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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鳶尾夜之夢

      2021-05-29 16:26:38水生煙
      南風(fēng) 2021年3期
      關(guān)鍵詞:金金小貓

      水生煙

      1

      國慶假期第一天,林熙從外地回來,她一鼓作氣地將行李箱拎到四樓,等到掏出鑰匙打開門,再彎腰提起行李箱,只覺得腰部一陣劇痛,然后她就不敢動了。

      誰家裝修的電鉆就在這時候叫起來,作用力仿佛全在她的腰上,繼而發(fā)散到所有的神經(jīng)末梢。林熙欲哭無淚地把自己挪進屋里,在電話里向媽媽求救,媽媽卻發(fā)來一張自拍照,背景是陽朔的青山綠水,末了問她:“嚴重嗎?”

      林熙找了一張小樹苗被風(fēng)攔腰摧折的照片發(fā)過去,卻讓媽媽就此放下心來,不再和她討論傷情了:“還有心情閑扯,看來不嚴重!”

      林熙臥床兩天,耳聽著電鉆錘頭的轟鳴,在最初的焦躁之后,她心平氣和地接受了目前的狀況。她一路扶墻地開門拿外賣,再一路扶墻地出去拿藥——雖然拿回來也沒什么用,她根本沒辦法背過手臂給自己抹紅花油……

      第三天,樓上裝修的聲音終于停了,林熙覺得腰痛也緩解了不少。她看著院子里正在開花的藍花楹,打算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林熙瞇著眼睛坐在被太陽曬得溫?zé)岬拈L椅上,不遠處幾個人類幼崽正在玩球,笑聲響亮清脆,她剛跟著咧了咧嘴,那個灰不溜秋的皮球忽然飛過來,“砰”地一聲砸在長椅靠背上。林熙嚇得一激靈,接著腰疼得差點哭出聲來。

      她坐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的時候,程櫟拎著超市購物袋回來了。遮天染云的藍花楹正在開花,連帶著天空也成了霧紫色,花瓣不時被風(fēng)吹落三兩朵,落在草坪里、步道上。

      程櫟一路走到近前,看清她的模樣就笑了,“你怎么了?被椅子封印了?”

      林熙咬了半天嘴唇,這時打算示弱了:“程櫟,你幫幫我吧?”

      程櫟多可惡啊,居然笑著說:“叫哥哥!”

      林熙看著他,很有骨氣地不肯開口,于是他假模假式地轉(zhuǎn)過身:“那我走了???”

      她真的很想大聲吼,可是出口的聲音卻虛弱得很:“程小樹,你給我回來……”

      他立刻轉(zhuǎn)過身來,“說吧,怎么幫?”

      林熙豁出去了。她指揮他來到自己身邊蹲下,將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她說:“我把腰給扭了,你扶我回家吧……”

      她的睫毛潮濕,眼珠亮晶晶地看著他。程櫟怔了怔,耳廓在陽光下透著紅澤,他說:“好吧,我就當(dāng)你是需要救助的小動物好了!”

      小動物就小動物吧,林熙不想和他計較了。程櫟沒有扶她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醫(yī)院。

      各項檢查做下來,已經(jīng)是一個多小時以后了,程櫟扶著林熙從醫(yī)院出來,下臺階時,他要背她,她不肯,她的額角、鼻翼上都是汗,一手扶著自己的腰,另一只手臂繞在程櫟后背上,手指還抓著他的衣服,像是生怕他跑了。程櫟一只手拎著藥袋子,空著的那只手想要拉扯她,卻又慌張地沒處放,只好攬著她的肩,像樹一樣任由她靠過來,嘴里還念念有詞:“小心!慢點兒……”

      正巧與上臺階的孕婦走了迎面,竟是雷同造型,程櫟沒忍住,一下子笑出聲來。林熙咬了半天牙,終于說出了一句話:“程小樹,你給我等著!”

      程櫟的回答聽起來無辜,卻莫名地透著一絲欠扁:“也不是我讓你扭腰的??!”

      2

      回到家,程櫟給林熙煮了一碗面,她連吃了三天外賣,這碗家常湯面當(dāng)之無愧地成為人間美味。

      因為胳膊不敢抬,林熙的頭發(fā)已經(jīng)自由飛揚三天了,為此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低頭吃面,程櫟站在身后替她把頭發(fā)綁起來的時候,她一動也沒敢動。他笑著打量她的樣子,就像是在打量一件藝術(shù)品:“還挺好看的!”

