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琳
鐵礦石是澳大利亞主要的出口產品之一。圖為澳大利亞鐵礦石開采現(xiàn)場。
2020年,中國和澳大利亞關系陷入了“政冷經冷”的局面。4月21日,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呼吁對新冠肺炎疫情源頭開展獨立調查,澳政府還拋出要針對疫情開展“獨立國際審議”,但澳方所謂“審議”在國際上應者廖廖。此后數(shù)月,澳大利亞接連在香港、臺灣、南海等問題上攻擊中國。澳方還公然對中國公民、機構、企業(yè)大搞選擇性、歧視性執(zhí)法。澳議會12月8日通過《外交關系法案》。根據(jù)該法案,聯(lián)邦政府可以阻止各州、地方議會、機構等與外國政府達成協(xié)議。媒體評論稱,該法案實為限制中澳地方、人文等各領域交流,包括“一帶一路”合作。澳方一系列行徑致使中澳關系跌入低谷,給雙方經貿合作也帶來消極影響。中澳雙邊經貿關系日益趨緊。
2020年5月,因標簽、檢驗檢疫、健康證明等要求,中國開始禁止從澳大利亞四家牛肉加工企業(yè)進口牛肉;5月20日,商務部宣布根據(jù)雙反調查,裁定對自澳大利亞進口大麥征收反傾銷稅73.6%、反補貼稅6.9%,征收期限為五年;11月,由于澳昆士蘭州出口的12批原木被檢測出存在有害生物,中國決定暫停從澳昆士蘭州進口木材;11月28日、12月11日,商務部分別發(fā)布公號,認定原產于澳大利亞的進口相關葡萄酒存在傾銷和補貼,國內相關葡萄酒產業(yè)受到實質損害,商務部宣布對澳大利亞的葡萄酒采取反傾銷和反補貼措施。
就中國對澳出口的大麥征收反傾銷和反補貼關稅,澳大利亞于2020年12月向世貿組織提起申訴。時任商務部部長鐘山2020年5月曾表示,中國裁定對自澳大利亞進口大麥征收反傾銷稅、反補貼稅是依據(jù)中國法律和世貿組織規(guī)則。他還強調,中澳建交以來,中國對澳大利亞發(fā)起的貿易救濟調查只有這一起,而同期澳大利亞對中國發(fā)起的貿易救濟調查有100起,其中2020年以來澳大利亞對華就發(fā)起了三起。
礦產品、貴金屬及制品和動物產品是澳大利亞最主要的幾種出口產品,2019年出口額分別占澳大利亞出口總額的62.4%、6.6%和5.8%。煤是澳大利亞僅次于鐵礦石的第二大出口商品。2019年,澳大利亞煤、煤磚、煤球等類似固體燃料出口額達447.9億美元,其中對華出口額約為140億美元。
中國是澳大利亞最大的農業(yè)出口市場,中澳農產品貿易關系緊密。2019年,澳大利亞牛肉對華出口30億噸,出口額達14.8億美元,對華出口占其牛肉總出口額的24.4%;澳葡萄酒出口總額29.1億澳元,其中對華出口12.8億澳元,占其葡萄酒總出口額的43%;澳對華出口棉花9億澳元,占其棉花總出口額的70%;澳對華出口大麥6億澳元,占其大麥總出口額的54%;澳對華出口龍蝦7.5億澳元,約占其龍蝦總出口額的60%;澳對華出口木材約為2.4億澳元,占其木材總出口額的67%。
目前,中澳貿易爭端涉及140億美元煤炭貿易,約占2019年澳大利亞對華出口總額的13.5%;農產品涉及貿易金額累計約為43億美元,約占2019年澳大利亞對華出口總額的4.2%。不過,澳大利亞各類產品對華出口極不均衡。2019年,僅鐵礦砂及其精礦一項,就占澳對華出口總額的53.34%,達551.74億美元。礦產品、特別是鐵礦砂的出口表現(xiàn)基本決定了澳對華出口的整體表現(xiàn),目前鐵礦砂貿易未受阻,這有助于維持中澳雙邊貿易“基本面”的穩(wěn)定。此外,澳大利亞40%的機電產品、62%的運輸設備與90%的日用產品,都是自中國進口。從中國的出口看,機電產品如電話機、聲音圖像等數(shù)據(jù)用的設備、自動數(shù)據(jù)處理設備及其部件等沒有受到反制措施影響。因此,中澳經貿關系趨緊,但影響范圍仍屬可控。
中澳經濟高度互補,中國是制造業(yè)大國,澳大利亞是資源大國。2019年,中國連續(xù)十年成為澳大利亞第一大貿易伙伴國、第一大出口目的國、第一大進口來源地。澳大利亞是中國的第八大貿易伙伴國、第五大進口來源國。澳大利亞統(tǒng)計局數(shù)據(jù)顯示,2019年中澳雙邊貿易額為1589.7億美元,增長10.9%,澳對華貿易順差488.3億美元。中國是澳2019年出口增長最快的主要市場之一,僅次于英國。
