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哲,龔心玥,李文佳,陳沈敏,嚴僑燚,董超群
溫州醫(yī)科大學 護理學院,浙江 溫州 325035
產后抑郁(postpartum depression,PPD)不僅會影響產婦的身心健康,還會增加嬰幼兒認知和情緒延遲、健康問題以及住院風險[1]。國外PPD的平均患病率為8%~38.1%[2],我國PPD的平均患病率為15%[3]。研究顯示,產婦分娩后患PPD的比例較高,大量PPD患者在分娩后3 年依然存在心理問題[4]。美國的一項研究顯示產婦PPD的患病率在分娩后的1個月內最高(26%),但在產后36個月的評估中穩(wěn)定在15%左右[5]。然而,我國對產婦PPD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懷孕及產后的前12個月,較少探索在產后3年內PPD的患病情況及其潛在的相關因素。
現(xiàn)有研究顯示,家庭的社會支持系統(tǒng),尤其是新生家庭中的婆媳關系、夫妻關系,是產婦PPD的重要影響因素[6]。原生家庭作為產婦最牢固的社會支持[7],是指個體未成婚時與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家庭。原生家庭環(huán)境的親密度與適應性水平對個體的人格發(fā)展、心理健康、人際關系及其新生家庭的婚姻質量、溝通模式等均有著深遠影響[7-8]。目前,鮮有學者研究原生家庭對產婦PPD的影響。本研究旨在通過研究原生家庭親密度對產婦PPD的影響,為今后PPD的臨床心理護理提供新的思路與理論依據。
1.1 對象 采用便利抽樣法的方法,于2020年7月至8月間,以網絡問卷的形式在杭州、寧波、溫州等7個城市的醫(yī)院和社區(qū)開展調查。納入標準:①年齡≥18歲;②距上次分娩時間在3年內;③有一定的語言理解、表達能力及書寫能力;④知情同意,自愿參與本研究。排除標準:①存在精神、智力障礙和軀體疾病者;②既往有抑郁史或有抑郁家族史者;③孕期有嚴重妊娠并發(fā)癥或分娩并發(fā)癥。
1.2 方法
1.2.1 一般情況調查問卷:自行設計調查問卷,內容包括產婦年齡、文化程度、家庭月收入等人口社會學資料,以及分娩次數(shù)和方式、新分娩寶寶的性別與喂養(yǎng)方式等產科資料。
1.2.2 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量表中文版(family adaption and cohesion evaluation scale-Chinese version,F(xiàn)ACESII-CV):由費立鵬等[9]漢化修訂而成,用以反映家庭成員之間的相互感情關系以及處理問題的能力,包括家庭親密度(16個條目)和家庭適應性(14個條目)兩個維度,共30個條目,每個條目均包括實際感受和所希望理想狀態(tài)兩種回答。本研究僅選用量表實際感受的部分。量表采取Likert 5 級評分法,從“不是”到“總是”依次計為1~5分,家庭親密度分量表的總分為16~80分,家庭適應性分量表的總分為14~70分,分值越高代表家庭親密度和適應性越好。本研究根據各分量表的得分情況將家庭親密度分為松散型(<55.9分)、自由型(55.9~63.9分)、親密型(64~71.9分)、和纏結型(>71.9 分);將家庭適應性分為僵硬型(<44.7分)、規(guī)律型(44.7~50.9分)、靈活型(51~57.1分)和無規(guī)律型(>57.1分)[10]。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83。
1.2.3 愛丁堡產后抑郁量表(Edinburgh postnatal depression scale,EDPS):由郭秀靜等[10]漢化修訂而成,用以評估研究對象是否存在PPD以及PPD的程度。該量表包含10個項目,每個項目依次計為0~3分,總分為0~30分,得分越高,則抑郁越嚴重,其中總分≥13分可被診斷為PPD[10]。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81。
1.3 資料收集方法 研究對象通過問卷鏈接在知情同意基礎上采取匿名方式在線作答。問卷首頁詳細說明本次調查的目的、意義及填寫方式,研究對象問卷填寫中有疑問的地方,由研究小組成員采取一致性的語言進行解答。問卷星權限管理中設定同一電腦、手機或IP地址僅限填寫一次,所有選項填寫完整后方可提交問卷,問卷填寫完成時間為10~15 min。
1.4 統(tǒng)計學處理方法 采用SPSS19.0 軟件分析。計量資料以描述,計數(shù)資料采用百分比表示,采用t檢驗、單因素方差分析、分層回歸分析進行比較。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一般資料 共回收問卷234份,剔除無效或不符合納入標準的問卷23份,得到有效問卷211份,問卷有效回收率為90.1%。研究對象年齡為(29.1± 4.0)歲,距離上次分娩時間為0~36個月,中位時間10個月。
