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琴霞,李雅靜,王 霞,李 娟
(1.南京中醫(y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yī)院,江蘇 南京 210017;2.南京醫(yī)科大學附屬婦產科醫(yī)院,江蘇 南京210009)
黃體功能不足(Luteal phase defect,LPD)又稱為黃體功能不全,是指女性在排卵后形成黃體分泌的孕激素等物質不足,患者常表現(xiàn)為月經失調、早期流產或不孕等[1]。文獻報道顯示,育齡期女性LPD患病率約5%,3.5%~10%的不孕癥及60%左右的習慣性流產患者伴有LPD[2]。目前,臨床對LPD所致月經失調多依靠補充孕激素等調節(jié),但副作用明顯,且停藥后極易復發(fā),故越來越多學者主張中醫(yī)藥結合西醫(yī)治療。LPD無中醫(yī)對應病名,但根據(jù)其主要癥狀可歸屬于中醫(yī)“經早”“崩漏”“不孕”等范疇,發(fā)病機制與肝、脾、腎等功能有關,其中“腎虛”是其關鍵病機。補腎固沖湯有補氣健脾、益腎安胎之功,對習慣性流產、月經紊亂等腎虛相關婦科病癥療效頗佳,但對LPD的療效及可能作用機制尚不明確。本研究擬取補腎固沖湯加減聯(lián)合西藥治療LPD所致月經失調,并嘗試從臨床癥狀、性激素及環(huán)磷酸腺苷(Cyclic adenosine monophosphate,cAMP)、環(huán)磷酸鳥苷(Cyclic guanosine monophosphate,cGMP)水平變化,探尋LPD后月經失調的有效治療方案,并初步揭示其作用機制。
1.1 一般資料 本研究病例來源于2018年3月至2020年6月期間在本院婦科門診就診的LPD性月經失調患者88例,按隨機數(shù)字表法分為觀察組與對照組,每組44例。觀察組:年齡22~40歲,平均年齡(28.94±4.62)歲;病程6~48個月,平均病程(19.21±5.64)個月;臨床癥狀中月經紊亂44例,不孕5例,習慣性流產6例。對照組:年齡20~40歲,平均年齡(28.49±4.37)歲;病程6~42個月,平均病程(18.73±5.42)個月;臨床癥狀中月經紊亂44例,不孕3例,習慣性流產7例。兩組患者的一般資料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均P>0.05),具有可比性。本次研究內容獲得我院倫理委員會的審核批準通過,患者本人自愿參與本研究且簽署知情同意書。
病例納入標準:西醫(yī)診斷參照《婦產科學》[3]中對LPD的診斷標準;近期無妊娠計劃者。中醫(yī)辨證符合《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4]中月經不調腎虛證的辨證標準。主癥:月經先后不定期,月經淋瀝不暢,經量多或少,經色暗,經質稀??;腰骶酸痛。次癥:性欲減退,耳鳴或耳聾,頭暈。舌脈:舌色黯淡,舌苔薄白,脈沉膩。符合主癥及至少1項次癥,結合舌脈即可確診。排除標準:合并嚴重肝腎功能損害及其他重要臟器系統(tǒng)疾病者;因惡性腫瘤、生殖系統(tǒng)疾病、腦器質性病變及其他疾病所致月經不調者;合并多囊卵巢綜合征、高雄激素血癥及高泌乳素血癥者;近3個月內接受過激素類藥物治療者;過敏體質或既往多藥過敏者。剔除標準:研究期間因依從性差未能完成療程80%以上者;因特殊生理變化、嚴重并發(fā)癥或不良事件不宜繼續(xù)臨床試驗者;各種原因導致療程中斷或中途自行退出研究者。
1.2 治療方法
1.2.1 對照組:本組患者給予常規(guī)西藥治療,即于月經周期第5 天開始,口服戊酸雌二醇片(規(guī)格:1 mg×21片/盒,產品批號 B14202007142),1 mg/次,1次/d;第21天時增加醋酸甲羥孕酮片(規(guī)格:2 mg×100片/瓶,產品批號 B14202003189)口服,4 mg/次,2次/d,維持服用至月經周期第28 天后停藥,此為1個周期,連續(xù)治療3個月經周期。
1.2.2 觀察組:在對照組基礎上,加用補腎固沖湯加減治療。具體方藥:菟絲子、山萸肉、生地、山藥、旱蓮草各20 g,制首烏、白芍、太子參各15 g,女貞子、地骨皮各12 g,枸杞子、當歸各10 g,川芎、丹參各6 g,甘草5 g。隨癥加減:氣虛者加黃芪15 g;兼血熱者加茜草12 g,地榆15 g;兼痰濕者加白茯苓、蒼術各15 g。每日1劑水煎,分早晚各1次溫服,排卵期后開始服用,月經來潮后停服,連續(xù)治療3個月經周期。
