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了七百年風雨的黨家村

【作者簡介】郭楓儀，畢業(yè)于原青海師專，作品有《圖說〈史記〉》（合著），《黨家村志》（合著），散文三百多篇散見于各級報刊。

在陜西省韓城市，有一個跨越了七百年人間煙火的古村莊，村里至今還完整地保存了一百二十五座元明清時期的古民居四合院建筑，它們和散落在村里的文星閣、節(jié)孝碑、澇池、護宅樓以及祠堂、私塾、戲臺、關帝廟等建筑被兩條幾乎平行的主巷道錯落有致地排列在一起，構成了一幅靜謐的水墨畫。遠遠望去，清一色的青磚灰瓦，清一色的古樸典雅，無不散發(fā)著濃郁的民族傳統(tǒng)氣息，顯示著深厚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底蘊，昭示著中國古民居建筑的深邃內涵。

她就是被世人尊譽為“民居瑰寶”——“東方人類傳統(tǒng)民居活化石”的黨家村。

我們充滿好奇，這是一個怎樣的村莊，是誰在什么情況下建造了這樣一個充滿了詩情畫意的村莊的？這個村子都經(jīng)歷了哪些故事？居住過怎樣的先民？為什么在經(jīng)歷了幾個世紀風風雨雨的天災人禍之后，村莊還能傲然挺立于這片黃土高原之上？

一

元至順二年（1331年），關中地區(qū)經(jīng)歷了一場罕見的饑饉。頓時，沃野千里，餓殍遍地，百姓們流離失所。為了活命，他們紛紛離開了原居地，走上了逃難的道路。那時的大荔原野還叫朝邑，在這些外出逃難的民眾中，有一個叫黨恕軒的年輕人，他來到了韓城縣的西莊地界。那里有一條細小的泌水河，河的北岸塬上有一座敬奉三皇五帝的賠廟。

那時，泌水河靜悄悄地沿著河谷流淌……

那時，賠廟的香火旺盛，廟宇廣博，田產(chǎn)厚重……

那時，這塊土地還叫東陽灣……

河流讓飽經(jīng)旱災之苦的黨恕軒看到了生命的希望，坐落在河川的原坡地和川道讓這個外鄉(xiāng)人至此有了一份踏實的感覺，賠廟的田產(chǎn)讓這位手無分文的年輕人找到了一份靠出賣苦力來填飽肚子的希望。黨恕軒開始租種賠廟的寺田，他以種菜賣菜為生，附帶著開墾荒地。慢慢地，黨恕軒的手里有了積蓄，他為自己在現(xiàn)在的小坡崖上打了三孔窯洞，并娶了相鄰的下甘谷村一位姓樊的女子為妻，開始繁衍生息，養(yǎng)育后代。

也許，那時的黨恕軒對后來的村莊還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也許，逃荒的酸楚使黨恕軒對“家”的概念有了區(qū)別于以往的深切體念，他時刻渴望并想擁有一個能夠遮風避雨、休憩身心和安放靈魂的家。于是，勞動之余，他會把正在閃爍的靈感從偶爾和短暫的思緒中升華成一種永恒，并最終形成了對家的獨到理解：那就是，假如要擁有一個家，這個家必須能夠徹底而永遠地溶入到自己的命運之中，必須在子孫的身上喚起那些時刻激勵他們擺脫困境，熬過漫漫長夜的親切和動力。這，可能比擁有萬貫家私更讓人覺得踏實安穩(wěn)。

東陽灣讓黨恕軒找到了機會，他開始在如今的韓城市北的泌水河谷北側的臺地上營造自己的家，并在家中埋下了希望和命運的種子，在經(jīng)歷了漫長的風雨澆灌之后，這顆飽經(jīng)滄桑的種子發(fā)芽了，抽枝了，開花結果了，一個叫黨家村的小村落在廣袤的黃土高原上誕生了！

