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安靜地做個保姆

◎文/海瀾 繪畫/波西

當(dāng)今社會，家政阿姨傍上個富老頭，似乎時有所見，但秦美芳偏偏就不信那個邪……

中年失婚當(dāng)保姆

我叫秦美芳，河北省保定市人，45歲。5年前丈夫出軌，我和他離了婚，兩套房子，我要了一套兩室一廳，兒子歸我。去年兒子考上大學(xué)后，前夫便不再給撫養(yǎng)費。

我上一份工作是在藥店做營業(yè)員，業(yè)績不好時，每個月拿到手不到三千元。后來偶然看到一個家政公司招聘的信息，有經(jīng)驗的家政員工資居然上萬。家政員就是保姆，我從沒想過去做保姆，但看到薪水又很心動，心里不停地糾結(jié)著。

當(dāng)時兒子剛高考完，收到錄取通知書后，他跟我商量想找兼職。我讓他好好休息，去找同學(xué)玩。沒想到，他告訴我那天我和他爸打電話因為錢的事吵架，他都聽到了。我不由得紅了眼圈。

兒子開學(xué)后，我找到家政公司開始做家政員。剛開始沒經(jīng)驗，工資不高，但管吃管住，這就省下不少。我把家里的主臥出租，每月有800元的收入，換客戶的空當(dāng)，我就在家政公司的宿舍過渡一下，兒子放假回來可住他的臥室。生活雖艱苦，但熬幾年等兒子找了工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上一客戶家里有個一周歲多的寶寶，我的工資是4500塊，我不光要照顧寶寶，還做飯打掃衛(wèi)生，幾乎沒有空閑。公司說，經(jīng)驗多了可評等級，等級越高工資越高。沒多久，寶寶讓奶奶接走，不需要阿姨了，所以公司給我換了一家客戶。

新客戶是一個63歲的喪偶大爺，獨居，兒女都已成家。要求40歲到50歲住家保姆，做飯好吃，干凈利索，但客戶比較挑剔，公司派去的幾個保姆干不了一兩個月，就被以各種理由辭退了。我不太想接，但公司說客戶家活不多，生活能自理，每個月4000塊，我答應(yīng)試試看。

上崗那天，我拿著自己的個人用品，來到客戶家?？蛻粜贞悾曳Q呼他陳叔，他嫌被叫老了，讓我叫他陳大哥。接下來，我把工作環(huán)境熟悉了一下，他家的房子是三室一廳，打掃起來不麻煩。客戶平時愛好就是看看電視，和朋友下下棋。我上午打掃衛(wèi)生，中午做飯。第一頓飯我做了清燉排骨和炒西蘭花，還算合他的口味，我稍微松了口氣。

下午陳大哥去公園下棋，讓我把床單被套換洗一下。收拾床單時，枕頭下有幾百塊錢。我把錢放在桌子上，等他回來后提醒他把現(xiàn)金收好。不知道陳大哥是不是有意考驗我，但我肯定不會貪這個錢，這是做人的本分。

接下來幾天，我早上七點鐘起床做早飯，吃完早飯，打掃一遍衛(wèi)生。菜是陳大哥或他女兒買，說等熟悉了再讓我去。中午十二點要把飯菜做好，吃過中飯，休息一下，下午沒什么事，頂多有點衣服、床單要洗；晚飯是六點，晚上十點他就上床睡覺。陳大哥血壓高，我建議他把豬肉改成魚肉雞肉還有牛肉這些脂肪含量少的，并添加一些粗糧，且我在藥店工作過，對一些常見病都有點預(yù)防的知識。

做了一個禮拜，他女兒過來，看到家里收拾得干凈整潔，還夸獎了我。隔了幾天，她又來了，還帶了一件衣服送給我，說她爸對我很滿意，這是她對我的一點心意。推辭不過，我只好收下。

