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門口,語文老師拿著一個羽毛球走進來,站在新生們面前,將紅色橡膠頭攏成一爿塔尖,問大家,這個像什么?七嘴八舌,說什么的都有。老師看到角落里的那個女孩,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樣兒,就說,這位同學,你覺得像什么?女孩抬起了頭,臉上有幾分猶豫,卻又那么堅定,說,像監(jiān)獄!整個教室嘩然,空氣一度像是凝固了。
所幸,老師很快笑了,說,這位同學的理解,還是挺別致的,也很有特色,值得我們鼓勵和學習。不過呢,我們同樣也可以這么理解,這可以是監(jiān)獄,也可以像我們五星國旗旗桿上的圓弧,火紅的國旗升展在半空中隨風搖曳,圓弧在頂部保駕護航,大家看像不像呢?
全班同學拍手,說,像,很像呢!那個角落里的小女孩,臉上的緊張已經舒緩了許多,老師的目光朝她掃了一眼,很快又不經意地瞟了過去。
幾天后,老師還特地家訪了一次,也知道了小女孩的父親不久前因為盜竊入獄了。小女孩的母親帶她去了一次,小女孩就記住了監(jiān)獄的樣子。
現在,當馮麗老師在班上對著全班同學,這些在大城市長大的孩子們講到這個發(fā)生在農村的故事時,大家有過短暫的驚訝,很快又恢復到了正常。馮麗老師又說,其實說到這位父親的盜竊案,只是因為他在城市里打工,因為找不到工作,因為家里的孩子要吃飯,因為腦子一熱,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這堂課不久,就有學生家長走進了辦公室,這位衣冠楚楚的家長站在馮麗老師跟前,說,你就是馮麗老師?馮麗老師點點頭,說,對。這位家長轉身,就直奔校長辦公室。
校長在一個小時后約談了馮麗老師。
校長說,聽一位家長講,你和學生們講了一個有關羽毛球橡膠頭,被一個小女孩說成像監(jiān)獄的事情。然后說,小女孩的父親還因為搶劫罪而入獄了,是嗎?
馮麗老師說,是的,校長。
校長凝神了一會,說,據我了解,馮老師你應該是城市人吧,我看過你的簡歷。
馮麗老師看了一眼校長,嘴角不由浮出淡淡的笑,說,校長,您不會懷疑,那個小女孩是我吧?
校長咳了一下,說,馮老師,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也不要有排斥心理,請你理解,剛剛有家長來找過我,還有好幾個家長打電話過來,作為家長,他們多少也有些擔憂。你明白的。
馮麗老師走出屋子時,天色有些陰沉,剛剛還是陽光明媚的天空。
馮麗老師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好幾下,被接起是一個渾厚的長者聲音。
馮麗老師說,老師。
長者似乎猜到了馮麗老師想說什么,忽然笑了,說,馮麗,心里千萬不要有負擔,有些事情我們需要去嘗試,也需要接受這種嘗試的后果。同時,我們也要理解,對家長們有關孩子的顧慮。
馮麗老師笑了,是為朋友而笑。
朋友叫白鴿,非常美麗多姿的一個名字。白鴿一度悶悶不樂,在信中和她傾訴。她們是筆友,她們還有一個共同的老師。那位長者,那位在故事里的老師,老師曾經支教山區(qū)多年。老師讓馮麗和白鴿成為了筆友,可以互相幫助,互訴感慨。
馮麗,怎么想起找我了?
白鴿爽朗的聲音響起,伴隨著的,是她開懷和快樂的笑聲。
我,我想你了。
馮麗老師說。
那就來看看我唄,我承包的這一大片的果樹林,今年一定又是個大豐收。
好,等我假期到了,一定過來。
好,那我等你啊。
電話掛了,馮麗老師眼前的快樂的白鴿,美麗的臉龐上時時地浮著笑,那笑,和那漫山遍野的果樹上的沉甸甸紅彤彤的果實,一樣的美麗!
【作者簡介】崔立,上海人,中國微型小說學會理事、上海微型小說學會副會長。在全國500多家報刊發(fā)表以小小說為主的文學作品1100多篇,近半數被《小說選刊》《人民文摘》《讀者》《青年文摘》等報刊轉載,或入選100多本年選及權威選本。出版著作《那年夏天的知了》《大嘴王大元》《策劃時代》《風雨后的陽光》《春水淌心間》《一棵茁壯成長的樹》《一個有預感的男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