1.3 觀察指標 中醫(yī)證候積分:根據(jù)文獻[4]對“腎虛證”中醫(yī)主、次癥進行評分,分為輕度、中度與重度,主癥按2、4、6分賦分,次癥按1、2、3分賦分,計算證候總積分。月經癥狀評分:包括月經周期、經期、經量及色質4個方面,單項按0~3分、4級賦分,總分0~12分。高相評分(HPS):包括黃體期基礎體溫(Basal body temperature,BBT)類型、高溫期持續(xù)時間、高低溫相差與高溫變動,總分10分,得分越高則黃體功能越好。性激素指標檢測:治療前及療程結束后,于月經周期第3天晨取空腹靜脈血,采用免疫放射分析儀測定血清雌二醇(Estradiol 2,E2)、促黃體生成素(Luteotropic hormone,LH)、卵泡刺激素(Follicle-stimulating hormone,F(xiàn)SH)與催乳素(Prolactin,PRL),于基礎體溫上升第7天晨取空腹靜脈血測定血清孕酮(Progesterone,P)。血漿cAMP、cGMP檢測:治療前及療程結束后,晨取空腹靜脈血3.0 ml,采用放射免疫分析法測定血漿cAMP、cGMP水平,并計算二者的比值。安全性評價:治療前后常規(guī)檢查肝腎功能指標及血常規(guī)指標,用藥期間嚴密觀察和記錄藥物相關不良反應,如過敏、胃腸不適及陰道出血時間延長等。
1.4 療效標準 參照《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4]擬定療效標準。痊愈:月經周期、經期及經量、經色質等均恢復正常,臨床癥狀消失,中醫(yī)證候積分降低≥95%。顯效:月經周期基本恢復正常,經期及經量等改善,其他癥狀減輕,中醫(yī)證候積分降低≥70%。有效:月經周期、經期及經量等均較治療前有所改善,中醫(yī)證候積分降低≥30%。無效:未達上述標準。
2.1 兩組患者臨床療效比較 兩組患者治療后進行療效評價,其中觀察組的總有效率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χ2=4.906,P<0.05),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臨床療效比較[例(%)]
2.2 兩組患者臨床評分及BBT高溫時間比較 治療前,兩組患者的中醫(yī)證候積分、月經癥狀評分、HPS評分及BBT高溫時間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均P>0.05)。治療后,兩組的中醫(yī)證候積分、月經癥狀評分均較治療前降低,且觀察組評分均低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兩組HPS評分及BBT高溫時間均升高,且觀察組均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臨床評分及BBT高溫時間比較
2.3 兩組患者血清性激素水平比較 治療前,兩組血清E2、P、LH、FSH及PRL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均P>0.05)。治療后,觀察組的血清E2、P、LH高于對照組,PRL低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3。
表3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血清性激素水平比較
2.4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血漿cAMP、cGMP及其比值比較 治療前,兩組血漿cAMP、cGMP及其比值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均P>0.05)。治療后,兩組血漿cAMP及cAMP/cGMP比值下降,cGMP水平升高,且觀察組的改善程度優(yōu)于對照組,組間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4。
表4 兩組治療前后血漿cAMP、cGMP及其比值比較
2.5 兩組安全性評價結果比較 對照組2例胃腸不適,不良反應率4.55%;觀察組3例胃腸不適,1例乏力,不良反應率為9.09%;組間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χ2=0.162,P>0.05)。
