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三星堆文化首有青銅尊的跪坐握手青銅人及有關問題

□顧萬發(fā)

三星堆文化是一支非常重要的考古學文化，其中發(fā)現(xiàn)有諸多特殊器物，引起不同學界的特別關注。 尤其是三星堆新發(fā)現(xiàn)的一件青銅器——首有青銅尊的跪坐握手青銅人（圖1），公眾有不少討論，有的還著文論之①王仁湘：《奇奇怪怪青銅器》，器晤，總第331。。 我們在此也提出一些新的解讀，以增明其義。

一、跪坐握手青銅人像

綜合諸多三星堆文化的青銅人類型，尤其依據(jù)其沒有羽翼形耳這一特征，我們判斷該青銅器之青銅人（圖1-2）的性質(zhì)應是神職人員或者巫師。 我們曾經(jīng)認為，三星堆文化諸多青銅人若從其耳朵的特征來辨別的話， 可以認為有這樣兩類：一類耳朵與石家河文化晚期、山東龍山文化、石峁文化等諸多玉人、石雕人圖像相似，其既有人類耳朵的特征，又有神鳥羽翼紋特征。 （圖2-1）三星堆文化的大耳朵特征表現(xiàn)明顯， 總體上，可分為兩類，一類是羽翼形，一類是馬來貘耳或者是犀牛耳。 像三星堆文化原來發(fā)現(xiàn)的三個有明確柱子形眼睛的青銅面具，其中一個具有肖家屋脊文化或者石峁文化的神鳥羽翼形耳朵，同時有馬來貘耳朵和人類耳朵的特征，另兩個則具有馬來貘耳朵和人類耳朵的特征。 這種儋耳形與犀牛耳朵也較為相似， 但是綜合青銅馬來貘首的造型，不太可能（參閱圖1 的青銅面具）。 另一類青銅人耳朵只有人類耳朵的特征，顯然基本都屬于神職人員、巫師。 （圖2-2）依據(jù)我們的認識，其中耳朵有羽翼特征、馬來貘或者犀牛特征（表明這些青銅神人具有這些動物的神性）的青銅人至少部分是氏族的始祖或神祖。 這可以通過泉屋博古館所藏商代銅鼓的蹲踞式神人帝嚳（并有神祖圖騰特性）的造型來論證①該神祖之所以具有神鳥的特征，是因為商人的圖騰是貓頭鷹，從泉屋博古館所藏商代銅鼓上端的神鳥圖騰造型看，商人玄鳥為鸮，在此表現(xiàn)為長耳鸮。 文獻中記載帝嚳為氏族始祖，在考古學來看，有不少都具有圖騰特征的造型，只是文獻沒有記載這樣的特征。 我們平時所講的神祖，實際主要是氏族的圖騰或者與其氏族始祖神誕具有特殊關聯(lián)的神奇生物。。 （圖3）

圖1 首有青銅尊的跪坐握手青銅人

圖2 三星堆文化青銅人

圖3 泉屋博古館所藏銅鼓

圖4 三星堆文化青銅樹座

三星堆新發(fā)現(xiàn)的這一青銅器之青銅人呈跪坐式，與三星堆一件青銅樹座下端跪坐青銅人（圖4）性質(zhì)相似，顯然是表示神職人員祈求的意思。所論這件樹座的跪坐青銅人下肢有以眼睛表現(xiàn)的蒼龍形，整體相貌自身并沒有明確的神獸、 神鳥特征，所以應該是神職人員或者巫師以握手行雷法巫術求雨。 這里需提出的是，三代以前，若不是裝扮而是自身有神奇生物特征的話，像手足和耳朵，則一般可以認為是始祖、神祖圖騰的擬人化或者神靈。 不過三星堆的一些人形，雖然其足都有相同的特殊表現(xiàn)（似乎隱含著神鳥爪子特征），但是有的是神職人員，有的是神祖、始祖。像新發(fā)現(xiàn)的坐于祭壇的青銅人（圖5-1），其下肢或上肢有以眼睛表現(xiàn)的蒼龍系，若單純靠這一特征不易于判斷其性質(zhì)。三星堆文化巨型青銅立人等一些神職人員②其下端的龍首表明其乘有神龍。、龍虎尊之神人、虎噬人卣之神人、泉屋博古館所藏銅鼓的神人③實際這些神人都是商人的神祖帝嚳。也有這樣的特征或足附近有蒼龍。 三星堆新發(fā)現(xiàn)的一件青銅器中，坐在方形祭壇上的青銅人之足似乎有神鳥爪之特征。一般認為，若不是裝扮的話，該人形顯然不應該視為神職人員或者巫師，而應該是神祖、神靈或者氏族始祖，不過三星堆文化中的神職人員和始祖都可以有這樣的特征， 并且不只是跪坐足彎的時候，因為立著的人同樣有，所以綜合地看，該人較為可能是神職人員，三星堆的始祖、神靈等的造型一般有明確的羽翼耳、鳥身或者其他特征。

圖5 三星堆文化青銅人

圖6 三星堆文化鳥身人首

三星堆原來發(fā)現(xiàn)還有乘登鳥首龍或者簡易神鳥的一個青銅人（圖5-2），其下肢有眼睛表現(xiàn)的蒼龍，同時參照其有乘登鳥首龍的特征，可以判斷該人具有與乘登龍蛇的四方神或者四極神靈或禹等王巫相似的特征，又由于其具有自身而非巫師裝扮而成的鳥爪特征，所以應該視其為神祖或始祖。這一現(xiàn)象也表明，四肢具有眼睛代表蒼龍的特征者，可以為巫師、神職人員或者是始祖、神祖。