2.2 PPD及原生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的現(xiàn)狀 211例產婦的PPD得分為(10.89±4.83)分,其中無PPD者139例(65.9%),存在PPD者72例(34.1%)。原生家庭親密度得分為(71.70±8.71)分,原生家庭適應性得分為(51.85±7.12)分。
將原生家庭親密度分量表與家庭適應性分量表的類型進行兩兩組合,形成16種家庭類型,其中將松散僵硬、松散無規(guī)律、纏結僵硬、纏結無規(guī)律4種類型歸為極端型家庭,將自由有規(guī)律、親密有規(guī)律、自由靈活、親密靈活4種類型歸為平衡型家庭,其余家庭類型則屬于中間型家庭。本組研究對象中,極端型原生家庭共44例(20.9%),平衡型家庭共50例(23.7%),中間型家庭117例(55.4%)。見表1。
表1 產婦原生家庭的類型分布[例(%)]
2.3 不同人口學變量及原生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對產婦PPD影響的單因素分析 單因素分析結果顯示,分娩孩子數(shù)量≥2個的產婦,其EDPS得分高于僅分娩1個孩子的產婦(P=0.007);家庭月收入越高者,產婦的EDPS得分則越低(P<0.001)。不同原生家庭親密度、家庭適應性和家庭類型的產婦其EDPS得分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LSD兩兩比較結果顯示,原生家庭親密度為松散型的產婦其EDPS得分顯著高于其他類型(P<0.05);原生家庭適應性為僵硬型的產婦其EDPS得分顯著高于其他類型(P<0.05);原生家庭類型為極端型的產婦其EDPS得分顯著高于中間型家庭和平衡型家庭(P<0.05)。見表2。
2.4 原生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對產婦PPD的回歸分析結果 以EDPS得分為因變量,第1步將單因素分析中有統(tǒng)計學意義的人口學變量納入模型[分娩孩子數(shù)量(1個=1,≥2個=2),家庭總月收入(≤ 5 000元=1,5 001~8 000元=2,8 001~10 000元=3,≥10 001元=4)],第2步將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相關變量納入模型(家庭親密度和家庭適應性以原值納入,家庭類型以極端型為參照設置啞變量),分析在控制人口學變量后原生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對產婦PPD的影響。分娩多個孩子可正向預測PPD程度(β=0.171,P<0.01),家庭月收入可負向預測PPD程度(β=-0.338,P<0.001)。在控制人口學變量后,家庭適應性得分可負向預測PPD程度(β=-0.175,P<0.05),極端型家庭相較于平衡型家庭可正向預測PPD程度(β=0.178,P<0.05)。見表3。
3.1 產后3年內產婦PPD的發(fā)生率較高 本研究發(fā)現(xiàn)產后3年內產婦的PPD發(fā)生率達34.1%,高于我國孕晚期孕婦PPD(7.5%)發(fā)生率[11]以及產婦產后12個月的PPD發(fā)生率(28.0%)[12],這可能與產婦的抑郁癥狀在懷孕及分娩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因激素水平改變、育兒壓力增加等原因而持續(xù)加重有關[13-14]。本研究結果與國際上學者“超過50%的婦女直至產后6個月甚至更晚才出現(xiàn)抑郁癥狀[15]”以及“產后抑郁將增加未來5年內抑郁癥狀復發(fā)風險[16]”等研究結果基本一致。這提示若僅關注個體在其懷孕期間和分娩后最初幾個月時的抑郁狀況,則可能無法關注到在育兒初期經歷PPD的產婦。因此,醫(yī)護人員及相關初級保健服務提供者需將PPD的篩查及心理健康服務納入到常規(guī)初級保健,將產婦的心理健康監(jiān)測延伸到養(yǎng)育幼兒的前3年,避免在度過產褥期后就簡單排除產婦PPD發(fā)生的可能。此外,本研究結果提示,與僅有1個孩子的產婦相比,有2個或2個以上孩子的產婦在產后3年內報告的抑郁水平更高,這可能與孩子數(shù)量的增加不僅增加了產婦分娩后的養(yǎng)育壓力和家庭的經濟負擔,還改變了家庭親密關系有關[17],因此,醫(yī)護人員可將“2個及以上孩子的產婦”作為PPD的重點篩查對象。本研究中家庭月收入水平越高,產婦的PPD水平則越低,這與既往的研究[18]結果一致,即生活在不利經濟條件下的婦女在生育期間患抑郁癥的風險更高,家庭經濟保障是PPD的重要保護因素。因此,在當前二胎開放的政策下,建議醫(yī)護人員尤其需做好產婦家庭經濟能力的評估,關注那些低收入家庭產婦的心理健康,加強這些人群PPD的篩查與預防工作。