LPD的發(fā)生機制較為復雜,主要認為與卵泡發(fā)育不良、卵巢血供不足、黃體形成缺陷、性激素紊亂、高PRL血癥、免疫功能異常等有關[5]。鑒于單純西藥治療LPD的缺陷或不足,中醫(yī)藥因具有整體調整和標本兼顧等特色,副作用少且停藥后不易復發(fā),越來越受到廣大患者的青睞。中醫(yī)學認為,腎虛乃LPD的病之根本。腎藏精,主生殖,乃天癸之源,沖任之本及氣血之根,腎之氣血陰陽失調,天癸不泌,沖任不通,則經血不調,故有“經水出諸腎”及“經本于腎”等理論[6]。因此,治療本病當以補腎為主,調補沖任。本研究擬取補腎固沖湯加減治療,方中菟絲子甘溫,歸肝、脾、腎經,可溫腎扶陽而助陰長,有滋補肝腎、固精益陰之功;山萸肉性微溫,味酸澀,歸肝、腎經,補益肝腎、收澀固脫;二者合而為君,共奏補益腎精之功。生地入肝腎兩經,可滋肝腎之陰,又可清熱涼血;女貞子及旱蓮草填補腎精而不滋膩;枸杞子、制首烏與白芍平補腎氣、滋腎柔肝、補益精血,共為本方之臣。太子參與山藥雙補氣陰;加川芎、丹參、當歸活血理氣,以行血中氣滯,氣中血滯,溫養(yǎng)流動之機;以上共為本方之佐藥;甘草調和諸藥。全方共奏補腎固沖、養(yǎng)陰生津、養(yǎng)血調經之功效?,F(xiàn)代藥理學研究表明,菟絲子有雌激素樣作用,能夠刺激卵泡發(fā)育及黃體形成;女貞子對于激素具有雙向調節(jié)作用,且有保肝、抗炎、抗氧化及免疫調節(jié)等多重作用[7];白芍能夠抑制平滑肌收縮,且可刺激卵巢顆粒細胞分泌激素[8];川芎、丹參、當歸等活血類中藥具有改善微循環(huán)等作用,有助于改善黃體血供[9]。
本研究結果提示補腎固沖湯加減聯(lián)合西藥治療LPD性月經失調能夠提高臨床療效,更好地改善患者月經狀態(tài)及伴隨癥狀。兩組治療后,HPS評分及BBT高溫期時間均明顯升高,而觀察組顯著高于對照組,提示補腎固沖湯的應用更有利于改善患者黃體功能,調節(jié)月經狀態(tài)。性激素狀態(tài)是反映下丘腦-垂體-性腺軸功能的直接指標,性激素異常也是LPD發(fā)生及發(fā)展的關鍵。其中,E2主要與卵巢功能有關,LH與FSH則可協(xié)同調節(jié)黃體形成及P的分泌,P可誘導子宮內膜由增殖期轉入分泌期,PRL過表達則可抑制LH與FSH的分泌,故E2、LH、FSH、P分泌不足及PRL過度分泌是LPD發(fā)病的重要原因。本研究進一步提示加用補腎固沖湯能夠更好地調節(jié)LPD患者的下丘腦-垂體-性腺軸功能,改善性激素代謝狀態(tài),從而發(fā)揮治療作用。任玲[10]研究亦表明,滋腎調沖湯能夠調節(jié)LPD月經不調患者的血清激素水平,改善其臨床癥狀及生活質量,這與本研究結論相符。用藥期間,兩組的不良反應均較輕,且組間差異未見統(tǒng)計學意義,安全性良好。
現(xiàn)代醫(yī)學認為,神經內分泌紊亂為中醫(yī)腎陰虛的主要病機,而下丘腦-垂體-靶腺(如性腺、甲狀腺、腎上腺皮質等)軸功能紊亂在其中起著關鍵性作用[11]。cAMP與cGMP是調節(jié)細胞功能的重要物質,兩者相互制約、相互拮抗,對維持細胞功能穩(wěn)態(tài),發(fā)揮雙向調節(jié)作用,且與神經內分泌系統(tǒng)功能關系密切,這與中醫(yī)基礎理論中的“陰陽平衡”有異曲同工之妙[12]。下丘腦-垂體-甲狀腺(HPT)軸是神經內分泌功能軸之一,參與機體內外環(huán)境平衡及多種功能活動的調節(jié),虛證尤其是腎虛患者往往表現(xiàn)為HPT功能受抑制,可表現(xiàn)為cAMP及cAMP/cGMP升高,而cGMP表達下降。研究表明,腎陰虛大鼠的血清cAMP、cAMP/cGMP比值較健康大鼠明顯升高,而cGMP水平明顯降低,且其水平變化與氧化應激指標密切相關,應用具有補益肝腎、益髓填精功效的左歸丸治療后,可有效下調cAMP/cGMP比值及氧化應激狀態(tài),從而改善腎陰虛癥狀[13]。動物研究表明,補腎中藥可通過改善HPT軸功能抑制,調節(jié)cAMP/cGMP表達而發(fā)揮補腎作用[14]。何帆等[15]研究亦發(fā)現(xiàn),左歸飲可通過下調cAMP/cGMP水平而發(fā)揮補腎養(yǎng)陰作用,并可抑制氧化應激損傷而發(fā)揮抗衰老作用。本研究結果說明補腎固沖湯用于治療LPD性月經失調可能對血漿環(huán)核苷酸具有調節(jié)作用,這可能也是其調節(jié)患者機體陰陽失調的重要機制之一。
綜上所述,補腎固沖湯加減能夠改善患者月經狀態(tài)及臨床癥狀,其可能機制與調節(jié)下丘腦-垂體-性腺軸功能及cAMP/cGMP失衡有關。觀察指標有限、觀測數(shù)據(jù)均為單次檢驗值,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倚,未來將進一步深入研究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