      也不知道他是在贊美自己的手藝,還是在贊美她,可是林熙覺得嗓子好難受,咳了又咳,才輕聲說:“你洗下手,我都三天沒洗頭了……”

      程櫟瞬間笑開了,她以為他又要提起他的那些貓貓狗狗和她做對比,然而這一回他沒有,并且,在幾秒鐘的沉默后,他說:“你把腰扭了,家里又沒人,怎么不早點兒給我打電話?”

      林熙的沉默里,他又說:“等會兒我?guī)湍悴亮怂?,你先自己待著,我晚上再過來。”

      林熙差點兒吃嗆了。她險些把臉埋進面碗里,含糊不清地說:“不用擦藥了!滿屋子都是藥味兒,我覺得自己就像在喝清涼油!”

      “可我怎么覺得你吃得挺香?”程櫟笑道:“別介意,我也是醫(yī)生嘛!”

      林熙抬眼,認真地糾正:“獸醫(yī)!”

      程櫟的笑容溫和得就像陽光下的湖水,讓她愈發(fā)局促:“我沒有說獸醫(yī)不好的意思!”

      “我知道?!背虣嫡f:“小狗小貓小兔子,可比人類可愛多了!”

      這話林熙絕對贊同,她剛點了點頭,就牽扯著后背直到尾骨一陣疼痛,不由得皺起了眉。

      程櫟多過分啊,看他笑得多開心!可是看在他把她扶回沙發(fā)上,又拿過靠枕小心地替她倚在背后的份兒上,她決定不和他計較了。片刻的沉默后,她問:“程櫟,為什么我總在很糟糕的情況下遇見你?”

      “大概是因為見面次數(shù)太少了吧?!背虣嫡f著,從自己身上拈下了一根長長的黑發(fā)。

      林熙簡直沒眼看,可他偏偏看著她笑,輕聲說:“我身上可沒少粘小動物的毛發(fā),人類的長頭發(fā)還是第一次呢!”

      茶幾上的紅花油在透窗而來的陽光下呈現(xiàn)出亮汪汪的紅澤,林熙覺得自己此刻的臉色肯定和它有一拼,好在程櫟不再看她,他一邊收拾茶幾,一邊問:“新租的房子住著還行嗎?”

      “除了隔壁的小兩口一吵架就摔東西之外,一切都好?!?/p>

      “這段時間工作忙嗎?”

      “忙死了!”一說起工作問題,林熙可以迅速寫成一篇吐槽小作文:“總有那么多資料需要翻譯,每天盯電腦屏幕盯得隱形眼鏡都會掉出來!”

      程櫟的目光看進了她的眼睛:“你近視?”

      “我……”這哪是隱形眼鏡掉了,林熙覺得自己簡直是腦子掉了,“我就打個比方……”

      程櫟笑起來,伸手拍了拍她的發(fā)頂,他的目光愈發(fā)柔和,像是陽光在黃昏時收斂起熾熱的芒,卻用溫?zé)岷团饪棾闪艘黄喚W(wǎng),柔柔軟軟地包裹著她。

      3

      他們上次見面,是在一個月前。

      彼時剛剛?cè)肭铮治跹鲋^站在槐樹下,透過樹葉縫隙,一只小鳥正張開翅膀,飛去了另一棵樹的枝頭。想起剛剛有過的爭執(zhí),她覺得頭痛欲裂。租房合同簽了兩年,房東大叔卻中途毀約,不僅如此,他還以丟失了一只擺件為由,拒絕退還余下的房租。

      林熙記得那件陶瓷擺件,放在門口鞋柜上,有一次她急著出門,穿外衣時不小心將它帶到地上,摔得粉碎。她忍不住抗議道:“我可以賠,但它不值那么多錢!”

      房東瞪圓了眼睛:“你說不值就不值?”

      林熙承認自己是個膽小的家伙,她害怕把矛盾激化。只是,她力求息事寧人,對方卻愈發(fā)顯露出得意與囂張。她的目光落在垃圾桶上,一根香蕉皮一半在內(nèi)、一半在外地掛在桶沿上,像個騎墻難下的小丑。那是房東扔下的,之前她已經(jīng)收拾過房間,扔掉了所有垃圾。

      接聽程櫟的來電時,林熙的聲音幾乎哽咽,他說:“我過來辦點事,你媽媽有東西讓我?guī)Ыo你……”

      她已經(jīng)等不到他把話說完,她說:“程櫟,你能現(xiàn)在過來嗎?”