但那時，村子還沒有成型，黨恕軒關于家的夢想還處在朦朧的澆鑄之中。

歷史常常和后來的人們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七百多年前，一個從朝邑逃難而來的年輕人，并不知道他的身后將會留下一個注定要讓許許多多的人們吃驚得瞪大了眼睛的村落和枝繁葉茂的族人。因此，他沒有為后人留下過多的資料，使我們難以準確地了解和理解這位開拓者的胸襟和經(jīng)歷。我們能夠知道的，只局限于黨恕軒一生養(yǎng)育了四個兒子，老大叫君顯，老二叫君仁，老三叫君義，老四叫君明。除了老四君明到甘肅河州“屯田”未歸外，其余三個兒子各立門戶，分別形成了后來黨姓族譜上的掌門、二門、三門三個分支。

黨恕軒就像一棵樹，四個兒子就像四條枝丫，其中的三枝在經(jīng)歷了歲月的洗禮后，慢慢長粗長大。據(jù)考證，此時的黨家僅有黨恕軒祖孫父子五六戶人家。

但我們還是能夠從對兒子的命名上，看到一位忠厚、睿智、充滿了禮儀和教養(yǎng)的拓荒者。

如今，當你一腳踏進黨家村的時候，熱切的村民還會指著不遠處半坡上一孔土窯洞，為人們講述先祖黨恕軒初創(chuàng)時期的故事：恕軒窯洞！他們總是這么說。很顯然，這里是他們心中的一塊圣地，他們的根就是從這里深深地扎進了腳下的這片黃土地的。其實，這孔遺留下來的窯洞，并不是黨恕軒最初打下的。她是早期家族中人口慢慢增多后，黨恕軒和他的兒孫們把家從小坡崖遷往東陽灣最有力和最直接的證據(jù)。就是在這里，他們把東陽灣改成了黨家河。這一年是元至正二十四年（1364年），村子的概念在他們的心里有了愈來愈真切的雛形。

八十三年后，即明永樂十二年（1414年），含辛茹苦的黨恕軒家族培養(yǎng)出一位舉人，這就是黨真，他是黨氏掌門人黨恕軒的長孫。雖然我們不知道這位家族中第一個中了舉的孩子未出仕的真正原因，但他的遠見卓識卻為黨家村的發(fā)展奠定了卓越的基調，也塑造了真正意義上的黨家村。黨真提出了把村莊下遷到河谷川道的計劃，并界定出長門、二門、三門居住與發(fā)展的空間區(qū)域，客觀上把窯居改變成以屋居為主的村落規(guī)劃，使黨家村從那時開始，有了長達幾代人的四合院建筑布局。更為重要的是，這位舉人為我們留下了一篇彌足珍貴的《家譜·序文》，讓我們還能夠有機會目睹一棵參天大樹的種子在一條河水旁破土而出，由小變大。

二

泌水河承載著黨家村最早的原住民，慢條斯理地走到了明朝初年，經(jīng)過父子幾代人重農和開荒的努力后，此時的村落正在慢慢變大。他們和那個時期的中國農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雙手緩慢地改變和擴充著村落的規(guī)模。

對黨家村來說，明嘉靖四年（1525年）是值得特別記憶的一年。這一年，黨家的外甥賈璋從古老的韓城縣城搬遷并定居到了黨家村。

賈家祖籍山西洪洞，明洪武年間（約為公元1368年）來韓經(jīng)商，先寄籍在韓城賈村，后遷往縣城。賈氏第五代裔孫賈連迎娶了黨家村一位黨姓女子為妻，生子賈璋。明嘉靖四年（公元1525年），賈璋以甥舅之親的緣故定居來到黨家村，迄今已有五百余年的歷史。他們是賈姓定居黨家村的原始戶落。

賈姓族人的涌入，使黨家村的人口一下子發(fā)展到百十余口，二三十戶人家。賈氏家族慢慢聚集在谷下黨姓宅院的西邊，依據(jù)地形建造他們的宅基。為汲取泌水河的水源，黨姓和賈姓居民在寨子中間留下了一條南北走向的通道。它和后來越建越多的街道與東西走向的兩條主道相連接，斯文地把村子融為一個整體。

