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桂冠詩人喬伊·哈卓詩選

喬伊·哈卓 遠洋

喬伊·哈卓（Joy Harjo）詩人、作家、音樂家。1951年她出生在俄克拉荷馬州的塔爾薩，是馬思科吉（克里克）族的一員。父親是克里克人，母親有切諾基人、法國人和愛爾蘭人血統(tǒng)，1976年她畢業(yè)于新墨西哥大學詩歌創(chuàng)作專業(yè)，獲得學士學位，1978年在愛荷華作家工作室獲得藝術碩士學位?，F(xiàn)已出版12部詩歌、散文著作，5張原創(chuàng)音樂專輯。2019年6月她被任命為第23屆美國桂冠詩人，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印第安人獲此殊榮，同年當選為美國詩人學會會長。她是第二波美國印第安文藝復興的重要人物。曾獲美國筆會中心非虛構創(chuàng)作獎（2013）、華萊士·史蒂文斯獎（2015）、魯思·莉莉詩歌獎（2017）等。

遠洋，1962年生，武漢大學畢業(yè)。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翻譯過諾貝爾文學獎、普利策詩歌獎、艾略特詩歌獎詩集20多部。出版譯詩集有《亞當?shù)奶O果園》《雄鹿的跳躍》《明亮的伏擊》《未選擇的路》等。