尤其應該論及的是， 三星堆文化青銅樹的樹枝之首可以有太陽鳥， 也可以有具有羽翼形耳朵的鳥身人首神靈④與山東龍山文化、石家河文化晚期玉人首的本質(zhì)是一致的，即都屬于太陽家族的人，同時還可獲得蒼龍或者雷電的能量，并以之繁衍子孫或者是增加自身各個方面的威力、神力。戰(zhàn)國時期文獻記載的各種五帝之類的圣人雷澤神話，有的還與北斗信仰、北極星信仰聯(lián)系，符合“帝出萬物于震”的文化，像黃帝的出生神話等即是這一文化的體現(xiàn)。 這一證據(jù)更利于證明三星堆文化中，除了足有少許不明確的神鳥特征者，那些有羽翼耳等神鳥特征的人形一般不是神職人員或者巫師。更利于證明有關問題。 （圖6）

還有較為重要的證據(jù)是三星堆文化一件玉璋之祭祀山川的求雨圖像（圖7）和一件跪坐青銅人執(zhí)牙璋①牙璋的扉棱，是神獸的，即是蒼龍，是羽翼形扉棱的，則是表現(xiàn)蒼龍之火氣的。 另牙璋本身包括有扶桑的意義。（圖8）的引蒼龍、神鳥、雷電以求雨的神人造型， 其跪坐之足及另一個未跪坐之足同樣特殊。 1986 年的一件牙璋的祭祀求雨圖像中的神祖、 始祖神跪坐、 立著的造型其足的特征也是一樣。 自然這些案例利于論定三星堆文化中的這些跪坐造型，可能是神職人員、始祖祈求尤其是求雨的造型之一。

該新發(fā)現(xiàn)的青銅跪坐人的握手形式， 是三星堆文化中的握手形式之一?，F(xiàn)在看，三星堆文化的青銅人手勢可分為以下四種形式， 這四種形式的手勢具體意義有兩種，但是宏觀意義都是相似的，無論立著式、蹲踞式、跪坐式，主題意義都與行雷求雨有關。

圖7 三星堆文化玉璋祭祀圖

圖8 三星堆文化跪坐青銅人

圖9 三星堆文化青銅立人

第一種，執(zhí)有器物。 像巨型青銅立人（圖9）和頭戴神獸首②該獸面與祭壇式青銅器的下端兩個神獸的獸面是一致的。三星堆原來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下端神獸造型特殊，其有犀牛腿和犀牛蹄，首的主體無疑是馬來貘，頭頂上端有神鳥羽翼形。 其身又似虎，其尾和尾羽翼更有神鳥特征。 總之這是一只特殊的神獸。 孫華先生認為是類似飛廉的神獸。 （具體見孫華撰寫的《三星堆“銅神壇”的復原》，發(fā)表于《文物》，2010 年第1 期）不過其并沒有論證其是來自哪一些具體自然生物特征的組合。的青銅人（圖10）。 所論這兩件青銅人握手是執(zhí)有器物的， 從現(xiàn)存的造型可以認為是鼓形。我曾經(jīng)認為其是代表雷的，或者是簡單表示柱子形，因為樹柱可以引來雷電，正與其巫師、神職人員的身份以及求雨的功能相符。 能夠論定這種造型是加持器物的，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即是三星堆另一件青銅人加持器物的一只手的小手指的造型。 （圖10）同樣的造型在三星堆文化另一件執(zhí)青銅牙璋的青銅人造型中也有表現(xiàn)。 （圖8）

第二種，不執(zhí)任何明確器物的造型，并且各自呈現(xiàn)高低的造型， 其意義顯然與執(zhí)有鼓形銅器或者樹柱形青銅神職人員、 巫師手勢的意義是一樣的。國墓地的兩個青銅巫師也是這樣的握手。這種握手一般應該視為第一種加持器物的省略， 或者也可以認為是擬合加持器物， 或者可以具體的理解為是擬合雷。

第三種， 不執(zhí)任何器物， 不過兩握手略微錯位，高低不明顯。這一種與巨型青銅立人等的握手造型似乎有區(qū)別，但是實際是一樣的。這可以視為巫師或者神職人員手舞足蹈過程中的一個定格。

圖10 巫師首端的神獸與馬來貘對比圖

第四種，平齊的握手造型。 其與其他幾種握手造型的區(qū)別之一是造型整齊。這種造型在三星堆文化中早有發(fā)現(xiàn)，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的四個青銅人即是這種握手形。 （圖11）此外，還有少數(shù)青銅人也是這樣的。祭壇式青銅器的這種青銅人，其握手執(zhí)有的有柳條形銅器，應該是一種羽翼形表現(xiàn)的蒼龍所吐火氣的造型，或者即是象征閃電的造型，與引來雷電的樹柱形或者象征雷的鼓形都表現(xiàn)的是具有關聯(lián)的同一主題。 這樣看，該類型的握手之本質(zhì)意義與別的類型是一致的，都是用于表現(xiàn)雷電主題的。本文主論新發(fā)現(xiàn)的這一三星堆文化跪坐青銅人的握手造型， 與第四種基本一致，只是沒有執(zhí)器物，這可能是省略表現(xiàn)閃電的柳條形，或者有機質(zhì)的柳條形丟失了、損毀了。 1986年的埋藏坑曾發(fā)現(xiàn)一件類似的握手殘損青銅人。

