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我認的主義一定是不變了”

徐海濤

周恩來是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中國共產(chǎn)黨和新中國的主要領導人之一。周恩來年輕時赴日求學，回國投身五四愛國運動，后遠赴歐洲勤工儉學，通過反復比較，確立了共產(chǎn)主義信仰。1921年，周恩來在巴黎參與創(chuàng)建旅歐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最早的黨員之一。確定信仰后，周恩來說：“我認的主義一定是不變了，并且很堅決地要為他宣傳奔走?！?924年7月，26歲的周恩來奉命回國，此時他已經(jīng)成長為一名信仰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職業(yè)革命家。他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漫長革命生涯中，矢志不渝，以畢生精力實踐了自己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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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相會于中華騰飛世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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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的青少年時期，由于西方列強入侵和封建統(tǒng)治腐敗，中國處于內(nèi)憂外患之中，社會危機空前深重，人民命運十分悲慘。1917年6月，19歲的周恩來以優(yōu)異的成績從天津南開學校畢業(yè)。面對國家危難和人民困苦，為了尋求救國救民的真理和道路，他決定東渡日本留學。日本是中國的近鄰，過去也遭受外國列強的欺凌，明治維新后逐漸強盛，這對國內(nèi)的諸多抱有愛國熱忱的年輕人充滿了吸引力，周恩來也很想去看一看，并從中尋求救國的道路。

1917年8月底，周恩來給同學郭思寧寫下“愿相會于中華騰飛世界時”的臨別贈言，懷揣“邃密群科濟世窮”的抱負東渡日本求學。

在日本期間，周恩來除學習外，還留意觀察日本社會，細心研究日本國情，養(yǎng)成了每天寫日記的習慣。周恩來的日記真實而詳細地記載了他的學習、生活及思想發(fā)展情況。

周恩來在日記中寫道：“無處不可以求學問，又何必終日守著課本兒叫作求學呢？我自從來日本之后，覺得事事都可以用求學的眼光看。日本人的一舉一動，一切的行事，我們留學的人都應該注意。我每天看報的時刻總要用一點多鐘。雖說是光陰可貴，然而他們的國情，總是應該知道的。”“現(xiàn)在的人總要有個志向，平常的人不過是吃飽了，穿足了，便以為了事。有大志向的人，便想去救國，盡力社會?！?918年2月11日，是中國農(nóng)歷新年，周恩來在這天的日記中寫下：“我平生最煩惡的是平常人立了志向不去行?！苯又?，他給自己提出了新的目標和要求：“第一，想要想比現(xiàn)在還新的思想;第二，做要做現(xiàn)在最新的事情;第三，學要學離現(xiàn)在最近的學問。思想要自由，做事要實在，學問要真切?！?/p>

周恩來在日期間，北洋軍閥政府和日本政府秘密簽訂《中日共同防敵軍事協(xié)定》，激起旅日中國留學生的強烈反對。留日學生組織救國會，以示抗議。周恩來積極參加各種集會，散發(fā)愛國傳單，并在日記中逐日記載事態(tài)的發(fā)展情況。1918年5月，周恩來加入旅日中國留學生的愛國團體——新中學會，并在入會儀式上發(fā)表了講演，分析中國衰弱的原因。他認為“我們中國所以如此的衰弱的緣故，全是因為不能圖新，又不能保舊，又不能改良”，并贈言其他會員“哲學的思想，科學的能力”，表達了強烈的愛國情懷和力圖振興國家的愿望。

周恩來從天津動身赴日前夕，朋友送了他一本陳獨秀主編的《新青年》第三卷第四號，他在赴日途中常拿出來看;到東京后又從嚴智開（嚴修之子）處借到《新青年》第三卷全部，閱讀后覺得受益匪淺，“把我那從前的一切謬見打退了好多”?！拔以敢庾越褚院?，為我的‘思想、‘學問、‘事業(yè)去開一個新紀元才好呢！”

周恩來到日本不久，俄國十月革命爆發(fā)。他抱著“新思潮尤所切望”的心情，廣泛閱讀介紹各種新思潮的書刊，開闊了眼界。周恩來閱讀約翰·里德撰寫的反映俄國十月革命的《震動環(huán)球的十日》，又閱讀介紹馬克思主義的著作和進步書刊，接觸馬克思主義和不同流派的社會主義學說。面對各種學說流派，年輕的周恩來雖然尚未選定自己的信仰，但他的思想受到了震動并開始發(fā)生變化，明顯傾向于十月革命和馬克思主義。他在日記中寫道：“二十年華識真理，于今雖晚尚非遲?！?/p>