中澳經貿關系趨緊是一把“雙刃劍”,但對澳大利亞的負面沖擊更甚。中國海關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2019年中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煤炭約7700萬噸,占總進口量的26%,而澳對華出口的煤炭數(shù)額占其總出口量的31.26%。2019年,中國從澳大利亞進口的葡萄酒占總進口額的35%,而澳對華出口的葡萄酒占其葡萄酒總出口額的43%。也就是說,在同類產品中,中國的進口份額低于澳大利亞的出口份額,加之中國經濟體量大,中國對澳大利亞的進口依存度低于澳大利亞對中國的出口依存度。
同時,從服務貿易角度看,中澳關系跌入冰點將直接導致中國赴澳游客和留學生減少。澳大利亞每年旅游業(yè)直接收入達440億澳元,其中140億澳元來自中國游客;2019年中國內地在澳大利亞留學人數(shù)達26.1萬人,占比27.3%,排名第一,澳每年從中國留學生學費中獲得的直接收益超過120億澳元。相關研究報告預測,如果出現(xiàn)中澳貿易額減少95%的極端情況,澳大利亞國內生產總值(GDP)將減少6%。
如果中澳雙邊經貿關系進一步惡化,對中國影響最大的兩個方面是鐵礦石進口和對外直接投資。中國的鐵礦石進口嚴重依賴澳大利亞,約62.1%來自澳大利亞。受制于全球鐵礦石市場寡頭壟斷格局,中國的鐵礦石進口缺乏定價權,可替代的進口來源不多,僅有巴西。在對外直接投資方面,中國對澳直接投資的下降趨勢已經開始呈現(xiàn),從2018年的82億澳元下降到2019年的34億澳元,降幅為58%。2020年3月和7月,澳大利亞兩次修改外商投資法,將需要外國投資審查委員會審查的外商投資額度門檻降至零澳元,進一步明確外商投資敏感行業(yè)的監(jiān)管規(guī)定,特別引入國家安全測試,擴大執(zhí)法部門的權力,加大處罰力度。未來中國企業(yè)進入澳大利亞將面臨更加嚴苛的審查措施。
展望2021年,一方面,中澳經貿關系很可能仍將處于低谷。澳方已經就中國對其大麥加征關稅向WTO提起訴訟,下一步很可能就煤炭出口受阻同樣訴諸于WTO,中澳貿易趨緊態(tài)勢未見延緩。更重要的是,澳大利亞對華政策短期內沒有實質性的改變。
但另一方面,中澳經貿關系仍具有向好的有利因素。第一,澳大利亞的發(fā)展離不開中國,融入亞洲是其必然選擇。從20世紀80年代以來,澳大利亞便提倡融入亞洲,1989年其時任總理霍克首次提出建立亞太經濟合作組織。2015年,中澳簽署自由貿易協(xié)定。2020年,中國、澳大利亞及其他13個亞太國家簽署《區(qū)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xié)定》(RCEP)。可見,未來澳大利亞與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國家之間的經濟聯(lián)系將更加密切?!案獭钡膮^(qū)域價值鏈將超過全球價值鏈,亞洲地區(qū)價值鏈作用將更加凸顯,以中國為核心的亞洲大市場的潛力是巨大的。第二,后疫情時期,經濟復蘇是中澳的共同訴求。2020年,澳大利亞經濟近30年來首次陷入衰退,第二季度GDP同比減少7%。預計隨著疫苗逐步推廣、各國解除邊境封鎖、人員交流逐漸恢復,中澳雙邊經貿合作也可尋找到更廣的領域,屆時日益密切的經貿合作也將促進政治互信。第三,美國總統(tǒng)換屆為中澳緩和關系騰挪了空間。作為澳大利亞的戰(zhàn)略盟友,美國始終是中澳關系中最重要的“第三方因素”。隨著拜登政府上臺,美國對外政策制定存在一定的過渡期,中澳雙邊關系面臨的外部干擾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但無論如何,只有澳大利亞改變對華政策、切實改善兩國關系,才能扭轉中澳經貿關系趨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