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期平陽木版年畫門神形象的嬗變

張雅馨 張悅心

平陽木版年畫發(fā)源于三晉臨汾地區(qū)。臨汾地區(qū)東靠太岳，西向黃河，北臨韓信嶺，是中國燦爛文明的發(fā)源地之一。數萬年前的西侯度文化和丁村文化正是在此創(chuàng)造；紙的發(fā)明，也為平陽木版年畫提供了原材料，當地素有“平陽府紙”“上黨麻紙”之稱。平陽獨特的文化形成了特殊的民俗風情，促進了木版年畫的發(fā)展。年畫是過年期間百姓貼于家中的裝飾畫，以特定的藝術形式和內容滿足人們的情感需求，寄托了祛除災難、平安喜樂、祈福迎祥的美好祝愿。平陽木版門神年畫的發(fā)展在平陽年畫中尤為突出。門是日常生活中的出入口，人們把門看作是阻擋兇險的屏障，正所謂“門神門神守住家，大鬼小鬼都不怕”[1]43。平陽木版門神年畫不僅具有裝飾門面的作用，也滿足了人們保衛(wèi)家宅的心理需求。

據歷史記載，遠古時期，人們就開始了對門的信仰；殷商時期有了祭祀門神的習俗，商代有“天子五祀”[2]之說；漢代，門神一詞開始流行，“神荼郁壘”的門神形象被人們廣泛采用；五代之后，鐘馗捉鬼的故事被人們所熟知，門神的形象愈加豐富；宋代時期，雕版印刷和造紙技術的成熟，促進了年畫的發(fā)展；明清時期是年畫發(fā)展的巔峰時期，經濟的繁榮為年畫的繁榮發(fā)展提供了有利的條件。所以說，歷史的發(fā)展和技術的改良是平陽木版門神年畫的發(fā)展基礎。接下來，本文將對明清時期門神形象的文化內涵以及藝術特征進行簡要分析，以此了解門神形象的嬗變過程。

一、門神形象的文化內涵

(一)鎮(zhèn)宅驅邪

門最初的作用是阻擋侵襲，防止外界的侵擾。人們對于門的需求在遠古時代就已經出現。有文獻記載：“堯時，秪支國進獻‘重明鳥’，此鳥有雙睛，能驅鬼魅，啄食虎狼?！盵1]33“重明鳥”因為擁有驅除鬼魅、殺食禽獸的本領而被人們所崇拜。于是，人們把“重明鳥”的形象繪置于門上，這樣一來可以起到鎮(zhèn)宅驅邪的效果。后來，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出現了百姓熟知的門神形象“神荼”和“郁壘”，書中記載：“謂東海度朔山有大桃樹，其東北枝處為鬼門，系百鬼出入之地，有神荼、郁壘二神捕捉害人之鬼，用葦索捆縛以飼虎?！盵3]門神信仰在明清時期達到了鼎盛。

明清時期的平陽木版門神年畫代表作品《大吉大利》，畫面中高貴典雅的牡丹花獨自綻放，引來翩翩起舞的蝴蝶，中間是一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公雞，象征福壽雙全的仙桃被安排在主體之下，畫面結構均衡、色彩艷麗。早期的神話傳說中，雞作為神物出現[4]。之后，雞在人們的心中便有了驅災辟邪的神力，于是，人們開始將雞的形象繪于門上，以期達到鎮(zhèn)宅辟邪的效果。后來，人們又將雞的形象與官模樣的童子進行組合，不僅體現了驅邪的含義，而且表達了人們對大吉大利的追求。

門神形象在人們的幻想中擁有巨大的神秘力量，從“重明鳥”到“神荼郁壘”，再到“鐘馗捉鬼”等，人們對門神的崇拜能夠延續(xù)如此之久不是一個巧合，而是與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民俗觀念有關。平陽木版門神年畫這種藝術形式是一種文化積淀，體現了人們對安穩(wěn)、美好生活的向往。

(二)祈福迎祥

中國人民祈福迎祥的觀念可以追溯到遠古時代。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生產力水平提高、審美意識增強，人們認識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逐漸提高。早期門神的鎮(zhèn)宅驅邪作用已經不能滿足人們的心理需求，繼而出現了祈福迎祥的民俗觀念。所以，門神形象慢慢演變?yōu)槠碓?、祝福、吉祥的民俗信仰，與此同時，人們更加重視門面裝飾的藝術效果。明代馮應京在《月令廣義》中認為，門神形象皆為將軍和朝官，并且畫有官紗、鹿蝠等事物，表現了百姓的美好愿望。祈福迎祥的門神形象是人們所熟知的傳說人物，將傳說人物繪制于門上表現出人們對于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對于幸福人生的向往。