      林熙站在槐樹下,他剛把車停穩(wěn),她就迎過來,眼里全是焦灼與盼望:“程櫟!”

      陽光炙烤著大地,程櫟覺得從樹葉縫隙掉落的光斑像是從灶膛里迸出的火星,灼熱地落在臉頰和手臂上。一顆心忽然跳得厲害,一沒留神就踢在一只毛絨絨的小東西身上。程櫟嚇了一跳,腳邊的小黑狗發(fā)出低低嗚咽,跳出幾步遠又停下來,黑眼睛委屈巴巴地瞪著他。

      “對不起!”程櫟握住那雙迎過來的手臂,也不知道是在向她道歉,還是向被他不小心踢到的小黑狗。

      后來,程櫟從樓上下來時,見小黑狗正將半截香腸放在林熙腳邊,他笑起來:“你喂過它?它這是投桃報李呢!”

      林熙看著小黑狗,一臉的不可思議。程櫟心里有著從未有過的柔軟,他將一沓粉紅色鈔票在另一只手掌上拍了拍,新嶄嶄的紙幣清脆有聲,而她的聲音同樣動聽:“你好厲害!”

      程櫟微仰著臉,他本來個子高,眉眼下斜時睫毛在臉上映下深色光影。他的腳步輕快得像是靈魂正在身體里開心地搖頭擺尾,他說:“走啦,陪你去找新房子!”

      車窗外是傾照的日光,林熙微瞇起眼睛,在大片的焰紅色中間,眼前的人間就像的蚌殼微微打開的一隙,之前的挫敗感被擠壓出去,卻有新的惆悵海水一樣填充進來。

      林熙敏感地覺察到了,與他有關(guān)。

      4

      程櫟主動承擔(dān)起了照顧林熙的責(zé)任,盡管他拎著購物袋回來時,面對著那張溫潤面孔,他的眼神慌慌地躲閃了一下,說:“我們是鄰居,我不能對你坐視不理,是不是?”

      林熙笑著彎起了眉眼:“對極了!”

      餐桌上,林熙再次對程櫟的廚藝表示了贊美,當(dāng)她感謝他的幫助時,他說:“你非要這么客氣的話,就按大型犬的價格付費給我好了……”

      他沒等說完,自己先笑得連筷子都拿不穩(wěn)。程櫟大學(xué)里學(xué)的是動物醫(yī)學(xué)專業(yè),畢業(yè)沒多久就經(jīng)營起寵物醫(yī)院,據(jù)說業(yè)務(wù)量相當(dāng)不錯。

      第二天中午,程櫟回來時,手臂上托著一只暖金色的小貓。林熙摩拳擦掌地要抱,他笑著將長著藍眼睛的小貓放進她的懷里,林熙只顧著看貓,他卻目光溫柔地看著她,“這是金漸層,才三個多月,你給它取個名字吧?”

      她張口就來:“就叫程小樹好啦!”

      程櫟笑起來,卻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時連耳根也紅了。

      林熙不察,仍舊低頭吸貓:“它怎么這么可愛啊!”

      他轉(zhuǎn)過臉,淡淡地說:“還行吧,不能和你比?!?/p>

      “你罵我?”

      “難道不是夸你?”

      林熙氣笑不得地看著他,手指還在撫摸著小貓的后背,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手,她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程櫟笑了,很自然地牽過她的手,讓她試著撓一撓小貓的下巴。她照做了,小貓立刻發(fā)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表情看起來相當(dāng)愉悅。

      林熙開心起來,她摸著小貓淡金色的皮毛,說:“它叫林金金好不好?”

      程櫟始終彎著唇角,并在對話中不時加深弧度,比如此刻,他說:“嗯,好聽!”

      林熙笑起來,當(dāng)她發(fā)覺兩人的目光扭股糖似的黏在一起,她同時嗅到了空氣里漸漸彌散開的戀愛氣息,甜的、暖的、軟的、飄飄欲飛的,真好啊!

      黃昏,程櫟回來時,林熙還在沙發(fā)上睡著,林金金趴在她的臂彎上。程櫟在廚房備菜,轉(zhuǎn)過頭時剛好看見林熙費勁地從沙發(fā)上坐起來,她的頭發(fā)起了靜電,成了一只可愛的炸毛怪。林金金輕捷地跳到了地板上,林熙叫起來:“嘿,你給我回來!”