接觸馬克思主義后，周恩來振奮而喜悅地寫下：“一線陽光穿云出，愈見姣妍。人間的萬象真理，愈求愈模糊;——模糊中偶見著一點光明，真愈覺姣妍?！绷羧掌陂g，周恩來從一個追求民主進步的青年變成了具有初步共產(chǎn)主義覺悟的知識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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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國圖他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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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4月，滿懷愛國熱忱、“返國圖他興”的周恩來從日本回國，隨后投入五四運動，英勇堅決地戰(zhàn)斗在反帝反封建斗爭的第一線。周恩來積極參加領導了天津的五四運動，并應邀擔任《天津?qū)W生聯(lián)合會報》的主編。1919年7月21日，《天津?qū)W生聯(lián)合會報》的創(chuàng)刊號上，發(fā)表了周恩來撰寫的《革心！革新！》發(fā)刊詞，提出了“改造社會、改造思想”的響亮號召。天津?qū)W聯(lián)領導人馬駿看后激動地說：“這篇社論真帶勁！這比我們站在幾千人面前大喊一陣，可有用多了?！薄案镄摹笔菑母脑鞂W生自身的思想著手，“革新”是要改造社會，體現(xiàn)了周恩來希望改造社會和改造思想的辦報理念。

周恩來還發(fā)起組織了天津青年革命團體覺悟社。覺悟社以“自覺”“自決”為主旨，本著“革心”“革新”的精神研究新思潮和各種理論，探索改造中國社會的道路。覺悟社成立后，即成為天津?qū)W生愛國運動的領導核心。

1920年1月29日，周恩來領導天津各校學生數(shù)千人赴直隸省公署請愿，要求廢除中日不平等條約，釋放愛國學生而被拘捕。在獄中，周恩來五次向獄友們作了馬克思學說的講演，所講的內(nèi)容有：馬克思學說中關于歷史上經(jīng)濟組織的變遷、馬克思傳記、唯物史觀的總論和階級競爭史、經(jīng)濟論中的余工余值說、《資本論》和資產(chǎn)集中說。當時，國內(nèi)像周恩來這樣能夠系統(tǒng)介紹關于馬克思主義理論的人不多，這說明年輕的周恩來對馬克思主義學說已有一定的研究。正如周恩來回憶：“這個時期，我的思想已贊成革命而走向社會主義?！?/p>

當時，國內(nèi)的青年知識分子中出現(xiàn)了赴歐開展勤工儉學的熱潮，周恩來在獄中就有了赴歐求學的想法。即將赴歐勤工儉學的覺悟社社友李愚如在行前去獄中探望周恩來，周恩來得知后很為其高興，寫了一首白話詩贈與她，詩中寫道：“三月后，馬賽海岸，巴黎郊外，我或者能把你看?！?/p>

1920年7月17日，天津地方審判廳宣布釋放周恩來等全體被拘代表。在失去自由的近半年時間里，周恩來靜下來重新思考了許多問題，更加認清嚴酷的社會現(xiàn)實，對中國社會矛盾和中國革命的認識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出獄一年多后，他在給覺悟社成員李錫錦、鄭季清的一封信中說“思想是顫動于獄中”，一種革命意識的萌芽，“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1920年底，為了進一步追求救國真理，周恩來遠渡重洋，赴歐洲勤工儉學。周恩來赴歐是得到南開校董嚴修資助的。嚴修很器重周恩來，特地選派他和李福景出國深造。周恩來在歐洲的另一項經(jīng)濟來源是為天津《益世報》寫稿。行前，周恩來和《益世報》商定，作為他們的旅歐通訊員撰寫稿件。

1920年11月7日，周恩來從上海乘法國游輪“波爾多斯”號前往歐洲，是華法教育會組織的第十五批赴法勤工儉學之一。周恩來為什么要去歐洲勤工儉學？他在寫給表哥陳式周的信中給出了答案：“主要意旨，唯在求實學以謀自立，虔心考查以求了解彼邦社會真相暨解決諸道，而思所以應用之于吾民族間者?！?/p>

此時的周恩來已經(jīng)接觸馬克思主義并對其有一定的學習研究，又親身參加革命斗爭實踐，接下來他想到馬克思的故鄉(xiāng)——歐洲，實地考察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社會現(xiàn)實，更深入地了解歐洲各種改造社會的學術和主張，把它應用到中國，尋求根本改造中國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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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的主義一定是不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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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12月中旬，周恩來抵達法國港口馬賽。第二天早晨換乘火車到達巴黎，因病在巴黎停留下來，直至1921年1月5日才渡過英吉利海峽到倫敦，準備在英國入學。周恩來把倫敦看作“世界之縮影”，并準備對英國作“社會實況之考查”。周恩來在致堂伯父的信中這樣寫道，“倫敦為世界最大都城”，“凡舉世界之大觀，殆無不具備，而世界之政治商業(yè)中心，亦唯此地是賴”?！肮蕚惗貫槭澜缰s影。在倫敦念書，非僅入課堂聽講而已，市中凡百現(xiàn)象固皆為所應研究之科目也。”但英國的生活費用在歐洲是最高的，比巴黎的生活費用高一倍多，于是周恩來又回到法國，先在巴黎郊區(qū)的阿利昂法語學校補習法語，不久又轉到法國中部的布魯瓦城繼續(xù)學習法語。