但那時的黨家村還不富裕，人們的住房除了幾處質量較好之外，大部分還比較低劣。這一階段的房子，盡管也是木架土坯結構，但其功能還僅僅局限在滿足人們遮風擋雨的原始愿望上。有研究者認為，此時的建筑大部分集中在現(xiàn)存大巷以北，黨性在窯洞東南方鋪陳，賈姓在窯洞西南角洇染。根據(jù)生產(chǎn)的需要，北邊多為宅院，南邊多為牲畜院和雜院。

這一階段囊括了整個明朝和清朝的前期，歷時約二百多年。

值得一提的是，有研究者認為，黨家村應該是黨賈村?！凹摇薄百Z”諧音，黨賈又是村中的兩大姓氏，且有姻親關系，自然應該是黨賈村了。此為謬誤！賈氏家族來到黨家村時，黨姓居民已在此生活繁衍了將近二百年，他們把東陽灣改叫成黨家河時，賈姓的族人還沒有與黨姓締結婚盟，何來黨賈之說？望文切意實為不齒！

三

歲月在歷史的風塵中徐徐穿越，泌水河的流水載著黨家村的先民們穿行在生命的長河中。當時光把黨家村浸泡到清朝中葉的時候，地處河谷的黨家村出了個商業(yè)才俊黨德佩，他是黨氏二門第十一代人。1654年，黨德佩趕著一頭毛驢，馱著兩捆棉花只身來到河南的瓦店獨創(chuàng)世界去了。他先是賣瓦盆瓦罐，接著做木材生意，并在兒子黨景平的協(xié)助下，憑借慢慢積攢下來的守信和童叟無欺的良好聲望，在瓦店建起了黨家村的第一個商號“恒興桂”。瓦店是北方重要的交道要沖，也是商品流通的重要集散地，水陸交通便捷，商戶云集。憑借經(jīng)商累積的財富，“恒興桂”一時間成了瓦店的商業(yè)盟主。特別是太平天國運動時期，漕運被迫中斷，瓦店便成了清廷南北輸送軍用物資的唯一通道。黨德佩父子緊緊抓住歷史機遇，生意走進了“恒興桂”的黃金期。他們把賺得的銀元源源不斷地運回黨家村。

后來，距離黨德佩外出經(jīng)商近百年以后，賈家也出了個商業(yè)才子賈翼堂，他于乾隆十五年（1750年）也來到瓦店做販賣木材的生意，設立了“合興發(fā)”商號?！昂吓d發(fā)”的生意越做越大，人手不夠時，賈翼堂就邀請來黨姓十四代三門人黨玉書合伙經(jīng)營。黨玉書的加盟，使他們的生意如虎添翼。他把“合興發(fā)”遷到當時全國名鎮(zhèn)南陽的賒旗鎮(zhèn)，又在河南南陽的唐河白河沿岸設立貨棧。為了生意的便利，他們開始經(jīng)營“錢業(yè)”，發(fā)行“帖子”（一種可以流通和內部兌換的票據(jù)）。

這個時期是黨家村民居建筑史上最引以為豪壯的時期。黨德佩父子，賈翼堂和黨玉書等人，毫無疑問為村子大規(guī)模的四合院建筑注入了十足的底氣。完整的家族產(chǎn)業(yè)和血緣扭結起來的經(jīng)營模式，使大多數(shù)村民有機會享受到這些商業(yè)才俊創(chuàng)造的成果，他們從經(jīng)商的股份中不斷獲利，家底殷實，銀兩充足。這時，也只有這時，坐落于泌水河畔的百十多戶人家仿佛一夜之間萌發(fā)了改善生存條件的心愿。他們大興土木，翻舊蓋新，村形外擴，迫使泌水河南移改道。出于對自身安全的考慮，也出于對不太平的天下的擔憂，眾人還在泌水河之北的高崖上建造了一座防御性的寨子“泌陽堡”。

