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過

張琉珍

這個世界精確運行，付出多少，就會得到多少;下了多少工夫，就會有多少收獲，得失計算絕無水分。《工作的喜與悲》里出現(xiàn)的女性們都是普通的上班族，在工作、愛情、金錢、愛好、人際關系和性別暴力的夾縫中求生。她們既不是擁有偉大抱負的職業(yè)女性，也不是敢于和龐大組織抗衡的正義斗士，她們只不過是敏銳地知曉生活和工作的界限，充分理解工作中的喜和悲的尋常女性。她們，恰是這個時代最普通的我們。

給同事發(fā)請?zhí)?，我設想過的最尷尬的情形是——對方的臉上流露出“你為什么要給我”的表情。為了避免出現(xiàn)這種情況，我決定盡可能地縮小范圍，只發(fā)給最親近的人。沒想到的是，我竟然會因為別人問我“你為什么不給我”而困擾，更沒想到問我的人竟然是彩娜姐。彩娜？這名字我都好幾年沒想起來過了，我?guī)缀鯖]意識到，她在我們公司已經待了很多年了。

人家都開口要了，總不能不給吧。但我實在不愿意專門騰出時間去給她送請?zhí)?，所以回了她一句：“正好我這周五打算約同期進公司的人喝一杯呢，到時候我會給大家派請?zhí)?，你一定要來哦?！钡蛔R趣地回我：“這周五嗎？我有約了。”我在聊天窗口敲下幾句：“那就沒辦法了，好可惜哦！”正要點發(fā)送的時候，她又發(fā)來一條信息：“咱倆應該單獨見一面啊，下周二或周三中午怎么樣？”她為什么就那么想拿我的請?zhí)?？明明和我不熟。彩娜姐好像不知道結婚前一個星期的準新人有多忙，她不懂的事實在太多了。

我和彩娜姐約在公司附近新開的日式蓋澆飯小店見面，她仔仔細細地看完菜單，點了一份炸蝦蓋飯，我點了份三文魚蓋飯。飯一端上來，她瞪圓了大眼睛說：“哇，這家店給的蝦好多哦。我從來沒見過給這么多蝦的，這家店好棒呀，對吧？”我有些意外：“不是因為你點了特級的炸蝦飯嗎？”“哦，是這樣啊?！彼秒p手攏了一下又直又黑的長發(fā)，“這么多，也不知道我吃不吃得完?！彼f著看了我一眼，一臉無辜地笑了。

我遞過準備好的請?zhí)麜r，她大喊了一聲：“恭喜你！”然后拿起請?zhí)屑毝嗽斄似饋?，遲疑著開了口：“其實，我也要結婚了?！边@就對了，難怪她非見我不可，果然是有原因的。她接著說：“結婚要怎么準備？好難哦。拍婚紗照、挑婚紗、妝發(fā)之類的，我什么都不懂，都要問你?！币幌氲剿且驗檫@個才把我這個大忙人叫出來，我有點氣不打一處來。但作為過來人，我仍然把過去四個月準備過程的核心全都告訴了她。她每聽到我說一個竅門的時候，就會眨巴著眼睛拼命點頭。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她并沒有來我的婚禮。

除了她，還有很多人也是拿了請?zhí)珱]來婚禮，這個我可以理解，但不來的客人一般會托認識的人轉交紅包。而且，如果只是拿了請?zhí)瑳]來也就算了，彩娜姐既然單獨讓我請客吃了飯，那包個紅包就是常識，也是基本的禮貌。

婚假結束后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我收到了彩娜姐發(fā)來的信息。我懶得計較，簡短地回了一句，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了。她又給我發(fā)了一條：“咱倆這關系，單給你錢有點怪，我送你個禮物吧，你說你想要什么，我給你買?！蔽一厮骸拔蚁胍幌?。”