綜上所述， 這個跪坐青銅人是祈求的造型。那么其祈求的什么呢？ 我們認為是求雨的。 主要依據(jù)是：

1.三星堆文化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埋藏坑的祭壇式青銅器第二層青銅人有這樣握手的造型 （圖11）。這一造型從有關的論證看，顯然與雷電有關。

2.圖11 所示意有握手形并且整體立著的青銅人造型與本文論證的這件青銅器中青銅人的這種跪坐形不同， 不過都屬于神職人員是無疑的。 而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那件祭壇式青銅器中的這種青銅人下肢的小腿同樣有以眼睛代表的蒼龍①王仁湘先生認為是眼睛崇拜，可能代表太陽，詳見王仁湘撰寫的《三星堆青銅立人冠式的解讀與復原》（刊登于《四川文物》2004 年4 期）。這與虎噬人卣中代表商人有玄鳥圖騰鸮的蹲踞式、 羽翼和鳥爪子特征的始祖帝嚳（圖12）四肢有蒼龍（或者獸面蒼鳥）風格很是相似，商代這種虎食人造型表示帝嚳獲得了蒼虎 （特別表現(xiàn)蒼龍具有來自大火星特性的動物， 不是西方白虎） 和圖騰賦予能量、神奇威力和同化。 三星堆文化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中這樣的青銅人周身還有離火形或曰囧紋，實際是雷符，同時其冠有萬字形符，可能標識的是太陽，表示其還屬于太陽信仰的氏族。離火形雷符與眼睛表示的蒼龍構成蒼龍吐火氣即離火形雷的場景， 這應該是以圖像表示巫術成功的結果：引來雷電。

圖11 三星堆文化祭壇式青銅器

圖12 虎噬人卣

3.三星堆文化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這種握手執(zhí)表示閃電或者蒼龍吐火氣之柳條形青銅人，整體近似蹲踞式。 這種蹲踞式既擬神鳥形，也擬閃電形，還擬蒼龍形。這樣的造型及其所在的場景表明其可能與祈求蒼龍、 四方神等神靈降雨的肖形巫術主題有關。若是這樣，則屬于巴蜀地區(qū)出現(xiàn)的很中原很華夏的文化內(nèi)容。

4.三星堆文化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中（圖11）判斷握手青銅人首為青銅尊的，最早是孫華先生②詳見孫華撰寫的《彭縣竹瓦街銅器再分析——埋藏性質(zhì)、年代、原因及其文化背景》（刊登于高崇文、安田喜憲主編的《長江流域青銅文化研究》，科學出版社，2020 年出版），以及《三星堆“銅神壇”的復原》（刊登于《文物》，2010 年第1 期）。。新發(fā)現(xiàn)的首有青銅尊的跪坐式青銅人與之很是相似。 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這一祭壇式青銅器人首之青銅尊上有夏家店下層文化、石峁文化、二里頭文化、商周文化中就出現(xiàn)的雷電紋樣，還蘊含有蟬形③我們認為至少從石家河文化晚期開始，人們認為蟬與山川地下之雷密切相關。。同時這一祭壇式青銅器中作為銅尊之圈足的蟬形還擬合山形， 正與古人認為山川起云氣降雨的認知是一致的。

對于三星堆文化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這件祭壇式青銅器底座的立人，學術界也有很好的論證④如王仁湘撰寫的《三星堆二號坑296 號青銅神壇復原研究》（刊登于《東亞古物》A 卷，文物出版社，2004 年出版）。。 我們認為這個立人，表示的應該不是牽著神獸的意思，其依然是巫術場景中立著的施行握手行雷法巫術的神職人員， 與三星堆文化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三星堆青銅樹座的跪坐神職人員較為相似。

1986 年的祭壇式青銅器中銅尊圖像的立體造型還有四個人面、羽翼耳以及神鳥身造型者，顯然是神靈，綜合地看可能是神祖、四方神或者是神祖、始祖擔任的四方神①這與一些文獻記載的求雨過程中拜祭四方神儀式可能有關。。 該銅尊方肩四維還各有一只神鳥，從商代其他的青銅尊這樣的青銅神鳥有的為蒼龍所食的情況看，可能依然屬于圖騰神鳥或者獲得蒼龍能量的神鳥。該方肩銅尊的四面還各有5 個跪坐握手小銅人，頭戴索形冠帶，從其耳朵看屬于神職人員， 與三星堆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一類青銅人頭像是一致的。 這樣的小銅人之握手沒有執(zhí)器物，應是以握手表現(xiàn)雷形、鼓形或樹柱形，表示引來雷電或象征雷，整體依然呼應的是求雨的場景。

5.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中這種握手執(zhí)柳條形的青銅人首上端還有神人，其有羽翼的耳朵，顯然不是神職人員，只能是神靈或者有神性的祖先身份。綜合地看，我們認為其更可能是氏族有神性的始祖或神祖，其位于首表示祭祀之以祈求降雨。 卜辭中商人神祖、始祖帝嚳以及高祖夔等都具有這樣的功能。

6.三星堆一件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青銅樹座之跪坐青銅人（圖4），呈現(xiàn)與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巨型青銅立人一致的握手形，其下肢與本文所論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之執(zhí)柳條似銅器的青銅人下肢一樣，有表示蒼龍的菱形眼睛。這更利于證明這類青銅人是巫師或曰神職人員，并且利于證明這些青銅人的造型是求雨巫術行為。巨型求雨青銅立人首有蒼龍神獸加持并且乘登由蒼龍所托青銅座的造型即是重要證據(jù)。