明清時期的平陽木版門神年畫中，象征迎祥納福的年畫作品極多，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是《福祿財神》《迎祥納福》等。《迎祥納?！肥敲耖g最常見的年畫，圖中的門神形象是竇燕山，五個兒子圍繞在他身旁，這五個兒子聰穎過人、品學兼優(yōu)，被贊為“竇氏五龍”，該年畫蘊含著福祿雙全、富貴榮華、吉祥如意的文化內涵。我們可以從門神形象看到人們在各個時代的追求，人們在門神年畫中對內心欲望進行了表達，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當時人們的人生觀和幸福觀。

二、門神形象的藝術特征

(一)門神形象的造型特征

平陽木版年畫是獨具特色的民間藝術，其藝術風格突出、表現手法多樣，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年畫的產生是源于“年文化”的需要，可以滿足人們的精神需求，年畫的造型特征表現為造型夸張和畫面飽滿。平陽門神形象的造型夸張，不遵循寫實的物象，而是根據創(chuàng)作者的想象、觀念和經驗進行制作，改變了原始圖騰的形象，但是表達的含義并沒有消失反而更強了。

平陽門神形象的夸張造型在明清時期極其明顯。明代的《五子財神》和清代的《迎祥納?！分卸加小拔遄印痹煨?，明代的“五子”形象相對于清代來說，表情略顯呆滯。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以及人們審美水平的提高，清代的“五子”形象表情更加豐富，更加符合人們的審美。在“明燈”和“桂枝”的塑造上，相對于明代來說，清代的造型更加立體，這是由于乾隆、嘉慶年間是年畫的黃金發(fā)展時期。乾隆初期的年畫創(chuàng)作打破了傳統(tǒng)刻板的制作方法，而是采用西方的銅版畫技法，運用明暗透視法，通過光與影呈現立體的效果，畫面生動。門神形象的夸張造型蘊含了想象的成分和復雜的觀念，具有極強的裝飾效果和濃厚的感情色彩，體現了中國民間藝人的智慧和民眾的審美趣味。

(二)門神形象的色彩特征

色彩是比較原始的審美形式[5]，當人們面對不同的顏色時，會產生不同的生理感受。在平陽木版年畫中，色彩的運用是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源遠流長的黃河文明孕育了民風淳樸的平陽人，平陽木版門神年畫追求質樸的風格以及熱熱鬧鬧的氛圍，主要有黃、紅、綠、黑等幾種顏色，色彩鮮艷，體現了平陽地區(qū)濃郁渾厚的風格。

明代的《將與帥》和清代的《對刀門神》刻畫的都是武將門神，但是在色彩的運用上有不同之處。從整體來看，與明代的《將與帥》相比，清代的《對刀門神》色調相對統(tǒng)一。明代的《將與帥》整體色調為黃色和綠色，黃色象征著地域文明，體現了質樸醇厚的效果，同時明度高，色彩古樸，在色彩的運用以及審美效果方面與清代不同。清代門神年畫作品大面積運用紅色和黑色，只有少量的黃色和綠色，注重明暗對比，色調比較和諧、統(tǒng)一。鮮艷濃重的紅色給人以極強的視覺沖擊力，可以表現喜慶和“年文化”的熱鬧。潘天壽先生曾說，北方民風淳樸，百姓性格直爽，為了表現喜慶的氛圍，喜歡用對比強烈的色彩。平陽木版年畫的色彩運用不僅表現了人們祈求生活富足的美好愿景，也展現了百姓追求年節(jié)喜慶的生活特征，反映了民眾的審美傾向。

(三)門神形象的構圖特征

平陽木版門神年畫是將對稱、構圖飽滿的門神形象張貼在宅院大門。門神年畫飽滿、對稱的構圖方式，與人們“圓圓滿滿”“福氣滿滿”的民俗觀念相呼應。畫面具有極強的裝飾意味，在整體布局中，講究構圖飽滿，營造美滿熱鬧的氛圍，體現人們追求圓滿的心理特征。

明代、清代都有《神荼郁壘》年畫作品，它們在構圖方面有不同的地方。明代的作品中，神荼、郁壘或手拿長錘，或短刀朝向，威風凜凜，昂首挺胸地站立于畫面中央，以“頂天立地”的構圖方式和極具表現力的藝術手法將畫面填滿，符合人們鎮(zhèn)宅辟邪、生活圓滿的美好追求。而清代的《神荼郁壘》年畫作品，一人騎神鹿，一人騎神虎，左右對稱、分布均衡，畫面留有少許的空白，更注重功能性。

三、結語

明清時期是平陽木版門神年畫的輝煌時期。在文化內涵上，平陽木版門神年畫承載著人們鎮(zhèn)宅驅邪、祈福迎祥的美好期盼；在藝術特征上，平陽木版門神年畫體現了人們對圓滿、紅火的生活的追求，有著極高的文化價值、藝術價值和歷史價值。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傳統(tǒng)的年畫藝術逐漸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我們要保護、傳承傳統(tǒng)民間藝術，讓民間藝術煥發(fā)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