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里川
一月中旬,在大連發(fā)生的一件事很有“嚼頭”。
在街道做副主任的女子進小區(qū),只肯登記電話,拒不登記身份證。咱也沒咋見過領導的身份證長什么樣子,想必也不會比常人的身份證多出幾個數字,更不會換一種領導專用色以示區(qū)別。實在想不通,為啥當地針對所有人的規(guī)定,這個副主任咋就想“突破”,咋就想把個人信息遮掩起來?
我能理解某種關于信息泄露的擔憂,但不能理解基于這種擔憂的飛揚跋扈。
事實是,這名副主任撥通了社區(qū)書記的電話,要求解決問題,而社區(qū)書記二話不說,馬上要求志愿者“簡單登記一下”。但志愿者拒絕聽從,憤而懟之:“如果所有人都要簡單登記一下就行,那就沒法干了。”
這事被曝光后,引來軒然大波,批駁耍官威、走后門的多之。但我更欣賞的是,雙方“掰手腕”,志愿者完勝兩干部。這事越琢磨越有意思。
你看吶,整起事件,向公眾展現的是兩套話語體系。
一套是官場的。副主任在小區(qū)門前的咋咋呼呼和頤指氣使,都植根于自己的權力身份。而在副主任和書記之間所進行的話語溝通,是極具有官場特色的。一個是命令式讓書記協(xié)調,一個是聽指揮式讓副主任解氣、過關,慷的都是疫情防控大局之慨,玩的都是論“職務”排輩、尊卑有別的陋習。說白了,這名書記在權力體系中,是畏懼“上司”的,是不敢以身作則的。這真讓人失望。
另一套是草野的。志愿者來自社會各個領域,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集合起來,成為我們最可信賴的“守門員”。他們的話語表達,是樸實的,是實用的,是不妥協(xié)的,顯現了雖無高位但有高品的氣質。
“我管她誰呢,為什么不寫?”聽聽這話,用流行詞來說,多硬核!倒不是說這些志愿者就是要和領導過不去,以顯示不平凡,而是,如果這一次讓步了,那之前的工作就白做了。草野的思維就是這么簡單直率。
兩套話語,其實是各說各話,難以交融。但評判標準是存在的,那就是當地的疫情防控規(guī)定,還有人心。此事一上網,網友怒批“領導做派”,就是明證。
值得一提的是,近來,各地出了不少關于志愿者的新聞,大意是他們敢于逆行、盡職盡責。但反觀個別干部,因防控不力被嚴肅問責。去年有的地方問責的干部更是不少。
這難道是說,在辦一件事關所有人利益的大事時,“身份”反而是障礙:當領導的為了面子想多了,沒職權的反而一身輕敢于拉下臉來?
話不能這么說。一來,防控不力的干部只是極少數,大多數干部是經得起考驗的;二來,不管是不是干部,能不能干好一件事,取決于一個人的素質、能力、決心等,和其有沒有“身份”幾無關聯(lián)。
實事求是地說,這些志愿者只是做了他們該做的事,也不必一味拔高。某種意義上,他們的正常,凸顯了個別干部的”不正?!?。
在他們面前相形失色的不止于個別特權思想嚴重的干部,還有很多“社會人”。去年疫情肆虐間,我在一個群里聽聞了這樣的討論:小區(qū)門前,有相關人員“把關”,不合規(guī)定的不允許進入,而有人覺得自己出小區(qū)門沒多久就折返了,不需要再進行登記;有的人覺得已經和把關人員“臉熟了”,可以憑臉出入了,但這些想法都遭到了拒絕,于是斥之以“人一旦有點小權力就忘乎所以”。
事實真的是這樣的嗎?我不敢說絕對不存在“微權力心理”,但我依然為這些擁有“微權力”者的鐵面無私點贊。正是有了這些不近人情的人,我們才在更大程度上享受了安全——這些人員中不乏志愿者。
對他們的做法看不慣、說怪話、不合作,何異于街道副主任的“怒發(fā)沖冠”?
但我的思考還不止于此。志愿者硬“剛”兩名干部的事實確實引人深思:為什么這些看似臨時拼湊的、不具有同一單位背景的人員,能夠迸發(fā)出令人刮目相看的執(zhí)行力?原因很簡單,他們具有一定的素養(yǎng)——否則不會主動報名成為志愿者,有些人本身就是學識卓越的熱心人;他們沒有利益糾纏且目標單一、明確:如果看不好大門,那就等于什么都沒做好。這種簡單的處境反而解放了他們的思想,激發(fā)了按規(guī)矩辦事的勇氣。
更為關鍵的是,他們不需要拍誰的馬屁,看誰的臉色。這樣做事就更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