與此同時，文星閣、節(jié)孝碑、護宅樓、祠堂、私塾、水井、惜字樓、戲臺、關帝廟等等公用設施也在村中應運而生。解決了溫飽問題并且變得富裕起來的黨家村人，把對家的獨到理解貫穿到村落的一磚一瓦上，在他們的心中，給他們以遮風避雨的建筑，應該是啟迪人們的思想，傳承優(yōu)良的家風，教化心靈的最直觀最通俗也是最動人的場所。站在進村原坡的最高處俯視全村，他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黨家村的形狀恰似一艘行將楊帆起航的船：東南方向是船頭，旁邊的文星閣是桅桿，西北是船尾，村南的石壘高壁是船舷，村北通往北崖頂端的蜿蜒小路是纜繩，崖邊那座實心的磚塔是碇。這座承載著黨恕軒的后裔的航船，即將起錨遠航。為了凝聚民心，為了教化后來者，他們在文星閣內供奉了孔子和他的十位高徒。在自家的門楣上、庭院的山墻上，毫無例外又別出心裁地鐫刻上傳家的祖訓。

四

黨家村的建筑尤以四合院為基本特色。現(xiàn)有各個時期的四合院125座。這些不同時期的四合院組合在一起，由點及面地反映了黨家村人的智慧。

有人說，黨家村像條船，正準備帶著他的子民們揚帆遠航。

有人說，黨家村像個葫蘆，符合道家的天人合一理念。

的確，黨家村的民居建筑，群體龐大，風格獨特，舟形的村莊，半島的古寨，處處暗道相通，咫尺相連，村寨合一。按照建筑年代和建筑質量，人們把黨家村的四合院分為三級，一級26院，二級42院，三級57院。村中還有黨賈兩姓祖祠11座，防盜哨門25處，以及與之相匹配的文星閣、節(jié)孝碑、菩薩廟、關帝廟、財神廟等，既錯落有致，又相對獨立，對稱和諧，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民居的傳統(tǒng)走向，把天人合一的理念詮釋得形象而具體，生動而完美。

走進黨家村石鋪的巷道，你不得不被相連的院落和林立的門樓所折服，一磚一瓦，一墻一壁，抑或是一對昂頭挺立的石獅，一條粗狂的拴馬石，都在向你傳遞著一種古樸典雅的美。那些人物、花卉、飛禽走獸，福祿八卦圖案，造型逼真，栩栩如生，韻味十足。容納了中國古典建筑藝術中的三大特點，磚、石、木三雕一應俱全，巧奪天工。

青磚碧瓦的四合院，恰如其分地坐落在黃土之中，在藍天的映襯下，好似一位經(jīng)歷了歲月浸染的老人，瞇縫起一對慣看了春去秋來的老眼，慈祥而深邃地笑對蒼穹。

到過北京的人都知道，故宮的建筑高大威嚴，時刻都在向人們顯示帝王至高無上的權力。北京的四合院，深深的庭院帶給人的則是一種端莊得過于刻板，深邃得過于幽暗的印象；山西的王家大院，向你展示的自然是成功商人的財大氣粗；而黨家村的四合院則告訴你，這就是中國北方普通民眾居住的庭院，它隨心所欲地坐落在每一處空曠的原野上，隨心所欲地依形就勢，隨心所欲地勾連相聚，如春日里山花爛漫的田間地頭上，一群披紅掛綠的村姑，古樸而典雅，笨拙而精巧，集建筑藝術和傳統(tǒng)文化于一身。

五

黨家村位于陜西省韓城市東北，西南距韓城市區(qū)九公里，西距108國道2公里，東距黃河3.5公里。坐落在黃河之濱，龍門之畔，與梁帶村兩周文化遺址為鄰，與漢太史司馬遷遺祠南北相望。