7.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的另一部分，可能屬于青銅尊的一部分， 并且有一部分可能是祭壇。 其中出現(xiàn)有山川、蒼龍、離火形雷符、目形與S形組合的雷電符，顯然依然與求雨有關②依照孫華先生的認識。。（圖13）尤其是該祭壇上端的跪坐青銅人，下肢有以菱形表現(xiàn)的蒼龍， 衣服有蒼龍吐火氣或者閃電造型， 這與1986 年和新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之青銅人以及樹座之跪坐青銅人的服裝都有不少是類似的，綜合其他原因，則表明其身份的基本一致性。

8.新發(fā)現(xiàn)的該跪坐青銅人首有銅尊，與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中的四個青銅人首有銅尊的組合顯然是一致的。這樣的一致性利于證明該新發(fā)現(xiàn)的青銅人造型，同樣屬于巫術求雨的場景。

二、青銅人首青銅尊的意義

青銅尊這種器物， 在商周文化中非常多見，是一種常用于裝酒的禮儀祭祀器物。三星堆文化新發(fā)現(xiàn)的這件青銅人首的青銅尊屬于商晚期風格，是中原風格的南方變體③其實三星堆文化從其本質(zhì)而論，屬于華夏文明無疑，在那一時期其主體已與中原文明屬于一體文明了。，其裝飾較為特殊。

（一）青銅人首青銅尊裝飾中的牛頭神獸構圖，具有豐富的學術信息

1.這種牛頭神獸具體造型在其他文化中基本不見。不過首與牛頭有關的人、神倒是不少，像故宮博物院所藏的一件紅山文化屬于典型蹲踞式的神人，首有圓形北極星或者太陽天體并執(zhí)有方圓代表陰陽的權杖，其乘立的神獸即是有狗熊四肢的牛首神獸。故宮博物院所藏的另有一件紅山文化著名的玉人，其首有明確的牛頭冠。商周時期，有不少標準化饕餮④表現(xiàn)雷的神獸，多是龍身。具有牛角， 還有用較為寫實的整個牛形表示蒼龍的，可能即屬于《二三子問》所謂的蒼龍之“龍變”現(xiàn)象⑤這在竹瓦街西周時期青銅罍圖像中有不少發(fā)現(xiàn)。。 尤為特殊的是，三星堆文化新發(fā)現(xiàn)的這件青銅尊之牛頭神獸，構圖元素較為復雜，其四肢至少是四足為犀牛蹄形⑥這利于證明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下端的兩只神獸之四足是犀牛牛蹄形，而非鹿蹄形。。同時，該牛頭神獸尾和尾翼與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青銅祭壇（圖11）下端的與蒼龍?zhí)匦杂嘘P的神獸尾和尾翼較為相似，兩者的蹄足都同于犀牛蹄足。這也利于證明青銅祭壇下的神獸具有犀牛的部分元素。

圖13 三星堆文化祭壇式青銅器

圖14 柳葉形虎身花紋

圖16 二里頭綠松石龍

圖15 C 形虎

圖17 二里頭文化通天引來雷電神器

2.該牛頭神獸的尾巴是用神鳥的羽翼造型來表現(xiàn)的，表明該虎非同一般。 該神獸的另一個典型的特征即是其虎形身。 其近似柳葉形花紋，是商至于戰(zhàn)國時期虎身特有的一種花紋，別的動物沒有。 這一虎的造型風格在中原商周時期較為多見 （圖14-1），只不過中原乃至北方在春秋戰(zhàn)國以后變?yōu)閲栏竦摹癝 形——柳葉形”了，這一嚴格造型的虎身花紋，最早在三星堆文化的金虎上有發(fā)現(xiàn)（圖14-2），中亞、西亞稍晚的虎文化中曾發(fā)現(xiàn)這樣的柳葉形花紋，顯然應該來自東亞而非有的學者認為的相反。

3.該牛頭神獸有幾種生物特征，但是整體造型更近似于一只虎，尤其是這樣表現(xiàn)虎奔的C 形特征更利于證明之。 C 形虎最早流行于石家河文化晚期（圖15-1），從此到石峁文化（主要是虎首）、三星堆文化（圖15-2）、商周春秋戰(zhàn)國，甚至是漢代玉器中也有發(fā)現(xiàn)。尤其是三星堆文化中有C 形綠松石鑲嵌的青銅虎和金虎，實質(zhì)與該牛頭神獸是一樣的。 最為重要的證據(jù)即是該牛頭神獸和獸面五步蛇蒼龍為組合。

4.這種牛頭虎身犀牛腿羽翼形尾巴（尾翼）的神獸， 其中的虎元素實際不是一般西方白虎的概念，應是反映東象七宿之特性的一種動物。這種虎可以單獨表現(xiàn)東象七宿特征，也可以與一般以五步蛇形為主體的蒼龍一起表現(xiàn)陰陽特質(zhì)的東象七宿，從這個意義上講，這樣的虎實際也可以視為是較《二三子問》所謂的“龍變”更為特殊的一種反映蒼龍大火星火性的“龍變”。