      小貓跑進廚房,抓撓著程櫟的褲腳,下一秒,他聽見一個軟軟的聲音:“程櫟,林金金不理我!”

      程櫟沒有應(yīng),卻輕輕地踢了一下林金金:“快去!她那么可愛,你怎么可以不理她?”

      5

      林熙和程櫟從六歲起就是住在樓上樓下的鄰居,可他們不讀同一個小學(xué),也沒有讀同一所中學(xué),除了偶爾遇見,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交集。

      八歲時,有一次林熙忘了帶語文書,媽媽給她借了程櫟的書,她不認識扉頁上他的名字,媽媽告訴她:櫟,是一棵樹的名字。后來在院子里,他跑在她前面,口袋里的糖果紛紛跳出來,就像一臺人形薄荷糖播撒機,林熙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就叫他:“程小樹!”

      程櫟居然真的回過頭來,沖著她笑,大聲喊著:“都給你啦!”

      他在前面跑,她在后面撿。可是薄荷糖冰冰涼涼又有著淡淡的清苦,她夸張地皺著眉。

      他們好像真的不怎么熟。他們各自的初次心動都是和別人完成的,林熙見過穿白裙子的女孩等在藍花楹樹下,看著樓上的某個玻璃窗。小鳥唧啾著飛離枝頭,又追逐而回,踩落了紛紛花瓣。林熙拈著一朵落花往家走,正遇著程櫟從樓上沖下來,一步兩級臺階地從她的身邊跑過,帶起了一陣薄荷味兒的風(fēng)。

      他們連聲招呼也不打。

      高三寒假,林熙參加了一個寫作輔導(dǎo)班,她去得遲了,有些局促地站在教室門口時,程櫟沖她揚了揚手,“林熙!”

      印象里,那似乎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頭發(fā)全白的老先生布置下學(xué)習(xí)任務(wù),便坐在講臺前讀書,不時抬頭看一眼座位上或奮筆疾書,或抓耳撓腮的孩子們。

      奮筆疾書的是林熙,抓耳撓腮的是程櫟,不過,雖然她把所有閱讀理解的空格都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曲折迂回之間卻總能完美地避過正確答案。她的筆尖在紙上飛快移動時,程櫟把手機藏在一摞書后,正無聲地放著視頻。林熙一抬眼,就見到畫面上走來了一群企鵝。海洋反射著夕陽紅黃有致的光芒,小企鵝們噗嚕嚕地拍打著身體,搖搖擺擺地走在沙灘上。

      林熙的目光被小企鵝吸住了,似乎還越吸越緊,腦袋就朝著程櫟的方向靠了過去。視頻結(jié)束,自動跳轉(zhuǎn)到了下一條,她扭過臉,誠實地表達著意愿:“我還想再看一遍。”

      程櫟笑了。他的笑容干凈得如同雪色,明亮得如同晨光,柔和得如同純白紙頁劃過指尖。

      后來,林熙沒有再在任何一個人臉上看見過那樣的笑容。

      那節(jié)課,林熙的成績慘不忍睹,授課的老先生將眼鏡推了又推,不可置信地問:“以前雖然也在正確答案的外圍打太極,但好歹字寫得好看,今天是怎么了?”

      林熙垂著眼睛,成群的小企鵝正從心里走過,不遠處是一波接連一波的潮涌,隱約而浩蕩、克制卻洶涌。

      隔天下午,林熙走到樓下時,剛好遇見一個女生來找程櫟,兩人面對面站在一起說話。林熙裝作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卻一不留神就撞上了闊大的玻璃門。

      “你沒事吧?”程櫟可真是一個好鄰居,他很快地跑過來,還替她開脫著:“不怪你,是玻璃擦得太亮了!”

      林熙捂著額頭不開口,程櫟在試圖拉開她的手,嘴里卻說著:“還好沒把門撞碎了,這一整張大玻璃,一看就很貴……”

      一語未了,林熙忽然抬起頭來。很久之后,程櫟依然記得林熙當(dāng)時的目光,像“噗通”一聲落入水里的星星,波紋涌漾之間,碎光萬千。

      兩天后,課程結(jié)束了。林熙大松一口氣的同時,心底涌上了從未有過的失落和悵惘。

      高考結(jié)束,程櫟選了動物醫(yī)學(xué)專業(yè),一度讓他的父母頗多微詞,林熙卻覺得有一群小企鵝噗嚕嚕地拍著翅膀,搖搖擺擺地一趟又一趟走過心上,她相信他一定也是這樣。

      夏夜里,散步回來的兩家人在燒烤攤上偶遇,兩對父母相談甚歡,林熙用汽水瓶碰了碰程櫟手里的汽水瓶,輕聲說:“加油!”