這是一片神奇得讓人肅然起敬的土地。孕育了中華民族的黃河水一路奔涌而出，到這里匯聚集中成最狹窄之處，誕生了大禹治水和鯉魚躍龍門的故事，也上演和誕生著無窮無盡的傳說。禹門洞穴舊石器時代晚期遺址的發(fā)現(xiàn)，毫無疑問地告訴人們，我們的先祖在遠古時代就在這里扎下了根須，繁衍生息。西周初年，周武王之子受封于韓城，食邑于韓塬一帶，被稱為韓（侯）國。周宣王時，秦仲少子秦康受封于梁山，被稱為梁伯國。春秋戰(zhàn)國時期，韓城又叫少梁，秦惠文王十一年，更名夏陽，隋朝時始稱韓城。韓城士風醇厚，民風淳樸，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素有“文史之鄉(xiāng)”美譽?！对娊?jīng)》中的《韓奕》就是描寫古韓侯國的。歷史上，秦晉之好、秦晉之盟、債臺高筑、趙氏孤兒等故事就發(fā)生在這里。公元前645年，秦穆公與晉國在這里上演了著名的韓原大戰(zhàn)。公元前205年，韓信帶兵從這里木罌渡河，打敗了魏王豹。1937年，八路軍從這里東渡黃河，抗戰(zhàn)救國。戰(zhàn)國初，孔子高徒子夏曾在這里設館授徒，被譽為“西河宗師”。漢太史司馬遷就是在這里完成了他的鴻篇巨著《史記》的。

兩千多年來，韓城辦學之風長盛不衰，人才濟濟。一代史圣、兩朝狀元、三朝宰相、四代世家、父子御史、父子知州、祖孫巡撫、兄弟侍郎、南北尚書層出不窮。清朝時，有“朝半陜，陜半韓”之說，說的是朝中為官者有一半是陜西人，而陜西的為官者中，又有一半是韓城人。從這里走出了漢太史司馬遷、宋代詩人張昇、明朝宰相薛國觀、戶部尚書張士佩、宣化巡撫劉永祚、清代狀元王杰、刑部尚書張廷樞、貴州巡撫劉蔭樞等人，他們像明星一樣，閃爍在韓城的上空。僅宋、元、明、清四朝，韓城就有進士115人，狀元2人，明清兩代有舉人544人。

韓城文物古跡遺存豐富，有“關中文物最韓城”之稱。除禹門洞穴舊石器晚期遺址、司馬遷祠墓外，全市已發(fā)掘和保存的古遺址28處，古墓葬7處，石窟7處，碑碣120余通。2006年，在距離黨家村不遠的梁帶村又發(fā)掘出兩周芮國古墓葬遺址群落，震驚了世界，震撼了考古界和學術界。時至今日，韓城依然保存有最為完整的明清民居、商業(yè)街與古村鎮(zhèn)建筑，堪稱三秦之最。韓城有元明清古建筑152處，館藏文物10529件。韓城也是天然的古建筑博物館，至今還保留有唐、宋、元、明、清各個時代的古建筑，其中元代建筑多達16處，為陜西之最，也是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全國最為集中的地方之一。明清時期的四合院民居建筑遍布韓城城鄉(xiāng)，都格調獨特，內涵豐富，建造精良，建筑精美，磚石木三雕齊全。其中，黨家村古民居建筑最為典型，是目前陜西乃至全國發(fā)現(xiàn)的一處最大、最古老、保存最為完好的古村寨。難怪英國皇家建筑學會查理教授贊嘆說：世界建筑文化在中國，中國民居建筑文化在韓城！

一代又一代韓城人，用最樸實的感情，最優(yōu)美的文化符號，最精良的建筑語言，為自己、也為世界創(chuàng)造著卓爾不群、獨具魅力的建筑藝術。

黨家村的古民居建筑就誕生在這樣一個充滿了文化氣息的韓城大地，從一開始就烙上了深深的文化和文明的印痕。

六

在黨家村民居四合院中，最引人注目的，除了建筑本身的精雕細琢外，當然是蘊含在其中的文化元素了。在這里，幾乎所有的四合院都有門楣和磚刻的家訓。黨家村人從一開始就把自己對人生的理解、對生活的追求、對文化的傳承，對精神的教化和對后輩的教養(yǎng)融入到最細小最基本的青磚灰瓦之中，讓每一位置身其中的成員在長期的身臨其境和潛移默化中，接受到良好的家風和門風的熏陶，并成為一個有責任、有擔當、有良心和有凝聚力的人。這樣的人可以很普通，可以不入士，但絕不可以缺少教養(yǎng)，不可以不融入到家族的興衰之中。你的一舉手，一投足，代表的并不是你本人，而是家族的臉面和榮光。

