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清貴
回家?guī)偷艿茉蕴O果樹時,看到春天已經(jīng)真正來了。
剛下三輪車,老家門口兩棵垂柳就噘著嫩綠的小嘴,揮著柔長的手臂迎接我。我拍拍激動的胸口,把臉蹭到垂柳柔軟的枝條上一番陶醉、一番回味。小時候看見垂柳泛綠,總會迫不及待地折下一節(jié)柳枝輕輕擰一擰,那綠色樹皮略略松動,然后猛地一下把它褪出樹枝,一管柳笛就呈現(xiàn)在手中,拿鉛筆刀把兩頭切齊,再把一頭捏扁,就可以吹奏起來。
走進(jìn)家門,晾衣繩上有一只燕子在嘰嘰喳喳地唱歌,它是今年春天我看見的第一只燕子,我止住腳步不驚擾它的表演。燕子是春天的使者,它們押著春天的韻腳飛過千山萬水如約而來。母親說有燕子的人家是吉祥富貴的人家,因為燕子喜歡安寧的家庭。
走在鄉(xiāng)間的山路上,樹木依舊光禿禿,但枝上已吐出褐色花苞。遠(yuǎn)處的杏樹有了一片叫人激動的紅暈,杏樹上有山村第一枝春花,那不見葉子卻能看見粉色的杏花是趕著節(jié)氣開放的。杏花落了桃花才開,桃花是山村懷春的暗語,它燃亮了大山疲憊的眼睛。桃花之后,梨花、櫻花次第開放,桃花以后的花朵都開始綠葉襯著紅花。梨花、櫻花盛開時,大地一片潔凈,仿佛蒼山負(fù)雪,江南的春天來到人們的心上。
早上在鳥鳴中醒來,父母在灶頭忙碌著,他們一言一語地說著,鍋碗叮當(dāng),柴火噼啪,飯菜噴香。
老家不高不矮的山坡上各種大樹茂盛地生長著,喜鵲常常在上面做窩。一看見那些喜鵲用樹枝做成的簡陋的窩,我就想起了小時候的謎語“樹上有個碗,下雨下不滿”,那些應(yīng)運(yùn)而生的土謎語像母親的故事一樣,講也講不完。
坐在田間地頭看麻雀踩在麥茬上唱歌,農(nóng)人遺落下的一穗麥子可以讓一只麻雀飽餐數(shù)日。以前讀過一篇小說,小說里寫道:有一群麻雀飛起落在遠(yuǎn)處的苞谷地里,蘑菇笑瞇瞇的地方太陽正在升起。那時讀著這樣的文字,心里有著無法言語的美麗。文字的美麗把我變成了一只麻雀和一朵蘑菇,似乎正在笑瞇瞇地看著春天。
蒲公英開花了,用風(fēng)兒做一把梳子梳一下,那些蒲公英的頭發(fā)就會掉下一大把。蒲公英為找到知音,它寧愿被風(fēng)兒梳掉所有的頭發(fā),也要流浪天涯去尋找。
在這里,我要感謝父母,感謝兒時的家園,是他們在我每次回家時,都能聽到世上最溫柔的呼喚——那是我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