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用《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藥性理論探要

徐立思 陳曉暉 蔡 玨 畢麗娟

（1.上海市中醫(yī)文獻館，上海200020；2.上海寶山區(qū)吳淞街道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中心，上海201900）

指導：卞嵩京

卞嵩京教授為經(jīng)方大家、上海市中醫(yī)文獻館客座研究員，15 歲即師從近代名醫(yī)經(jīng)方家四川劉民叔先生，前后七年，盡得真?zhèn)鳌１鍘熤螌W以古醫(yī)湯液學派為正宗，推崇唐宋以前之本草，致力研究《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湯液經(jīng)》《傷寒論》《金匱要略》等經(jīng)典著作，古為今用，博采眾長，形成了獨特的學術思想。卞師常以《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以下簡稱《本經(jīng)》）之藥性理論詮釋《傷寒》《金匱》，以經(jīng)解經(jīng)，獨具只眼，并用于臨證，效如桴鼓。筆者有幸跟師侍診6 年，今釋微卞師于《本經(jīng)》藥性之獨到見解，列舉驗案，以窺一斑。

1 《本經(jīng)》藥性釋微

《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成書于東漢，至今已兩千多年。卞師所訓，悉本光緒乙酉年成都尊經(jīng)書院王闿運先生校刊明翻刻宋嘉祐本草、1942年劉民叔先生再校印本，名為《神農(nóng)古本草經(jīng)》。作為《本經(jīng)》輯本，該書未能如孫星衍、顧觀光、森立之等輯本那樣引起學界足夠重視，但作為民國時期為數(shù)不多的《本經(jīng)》研究著作之一，亦屬難能可貴。該書充分反映了劉民叔及湯液學派對古代本草學乃至古代中醫(yī)學的認識，是劉先生學術思想的重要體現(xiàn)[1]。卞師認為《神農(nóng)古本草經(jīng)》更近古本之原貌。

1.1 樸素唯物，摒棄空理劉民叔先生于《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逸文后記有云：“謹綜神農(nóng)三品眾藥，重實用不尚玄理，重效能不務廣博，用無不宏，效無不特，不比附陰陽八卦，不糾纏六氣五行，無一溢言，無一冗字，為湯液家派格物致知之藥經(jīng)。醫(yī)之始，始于藥。大哉神農(nóng)！醫(yī)門元圣！”[2]此段所論，實發(fā)前人所未發(fā)。卞師強調(diào)，《本經(jīng)》釋藥，凡論力求考證，舍棄一切玄學空論，否則非附會即穿鑿，而陰陽五行、子母兄弟、相須相使、相畏相惡、歸經(jīng)配合，皆臆測空言，概非湯液學家所重。湯液家所重者，即《本經(jīng)》所言諸藥之性味效能，以為治病之原則，此即為我中醫(yī)格物致知、樸素唯物辨證之所在。近代章太炎有言：“自《素問》《八十一難》等，以五臟附五行，其始蓋以物類譬況，久之遂若實見其然者。然則分配五行，本非診治的術，故其類似悉可比附，就在二家成說以外，別為配擬，亦未必不能通也。今人拘滯一義，展轉(zhuǎn)推演于藏象病候，皆若言之成理，實則了無所當，是亦可以已矣。”[3]由此可見，《本經(jīng)》重視樸素唯物辨證用藥，有是證用是藥，并不過多闡述各種玄學空理。

1.2 《傷寒》釋藥，以經(jīng)解經(jīng)卞師積數(shù)十年心血致力于研究《傷寒》《金匱》，著有《傷寒如是讀》《湯液經(jīng)解》等書。然卞師釋藥，有其特色，即以《本經(jīng)》所載之藥性闡釋仲景用藥特點。以地黃為例，《本經(jīng)》“干地黃，味甘寒。主折跌絕筋傷中，逐血痹，填骨髓，長肌肉。做湯，除寒熱積聚，除痹。生者尤良。久服輕身不老。一名地髓。”《傷寒》《金匱》用地黃者凡八方，丸方三，湯方五。如炙甘草湯治脈結代心動悸，本地黃之“續(xù)絕傷”，以地黃之用不僅在養(yǎng)，更且能通，讀其“逐血痹”三字可知，使受病之血去之，新生之血留之，脈道泣澀通之，心血枯槁養(yǎng)之；又如百合地黃湯、防己地黃湯，本地黃之“除寒熱積聚”，且二方均為取汁；再如黃土湯、當歸膠艾湯、薯蕷丸、大黃蟲丸、腎氣丸諸方用地黃，本地黃之“治傷中，長肌肉，除痹，逐血痹，填骨髓”，其或為補養(yǎng)，或為逐血，而寓破于補之義。