在他們的四合院中，門楣已經(jīng)成為黨家村人對現(xiàn)實生活的肯定和贊許，他們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首先寄托在門楣上。如果說走馬門樓是黨家村四合院的招牌和臉面的話，那門楣則是走馬門樓上充滿了神韻的眼睛，一切精氣神都集中在這塊木雕或石雕的匾額之上。匾額的內容，要么反映了主人的生活情趣，要么就是對家庭發(fā)展的定位，或者是家族發(fā)展史上曾經(jīng)有過的輝煌歲月的傲人寫照，如“翰林”“登科”等等。它們高懸于門樓的正上方，用簡略又遒勁的大字，給來客訴說著這個家族曾經(jīng)有過的榮光。

家訓常常被安排在四合院的照墻、走馬門樓外、兩側墻壁、歇檐廳房的山墻等醒目的位置，也有一些人家把它安置在上房或門房外對稱的廊柱上，或者是與廳房相鄰的東西廂房的山墻上。它們的作用是教育和教化后代的，所以內容相對較長，字數(shù)相對較多。聰明的黨家村人，在當初修建四合院時，別出心裁地把對家族的發(fā)展和希望點綴在主體建筑上，讓這些家訓能與他們的四合院一樣，為他們自己，更為他們的后代所熟悉，所銘記。這些被雕刻出來的家訓，經(jīng)過歲月的浸泡和洇染，儼然像流淌在黨家村黨姓和賈姓家族成員血管里的血液一樣，在他們的軀體里肆意流淌，變成家族成員身體的一部分，時刻在提醒每一位家族的成員，擔當起生命的責任，為家族的長盛不衰而不斷努力，不斷完善。

黨家村的先輩們在創(chuàng)造了物質財富的同時，用睿智的眼光和思想也為他們的后代遺留下一道道精神大餐。盡管這些家訓誕生于封建時代，但就其內容而言，都是人生中最富有哲理的總結，也是最合乎中華民族傳統(tǒng)美德的為人處世之道，修身養(yǎng)性之理，學為好人之范。如“無益之書勿讀，無益之話勿說；無益之事勿為，無益之人勿親?！薄把杂薪蹋瑒佑蟹?；晝有為，宵有得；息有養(yǎng)，瞬有存。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圓，行欲方；能欲多，事欲鮮。”這些飽含了豐富內涵的家訓，雖然有的刻字已失去了最初的光鮮，變得模糊，但卻在歲月的風雨中越發(fā)沉穩(wěn)明亮，像經(jīng)歷過滄桑巨變的智者，安詳?shù)赝？吭谏墓?jié)點上，散發(fā)著愈加厚重的淡香。

這些洋洋灑灑的家訓，與村中的私塾、學館，和賦有紀念意義的建筑一樣，無時無刻地教育和啟迪著黨家村的后輩們，讓他們從生命的源頭就開始吮吸和接納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中最有營養(yǎng)最有價值的內容。

于是，我們通過一組數(shù)字傳達給讀者一份信息：

清道光至光緒60年間，從黨家村走出了五個舉人。僅光緒一朝，這個村莊就出了44個秀才。

民國期間，黨家村考入大學及各類軍校的畢業(yè)生達50余人。

1954年，黨治國以陜西省高考第一名考入清華大學。

高考恢復后的20年間，1400人口的黨家村考入大學的人數(shù)為120人。

七

黨家村當年那些把教化和感化子孫后代當作與修建四合院同等重要的先輩們，從商業(yè)經(jīng)營中獲得大量的物質財富后，開始了曠日持久的大興土木、改善和建造他們居住環(huán)境的浩大工程，慢慢的，地處泌水河谷的村莊變成了遠近聞名的村落。難能可貴的是，那些具有超前眼光的先輩們，在享受物質帶來的愉悅的同時，也開始從精神的角度為子孫后代營造一座能經(jīng)得起時間和歲月考驗的堡壘。他們從傳統(tǒng)的民族文化中汲取營養(yǎng)，反復琢磨推敲，又請來地方上德高望重的書法家，為他們書寫出能夠讓自己，也能夠讓后代的子孫們頂禮膜拜的家訓和格言，再通過雕刻匠和泥瓦匠的手，虔誠而認真地把它們鑲嵌在自家的墻璧上，也鑲嵌進子孫后代的心里。