      兩只綠色瓶頸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程櫟笑了,眸光閃亮:“你也是!”

      檸檬味汽水的氣泡在口腔里蹦跳,像心情一樣酸甜臨界,既簡單又復(fù)雜。

      6

      兩所大學(xué)南轅北轍,在將近四年的時間里,程櫟和林熙只在假期里才會偶爾遇見,除了禮節(jié)性的打招呼之外,他們的對話內(nèi)容一般取決于場景,對話長度取決于余下路程的長短——盡管每次林熙站在家門口掏出鑰匙時,都會有一種對話被攔腰砍斷的感覺,而當(dāng)她抬起眼睛,總會看見已經(jīng)走到樓梯拐角的程櫟,正低頭垂眼地看著她,臉上笑意微微。

      林熙的朋友圈照片下,程櫟偶爾點贊,偶爾留評,他的表揚一般只有兩個字,最多三個字:“真好”、“真好看”,連個標(biāo)點符號都沒有。

      讀大四那年,程櫟去了很多地方。他在墨爾本看小企鵝歸巢時,第一次邀請她視頻通話。林熙看著手機上的視頻邀請,整個人都是懵的,直到室友不解地問:“怎么不接???”

      視頻另一端,是程櫟的笑臉,牙齒潔白,眼神明亮。后來,林熙總會感慨人和人之間的感覺真是奇怪,有些人似乎從未親近,卻又從不疏離。

      坐在沙灘上等待的游人們默契地保持著安靜,鏡頭的遠處是金橙色的夕陽,一直涂抹到鳶尾藍的高天之上,粉彩才漸漸稀薄成了橙紅。海水一波一波涌漾著,霸道而溫柔地一再想要沖上天空。大概是怕林熙等得不耐煩,程櫟歪著頭進入鏡頭,海風(fēng)正狂掀著他的頭發(fā),他說:“別急,等等我!”

      林熙的目光,直直地落進了他的眼底,她用力地點著頭。

      那晚,他們在微信上聊了很久。他給她講小企鵝的一生,企鵝是對愛情忠貞的動物,“一生只愛一只鵝”,當(dāng)游人們坐在岸邊等待著它們歸巢的身影時,它們正在狂野浩瀚的海洋中涉險,在步步驚心中相依相伴。

      那天之后,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多了一些?;貒?,程櫟參加了動物救援組織,偶爾他會給她說一說所見所聞,發(fā)山水和小動物的照片給她看,兩人的微信聊天頁面上,隔幾天就會有一段或長或短的對話——沒有到達戀人間會有的密度和甜度,言語間卻有一道隱約的細線,像隱于肌膚之下的筋絡(luò)或血管。

      林熙與單位簽訂工作合同時,程櫟的寵物醫(yī)院走上了正軌。地理距離沒有發(fā)生太大改變,兩人關(guān)系似乎也是如此。有時,林熙會在情緒里感受到被他拉扯著的重力,但轉(zhuǎn)念又想,這世間此前不止他一個少年,眼下也不止他一個青年。她害怕沉溺于單向情感,像一個行走在月光下的孩子,將腳趾在河水里沾了沾,即使明晃晃地看見了層層蕩漾的漣漪,但只是一點點慌張驚懼,就足夠她拎起裙擺逃離。

      只是,他們都不小心將影子映在河水里了,寂靜而動蕩著,只要一扭頭,就看得見彼此。

      7

      林爸林媽度假回來,林熙的扭傷也即將痊愈,程櫟的服務(wù)不得不就此下線。假期的最后一天,林熙帶著林金金去寵物醫(yī)院找程櫟,他不在,于是她就又把它抱回家去了。

      她在路邊買下那個粉色豬豬造型的吹泡泡機,本來是想要逗貓的,可是她抱著林金金站在窗口,噗嚕嚕地噴出一長串泡泡時,氣流向上走,陽光下的彩色泡泡紛紛而上,她突兀地聽見了一個女孩的聲音,清亮而嬌俏:“哇哦!”

