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鮑爾，擊準所有正確音符

文/雷晶晶

杰西·鮑爾

相對于先鋒作家，杰西·鮑爾更像是文藝青年。在快速、高產(chǎn)的創(chuàng)作表象下，他的戲謔、直白與深刻都無可厚非。

為世界增加魔法

1978 年，鮑爾出生于美國紐約。身為圖書管理員的母親和在醫(yī)療管理部門任職的父親努力經(jīng)營著家庭。鮑爾從記事起就照顧患有唐氏綜合征的哥哥，溫和、體恤成為他為人處世之道，因此能和性格迥異的朋友們相處得很愉快。

鮑爾曾在一所公立學校就讀，盡管熱愛文學讓他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但他仍然立志做個詩人。12 歲的鮑爾認定詩歌能為世界增加魔法，成為詩人就像成為魔法師。為了早日實現(xiàn)目標，鮑爾經(jīng)常在獨處時寫詩：無須押韻，甚至可以省略標題，讓詩意從感覺出發(fā)又把感覺逼走。

堅持寫詩十余年后，鮑爾在哥倫比亞大學結識了詩人理查德·霍華德，并在其幫助下出版了第一部詩集《三月書》。寫詩沒能為鮑爾贏得工作，他不得不進入一家披薩店打工來養(yǎng)活自己。2007 年，表達欲驅使鮑爾轉向小說寫作，用很短的時間構思出《失聰?shù)闹芰?，憧憬著可以吸引更多讀者。

先鋒作家的浪漫主義

鮑爾閱讀各種書籍，但從不主動搜羅。于他而言，選擇書目應當倚賴時間的優(yōu)勝劣汰，譬如歐洲和拉美的早期文學、愛爾蘭作家詹姆斯·喬伊斯細致而晦澀的意識流、奧地利作家托馬斯·伯恩哈德浩蕩的長句與淺顯的獨白，這些作品已經(jīng)成為經(jīng)典，可以放心地閱讀。然而，日本作家安部公房的小說，讓鮑爾沒辦法找到其中的確定性答案，從而帶給他震撼的“焦灼感”。受此啟發(fā)，鮑爾開始嘗試塑造模棱兩可的事物，將并不安分的“真理”交給旁人推敲。

城市的繁榮加劇著個體的孤獨感。事實上，特立獨行的鮑爾并不否認孤獨感。他努力觀察生活，并在此基礎上真誠地寫作。位于科特蘭街的一家咖啡館是鮑爾的“夢想基地”。寫作時，他向來不喜歡把活躍的思維困在家中，而是坐在咖啡店的角落里有意無意地打量進出的客人，隨后把他們虛構成故事中不同的形象。

寫作時，鮑爾有一種天賦：一旦開始便一刻不停地構思，恍若一場即興表演，不需要任何預設，也拒絕反復推敲，埋頭寫作直到快速地完成一部作品?！蹲詺⑹蒋熡氛沁@樣的范例，那時，鮑爾陷入比較松散的狀態(tài)，卻依然在六天時間里呈現(xiàn)出一個錯綜又緊湊的故事。這種對文字的駕馭一度被譽為“實驗性寫作”。

不過，在鮑爾看來，如此披上“先鋒外衣”的頭銜并不容易長久，保鮮的秘訣大抵在于敏感與自省。鮑爾有時打破規(guī)矩的段落添加情緒充沛的描述，有時融匯宣言、簡報、日記、采訪等多重體裁挑釁程式化的結構……他從不暗示創(chuàng)作意圖，但企圖調用文學視角冷靜而感性地表達美學態(tài)度。他期待讀者具備一定的“浪漫主義”，期許他們愿意穿過精巧鋪設的情節(jié)去討論和改變自我。當然，不是所有讀者都能體會鮑爾的用心。

2008年，鮑爾憑借《早逝的呂貝克、布倫南、哈普和卡爾》贏得《巴黎評論》的普林頓獎。2015年，他的《自殺式療愈》入選美國國家圖書獎。2017年，鮑爾入選文學雜志《格蘭塔》年度最佳美國青年作家。

杰西·鮑爾

穿越謊言看到真實

寫作之外，鮑爾在芝加哥藝術學院開設了一門“撒謊”課。在他看來，人們處于復雜的情境中，謊言是行為的組成部分，寫作者既要擅長甄別謊言，也要懂得脫離非黑即白的流俗限制，最好能以“人的真實”開啟文學創(chuàng)作。同時，鮑爾還引導學生“清醒地做夢”，用飽滿的夢中經(jīng)歷喚醒不敢披露在外的自我意識，繼而推動故事的自由發(fā)展。

在授課過程中，鮑爾經(jīng)常給學生布置諸如“城市暴走”這樣的特定任務：不帶身份證、手機和錢，徒步五小時。倘若無法堅持，參與者必須想方設法與外界建立關聯(lián)。鮑爾想借此改變學生“幾點一線”式的單調生活軌跡。除此之外，他還鼓勵學生用嚴肅、友好和共情搭建起不曾觸及的體驗。

生活中，鮑爾著力尋找快樂。他可以在打坐時進行空靈的想象；在喝茶時品嘗加入紅棗的醇厚滋味；在網(wǎng)上對弈，一邊運籌帷幄，一邊猜想屏幕那方對手的性格；利用喝咖啡的碎片時間涂鴉，再把描摹的簡筆畫送給陌生人。

林肯公園的一所大房子是鮑爾的居所：一張桌子、幾張椅子是里面“本來就有”的家具；沒有書櫥，讀過的書都及時賣給舊書店。鮑爾和女友在早上各自思考，中午略作交談，并一起烹制素食飯菜。假如時間充足，鮑爾會前往俱樂部擊劍，用“跳舞的腳步”打乒乓球，然后再遛那條名叫“鵝”的大狗。透過自我的生活方式，鮑爾曾在參加2019 年上海國際文學周時為“家園”發(fā)聲：在花花世界不受紛擾，滿懷善意地傾聽。

2020 年5 月，鮑爾寫了一首《回來，回來》的詩作，送給疫情籠罩下“悲傷又荒誕的世界”：嬰兒出生在墳墓中，老人埋葬在病床上?？筛杪暼匀粋鱽?，到我雙耳不在的地方……

鮑爾是詩人，是小說家，更是某種程度上凝聚著愛、力量與希翼的普通人。正如多年前人們對其小說《宵禁》的贊譽，他猶如“擊準了所有正確音符”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