盡管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是在什么樣的境遇下選擇了這樣的形式，來匡正后輩子孫的行為舉止，就像我們也不知道當年的黨恕軒是否通過這樣的手段來教育自己的后代一樣，卻讓我們在實實在在的結論中看到了一種良好的教養(yǎng)方式所帶來的豐碩果實。當初，黨恕軒的兒子們培養(yǎng)了一個出類拔萃的舉人黨真。如今，一個越來越枝繁葉茂的家族選擇了這樣的教育和感化方式，能不催生出讓人感嘆的結果？

值得注意的是，當黨家村的先輩們大興土木搭建自己的房舍之時，村子里也在毫不吝嗇地修建起了學堂。他們不僅為自己的后人準備了得天獨厚的教化氛圍，還為子孫們準備了讀書明理和通往仕途之路的教室。明清兩個朝代，全國一榜進士錄取人數(shù)260人左右，而百十戶人家的黨家村卻有5人考中舉人和進士，44人考中秀才。全村幾乎半數(shù)人家出過有功名的人，這不能不說是黨家村人長期以來重視教育的結果。

時至今日，黨家村的人們還在津津樂道黨天保黨天佑黨天信兄弟三人禮讓分家的故事。當年，老二黨天佑隨父去瓦店經(jīng)營“合興發(fā)”商號，取得成功，積攢了不少財富。但他沒有獨享，他把所有的財產(chǎn)拿出來與哥哥黨天保弟弟黨天信平均分家。哥哥和弟弟認為那是黨天佑自己賺來的，不愿接受。黨天佑就自作主張，按照自己的意愿強行分家。

經(jīng)商成功后，黨賈兩姓都在村中修建了自己的分銀院，把盈利的錢款集中起來，分給族人。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和禮儀教育使黨家村的人們在血緣凝結成的群體里保持了最原始的公平，他們心甘情愿地為一個家族的興盛而努力勞作。

最值得敬重的，是黨家村人那種把個體的生命與國度的安危相休戚相連的胸懷。當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國將不國的時候，只有千百口人的黨家村走出了六十多位抗日勇士，他們義無反顧地告別了家鄉(xiāng)，踏上了浴血奮戰(zhàn)的抗戰(zhàn)道路，與日本侵略者殊死抗爭。這中間，有父子從軍的，也有兄弟從軍的。其中，十六人血染戰(zhàn)袍，為國捐軀。賈自溫、賈幼慧叔侄兩人的名字還被雕刻在盧溝橋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紀念館里，被人紀念。

有多少次，我們希望能尋找到這些為國赴難的人們出自一個小小的村莊的內在原因，似乎找到了，又似乎還不夠。

八

曾經(jīng)，四合院的民居建筑在韓城地區(qū)處處皆是。但唯有黨家村保存得最為完整。

黨家村幾乎由黨賈兩姓構成。自七百年前逃難青年黨恕軒落戶到黨家村后，他的后人就在這里繁衍生息，發(fā)展壯大，與二百年以后以外甥的身份入住村莊的賈璋的后人和睦相助，共同營建他們的家園。以血緣為紐帶的家族關系和以親戚為紐帶的姻親關系，保證了黨家村這個獨立的社會組織能夠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成為一個內部活躍的整體。為了家族的利益，所有成員都能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在漫長的進程中，他們無師自通，自覺地把家族的壯大放在本本分分務農、實實在在經(jīng)商兩條道路上，形成了商農并舉的生存格局。這一方面保證了全體成員的基本生活衣食無憂，一方面又為村莊的發(fā)展壯大奠定了強有力的經(jīng)濟基礎。所以，他們大范圍的民居建筑幾乎都集中在乾隆、嘉慶、道光、咸豐時期。這個時期，黨家村人走上了發(fā)展的快車道，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讓他們抓住歷史和現(xiàn)實的機遇，不遺余力地增加財富，也不遺余力地大興土木。他們把經(jīng)商賺得的錢財運回村莊，按照血緣關系，分派給族人或所在的分支成員，保證了村中的全體成員既有一個穩(wěn)定的收入，又沒有過分貧窮者。

