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載歷史的新中國高校建筑

姚遠 任羽中

北京大學校園一角

新中國成立后，我國高等教育事業(yè)快速發(fā)展。創(chuàng)立于晚清和民國時期的部分高校，經過院系調整得到了新的重大發(fā)展，原有的校園規(guī)模大大擴張，舊的建筑煥發(fā)出新的活力，新的建筑又很好地融入進來，新與舊交相輝映、相得益彰。中國共產黨和人民政府創(chuàng)辦了以北京“八大學院”為代表的一大批新的高校，以嶄新的校園、嶄新的建筑，體現(xiàn)了新中國的“開國氣象”。

今天，我們徜徉在北大、清華、南大、浙大、南開等高校的校園里，都會看到大量屬于新中國的歷史建筑。有的體現(xiàn)了梁思成先生提倡的“社會主義內容、民族形式”的建筑理念，有的是“多、快、好、省”建設社會主義的時代產物，它們既記錄了偉大的成就，也見證了曲折的探索。

比如，著名建筑學家楊廷寶先生1953年設計的南京大學東南樓，建筑平面為工字形，坐東朝西，采用傳統(tǒng)歇山頂、青灰磚墻和鋼筋混凝土仿石欄桿、踏步，和原有金陵大學校園建筑、圖書館、北大樓等布置成一整體。又如北京大學南門建筑群，是北大遷到海淀燕園后新建的首批建筑，沿通往南門的中軸線左右對稱分布，風格樣式同燕京大學的建筑一脈相承，每組樓群都呈三合院形式，以半圍合的院落布局，散落在“中軸線”南門林蔭大道兩側，每幢樓都是三層高的中式筒瓦硬山坡頂建筑，屋頂飾有鴟吻，既莊嚴肅穆又清新淡雅。

新中國高校歷史建筑注重將建筑的民族形式與地方的自然人文環(huán)境相結合，體現(xiàn)了豐富的地域文化特點。如浙江大學玉泉校區(qū)建筑群，采用傳統(tǒng)式的宮殿大屋頂，細部裝飾多為傳統(tǒng)中式，四角有江南民族形式的飛檐翹角。位于岳麓山下的湖南大學圖書館和禮堂，綠色琉璃瓦與周圍環(huán)境相融合，紅色磚墻掩映于綠蔭之間，建筑處理具有南方地域特色，屋頂有微妙的曲線，細部不拘法度，形式自由多樣。四川大學明德樓，原為成都工學院第一教學樓，中部采用重檐歇山頂，兩翼與后部為單檐歇山頂，墻基貼面以及欄桿柱頭等構件都采用成都地區(qū)特有的紅砂石制成。

新中國高校歷史建筑還體現(xiàn)出國際文化交流的時代特點。一些高校借鑒蘇聯(lián)經驗，以教學主樓或圖書館作為中軸，建設中心廣場，形成了對稱、嚴整的恢宏氣勢，如清華大學東區(qū)、西安交通大學、華中工學院（現(xiàn)華中科技大學）等校的規(guī)劃布局就如此。參加“八大學院”設計的著名建筑學家張镈回憶，受到莫斯科大學的影響，幾乎每座院校都以臨學院路作為教學行政區(qū)，采取居中為主樓，兩側的四面為輔樓的做法。清華大學、南開大學等高校的教學主樓也體現(xiàn)了蘇聯(lián)的影響，如南開大學主樓建成于1962年，采用蘇聯(lián)式建筑風格，沿中軸對稱，線條樸素明快，氣勢雄渾莊重，頂高55.5米，建筑面積達18202平方米。直到20世紀90年代初，主樓一直是南開大學文、史、哲、經濟及數(shù)學、計算機等學科的教學科研集中地。此外，在這一時期的高校建筑中，也不乏現(xiàn)代主義的探索，如同濟大學文遠樓采用包豪斯風格，被稱為是“現(xiàn)代主義建筑在中國的第一棟”。

這些歷史建筑也構成了珍貴的紅色集體記憶，而集體記憶是構建國家認同的文化基礎，是維系民族和國家的精神紐帶。集體記憶的建構與強化，需要具體的物質載體和空間場所。各類文物和文化遺產，特別是傳之久遠、巍然屹立的歷史建筑，就是構建集體記憶、塑造國家認同的重要載體。保護好、傳承好、利用好新中國高校歷史建筑，是今天開展黨史學習教育的題中應有之義，是凝聚人心、鼓舞士氣、教育青年的寶貴財富。