卞師臨證，必以《湯液經(jīng)》法辨證論治為準則，處方選藥，亦以《本經(jīng)》藥性主治功能為依據(jù)。卞師讀《本經(jīng)》，常推崇鄒澍之《本經(jīng)疏證》與周巖之《本草思辨錄》，卞師曰：“后世本草，不解仲景集藥成方之本義，尤其乾、嘉以后，鮮有善本。獨鄒澍《本經(jīng)疏證》、周巖《本草思辨錄》兩書，博采經(jīng)文，以經(jīng)解經(jīng)，逐條論證，頗有可取處，學本草者，可由此著手，從而可知仲景用藥之矩矱，夫然后知經(jīng)方用藥之有法也?！盵4]

1.3 藥分氣血，精準細辨八綱辨證思想源于《內(nèi)經(jīng)》，至明代時已基本成熟，張景岳提出“二綱六變”，現(xiàn)今教材已將八綱辨證作為中醫(yī)基本辨證方法。但卞師認為，乍一觀之，陰陽居八綱之首，統(tǒng)括全面，范圍甚廣。然細繹之，若“陰陽”二字，而無“表里、虛實、寒熱”六字奠其后，則陰陽亦徒具空名，不切實用。如臨證時，不曰“表里、虛實、寒熱”，而只曰“陰證陽證”，試問其治，則又何從下手？劉民叔所以曰：“八綱辨證，宜去其陰陽辨證，而當加氣血辨證，亦即‘表里、虛實、寒熱、氣血’也。”清·王清任著《醫(yī)林改錯》，專長外科瘍醫(yī)，尚提出病必分氣血，而況我內(nèi)科乎？千百年來，后世每泥于八綱陰陽之說，辨證多忽略氣血辨證，而治病不辨氣血，藥將焉用耶？如血分病而用氣分藥，則病深藥淺；氣分病而用血分藥，則藥過病所。不對證，固無療效可言，而且延誤病情，此醫(yī)之罪也。讀本草藥性，亦必分其屬氣屬血，如此辨證用藥，庶能藥證相合。

卞師臨證選藥，必反復推敲，精準細辨，所本者，即《本經(jīng)》之藥性也。以腫瘤為例，卞師認為，凡癥瘕積聚，當辨其表里、虛實、寒熱、氣血，用藥不僅局限于活血化瘀、軟堅散結甚或扶正抗邪之品，如《本經(jīng)》麻黃主“破癥堅積聚”，貝母主“邪氣疝瘕”，附子主“破癥堅積聚血瘕”，何一不含今之抗癌之意？《本經(jīng)疏證》[5]海藻條云：“癥瘕為病，其因不一，其治之者亦不一。夷考《本經(jīng)》禹余糧主癥瘕大熱，龍骨主癥瘕堅結，龜甲主破癥瘕，牡丹主癥瘕瘀血留舍腸胃，鱉甲主癥瘕堅積，蜚虻主癥瘕寒熱，蜚蠊主癥堅寒熱，蟲主血積癥瘕，白堊主寒熱癥瘕月閉積聚，附子主癥堅積聚血瘕，蜀漆主癥堅痞結積聚，雚菌主癥瘕諸蟲，巴豆主癥瘕結聚堅積。其余主癥瘕積聚者，有曾青、苦參、桑黑耳、鳶尾、葶藶、大黃、甘遂；主癥瘕血閉者，有太乙余糧、卷柏、紫葳；主癥瘕結氣者，有陽起石、殷孽?！编u澍此段論述甚精。

2 驗案舉隅

2.1 枳實、益母草治風疹瘙癢

彭某，女，62歲。2019年8月26日初診。

主訴：四肢胸背遍發(fā)皮疹瘙癢5 d。患者既往有心律失常和慢性萎縮性胃炎，時有心悸、食后脘腹痞脹等癥。5 d前無明顯誘因下出現(xiàn)四肢胸背遍發(fā)皮疹瘙癢，成粒成片，矢臭，大便不暢。舌紅苔薄黃膩，脈細滑。西醫(yī)診斷：蕁麻疹。中醫(yī)診斷：風疹；辨證：風熱相搏，濕熱蘊結。治法：祛風清熱，燥濕止癢。方選消風散加減。處方：