      接著是一道男聲,再就是關(guān)窗時滑道的聲音,繼而連模糊對話也聽不見了。

      幾分鐘后,樓下的甬路上出現(xiàn)了程櫟和一個女孩的身影。女孩跳過井蓋時,還拉著他的手臂。林熙站在窗簾后面,眼見他回頭望了一眼窗口,又望了一眼。隔一會兒,她收到了他的微信消息:“我很快回來!”

      林熙的腦子里轉(zhuǎn)過了好幾個念頭,然而亂糟糟的想象和猜測全無用處,只會給人徒增煩惱。她打開冰箱拿水時,看到程櫟兩天前烤魚剩下的半個檸檬,她隨手拿起來捏了一下,汁水四濺,那種又酸又苦的味道可真讓人清醒!

      林熙決定主動出擊。那天下午,她抱著林金金坐在寵物醫(yī)院的大廳里,眼見程櫟急匆匆地推門進來,目不斜視地奔向前臺,他說:“沒什么事吧?我還得回家一趟,有事電話聯(lián)系!”

      “好的!”前臺女孩說著,看了一眼林熙的方向:“不過,她等你很久了?!?/p>

      程櫟轉(zhuǎn)過頭。林熙笑著,舉著林金金的腳爪沖他揮了揮。

      “我的天!”程櫟笑起來,大步地走了過來,“你過來也不說一聲,如果不是路過,我就直接回家找你了!”

      林熙看著他,仍舊笑著不開口。程櫟彎下身來,看進了她的眼睛,輕聲問:“吹泡泡機好玩兒嗎?你喜歡的話,我們?nèi)ベI一百個,帶著林金金去山上玩兒,好不好?”

      他的豪言壯語把林熙逗樂了,她說:“我不能把林金金帶走,你能不能別那么快賣掉它?”

      程櫟沒有立刻回答,卻說:“我有一位舅舅,還有一位姨媽,他們都住在我媽媽的老家。舅舅家有一個表姐,姨媽家是表妹,你剛才看到的是表妹,她讀大二了,和男朋友是異地戀,這次就是跑過來看他的……她假期連家都沒回,姨媽很生氣,就找了過來……”

      “知道啦!”林熙打斷了他的話,她的眼睛里有濛濛的水汽,“你別那么快賣掉林金金行嗎?”

      “當(dāng)然,它是你的。”程櫟摸了摸小貓的耳朵,他看著她:“要不你把我們一起帶走吧?”

      林熙扭過身,甩掉了他的手,“你還是留著這些話去哄別的女孩子吧!”

      “都說了是表妹!”程櫟笑起來,伸手去拖她的手:“走,我?guī)慊丶胰栁覌專 ?/p>

      林熙笑著低下頭,兩只手抱緊了林金金。小肥貓被兩個人莫名其妙的對話和舉動惹得有些著惱,瞪圓了眼睛嗚嗚叫。

      程櫟揉了一把林熙的發(fā)頂,“你看,這里所有的小狗小貓小倉鼠和小兔子加在一起,都沒有你一個人可愛!”

      這形容可真是清新脫俗,林熙無言以對,只是將臉埋在林金金溫暖的后背上。

      8

      深秋,林熙出了一趟遠差,收獲了程櫟事無巨細、啰啰嗦嗦的叮囑。那座海濱城市的夕陽很美,她每天都會去海邊走走,拍夕陽和海浪的照片給他看。然而,直到冬天,他們也沒有見過面。兩個人都很忙,林熙沒有假期,而程櫟在忙著擴大經(jīng)營范圍。

      十二月里,程櫟寄來一個大大的紙箱。快遞員來時,林熙不在家,晚上回來,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它挪進屋里。打開時見是一棵一米多高的粉色圣誕樹,美是真美,無用也是真無用,林熙坐在地上,也說不清是為什么,眼淚忽然紛紛落下。

      直到平安夜,圣誕樹還躺在紙箱里,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把它裝飾起來。晚上林熙做了一個夢,夢里是坐在地毯上的程櫟,他穿著胸口繡著紅色麋鹿的白毛衣,一邊哼著歌,一邊裝飾著粉色的圣誕樹,在樹下擺滿了禮物盒,樹上掛著串串彩燈,林金金在一旁翻滾,露著圓乎乎的肚皮。

      林熙從夢里醒來,忽然覺得心里好難受。她拿過了手機。零點五十八分,程櫟還在工作,聲音里全無睡意,他說:“熙熙,怎么還不睡?”