當天晚上，在處理婚假期間堆積的工作時，我想起了彩娜姐說的禮物?！跋胍亩Y物”——這個詞也太隨意了。我該選什么價位的東西呢？照我和她的關系，給三百元的紅包差不多。我打開網(wǎng)上商城，不停地滑動鼠標滾輪時，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火，為什么是我在搜索這個呢？她不想給錢就別給唄，既然要送禮也不識趣點，考慮送什么也很費精力啊，她怎么連這種事情都要甩給我？一氣之下，我關掉了網(wǎng)頁。

第二天，彩娜姐又發(fā)信息問我：“禮物你想好了嗎？”我倒奇怪了，她這樣問，就算真有想要的東西，有誰能大言不慚地說出口來。我想趕快結束這種奇怪的局面，回復她說：“買什么禮物呀，不如請我吃頓飯吧。”

就這樣，盡管非我本意，但我又和她一起吃飯了。出于禮貌，我問了問她婚禮準備的進展如何，雖然我并不是很想知道。彩娜姐說她的未婚夫是個基金經理，婆家給買了房子，就在離公司一站的地方。沒有經濟頭腦的她，遇上了富裕的婆家還有精通數(shù)字的丈夫，真是幸運。

和彩娜姐吃完那頓一人份一百五十元的飯，又過了兩個月，我發(fā)現(xiàn)辦公桌電腦的鍵盤下放著一個白信封。我打開那個手掌大的信封，里面有一張寫著“我們結婚啦”的卡片——是彩娜姐的請?zhí)?。怎么回事？她竟然不請我吃飯，直接丟給我一張請?zhí)?？我仰頭一口喝下杯中的冰咖啡，嚼著冰塊，在心中按起了計算器：150元（她請我吃飯頂替紅包的錢）– 80元（我給她請?zhí)麜r請她吃飯的飯錢）= 70元。

周末我和丈夫一起去了百貨商店，在生活用品區(qū)，我告訴他，我計劃要挑一個禮物送給彩娜姐代替紅包，而且這個禮物必須是七十元。丈夫聽完嘆了口氣，問我：“非這樣不可嗎？”

“嗯，非這樣不可。”

“錢我來給吧?！彼又f，“不就是紅包嘛，何必這樣，那三百元我出?！?/p>

“我是因為錢嗎？”我瞪著他，“我這樣做，是為了教她做人的道理。想要得到三百元，她就得先掏三百元錢才行。她只拿了七十元，就只配獲得七十元錢的祝福。炸蝦蓋飯給了一堆蝦，不是因為店主好心，而是因為她點了特級，特級炸蝦蓋飯比普通炸蝦蓋飯貴二十五元。她接受婆家四百萬的公寓樓，那她這輩子就要貢獻四百萬元的努力，要給他們家腌泡菜、洗碗、祭祖。如果像長發(fā)飄飄的迪士尼公主那樣，總是接受人們的善意卻不付出任何代價，那么其他人就會像債主一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我這么做，就是在告訴她這個道理！”

（摘自《工作的喜與悲》，出版：中信出版社）

《米婭，快跑》

作者：秦與希

出版社：北京大學出版社

米婭，一個有點嘮叨的姑娘，畢業(yè)于國內最高學府，然后進入一家世界500強的外企工作。她經歷了6個老板，每個老板的脾氣和性格各不相同，有對她抵觸和厭惡的，也有對她欣賞和保護的，她在和不同老板既斗爭也合作的過程中，逐漸從一個職場新人，成為一個心有城府的職業(yè)女性。但是唯有一點不變，米婭認為工作需要講求投入產出比，而聰明地“混”是最好的方式。

《因為性別：改變美國女性職場環(huán)境的十個案件》

作者：〔美〕吉莉恩·托馬斯

出版社：譯林出版社

這是十個真實的故事，書中的十位主人公遭遇不同形式的職場性別歧視，她們以法律為武器，勇敢地提起訴訟。她們的勝訴讓女性得以尋求曾經僅對男性開放的工作職位，也讓女性爭取到平等薪酬，不再因結婚和撫養(yǎng)兒女而失業(yè)，不必忍受性騷擾和惡意的工作環(huán)境。法律有其種種限制，但從觀念的意義上，女性將永遠受益于這十個案件，因為觀念會比一切都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