表2 不同人口學變量及原生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的EDPS得分比較(n=211,
表2 不同人口學變量及原生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的EDPS得分比較(n=211,
項目 例(%) EDPS得分 t/F P年齡(歲) -1.342 0.181 ≤30 131(62.1)10.57± 5.35 >30 80(37.9)11.43± 3.84文化程度 1.953 0.144 大專及以上 57(27.0)11.95± 4.48 高中 93(44.1)10.65± 4.63 初中及以下 61(28.9)10.30± 5.39分娩孩子數(shù)量(個) -2.709 0.007 1 141(66.8)10.26± 4.66 ≥2 70(33.2)12.33± 5.41分娩胎兒性別 -0.677 0.499 男 118(55.9)10.69± 4.74 女 93(44.1)11.15± 4.50分娩方式 -1.293 0.198 順產 148(70.1)10.61± 4.69 剖腹產 63(29.9)11.56± 5.16寶寶喂養(yǎng)方式 0.951 0.384 母乳喂養(yǎng) 116(55.0)11.19± 4.95 人工喂養(yǎng) 17( 8.1)11.59± 3.66 混合喂養(yǎng) 78(37.0)10.31± 4.89家庭月收入(元) 9.685 <0.001 ≤5 000 34(16.1)12.26± 5.40 5 001~8 000 73(34.6)12.31± 3.83 8 001~10 000 64(30.3)10.52± 4.53 >10 000 40(19.0) 7.78± 5.08親密度 5.035 0.002 松散型 12( 5.7)16.00± 8.03 自由型 18( 8.5)11.00± 6.23 親密型 51(24.2)10.47± 8.80 纏結型 130(61.6)10.57±10.58適應性 3.607 0.014 僵硬型 28(13.3)13.64± 9.36 有規(guī)律型 42(19.9)10.62± 7.08 靈活型 106(50.2)10.41± 9.13 無規(guī)律型 35(16.6)10.48± 8.70家庭類型 3.978 0.020 極端型 44(20.8)12.65± 6.11 中間型 117(55.5)10.43± 4.01 平衡型 50(23.7)10.36± 5.03
表3 產婦PPD影響因素分層回歸分析(n=211)
3.2 原生家庭親密度和適應性可影響產婦PPD的發(fā)生 與既往研究[19]在產婦原生家庭中的結果基本一致,本研究發(fā)現(xiàn)產婦的原生家庭親密度和適應性越高,其EDPS得分則越低。在控制人口學變量后,原生家庭的親密度可顯著預測產婦PPD的程度。究其原因可能是:原生家庭的親密度與適應性可影響產婦的情緒穩(wěn)定性及其對新生家庭婚姻關系的評 價[7,20],增加其孕產期的情緒問題[4],降低其對原生家庭親密度的感知,從而加重PPD癥狀。有學者指出,家庭支持不足是PPD發(fā)生的重要危險因素[21],而原生家庭關系作為產婦分娩后的重要社會支持,可協(xié)助產婦更好適應養(yǎng)育幼兒的過程,增強其對壓力的積極應對能力,增加其積極情感。因此,醫(yī)護人員可引導產婦在分娩后加強與原生家庭成員的溝通與交流,鼓勵原生家庭提供產婦分娩后的照護和嬰幼兒的養(yǎng)育幫助,增加其從原生家庭中獲得的支持。
3.3 不同原生家庭類型塑造下,產婦產后的抗抑郁能力顯著不同 本研究顯示原生家庭為極端型家庭的產婦,其PPD得分顯著高于中間型家庭和平衡型家庭,且可顯著預測產婦PPD的程度。這表明,若原生家庭的適應性較為僵硬或無規(guī)律,家庭親密度過于松散或過于纏結均可能可增加產婦PPD的程度,這可能是因為在親密度松散環(huán)境中成長的產婦在缺乏安全感同時,無法用正確的方式疏導分娩后因生活環(huán)境與社會關系變化所產生的壓力[22];而對于原生家庭親密度過于纏結的產婦則會過于依賴原生家庭[23],無法在分娩后正確處理在新生家庭中的人際關系以及無法獨立解決問題,從而導致抑郁情緒的發(fā)生。盡管目前尚未見相關研究分析原生家庭類型與PPD的關系,但王麗卿等[24]發(fā)現(xiàn)極端型家庭與青少年抑郁有關。這提示極端型原生家庭可作為產婦 PPD的高危因素,醫(yī)護人員需加強對來自于極端型原生家庭產婦的關注,積極探索產婦原生家庭的干預模式,尋找預防PPD的全方位社會支持,從而開展多途徑、針對性的預防干預措施,降低PPD的發(fā)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