蒲公英15 g，野菊花9 g，生地黃15 g，茅根30 g，生赤芍9 g，蒺藜9 g，枳實9 g，苦參9 g，六神曲9 g，益母草9 g，蟬蛻9 g，浮萍6 g。10 劑，每日1劑，水煎，分2次服。

二診（9月9日）：患者風疹已隱，一診即愈，調(diào)理固效。

按：患者在調(diào)治他病過程中出現(xiàn)風疹瘙癢之癥，證屬風熱相搏，濕熱蘊結。卞師主以祛風清熱、燥濕止癢之法，其妙在枳實、益母草二味。《本經(jīng)》“枳實，味苦寒。主大風在皮膚中，如麻豆苦癢，除寒熱結，止利，長肌肉，利五臟，益氣輕身”，世醫(yī)皆知枳實破氣消積、消痞化痰之功，鮮知其疏風止癢之用，是不讀《本經(jīng)》之過?！败底樱缎廖?。主明目益精，除水氣。久服輕身。莖主癮疹癢，可作浴湯。一名益母”，明言可治風疹癢疹之疾，亦血行風自滅之意。卞師認為“有諸內(nèi)者，必形諸外”，胃腸道異性蛋白過敏，亦可外現(xiàn)于皮膚，故用枳實、六神曲治療皮膚過敏性疾病。

2.2 木香治失眠噩夢

游某，男，31歲。2016年8月15日初診。

主訴：反復心悸多年，近有噩夢月余?；颊咦杂滓虿《拘孕募⊙缀蠓磸托募虏贿m，后又反復腸鳴泄瀉，西醫(yī)診斷為慢性腸炎。刻下：反復心悸，氣短乏力，夜多噩夢，面色?白，大便日三數(shù)行，軟爛，腸鳴，肢冷，舌淡苔薄黃膩，脈沉。西醫(yī)診斷：病毒性心肌炎后遺癥。中醫(yī)診斷：心悸；辨證：氣血不足，心失所養(yǎng)。治法：養(yǎng)心安神。擬方龍骨齒方加減。處方：

龍骨15 g，龍齒15 g，酸棗仁9 g，肉桂3 g，木香9 g，茯苓30 g，牡蠣30 g，生白術9 g，生白芍9 g，柴胡9 g，山藥12 g，生姜3片，黃連3 g，大棗7枚，黨參12 g，丹參12 g，六神曲9 g，苞須15 g。14劑，每日1劑，水煎，分2次服。

后經(jīng)調(diào)治年余，心悸失眠噩夢諸癥均有改善。

按：患者自幼罹患病毒性心肌炎，反復心悸，經(jīng)卞師調(diào)治十數(shù)年，癥情穩(wěn)定。后又因慢性腸炎，癥見腸鳴泄瀉腹痛、大便日行多次、肢冷脈沉，此為太陰少陰傷寒里證，故主以溫理太陰，方用附子理中丸、半夏瀉心湯、四神丸。然患者仍時有心悸噩夢，故仍用卞師常用之龍骨齒方。方中加入木香一味，《本經(jīng)》“味辛，主邪氣，辟毒疫溫鬼，強志，主淋露。久服不夢寤魘寐”，既能調(diào)氣行滯止泄瀉，又能寧神安眠止夢魘，為世人所少知，歸脾湯之用木香即本于此，非若后世所謂互入木香理氣以免參、芪、歸之呆滯不化?！侗窘?jīng)》另有麝香、羚羊角、犀角均可治療魘寐，值得深省。

2.3 石龍芮治衄血虛勞

錢某某，女，28歲。2015年7月13日初診。

主訴：產(chǎn)后月余，腰背酸痛，伴有齒衄?；颊哳净荚偕系K性貧血、血小板減少癥7 年余，今產(chǎn)后1 個月，惡露已盡，腰背酸痛，烘熱汗多，足跟痛，伴有齒衄，胃納且馨，大便常秘結，既往月經(jīng)量多。舌邊淡胖、苔薄膩，脈滑數(shù)偏大。西醫(yī)診斷：再生障礙性貧血，血小板減少癥。中醫(yī)診斷：血證；辨證：氣血虧耗，氣不攝血。治法：益氣養(yǎng)血。方選當歸補血湯合知柏地黃湯、二至丸加減。處方：