      “本來已經(jīng)睡了。”她輕聲說:“可我夢見你了!”

      程櫟笑了,他問:“夢里我是什么樣子?”

      聽筒里,林熙帶著鼻息的聲音溫軟而篤定地回答著:“在夢里,你也是我喜歡的樣子?!?/p>

      程櫟一下子頓在那里。在對話的空白里,林熙白日里的理智回來了,她的臉孔灼熱起來,手指潮濕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然而她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只要一口氣說兩句帶點兒甜蜜的話,就可以召喚程櫟,因為在那陣短暫的沉默之后,他說:“熙熙,明天見!”

      “可你那些做不完的工作怎么辦?”

      “去它的!”他說:“林熙,我喜歡你很多年了,你是我的一個夢!”

      第二年春天,林熙的工作合同結(jié)束后,她沒有續(xù)簽,而是回去做了一家私立學(xué)校的外語教師。學(xué)校在市郊,林熙只好自駕通勤。有一天她停車喝水時,一輛車從后面趕超后又倒車回來,一位年輕男人探出頭來,揚聲問她:“需要幫忙嗎?”

      林熙趕忙搖手,“不需要,謝謝!”

      公路兩旁是絨毯一樣的稻田,在風(fēng)里柔軟地俯身,樹枝搖擺著新綠的枝芽,眼前的一切都讓人賞心悅目。林熙給那人離開時的車尾拍了張照片,在社交網(wǎng)絡(luò)上感慨著人間美好。

      回到市區(qū)時已經(jīng)天將落黑,她一走進寵物醫(yī)院就看見臥在地上的大金毛,程櫟正溫柔地撫摸著它的后背。林熙跟著蹲下身,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那種皮毛的手感,金毛犬轉(zhuǎn)過頭來,眼神溫順柔軟又充滿了信任。

      程櫟看著她笑,問:“喜歡嗎?”

      “喜歡有什么用,這是別人家的吧?”

      他說:“可我是自家的呀,你只要喜歡我就好了!”

      于是林熙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嗯,一百只大金毛也比不過你!”

      程櫟抬眼四顧,大廳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于是他飛快地吻了她的臉頰,笑著央求:“這樣說情話太別致了,我理解不了,換一句俗的!”

      林熙伸手指向周圍,仿佛指點江山:“你看,這里所有的小狗小貓小倉鼠和小兔子加在一起,都沒有你一個人可愛!”

      程櫟笑成了傻子,林熙得意地看著他,她發(fā)現(xiàn)他根本扛不住兩句軟話,比如此刻,他又把沒羞沒臊的情話拔高了、升級了,他說:“我對你的喜歡,是一心一意、想要天長地久的那種,你比一切都重要,知道嗎?”

      甜蜜的戀愛氣息,像泡泡帶著兩個人飛升,卻在程櫟睡前刷手機時被“啪”地戳破了——他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女朋友被搭訕了!他想打電話給她,但又不忍心打擾她的睡眠。

      第二天早上,林熙的副駕駛座位上多了個人。程櫟目視前方地說:“從今天開始,我陪你上下班。”

      林熙忍笑:“為什么呀?”

      “我怕你路上再遇見什么人間美好!”程櫟轉(zhuǎn)過臉來,展開了他的推理和想象:“從照片上的那輛車來看,這人應(yīng)該經(jīng)濟條件不錯;他主動詢問你是否需要幫助,說明他很善解人意;能讓你這個顏狗這么開心,說明他長得也不賴……我說得對不對?”

      林熙的笑容彎在唇角,眼睛里全是溫柔甜蜜:“都對!但我只喜歡你,行不行?”

      她還捏了捏他的臉頰:“你吃醋的樣子好可愛!”

      程櫟根本扛不住她的兩句情話,他乖乖閉嘴,眼睛里光芒閃動,林熙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下車,我要走了!”

      這可真是危險動作,她還沒等撤離,程櫟的臉孔已經(jīng)壓了過來,林熙又推又擋,車還停在院子里,保不齊就會有人從身邊走過。于是他隨手拿過一本宣傳冊,擋住了她的臉。

      欲蓋彌彰啊,林熙還看得見天邊薔薇色的云彩。

      可是,她忽然發(fā)現(xiàn),和程櫟在一起的每一天,天空似乎都是大塊兒暈染的彩色,比如鳶尾藍、霧紫、金橙、焰紅,以及上一秒的薔薇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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