境遷，已經(jīng)過去三千多年時間了，第一批到達地球上的人早就死了，留下的這些人還是念念不忘能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去。

最后，桌西長嘆一聲說：“我想，仲湟爾肯定是一個沒有夜晚的星球，或者，我們那兒的人和地球人不一樣，每到晚上就會進入冬眠狀態(tài)，直到太陽升起才會醒來。雖然我們不是在自己星球上出生的，但地球畢竟不是我們的家鄉(xiāng)，我們祖祖輩輩的遺言都是要回到家鄉(xiāng)去，哪怕只有一盒骨灰也好。”說完，他低著頭，嘆息不已。

阿森聽完，忽然想到自己祖先留下的遺言，說家里有一把能開啟天堂之門的鑰匙，難道和這些外星人有關(guān)系？他就把這件事情對桌西說了。

這下，桌西激動地說道：“沒錯，估計是飛船失事以后，你的祖先看到我們的祖先從天而降，以為是神仙下凡了。當他們撿到了通信器材以后，聽到了從里面?zhèn)鱽淼穆曇?，就以為能和神仙?lián)系上。但他們語言不通，所以才沒有辦法交流的。你的祖先就以為這是神仙的東西，就當成傳家寶傳了下來?！?/p>

阿森覺得桌西說得很有道理，就說：“我先回去把東西拿回來給你們試試。”

桌西急切地說：“讓我和你一塊兒去吧，我能看出來是不是我們要找的東西?！?/p>

四

桌西和阿森到了阿森的家里，阿森把家里翻遍了，也沒有找到父親遺留下來的“鑰匙”。最后，阿森不得已，給做科學家的哥哥弗羅拉打電話問起“鑰匙”的下落。

弗羅拉說：“我發(fā)現(xiàn)這個‘鑰匙的材料不是地球上的，現(xiàn)在正在科研所研究呢?！?/p>

阿森急忙讓哥哥把“鑰匙”送回來，說有天大的事情和這把“鑰匙”有關(guān)系。

時間不長，弗羅拉就趕了回來。阿森把桌西介紹給他，然后對他說了桌西的事情。弗羅拉根本不相信阿森的話，但到了天快黑的時候，桌西忽然就沒有了呼吸。第二天早上，他親眼看到桌西又活了過來，這才相信了阿森說的是真的。他覺得這事情太神秘了，想和阿森一塊兒去桌西的村莊。在征得桌西的同意以后，三人拿著通信器材去了桌西的老家。村里人見他們拿到了通信器材都高興得歡呼起來，他們把通信器材安裝在一個機器上，桌西解釋說：“這樣我們就可以和母星仲湟爾取得聯(lián)系了，但怎么操作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只有慢慢琢磨了?！?/p>

到了晚上，桌西和村里人進入了假死狀態(tài)，阿森和弗羅拉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不知不覺阿森就睡著了。當他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了起來。不只他，連桌西和村里人全部都被綁在一個屋子里。這一切都是哥哥弗羅拉干的。

原來當弗羅拉聽說桌西他們要回去的時候，就想利用桌西他們假死以后，把他們控制起來，然后他假冒桌西，等仲湟爾的人把他救回去以后，他再利用仲湟爾人假死的時間，把他們的技術(shù)竊取到手，然后找個借口回到地球上，這樣他就是地球上最了不起的科學家了。

阿森冷冷地說：“科學界怎么會出現(xiàn)你這樣的敗類？你不去幫助桌西他們回去，反而去干盜竊這樣可恥的事情。”

其他村民也紛紛對著弗羅拉怒罵，弗羅拉卻是一臉的不在乎，他得意洋洋地宣稱：“我這是為了人類科技的進步?！?/p>

只有桌西說：“大家請安靜，我們已經(jīng)被制服了，反對也是沒有任何用處的?！贝迕駛児蛔】诓徽f話了。弗羅拉見他們都不再說話，就一個人出門發(fā)送信號去了。

阿森很后悔，早知道弗羅拉是這樣的人，他怎么也不會把弗羅拉帶到這里來的。他一再向村民道歉，桌西雖然說是原諒了他，但其他村民的眼神中卻帶著明顯的不信任，仿佛他才是罪魁禍首。

過了好長時間，弗羅拉才一身汗水地回到屋里說：“這東西實在太難弄了，好在我是偉大的科學家，信號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世界將因我而改變?！?/p>

說完，他看著桌西說道：“我和仲湟爾的人說，地球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所以，你們活著對我來說是個很大的威脅。”說完，他從身上拿出一把早就準備好的匕首。

阿森慌了，他想不到弗羅拉是個科學家，居然還會做出殺人越貨的勾當。阿森急忙大喝道：“弗羅拉，你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就放了他們吧！”

弗羅拉當然不會聽阿森的話，萬一桌西他們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前來接他的仲湟爾人，那他的計劃就要全部泡湯了。他決定把這些人殺了，把他們的尸體藏起來，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阿森見弗羅拉一步步逼近桌西，心中非常著急，他大罵弗羅拉無恥，還說：“除非你把我也殺了，不然我會把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全部說出去的。”

弗羅拉聽了，陰惻惻地說：“本來看在你是我弟弟的分上還想饒你一命的，看來，你也饒不得?！闭f完，拿著匕首，惡狠狠地刺向了阿森。眼看匕首就要刺進阿森的胸膛，忽然，弗羅拉不動了。本來正在閉目等死的阿森睜開眼一看，只見桌西已經(jīng)把弗羅拉制服了。再一看，本來都被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村民，全部都被松綁了，他們正用繩子綁弗羅拉呢。

阿森大惑不解，吃驚地問：“這、這、這是怎么回事？”

桌西微微一笑，說道：“我們是仲湟爾人，地球上的東西是奈何不了我們的。我們之所以被弗羅拉綁住，不過是想請他幫個忙而已?！?/p>

其實，桌西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以后，就知道中計了。本來憤怒的他們聽了弗羅拉和阿森的談話，知道弗羅拉想去仲湟爾，就故意讓弗羅拉去和仲湟爾取得聯(lián)系，因為這通信器材已經(jīng)失去3000多年了，會使用這器材的人早就死了，他們也搞不清楚這器材是怎么操作的。所以，他故意讓弗羅拉這位科學家去幫助他們和仲湟爾取得聯(lián)系，然后再制服他。這樣做的目的同時也是在試探阿森到底是不是和弗羅拉一伙的。

阿森聽完這才明白了，他問：“你們想怎么處置弗羅拉？”

桌西笑著說：“不管怎么樣，他都幫了我們大忙。既然他那么喜歡仲湟爾星球，我們就把他帶去仲湟爾，當成小白鼠研究一下?！?/p>

弗羅拉聽得汗流浹背，他哭著喊道：“阿森，救救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的科學技術(shù)?！?/p>

阿森為弗羅拉求情，希望桌西他們不要把弗羅拉帶走。不管阿森如何勸說，桌西等人執(zhí)意要把他帶走，因為他們走了之后，弗羅拉很可能會為了不讓這件事傳出去，而加害阿森的。阿森無可奈何，只好向他們告辭了。幾天之后，他在新聞里看到古冢谷有不明飛行物經(jīng)過，社會各界對此紛紛猜測，但最后還是不了了之。只有阿森知道，桌西他們終于回家了。

選自《百花·懸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