（二）青銅人首青銅尊裝飾中的龍構圖，具有重要的價值

該龍為獸首，有兩肢。 其最為特殊的特征是有菱形花紋的龍身，我們曾經(jīng)論證這是取材于自然界中五步蛇特征的一種花紋。 這種龍，從以二里頭文化的綠松石龍（圖16）、器蓋式京字形通天引來雷電蒼龍神器（圖17）為代表的時代開始，即多用來表現(xiàn)蒼龍①陶寺文化則是以有火字形的龍來表現(xiàn)蒼龍，以蒼龍食麻黃草表現(xiàn)興龍，少數(shù)是以蠑螈形動物表現(xiàn)。。 這種花紋的蒼龍，在三星堆文化1986 年發(fā)掘中即諸多有發(fā)現(xiàn)，其中一件不但有菱形，還有擬合五步蛇蛇腹花紋的火字形（圖18），與桃花莊角形兕觥蓋子上的巨形蒼龍是一致的（圖19）。這樣的蒼龍以自身花紋擬合火字形的造型表現(xiàn)了其具有來自大火星之火的特性，這是由于蒼龍的組成之一即是大火星②龍山時代以來，不少是以火字形來表示的。不少玉器有表現(xiàn)，像溧陽玉圭。這一時期，其往往與商人的圖騰鸮、商人的始祖帝嚳或者是少昊氏族的少昊鷙或者其圖騰鷹圖像組合。，并且在六或七星之中非常重要。

（三）該青銅尊的蒼龍與牛頭神獸應該是一個特殊組合

圖19 桃花莊角形兕觥

圖20 小雙橋青銅構件

圖21 龍虎尊

圖23 三星堆文化巨型青銅神樹

重要證據(jù)有：小雙橋青銅構件（圖20）的圖像中，菱形花紋的蒼龍和虎即是一個組合，共同與蹲踞式的商人神祖，即是具有圖騰鸮之神性和特性的神祖或者同時表現(xiàn)帝嚳又構成一個組合， 表示給神祖?zhèn)鬟f蒼龍的能量。 這樣的組合在虎噬人卣（圖12）中也有，虎噬人卣的虎與其中人（顯然是帝嚳，并表現(xiàn)了圖騰的特征） 下肢的菱形花紋的蒼龍即構成組合。還有商代的龍虎尊（圖21）之菱形花紋的蒼龍、虎與神祖的組合都是重要案例。 不過，泉屋博古館所藏銅鼓之“天命玄鳥降臨雷澤生商”的神誕神話圖像表明，單獨的蒼龍也可以表現(xiàn)傳遞能量給神祖的神話。該蒼龍有菱形花紋和火字形花紋兩種， 并且火字形花紋位于蒼龍首，與婦好墓鸮卣翅膀的蒼龍一致。 這樣的造型實際表示來自蒼龍大火星的火字形能量傳遞給神祖或氏族始祖。 該魚尾蒼龍正是在震卦為足的思維下， 從該神祖之足傳遞蒼龍能量為其作為子孫繁衍之用的。 神祖之足有火字形花紋并且為男性生殖崇拜符形，即是重要證據(jù)。 同時另一條在四條魚中排列第一等的魚位于足旁，正是“姜嫄履巨人跡”神話的本質(zhì)寫照和圖像化。 這樣看，魚尾蒼龍之所以為魚尾，魚的魚鱗花紋又擬合蒼龍的火字形花紋，正是表明蒼龍與其神祖的同化性， 同時表明該氏族始祖子孫繁衍的能量來自蒼龍。

三星堆文化的首有青銅尊的現(xiàn)象較為多見。 除了介紹的兩件，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還有一件首有青銅尊的跪坐青銅人（圖22）。 其跪坐的祭壇式青銅器除了首有銅尊，還有蟬形和山形，顯然與引雷、求雨有關。該首有青銅尊的神職人員跪坐舉手， 顯然表示持之奉獻神靈。 這也表明三星堆文化的首端有青銅尊的造型確實表示以之奉獻祭祀的意思。

三、青銅人與青銅尊組合的意義

該青銅尊的五步蛇主形的蒼龍和牛頭虎身犀牛腿神鳥尾（尾翼）的神獸表現(xiàn)的都是東象七宿，顯然是代表東象七宿特性的兩種特殊神獸， 總之與求雨有關。 其下端的跪坐青銅人又是三星堆文化求雨的常見造型之一。 這樣綜合地看，這一跪坐青銅人與首有神獸裝飾的青銅尊之組合， 表現(xiàn)的應該即是神職人員求雨的場景。

我們的這一認識除了所論之依據(jù)， 實際還有不少其他依據(jù)，茲再論三星堆文化中較為重要的幾個：

1.三星堆文化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巨型青銅神樹（圖23），首有多個神鳥，一般認為是太陽神鳥無疑。然而該神樹的性質(zhì)是什么，則有不同看法，各觀點證據(jù)也各不相同。我們贊同其是扶桑樹的認識。關鍵是這樣的神樹有幾個特征： 其中的離火形或者囧形表示雷，還有一條特殊的龍，整體即是蒼龍與離火形雷構成的蒼龍吐火氣之組合。 之所以這樣構圖可能主要有以下原因：

扶桑樹為神樹， 而樹具有引來雷電的現(xiàn)象，而古代雷電存在被視是蒼龍所吐火氣的看法。扶桑樹在神話中位于四向之東，正是蒼龍的方向，所以扶桑樹與蒼龍聯(lián)系密切。 該神樹之龍四肢的下肢，有人的特征，而其掌紋的造型是有三個懸臂的特殊造型， 這樣的圖像在金沙與雷有關的金器中有表現(xiàn)，可能表示雷。道教的雷法即是以揮舞握手引雷和掌送雷來表現(xiàn)的。