阿膠9 g（烊沖），當歸12 g，黃芪12 g，熟地黃15 g，菟絲子30 g，牡蠣30 g，龜甲15 g，枸杞子12 g，杜仲12 g，知母9 g，黃柏9 g，石龍芮15 g，牡丹皮12 g，苞須15 g，女貞子9 g，旱蓮草9 g。14劑，每日1劑，水煎，分2次服。

經(jīng)調(diào)治3個月，患者齒衄已無，諸無所苦，復查血常規(guī)、血小板已恢復正常。

按：該患者原患再生障礙性貧血、血小板減少癥，今又適值產(chǎn)后，氣血大虧，氣不攝血，故主以益氣養(yǎng)血、補氣攝血之法?！侗窘?jīng)》中品草部原有石龍芮一味，但其味苦平，為主風寒濕痹利關節(jié)藥。上海地區(qū)藥房之石龍芮，即水芹菜之別名。《本經(jīng)》下品菜部：“水芹，味甘平。主女子赤沃，止血，養(yǎng)精，保血脈，益氣，令人肥健嗜食。”故水芹有益氣養(yǎng)陰、止血保血脈之功效，并能健胃嗜食，可治療暴熱煩渴、黃疸水腫、淋病血尿、女子赤帶等癥。余云岫亦云：“水芹浸酊，頗有健胃作用”，此功效為當今醫(yī)家所少用。

2.4 鐘乳石、白石英治虛寒哮喘

劉某，男，30歲。2015年8月17日初診。

主訴：反復哮喘多年，加重1月?；颊邇簳r哮喘，常有反復小發(fā)，每逢節(jié)氣交替或粉塵過敏則甚，長期依賴硫酸沙丁胺醇、布地奈德等西藥?？滔拢盒貝瀲@息，稍咳，白色泡沫痰不多，夜寐不酣，神疲乏力，受涼后易有噴嚏流涕。舌淡苔薄黃膩，脈沉細。西醫(yī)診斷：過敏性哮喘。中醫(yī)診斷：哮??；辨證：肺腎虛寒，痰飲不化。治法：溫養(yǎng)肺腎，化痰平喘。方選苓桂術甘湯合苓甘五味姜辛湯、金水六君煎加減。處方：

鐘乳石15 g，遠志6 g，肉桂3 g，茯苓30 g，白石英30 g，生白術12 g，當歸12 g，半夏9 g，熟地黃15 g，川貝母3 g，甘草3 g，干姜3 g，五味子9 g，補骨脂9 g，苞須15 g。14 劑，每日1劑，水煎，分2 次服。

后經(jīng)調(diào)治4年余，病情穩(wěn)定，未有大發(fā)。

按：該患者自幼體弱，素患哮病，多年依賴支氣管擴張劑和激素。卞師認為，哮病總有夙根，伏痰引動，搏擊氣道所致，急性期以祛邪豁痰、降氣平喘為主，緩解期以扶正固本、溫養(yǎng)肺腎為要。此患者為緩解期，為肺腎虛寒，故主以苓桂術甘湯、苓甘五味姜辛湯合金水六君煎治之。然方中鐘乳石、白石英二味用之尤妙，《本經(jīng)》“石鐘乳，味甘溫。主咳逆上氣，明目益精，安五臟，通百節(jié)，利九竅，下乳汁”，“白石英，味甘微溫。主消渴，陰痿不足，咳逆，胸膈間久寒，益氣，除風濕痹。久服輕身長年”，兩藥皆甘溫之品，溫肺散寒、化痰平喘，卞師常相須為用治療哮喘緩解期。每逢秋冬并服參蛤散加川貝粉，經(jīng)調(diào)治4年余，竟未大發(fā)。

2.5 云母石治眩暈頭痛

孫某，女，45歲。2019年7月12日初診。

主訴：反復頭暈脹痛2月余?；颊呒韧卸喟l(fā)性小腔梗及缺血灶，近2個月來反復頭暈脹痛，多在腦后及兩顳，有時有失重感，后頸牽強，煩熱無汗，善怒，食不能多，大便間日，不干結。舌淡黯、苔薄黃膩，脈細滑。西醫(yī)診斷：多發(fā)性腔隙性腦梗死。中醫(yī)診斷：眩暈；辨證：陰虛陽亢，血隨氣逆。治法：滋水涵木，平肝潛陽。方選羚角鉤藤飲合天麻鉤藤飲加減。處方：