又過了一個禮拜，這天外面下雨，下午我沒洗衣服，陳大哥也沒出去下棋。他打開電視機，和我嘮著家常。我了解到，陳大哥是廠里的退休工人，老伴是中學(xué)食堂的阿姨，有一兒一女，現(xiàn)在都已成家立業(yè)。陳大哥的老伴很能干，做飯尤其好吃，所以他這些年除了上班，就是喝喝茶，下下棋。本以為退休了，老兩口可以安享晚年，誰知老太太突然腦溢血去世了。他不會料埋自己的生活，兒女們也怕萬一他摔倒了，沒人管，于是，他們決定找個住家保姆。

陳大哥講完他家的事，就問我為什么出來做住家保姆，家里人呢？我實話實說了。陳大哥問我怎么不再找一個。我自嘲，像我這樣離婚又帶著個兒子，有誰會看得上呢？陳大哥也跟著沉默了。

熱情雇主向保姆求婚

從那以后，陳大哥就格外關(guān)心起我來。買菜時，他叫著我一起去，有時他出去下棋，也讓我一起去公園轉(zhuǎn)轉(zhuǎn)，不要在家里悶著。

那段時間，電視劇《都挺好》正在熱播，陳大哥常叫我跟他一起看。演到蘇大強和蔡根花的部分時，他還悄悄打量我。我有點警醒，莫非他是在提醒我，別有非分之想？于是我都以有家務(wù)要作為借口，沒有出去，而且買菜時也會仔細地把賬記好。

做了三個月就趕上過年，陳大哥去和兒子兒媳一家過年，租我房子的那對夫妻也回了老家，我就回家陪兒子過年。

除夕那天，我做了幾個兒子愛吃的菜，把工作的事告訴了他。我以為兒子會嫌棄我，他聽后卻急了：“怎么會？媽，你辛苦掙錢養(yǎng)家，我要是嫌棄你，還配做你兒子嗎？我就是怕你太累?！眱鹤拥脑捵屛姨嵙恕Ｎ覀兗s定好，等他畢業(yè)找到工作，我就不做了。

這個時候，因新冠肺炎疫情很多單位都延遲復(fù)工，兒子的學(xué)校據(jù)說也會延遲開學(xué)，我想陳大哥在他兒子家住，我肯定得在家多待一陣子了。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陪陪兒子，多給他做些好吃的。誰知道，剛過了初七，陳大哥就打電話問我什么時候能上班。兒子不會做飯，我本不怎么放心，可為了能有收入，我還是答應(yīng)過去，讓兒子自己對付一下。

正月初十那天中午，我正做著飯，兒子突然打電話說，他想煮面，家里的天然氣打不著火了，問我該怎么辦。我告訴了他，吃飯時，陳大哥問我是不是孩子自己在家，我說是的。陳大哥讓我把他叫過來吃飯，我推辭不過，只好應(yīng)承下來。

晚上我把兒子叫了過來，陳大哥見到我兒子非常熱情，一個勁地招呼著他吃東西，還說讓他經(jīng)常過來吃飯，氣氛也很融洽。他問我兒子學(xué)的什么專業(yè)，想要從事什么工作等，還說我能把孩子教育得這么出色很了不起。陳大哥這樣熱情，我很感動，也很受用。

疫情拖延了一個月還是沒開學(xué)，陳大哥就隔三岔五地讓我做點好吃的，把兒子叫過來一起吃。我提出工資少要500塊，可陳大哥讓我不要見外。

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我一直是懷著一顆感恩的心，誰知后面突然來了一個大轉(zhuǎn)彎。

陳大哥的女兒開服裝店，受疫情影響，一直沒有開門，最近沒事就過來坐坐。

有時候，她跟她父親在房里嘀嘀咕咕的；有時候看我干完了活，她跟我說說話，大多是說店里生意支撐不下去了，房租、員工各方面都得花錢。我不會安慰人，只好說等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后來陳大哥在我面前也總是長吁短嘆。我挺奇怪的。一次，他說：“老伴走后，雖有吃有喝有人照顧，但還是挺孤單的。你一個人帶個孩子挺辛苦，雖然我比你大個十幾歲，但我也能讓你衣食無憂，不如搭伙一起過，你看呢？”