任何一所歷史悠久的大學都必然會保存大量珍貴的文物。這些有形的文化遺產，承載著大學的滄桑歷史、光榮傳統(tǒng)、核心價值與使命擔當。北京鋼鐵學院的教師回憶：“每次穿過厚實的拱門，看到這座內涵簡約、別具風格的主配樓，老鋼院人腦海深處總不禁響起蘇聯(lián)音樂那熱烈歡快的美妙旋律，記憶深處仿佛又回到了那激情燃燒的歲月……這種蘇聯(lián)式建筑氣息與實干能干精神的融合，譜寫成了學校特有的文化篇章。”

目前，世界上有的大學建筑已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比如建于1949年至1952年的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大學城的核心校區(qū)，因融合了20世紀現(xiàn)代建筑原則和當?shù)貍鹘y(tǒng)，具備突出的社會和文化價值，于2007年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與之相比，我國很多高校都毫不遜色。比如，今日北大的主校區(qū)位于燕園，這里有著久遠的歷史記憶，珍藏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歷史文物。早在金代，這里就是京郊著名的風景區(qū)，清代又成為皇家帝王的“賜園”，如淑春園、朗潤園、鏡春園、鳴鶴園等。1922年至1929年，燕京大學在清代園林遺址上建設校園，聘請美國設計師亨利·墨菲（Henry Murphy）進行規(guī)劃設計，建成了古色古香的“燕園”。1952年，北大從沙灘紅樓遷到燕園，進行了長期大規(guī)模的建設，同時也注意保護文物和歷史建筑，注意與原有建筑的相互協(xié)調。所以，今天的北京大學校園同時保存了三個時代的文化遺產：一是中國傳統(tǒng)園林遺址，傳承了清代“賜園”的豐富歷史信息;二是近代中國教會大學的校園，展現(xiàn)了民國時期特定歷史條件下的復古主義建筑藝術;三是社會主義新中國的大學建設，是20世紀50年代“社會主義內容、民族形式”建筑的重要起源和典型代表。這在全世界都是非常罕見的，如能進行整體保護，完全有可能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

與北京大學誕生于同一時代的日本東京大學，其校園建筑的歷史文化價值被充分挖掘。赤門作為東京大學的象征，被列為國家級“重要文化財”，東京大學校園內的安田講堂、法文學部、法學部、工學部等各個歷史時期的建筑都被作為文物完整保存下來。這方面的經驗，值得借鑒。

中國大學歷史建筑體現(xiàn)了中國特色、中國氣派、中國風格，是中國共產黨人領導中國人民發(fā)展高等教育的成果，是創(chuàng)建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的物質基礎。

近年來，北京大學、南京大學等高校在保護歷史建筑方面作出了很多有意義的探索。比如，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形成的南京大學建筑，已全部被列為各級文物保護單位、不可移動文物和歷史建筑，2014年南京大學專門制定了《南京大學鼓樓校區(qū)重要歷史建筑保護暫行辦法》。2019年，北京市規(guī)劃和自然資源委員會等四部門聯(lián)合發(fā)出《關于北京市第一批歷史建筑的公告》，明確將北京大學南門宿舍樓、北京大學近現(xiàn)代教學樓等列為歷史建筑，這也為北大做好相關保護工作提供了重要依據(jù)。

北京大學校長郝平在《燕園文物》一書的序言中寫道：“北京大學是可以觸摸到歷史的地方。保護好燕園的文物，就是存續(xù)北大的歷史，就是守護北大人的精神傳統(tǒng)、守護中華民族的文脈。在保護與傳承的過程中，我們也要落實新的發(fā)展理念，注意發(fā)揮文物在立德樹人方面的作用，讓古與今、舊與新在這里交相輝映，讓北大的文物成為橋梁，推動中國文化走向世界、走向未來?！?/p>

希望有更多的高校充分認識到新中國大學歷史建筑的重要價值，保護好、傳承好、利用好這些“當代遺產”，激勵一代代中國青年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接續(xù)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