這一案例表明在三星堆文化中， 求雨是一個重要的主題，并且從1986 年祭壇式青銅器內(nèi)容和商代卜辭、古代文獻的記載看，求雨的對象主要是上帝、四靈、山神、祖先神、蒼龍等，各種證據(jù)較為互化。

2.該新發(fā)現(xiàn)的跪坐式青銅人首的青銅尊之牛頭神獸，從發(fā)表的圖像看，其位于該青銅尊標準化饕餮①標準化饕餮即額頭上端特別表現(xiàn)為柱子形的饕餮，額頭只有有立體羽翼卻沒有柱子形造型者者不屬于標準化饕餮，應該視為是以一般的饕餮，而一般的饕餮則是蒼龍的一種。之額頭，這樣的構圖在商周銅器中非常多見。我們曾經(jīng)論證，商周幾乎所有標準化饕餮（即額頭有柱子形造型的饕餮）表示的是蒼龍吐火氣的擬動物化，標準化饕餮額頭的神獸則一般屬于簡易化饕餮（即額頭沒有柱子形的饕餮）， 即表現(xiàn)的是蒼龍，并多數(shù)是簡化的無身獸面，其與標準化饕餮的組合實際表現(xiàn)的正是蒼龍吐火氣即雷或者雷電的意思。這樣的案例證明，三星堆文化新發(fā)現(xiàn)的這件特殊青銅器的牛頭神獸位于標準化饕餮的額頭，也是表示類似蒼龍的神獸吐火氣的意思，其中的火氣擬動物化為標準化饕餮了。 尤其是該牛頭神獸的吐舌造型（本身還是系掛），與泉屋博古館所藏商代青銅鼓的魚尾蒼龍一樣，都是標識吐火的、吐生的。石家河文化晚期的一些始祖、神祖也有吐舌造型的，都是擬合蒼龍這類神獸吐火造型的。三星堆的龍虎尊之蹲踞式神祖，也是吐舌造型，正是擬合蒼龍吐火氣的，并表示其已獲得神虎之能量。這一神獸吐火的圖像以及其與蒼龍的而組合，主要表現(xiàn)的是雷雨降臨的意思。 在一般的商周青銅器中，諸多饕餮圖像在表現(xiàn)雷震萬物生的生生不息之德的同時，還多表現(xiàn)長子繼承制等禮儀宗法制度問題，自然也有表現(xiàn)帝嚳四妃等雷澤神誕內(nèi)容的，等等。

四、有關問題

1.本文的案例表明，新發(fā)現(xiàn)的這件銅器，其造型和反映的文化主題早有發(fā)現(xiàn)。 不過其對于三星堆文化有些問題的解讀依然是具有重要價值的。

2.三星堆文化與中原夏商文化、石家河文化晚期文化、石峁文化的文化傳承聯(lián)系密切。 像三星堆文化的人像眾多特征， 實際在石家河文化晚期玉人首中也有非常多的發(fā)現(xiàn)， 尤其是三星堆文化中的青銅人首也有一類耳朵等具體特征與石家河文化玉人首、石峁文化石雕人首有傳承， 性質(zhì)也是神祖或者同時擬合有神祖神性的始祖。

3.從本文討論的求雨主題以及其他問題看，三星堆文化應屬于典型的華夏文明主題文化。 那一時期的巴蜀文化相對于華夏文明主體而言， 文化有滯后的特征，不過主題依然屬于早期華夏文明。 同時，這一文化相對于整個華夏文明而言， 體現(xiàn)的多元性是弱的，并且是次要的，主要呈現(xiàn)的是一體化特征。 特別應該提及的是， 三星堆文化的很多青銅器表現(xiàn)的場景，實際在中原地區(qū)都存在，只是沒有用有形的構圖表現(xiàn)罷了。

4.在三星堆新發(fā)現(xiàn)的這件青銅器中，青銅人與蒼龍、牛頭神獸構成一個常見的近似于商代龍虎人組合的組合。承所論，這種龍虎人組合在虎噬人卣（只是其中五步蛇等表現(xiàn)的蒼龍在該人的四肢）、 小雙橋青銅構件、安徽阜南龍虎尊、三星堆龍虎尊中都有表現(xiàn)。

虎噬人卣、小雙橋青銅構件、安徽阜南龍虎尊、三星堆龍虎尊等中的這些龍虎人組合中的人， 都是商人始祖帝嚳，并同時有圖騰鸮的特征，或者講，即是同時表現(xiàn)擬人化的圖騰即神祖和帝嚳的圖像。 龍虎給該人以能量， 這能量來自東象蒼龍及表現(xiàn)來自蒼龍大火星能量的虎,連同其本身的來自太陽家族的太陽能量②玄鳥氏屬于少昊氏這一太陽信仰族。，使得該人具有宇宙第一生產(chǎn)力，以之繁衍子孫，生生不息，并且與蒼龍和北天極建立起家族式聯(lián)系，這即是天子、龍子龍孫的原本由來。