陳大哥這番話讓我措手不及。說實話，這些年也有人給我介紹對象，我也不排斥再婚，前提是要遇到合適的人。我經(jīng)歷過幾次人情冷暖，不想讓兒子受委屈。我說我兒子已經(jīng)讀大學(xué)了，過幾年就要結(jié)婚，我不想拖累他。他夸我兒子有出息，以后也能找到好工作，不會有什么拖累的。

我說道：“他還在上學(xué)，各方面都要花錢啊?！标惔蟾缧α耍骸澳悴皇怯刑追繂?？把房賣了就可以輕松供他上學(xué)，然后你搬到我這來，我的退休金加上積蓄，吃喝住用都不用發(fā)愁，我可以養(yǎng)你的?！奔热幌腽B(yǎng)我，咋還提出要我賣房子？那套房是留給我兒子結(jié)婚用的，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會動。

我只想安守本分

接下來，他詳細地給我分析那套房子的用處，可以賣多少錢，一部分供兒子讀書；一部分存下來給兒子以后買套新房，用來交首付。我有點不爽，這一賣一買，我兒子就從有房變房奴了。他勸我不要光顧兒子，也要為自己考慮，還說他也是為我好。

這話引起了我的興趣，想聽聽他是怎么為我好的。我反問他：“我要是和你結(jié)婚了，你的房產(chǎn)證上會加我名字嗎？”他說：“這房子是我和老伴一起買好的，加你名字，得經(jīng)過我兒女的同意。”我算看明白了：“我只是暫時有居住權(quán)，那我跟你在一起，你的錢會給我管嗎？”他有點不自然了，“你想買什么盡管告訴我，我給你買不就行了。兩個人在一起，最主要的是陪伴?！?/p>

按他的說法，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我沒了房子，還成了他家免費的保姆。我心里這樣想，嘴上也忍不住說了出來?！靶∏兀灰言捳f得這么難聽嘛，怎么是免費呢？畢竟我要養(yǎng)你嘛?！蔽椰F(xiàn)在做保姆，管吃管住還有工資，我和我兒子也有自己的房子，有保障。按他的打算，那我就成了沒有工資，也沒有房子，他還覺得是為我好？

我再也壓不住火了，氣憤地說：“自從跟我前夫離婚，我就斷了靠男人養(yǎng)的念頭。您這樣的家庭，我高攀不起，天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說完，我就回了房間。

回房后，隔壁隱約傳來打電話的聲音，我猜測，他多半是給他女兒打電話。難怪他女兒最近來時，總說生意不好，莫不是不想拿錢請保姆，就和她爸一起盤算，用結(jié)婚的名頭讓我當(dāng)免費保姆？

果不其然，第二天，陳大哥女兒就上門了。

“秦阿姨，我爸說你誤會了他的想法，很傷心?。∠裎野诌@個條件，想找個老伴還是很容易的，只是一直沒遇到合意的，知道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我們?nèi)乙捕紩δ愫??！蔽业膽B(tài)度比昨天更堅決，“我對現(xiàn)在的生活很滿意，再婚的事我暫時不考慮?！本徚艘幌拢謩裎遥骸澳氵M了我們家門，就是一家子了，不比做保姆輕松很多嗎？以后有什么事，我們也可以照應(yīng)你?！?/p>

我笑了：“我做保姆做飯做家務(wù)，每個月有固定工資可拿，可以養(yǎng)活我和我兒子，而進了你家門，不光要做飯做家務(wù)，還要和你父親做夫妻。你們卻不可能每月再固定給我4000塊，更何況我對陳大哥并沒有想結(jié)為夫妻的想法。”她大概認(rèn)為，像他父親這樣有房有退休金的工人，能看上一個保姆，我應(yīng)感恩戴德才對，沒想到我把得失考慮得這么清楚。她無趣地回去了，留下我和陳大哥各自尷尬。

過了兩天，我接到公司的電話，說雇主這幾天要出門，暫時不用保姆了。我心知肚明，把東西收拾好，讓陳大哥檢查了一下行李，就離開了。

離開陳家，公司又給我安排了一個客戶，我又開始工作了。做保姆的經(jīng)常會被人瞧不起，所以，我更要自尊自重，本本分分，這樣才能改變別人的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