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我不太喜歡與自認(rèn)為“懷才不遇”的人做朋友,這種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抱怨:別人的官比他大,他認(rèn)為人家一定是“跑跑送送”;別人的錢比他多,他覺得人家絕對是“坑蒙拐騙”;別人的名比他響,他推定人家一定是“炒作造勢”……一句話,在他心中,生活從來沒有公平,他現(xiàn)在所有的不爽、不幸、倒霉都是他人與社會造成的。
世上有沒有通過旁門左道獲得的所謂“成功”?肯定有,但我們同時也得認(rèn)識到:社會上更多的人是通過耗費心智和汗水得到命運的青睞的,一個人想長久成功,也必得這樣做。那些靠抄近路“成功”的人,雖然可能一時風(fēng)光,最終一定會倒在他們的所謂“成功”上。沒有這樣的認(rèn)識,你就永遠(yuǎn)走不出抱怨的籬笆墻。
不覺想起老家一個人。他當(dāng)年受命幫辦團(tuán)練,對付太平軍,雖然是在籍二品大員的身份,但只有品級,沒有實職,連個縣令都不是,地方官給予他的輕慢可想而知。他在省城長沙練了一段時間的民兵,后來實在受不了官場的排擠,去了衡陽,并增辦了水師。最初打仗,時勝時敗,特別無望時,他甚至曾經(jīng)投水自殺,幸虧及時被人救起。后來隊伍大了一點,有了幾萬兵力,駐扎在江西。他的部隊是“非經(jīng)制兵”,也就是沒有編制的部隊,無法吃皇糧,只得靠抽取過往商人的厘金維持生存,但抽厘金,一方面影響當(dāng)?shù)氐呢斦杖?,另一方面損及官員不敢見天日的“私囊”,因此,整個江西官場都不待見他。那些日子,他也覺得特別委屈、特別“懷才不遇”。不是嗎?朝廷的正規(guī)軍打仗根本不行,編制混亂,兵不知將,將不知兵,一遇敵人就逃,見同伴之危不救,政府高度依賴他的這支后來取名為“湘軍”的民兵武裝,一會兒調(diào)他們往東,一會兒調(diào)他們往西,但朝廷又怕他坐大,始終不肯給他撫督之權(quán),迫使他必須時時向人討飯吃。他的父親恰好在這段時間病亡,他跟朝廷打了招呼,也不管皇帝同不同意,就一溜煙地回家丁憂。然而,朝廷實在離不開他,過了些日子,又三番五次召他赴軍營,此時,他的心氣順了,不管懷才遇不遇,該做的事照做不誤,該盡的力毫不吝嗇,最終還真將太平軍打敗了。此時,朝廷終于看到了他的耿耿忠心,授他以兩江總督、武英殿大學(xué)士、一等毅勇侯之高位。此人便是同治中興四大名臣之首的曾國藩。
人生的節(jié)奏,完全按照自己的愿景來走的,也有,但不會很多,更多的時候,我們得根據(jù)實際情況調(diào)整自己的期待值,將能做的事情做好。比如仕途不順時,你可以考慮將目前這個小官做到極致,使別人感到不提拔這樣的人實在有損天道;比如錢賺得不多時,你不妨將自己精神的光亮放得大一點,讓他人看到你的富裕潛藏在靈魂里;比如名出得不大時,你應(yīng)該精心打磨幾部作品,與人拼一拼質(zhì)量。唐代的張若虛只流傳下來一首《春江花月夜》,但人家說他“孤篇蓋全唐”,他的名氣雖然不及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人,但因為單篇作品出色,我們也同樣忘不了他。
我們還得少點得失之慮。人是一種動物,要吃要喝要行要睡,完全不在乎利益等于說夢話,但人到底與一般動物不同,動物只能看到視野所覆蓋的范圍,人則既能見眼睛能見的地方,更能見靈魂可見的地方。心小了,老覺得懷才不遇,怨天尤人,表面上關(guān)住的是風(fēng)雨,實際上關(guān)住的是陽光;心一大,將一時得失踩在腳下,風(fēng)雨損傷不了你,陽光卻能天天成為你的熱能。
世界上沒有永遠(yuǎn)的“懷才不遇”,關(guān)鍵是你得有一顆勇于待“遇”的心!
【原載《聯(lián)誼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