一戰(zhàn)結束后的歐洲，經(jīng)濟蕭條，工人失業(yè)，但思想界卻異?；钴S，各種思潮雜然紛呈。周恩來除了學習，還細心地觀察各國的社會狀況，審慎地作出選擇。他在給表哥的信中就表達了自己的態(tài)度：“弟之思想，在今日本未大定，且既來歐洲獵取學術，初入異邦，更不敢有所自恃，有所論列”，“至若一定主義，固非今日以弟之淺學敢認定者也”。

旅歐以來，周恩來在考察英、法等國社會狀況和工人運動的同時，也閱讀了大量的圖書，涉獵各種學說思潮，以審慎求真的態(tài)度，“對于一切主義開始推求比較”。他學習研究了《共產(chǎn)黨宣言》《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法蘭西內(nèi)戰(zhàn)》《國家與革命》等大量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著作。周恩來在比較了俄、英兩種改革社會的途徑后，在寫給表哥的信中說：“若在吾國，則積弊既深，似非效法俄式之革命，不易收改革之效;然強鄰環(huán)處，動輒受制，暴動尤貽其口實，則又以穩(wěn)進之說為有力矣。執(zhí)此二者，取俄取英，弟原無成見，但以為與其各走極端，莫若得其中和以導國人。至實行之時，奮進之力，則弟終以為勇宜先也。以今日社會之麻木不仁，‘驚駭物議，雖易失敗，然必于此中乃能求振發(fā)，是又弟所深信者也?！?/p>

2月1日，周恩來在給天津《益世報》撰寫的第一篇旅歐通訊中寫道：“吾人初旅歐土，第一印象感觸于吾人眼簾者，即大戰(zhàn)后歐洲社會所受巨大之影響，及其顯著之不安現(xiàn)狀也。影響維何？曰：生產(chǎn)力之缺乏，經(jīng)濟界之恐慌，生活之窘迫。凡此種種，均足以使社會上一般人民饑寒失業(yè)交困于內(nèi)外?！彼诜治隽藨?zhàn)后歐洲種種社會危機后指出：“使歐洲危機終不可免而至于爆裂也，則社會革命潮流東向，吾國又何能免？”周恩來對英國的工人運動進行了認真的考察和分析，先后寫下了《英國礦工罷工風潮之始末》《英國礦工罷工風潮之影響》《煤礦罷工中之談判》《英國礦工罷工風潮之波折》等9篇通訊，約3.5萬字。

周恩來對歐洲工人運動的觀察思考，對各種主義的推求比較，得出的結論是：無政府主義的“自由作用太無限制”，容易流為“空談”;法國的工團主義發(fā)源于無政府主義，“不過在現(xiàn)在舊經(jīng)濟勢力資本主義極興旺的歐美”，“不免等于夢囈”;英國的基爾特主義“近已見衰”，并且“在英國始終也沒大興盛過”。1922年2月6日，周恩來在為《益世報》撰寫的《勞動世界之新變動》通訊中表明其追尋真理的結論：社會主義之不可侮，實已成了必然的趨勢。周恩來在旅歐期間，深入實際，對歐洲社會政治作了深入細致的考察，寫下了幾十萬字的通訊和文章。

周恩來經(jīng)過反復學習、剖析和研究，作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選擇：確立共產(chǎn)主義信念。1921年春，周恩來經(jīng)張申府、劉清揚介紹，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八個發(fā)起組織之一的巴黎共產(chǎn)主義小組?；仡欀芏鱽泶_立共產(chǎn)主義信仰的過程，他從19歲赴日，接觸馬克思主義，“模糊中偶見著一點光明，真愈覺姣妍”，“二十年華識真理，于今雖晚尚非遲”;回國后積極參加五四運動，經(jīng)歷革命運動的洗禮以及半年的獄中沉思;后又赴歐洲勤工儉學，對各種思潮推求比較，剖析研究，最終確定理想信念。

正因為探求真理有一個漫長的過程，所以周恩來在確定共產(chǎn)主義信仰后，格外興奮、喜悅。1922年3月，周恩來在給國內(nèi)覺悟社成員李錫錦、鄭季清的信中寫道：“我認的主義一定是不變了，并且很堅決地要為他宣傳奔走?！?/p>

在這封信中，周恩來還作了一首《生別死離》詩：“沒有耕耘，哪來收獲？沒播革命的種子，卻盼共產(chǎn)花開！夢想赤色的旗兒飛揚，卻不用血來染它！天下哪有這類便宜事？”隨后，他堅定地表示：“坐著談，何如起來行！”表達了決心以實際行動、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來實現(xiàn)崇高的革命理想。周恩來在接下來的半個多世紀，投身于中國革命和建設的偉大事業(yè)，以畢生精力實踐了自己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