該首有青銅尊的青銅人與龍、牛頭神獸構成的組合中，青銅人顯然首先是神職人員，其跪坐顯然是求得雷雨神獸降臨，這樣的神獸實際都是表現(xiàn)東象的。 又由于蒼龍神獸可降雨，所以在跪坐神人以尊酒祭祀的前提下，以降臨式神獸裝飾青銅尊實際表示的是神獸降臨，即求雨靈驗了。 那么該神獸和人組合中的人是否可以表示始祖或神祖呢？主題是否包括其他龍虎人組合中神獸賦予人以繁衍子孫的能量呢？ 從三星堆存在龍虎尊的情況看，似乎可能，但是從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表現(xiàn)的場景等看，還是以求雨為主題的。 至于該青銅尊神獸是否也同時表示賦予了該跪坐青銅人以蒼龍的能量，我認為是的，但是不是一般虎食人、蒼龍食人、附于人等，為了賦予神祖、始祖能量以繁衍子孫，而是因為這樣可以使得該跪坐青銅神職人員與蒼龍等神獸產(chǎn)生雷同性，更易于求得蒼龍和神獸降臨致雨。

該青銅器文化意義的解讀，利于我們理解一般青銅器裝飾。 我們現(xiàn)在依然認為：一般饕餮紋屬蒼龍， 標準化饕餮紋是蒼龍所吐火氣之擬動物化，應該即是雷或雷電，所謂云雷紋同樣屬于蒼龍所吐火氣之衍生。 總之商周青銅器的主紋樣，其表現(xiàn)的文化思想主題，除了呼應長子繼承制的內(nèi)容，不少還同時是與求雨、豐產(chǎn)、生機、威嚴等有關的。

5.新發(fā)現(xiàn)的這件首有青銅尊的跪坐青銅人中的牛頭神獸生物元素豐富， 尤其是有犀牛的牛腿元素，整體的尾、尾翼與1986 年發(fā)現(xiàn)的祭壇式青銅器下端的神獸也非常相似。這為解讀該神獸是什么動物這一長期難題提供了新的啟發(fā)。 我們認為：

（1）其蹄子實際與爪哇犀牛較為相似，首的主體特征即是馬來貘，不過頭上增加了一枝獨秀的羽冠。新發(fā)現(xiàn)的三星堆文化的跪坐青銅人首的青銅尊之有牛頭虎身神獸，同樣有這種造型的犀牛蹄子。

（2）祭壇下端這樣的神獸，其首為馬來貘的特征明顯， 在三星堆文化還發(fā)現(xiàn)有這樣的青銅神獸，其馬來貘特征更為明顯。

（3）這樣的神獸的四肢有犀牛的特征，在三星堆文化的青銅器中，發(fā)現(xiàn)這樣四肢的青銅神獸有更為明確的犀牛皮甲特征，是我們判斷其腿為犀牛牛腿一個重要證據(jù)。不過該祭壇下端神獸之犀牛蹄子的三個奇蹄的造型表現(xiàn)的有所簡化。

（4）考古中的青銅馬來貘造型，在春秋以后，一般其嘴巴已不是寫實的了，往往與一般牛類動物的造型類似。臨淄齊國故城遺址博物館所藏的一件戰(zhàn)國青銅馬來貘尊甚至嘴巴、四肢、尾巴都變成了牛形，這顯示了春秋戰(zhàn)國以來青銅馬來貘的造型采用了不少牛的特征，而不是不清楚馬來貘的特征而為之。 漢代山東畫像石中曾出現(xiàn)兩幅馬來貘造型，同樣有類似春秋以來青銅馬來貘的牛尾巴造型。祭壇下端的神獸， 實際是多種動物和神鳥特征的綜合，其C 形主體，實際還有石家河文化晚期以來表現(xiàn)蒼龍?zhí)匦缘囊环N虎的影子。與新發(fā)現(xiàn)跪坐青銅人首青銅尊的牛頭神獸之虎身元素一致。

（5）祭壇下端神獸之所以有這些特殊動物元素，其實也是簡單綜合思維的結果。神鳥善飛翔，犀牛、 馬來貘按照李時珍等人的解讀和神話傳說，具有神性。尤其是馬來貘善走①《唐史》云：“吐火羅獻鐵，日行三百里”。。馬來貘一般只能夜間出來活動，白天則躲在陰暗的地方休息，偏向夜行性動物的曙暮性動物，正是與貓頭鷹一樣的能夠夜視并且還是隨著太陽升降的自然界的神異動物。同時其聽覺和嗅覺十分靈敏，屬于神圣之特征。 其耳朵像馬，后腿像犀牛，身軀像豬，鼻子似象。 有的文獻認為其是五不像：鼻似象，耳似犀，尾似牛，足似虎，軀似熊。 另其從幼崽至于成年，色彩變化神奇，成年個體全身毛色黑白相間，頗有陰陽不測謂之神的意義。犀牛有威，并且文獻記載其可以通天。同時犀牛和馬來貘都是善于游泳的動物，這是與龍蛇同樣的特征，這加強了其與蒼龍的聯(lián)系，同時表明了其更應該具有與蒼龍騰飛降雨相關的本領。