云母石15 g，生石決明15 g，龜甲15 g，桑葉9 g，菊花9 g，熟地黃15 g，豨薟草30 g，磁石30 g，露蜂房9 g，地龍12 g，牡丹皮9 g，焦山梔9 g，沙苑子9 g，蒺藜9 g，天麻9 g，全蝎3 g，川芎3 g，龍膽草3 g，苞須15 g，羚羊角粉1.2 g（沖服）。14劑，每日1劑，水煎，分2次服。

經(jīng)調(diào)治1年余，頭暈脹痛、煩熱善怒多有改善。

按：該患者年近七七，任脈虛而太沖脈衰，天癸竭，陰虛陽亢，血隨氣逆，后世稱之“水不涵木，肝陽上亢，肝火上炎”，故見眩暈頭痛，卞師仿羚角鉤藤湯、天麻鉤藤飲之意，加云母石養(yǎng)陰益腎定風陽，其功更勝石決明?！侗窘?jīng)》“云母，味甘平。主身皮死肌，中風寒熱，如在車船上，除邪氣，安五臟，益子精，明目，久服輕身延年?！痹颇钢饕a(chǎn)于偉晶巖、花崗巖及云母片巖中，古之道家作煉丹服餌，以求長生不死。李時珍《本草綱目》[6]云“云母之根則陽起石也”，并記“青城山丈人觀主康道豐，用治百病云母粉方，治成都府辛諫議大風，服之神驗一案”。

2.6 秦皮、防風治目瞀生翳

宋某某，女，52歲。2018年9月10日初診。

主訴：垂體腫瘤術后6年，放療后視野受限，視物模糊。垂體腫瘤6年余，右目視野受限，視物模糊，右耳積液，閉塞不聰，悶腮，流涕，早起煩熱，無頭昏頭痛，飲食睡眠都好，大便通暢。舌淡黯、苔薄黃膩，脈細滑。西醫(yī)診斷：垂體腫瘤放療后放射性視網(wǎng)膜病變。中醫(yī)診斷：視瞻昏渺；辨證：肝經(jīng)風熱，瘀毒留滯。治法：疏風清熱，化瘀去翳。方選杞菊地黃丸合龍膽瀉肝湯加減。處方：

露蜂房9 g，枸杞子12 g，菊花9 g，當歸12 g，生地黃15 g，辛夷花9 g，蒼耳子9 g，柴胡9 g，梔子9 g，六神曲9 g，蒺藜9 g，磁石30 g，夜明砂30 g，谷精珠30 g，木賊6 g，全蝎3 g，川芎3 g，龍膽草3 g，秦皮9 g，防風9 g，苞須15 g。14劑，每日1劑，水煎，分2次服。

患者至今已調(diào)治2年，視野受限、視物模糊均有所改善。

按：該患者為腫瘤放療后所致放射性視網(wǎng)膜病變，右目視野受限，視物模糊，右耳悶塞不聰，流涕。卞師認為放療多為熱毒之因，可致熱毒瘀滯之證，故主以疏風清熱、化瘀去翳?！侗窘?jīng)》云：“秦皮，味苦微寒。主風寒濕痹，洗洗寒氣，除熱，目中青翳白膜。久服頭不白，輕身。一名石檀?！鼻仄で甯螢a火，明目退翳，《外臺秘要》秦皮湯，與梔子、竹葉配伍，《圣濟總錄》秦皮煎，與黃連、升麻配伍，均可治療眼疾。龍華醫(yī)院已故名中醫(yī)范新孚祖?zhèn)髅胤角仄さ窝垡海芍委熉越Y膜炎，對于干眼引起的眼睛干澀、灼熱、癢感、異物感及視疲勞等癥狀療效肯定[7]?！侗窘?jīng)》防風“味甘溫，主大風頭眩痛，惡風風邪，目盲無所見”，亦可祛風以明目。

3 結語

《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為我國第一部本草學專著，其論力求征實，摒棄諸多玄學空論、臆測空想，其所言性味功效，格物致知，樸素唯物。而今臨床中醫(yī)不讀《本經(jīng)》，中醫(yī)院校不授《本經(jīng)》，未將其列入中醫(yī)四大經(jīng)典科目。清·陳修園《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讀·凡例》曰：“藥性始于神農(nóng)。用藥者不讀《本草經(jīng)》，如士子進場作制藝，不知題目出于四子書也。”“明藥性者，始自神農(nóng)，而伊尹配合而為湯液。仲景《傷寒》《金匱》之方，即其遺書也。闡陰陽之秘，泄天地之藏，所以效如桴鼓?！币虼耍辛暋侗窘?jīng)》藥性特點，臨證細微辨證，選藥精準，才能真正提高臨床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