贊美雨

贊美雨;海鷗潛水

植物蜷縮，烏鴉說話——

贊美傷害，房屋蕭瑟

樹木挺立，高貴——

贊美黑暗，月亮搖籃

天空低垂，熊安睡——

贊美霧，勇士的名字

地蝕，火焰跳躍——

贊美后退、向上的天空

嬰兒的啼哭，精神食糧——

贊美獨木舟，魚的急流

青蛙洞穴，上下顛倒的一切——

贊美白晝，烏云的杯盞

意識癱瘓，忘掉這一切——

贊美瘋狂。贊美悲哀。

贊美我們被引上的小徑。

贊美地上和水上的路。

贊美食者和被食者。

贊美開端，贊美終結。

贊美歌和歌手。

贊美雨，它帶來更多的雨。

贊美雨，它帶來更多的雨。

通往來世的地圖

——給德西雷·基爾拉·徹

在第四世界最后幾天，我希望制作一張地圖，

給那些要從天空的洞爬過去的人。

我的唯一工具是人類的欲望，當它們從殺戮場、從

臥室和廚房出現(xiàn)時。

因為靈魂是一個長著很多手腳的流浪者。

地圖必須是沙子做的，在尋常光線下不能讀。

它必須把火帶到下一座部落小鎮(zhèn)，為了精神的更新。

在傳說中是使用這塊土地的語言的說明，

我們忘記了怎樣答謝這件禮物，仿佛我們

沒有置身其間，也不是由此而來。

注意超市、商場和金錢祭壇的激增。

它們最恰當?shù)孛枋隽死@開恩典的路。

記錄我們健忘的錯誤;霧趁我們睡著時

偷竊孩子。

憤怒的花朵在大蕭條時期涌現(xiàn)。怪獸誕生于

原子能發(fā)怒的地方。

灰燼之樹向告別揮手告別，地圖為了消失

而出現(xiàn)。

我們不再知曉此地鳥兒們的名字，如何喊著名字

對它們說話。

曾幾何時，我們知曉這豐饒允諾中的一切。

我對你講的話是真實的，被銘刻在地圖上的

警示里。健忘癥暗暗接近我們，留下紙尿布、

縫衣針和那浪費的血的痕跡。

即將制作一張有瑕疵的地圖，小小的地圖。

入口處是你媽媽的血海，你父親的小死，

當他渴望知道另一個人中的自己時。

沒有出口。

可以透過腸壁——知識之路上的漩渦

來傳遞這張地圖。

你將穿過死亡的羊皮紙旅行，聞到從營地

飄來烹調的香氣，在銀河里，我們的親屬

在煮新鮮鹿肉，煲玉米濃湯。

他們從來沒有離開我們;我們?yōu)榱丝茖W而拋棄他們。

而當你吸入一口空氣時，我們進入第五世界，

在那里將不會有X，你能攜帶的附有說明的

旅行指南。

你將只能依靠你媽媽的聲音導航，她在更新

她正在唱的歌。

新的勇氣從群星中閃爍。

并照亮用歷史之血印刷的地圖，你將憑借你的意圖、太陽群的語言

了解地圖。

當你注意到怪物殺手的蹤跡時，它們進入充滿人造光的城市，殺死

正在殺我們的東西。

你將看見赤紅的崖壁。它們是心臟，內有階梯。

一頭白鹿會迎接你，當那個最后的人類從毀滅中爬出。

記住那羞恥的洞穴，它留有那放棄

我們部落土地行為的標記。

我們從不完美。

然而，在這個地球上我們一起行走的旅程是完美的，

這個地球曾經(jīng)是一顆星星，犯過像人類一樣的錯誤。

我們可以再次創(chuàng)造他們，她說。

找到這條路的關鍵是：無始，無終。

你必須制作你自己的地圖。

煙草起源的故事，因為煙草

是一份旨在陪伴我們走向星星的禮物

源于煙草如何出現(xiàn)在我們族人面前的故事，它是我的表親喬治·科澤講給我聽的。

那是很久以前，在很久以前的以前

時間穿過大地與天空。

孩子們孕育、出生、成長，然后

在如今叫作一天的日子里躥高。

一定有兩個太陽，一個月亮，不知為什么

我們有過比今天更多的光，

嬉戲于地球身體上沐浴愛河的光輝

在荒野的閃爍中

將我們照亮。我們曾經(jīng)就是這顆行星

并渴望撫摸。

每個種下的想法都長成通往星星的

植物的梯子，很久以前，在沒有

很久以前的以前，瑪麗·麥克小姐。

我們過去常常一起唱她衣裙上的

紐扣。我們的寶貝永遠是

我們的寶貝。甚至在時光穿過玉米

起伏的時候。我們像熟悉親戚一樣

熟悉植物。它們的故事就是我們的故事，

萬物都曾有歌——我

應該說每個轉換都“是”歌

它們在很久以前與此刻之間連接，

永遠的此刻，當一對年輕的

穆斯科吉男女

走過傍晚微光的時候。

他們已經(jīng)成為一首歌。

天黑時他們躺下。我能聽見他們

親密的低語。

他們怎樣互相取笑本能的愛。

大地做床，土丘當枕。

就在那里，當夜晚昆蟲鳴唱

他們孕育了第一個孩子。他們

向東走向日出時將會回頭。

那開端的初生莖稈

將啜飲這光，深深扎根于泥土里的黑暗。

在他們愛情的痕跡中

植物孩子出現(xiàn)，最初是種子頭，然后

是葉狀細長的男性身體，潔白女性的

煙草花，或者

煙草？譹？訛，如同人們所稱呼的那樣，當它呼喚

他們時。來這兒。那些愛你們的人

把我們帶給你們。我們會幫助你們。

那就是它開始的樣子，很久以前

當我們知道怎么聽見植物之歌

并能夠對答，像此刻

在紙上，用鳥爪似的標志，但我們的耳朵

在那里？它們已經(jīng)長得適合

耳機，以便聽付費定制的

音樂，像我們心愛的煙——

用煙癮和死文字制造煙圈。

唱這首回到我身邊的歌，女孩。

在月光里，煙草有銀月亮紐扣

都綴在她的背上。

我們正在穿衣服，去用詞語種植新歌。

我們的太陽在更快地變暗。

謝謝煙草，謝謝太陽，謝謝哦——

黃金，謝謝?。。孔r？訛

注：？譹？訛原文為穆斯科吉語。

？譺？訛結尾兩行原文為穆斯科吉語。

鹿舞者

冬日午夜，幾乎所有人離開了那間酒吧，搖滾

還在響。那是那年最冷的夜晚，處處關門，但我們

沒有。當然，她進來時，我們注意到了。我們是印第安遺跡。

她是美的終結。無人認識她，但這陌生人的部落我們

認識，她的家族與鹿有關，設若如此，她便曾是

一個習慣于聽松樹的歌聲，并為之塑造心靈的人。

這在女人體內的女人將要跳裸體舞，在這間不合時宜的酒吧

泄露鹿魔法。亨利·杰克，只能活一天了，認為她是

野牛犢女人歸來，神志不清，他的頭靠著衛(wèi)生間。

整夜，他做著他說不出的夢。翌日他借錢，

回家，然后送還借我的錢。如今那是奇跡。

有人在烤焦的玉米餅上看見幻象，有人在女人的臉上。

這是殘廢幸存者們的酒吧，是受了刀槍傷

和被文化毒害者的夜總會。我們被教授盯著

喝啤酒。玩家們八卦一些小道消息。有人

把兩角五分放進自動唱機，為了重新體驗

絕望。理查德的妻子沖過去要殺她。我們不得不

讓她安靜，理查德趁此機會偷偷給那美人兒買了一杯。

該怎么說呢？在這種語言里沒有詞語表達真實世界

怎樣崩潰。我敢說，在我自己的語言和神圣的土丘中

它會進入中心，但我無法把它裝進那骯臟的信封。

于是我看著這座陌生城市的星星，凍結于天空的背后，

那唯一允諾永遠富有寓意。

我的妹夫和白人一起玩，他上過一所有完美記錄的

法學院，退學了。說你能保留你的法律，你的詞語。

律師在大街上與他攜手同行。他撬一個公認的

完美女孩，月亮的臉，玩家們絞盡腦汁玩一款新游戲。

他對我們吹牛，念她的咒語，說她打破咒語時

變成人。

但我們都聽見他的聲音嘶?。?/p>

你這樣的女孩在此地干什么？

我想知道的是，我們都在此地干什么？

你會知道她只能聽見她想聽的;我們不全是這樣嗎？

在酒吧里，留下背叛的理查德給她買的酒。她在干什么？

我們都想要一些。放兩角五分自動唱機里。冒險走進

稀薄空氣。我們的儀式?jīng)]預見這件事。或期待過多。

我得告訴你，密封在這女孩體內的胎兒

懷著一丁點希望，漂浮于各族的贊美里。這不是

公寓，而是一個冬夢墜落，扮陌生人親屬的

鹿。回去的路是冰窗上鹿的氣息。

下支舞無人預見。她借一張椅子做天堂的

階梯，豎立于名單表上。在孩子們的房間里

赤腳跳舞。

你挑選黃金時刻離開我，露西爾拉扯著四個饑餓的孩子

和一株田野上的莊稼。

然后她脫衣。她搖晃著松散的記憶，跟我們變成的

空蕩蕩的情人跳華爾茲。

她是滑過夢幻時光的神話。盛宴的允諾我們

都知道將要兌現(xiàn)?？缭皆{咒的繩結鹿找到我們。

她并非懶散，我們也不，注視著。

音樂終止。于是故事開始。我不在那里。但我想象她

像這樣，并非一件系在她腳踝的玷污的紅裙，而是鹿

進入白色黎明里我們的夢，呼吸松林間的薄霧，她的幼鹿

是一塊被祝福的肉，那從未離去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