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H1

唐琪琳

柔和的陽光悄悄穿過云層，一縷一縷地灑向大地，門楣上高懸的“光榮之家”牌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窗臺上相框中的青年身姿挺拔、笑靨如花……她忙碌的身影穿梭于屋內屋外，滿臉笑容被汗水浸透，雞鴨魚肉的香味慢慢從鍋灶中溢出來，可最不能少的還是遠兒每年過生日時都要吃的餃子……

將記憶緩緩加入面粉中，加水，和面，輕輕揉成團，一個小孩的面龐逐漸浮現(xiàn)出來——他臉上的嬰兒肥猶未退去，甜甜地笑著撒嬌：“媽，今天是我生日哦，我要吃二十個餃子！”

將面緩緩撐開，搟成一張又一張薄薄的面皮，圓圓的面皮讓她想起了那年夏天的太陽——那日驕陽似火，可少年顧不得暑熱，汗流浹背地跑回來，手中不斷揮舞著錄取通知書：“媽，我考上軍校了！”

剁餡、切菜，砧板上響起的聲音似是少年的笑聲，明朗悅耳；鹽、醬油、醋依次放入，輕嘗，不咸不淡，是遠兒最愛的味道。

將餡包進面皮，折疊，翻轉，一個又一個緊緊相靠的餃子，像極了遠兒走時給她的那個擁抱。她縱有千般不舍，卻也未曾道出半分，只輕拍著他的背，道了一聲“保重”。

她穿上了去年遠兒給她買的那套新衣服——無數(shù)個思念孩子的夜晚，只有撫摸著它才能好好睡一覺，今天遠兒回來了，一定要穿給他好好看看才行。

靜靜地坐在門口等待著，她小心地藏起了那份滿滿的期待與興奮，免得遠兒看見了又像往年那樣笑話自己：“媽，才多久不見，你這都快做一桌滿漢全席招待我了。”甜蜜的回憶伴著餃子的香味溢滿了她整個心房。

熟悉的那輛車慢慢從山的那邊開過來了，從芝麻大點慢慢變大——800米，500米，200米，50米……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三步并作兩步，滿臉笑容地跑了過去。

車上的人下來了，一身軍裝，身姿挺拔 ，拿著一本證書和一枚獎章，可這人不是遠兒。她急忙問道：“遠兒呢，他不回來了嗎？以前每年他都要回來過生日的，今年怎么還沒有到？”

“阿姨，您別急，志遠在后面，這是他的榮譽證書和獎章，您先拿著……”

她接過榮譽證書和獎章，輕輕撫摸著，望著后面正緩緩駛來的幾輛車，心想：“我家遠兒果然是最優(yōu)秀的……”

她翻開榮譽證書，“王志遠烈士追記一等功”幾個字映入眼簾。烈士？這兩個字如晴天霹靂霎時劈在她的頭上。她的手不住地顫抖著，可還是強作鎮(zhèn)定地問道：“小兄弟，是不是印錯了，這怎么會是‘烈士’，應該是‘戰(zhàn)士’的，對不對？”

“阿姨，對不起……”來人深深的一鞠躬印證了她所有的猜想。

“我家遠兒是戰(zhàn)士，不是烈士，你告訴我，是不是印錯了？一定是印錯了，怎么會是烈士呢？遠兒每年生日都會回來的，今天是他24歲生日，他不可能不回來啊，我家遠兒今天24歲了，他才24歲??！他是解放軍戰(zhàn)士！戰(zhàn)士！不是烈士，不是烈士……”

落日的余暉透過樹蔭的罅隙灑下一地斑駁，大紅色的榮譽證書放在一堆雪白的餃子中間，煞是好看……她怔怔地坐在餃子旁邊，呆滯的目光一直看向門外的那條路，仿佛她的遠兒隨時都會從那條路上走來，回到她的身邊……

餃子早已涼了，可入口的味道還是不咸不淡剛剛好，還是遠兒最愛的味道——天那邊的遠兒，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