（6）祭壇下端這種神獸的嘴巴有太陽似的造型。 這種太陽似的造型，實際表現(xiàn)的是更為特殊的雷。 其與離火形一樣都可以作為掛件，并與融合蟬形之山構成組合。 由于這些元素都可與雷關聯(lián)，所以利于證明該造型更可能標識特殊的雷。三星堆文化發(fā)現(xiàn)的幾件方向盤式青銅器，實際都可能是這種雷的表現(xiàn)。三星堆早期發(fā)現(xiàn)的埋藏坑曾發(fā)現(xiàn)有的青銅馬來貘耳朵有這種太陽似造型，有可能表示來自蒼龍大火星之能量的火字形（參閱圖10）。西周倗國的馬來貘尊本身有火字形花紋，表示其具有來自蒼龍大火星的能量，尤其是該馬來貘的腿有明確的蒼龍和離火形雷構成的以蒼龍吐火為雷為主題的圖像，更利于證明該馬來貘之火字形表示的是其具有來自蒼龍所吐火氣的能量。而馬來貘獸首的神獸可以食作法求雨的巫師（圖10），賦予其的顯然是與雷電降雨有關的能量，自然標明這種符號更可能是雷符了。商周時期的蒼龍、雷獸嘴巴有的有火字形雷火符，更證明該神獸具有雷和蒼龍的一些神性和能量，具有有關的飛躍、溝通天地等功能。 該祭壇式青銅器下端這種神獸之耳朵，從原來發(fā)現(xiàn)青銅神人首的這種神獸（圖10）耳朵看，不少是有標識來自蒼龍大火星之能量的火字形花紋或者太陽似特殊雷形，這同樣利于證明這種奇異神獸具有與蒼龍有關的特性。

從一定意義上，可以認為這樣的神獸屬于蒼龍之火特性的“龍變”動物。尤其從三星堆文化新發(fā)現(xiàn)的跪坐青銅人首青銅尊的牛頭虎身犀牛腿神鳥尾翼的神獸和具有五步蛇菱形花紋的蒼龍之組合看，馬來貘尊和祭壇下端的神獸之馬來貘首更應該視為是與蒼龍?zhí)匦杂嘘P。

（7）從這些論證看，三星堆文化的祭壇式青銅器并不是祭祀太陽神，而是祭祀上帝、祖神、四方神、蒼龍等或者其中有關神靈以求雨的。

（8）祭壇式青銅器的地面之造型，實際為亞字形，是土地的象征，神獸從地面騰飛，地面的立人不是駕馭著，其這種握手形式，與三星堆文化其他人的各種握手形式基本是一致的①新發(fā)現(xiàn)首有青銅尊的跪坐青銅人、原來發(fā)現(xiàn)的小型青銅人以及祭壇式青銅人中的執(zhí)柳條形者之握手形，意義與其他人都與雷電有關，但是略有區(qū)別，應該是執(zhí)柳條形以標識閃電的。 注意該柳條實際是羽翼形。， 即是行雷法的神職人員無疑，或講是求雨場景的甚至人員。

圖24 西周時期的馬來貘尊

（9）這一祭壇下端的神獸，與神鳥、犀牛、馬來貘、虎等動物有關，具有騰飛、善走、水行等特性，顯然是助力神職人員作法的，這一乘登作法的場景利于證明這個祭壇式青銅器即是祭祀場景的立體化和連環(huán)畫似再現(xiàn)。同時也利于證明兩條馬來貘首神獸應該同向并立②孫華先生在所述論文中曾提出是不同方向的復原方式，王仁湘先生在所論的復原祭壇青銅器的論文中則認為是同向的。，與《山海經(jīng)》等文獻中記載的乘登龍蛇的四方神和淮陰高莊戰(zhàn)國墓青銅器圖像中乘登龍蛇的圖像是一樣的。

（10）三星堆埋藏坑還發(fā)現(xiàn)有一些有大耳朵的青銅神獸，有的青銅神獸可能是龍首采用了動物的這一元素，尤其是其中部分神獸首額上還有一枝獨秀的羽冠，顯然與早年發(fā)現(xiàn)祭壇式青銅器之神獸首造型類似。有的青銅神獸整體造型與祭壇式青銅器之神獸造型基本一致，但是其嘴巴造型卻與馬來貘區(qū)別較為明顯，可能是牛形或者犀牛形的。 這些案例表明馬來貘、犀牛文化在整個三星堆文化中具有一定的地位，這一認識不僅有利于豐富我們有關巴蜀文化，尤其是三星堆文化信仰之認識。 而且對于我們理解石家河文化的陶馬來貘、春秋戰(zhàn)國的青銅馬來貘尊、漢代的畫像石馬來貘造型、意義及中國的馬來貘文化史，有著重要的價值。

(11)中原地區(qū)的馬來貘尊，除了早年埃斯肯納齊先生收藏的一件可能是商代的，其他幾乎都出自西周時期。 西周時期以來的馬來貘尊， 如茹家莊2號墓內(nèi)出土的西周早期馬來貘尊（圖24-1）、弗里爾美術館收藏的西周中期馬來貘尊 （圖24-2），其嘴部造型基本表現(xiàn)為方形，這一點與三星堆文化部分馬來貘的造型特征相似，這表明中原地區(qū)的馬來貘尊文化有三星堆文化的影響，關中地區(qū)的茹家莊西周文化是重要的早期傳播地區(qū)。中原地區(qū)自西周時期以來， 出現(xiàn)不少馬來貘尊及馬來貘形青銅圖像，應國墓地的青銅卣等器物中還出現(xiàn)其作為蒼龍之首的案例。 春秋以后，諸多所謂的貘尊或者以馬來貘形象參與造型器物， 如1965 年發(fā)現(xiàn)的長治戰(zhàn)國青銅盤，其中的動物元素主要來自于牛類，馬來貘特征只是部分，尤其是嘴部的特征來自于其他動物，而非馬來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