我們不得不承認，黨家村是一個有超前思維和眼光的村莊。1987年以后，改革開放的政策又一次讓村人的手里有了足夠改換居住環(huán)境的錢財，黨家村又一次興起了建房熱。因為村中的四合院幾乎都集中在一個時期建成，房屋的質量較高，居住價值大。加之傳統(tǒng)文化觀念的影響，這一次大規(guī)模建房并不是在原房基地上翻新重建，而是采取了從原有村莊范圍向外擴張的做法，建筑材料也改換成鋼筋水泥結構的平板房。而過去的老房子還繼續(xù)留在原址，享受著時光的浸潤。

我們應該感謝黨家村的成員們，他們超前的思維和眼光，讓我們今天還有機會看到那些琳瑯滿目的古建。泌水河在靜悄悄地流向黃河，河岸上，四合院躺在歲月的長河里，讓游客透過它的身影，感受它昔日的輝煌，斑駁的墻壁在給你訴說著一個又一個已經(jīng)飄逝了的故事。

血緣讓村子變成了一個穩(wěn)固的大家庭，長期的傳統(tǒng)文化和禮儀教化更讓成員的心中有了最基本的處世哲學和較高的做人素養(yǎng)，他們懂得溫良恭儉讓，禮義仁智信，也知曉有用之書常讀，無益之事勿為，他們尊老愛幼。他們把自己的命運與家族的利益放到一起，長期受到良好家風和門風的熏陶，就像謙謙君子一樣，讀書為了明理，做人追求心安，做事務必本分，處世追隨圣賢。為了家族的壯大，他們可以分配自己的勞動所得，為了家國的安寧，他們可以挺身而出，血染沙場。他們秉承了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一諾千金。想當年，賈幼慧與李靜瑜女士相識相愛，卻因抗戰(zhàn)而勞燕雙飛，十年生死，了無音訊。但賈幼慧潔身自好，一直在等待，直至最后結成眷屬時，賈幼慧已四十有七。

這就是黨家村和黨家村的人！

當年，他們將建筑學與環(huán)境美學、人文歷史和人文科學完美地結合在一起，興建了一個黃土地中的村莊，使人與自然、歷史與現(xiàn)實及未來巧妙地組合成整體，也把自己的命運和生活融入進歷史和傳統(tǒng)文化當中，給世界留下了一方民居建筑的活化石。也是他們，用獨到的眼光，和傳統(tǒng)文化熏陶出來的性格，完美無缺地保存了這塊化石，才使今天的我們還有幸目睹她的芳容。

了解和熟悉了黨家村人的生存理念后，我們不得不承認：這不是奇跡，而是必然！

九

在黨家村，還有很多優(yōu)美的傳說。

黨家村的古民居建筑，雖“瓦屋千宇”，卻“不染灰塵”。許多人解釋不清其中的原因，就口口相傳，說村里曾經(jīng)有人在朝中當了大官，敬業(yè)有道，深得皇帝老兒的喜愛。有一天，皇上很高興，獎勵給了大官一顆“辟邪珠”。因為是皇上所賜，當官的不敢私吞，就把“辟邪珠”拿回了家，供奉在祖宗的牌位下。后來，村子要修建文星閣，全村人商量后，就把這顆珠子安放在文星閣的最頂層，希望能借助老皇上的力量，給村民帶來好運。文星閣建成后，人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全村一下子變得干凈無比。原來是“辟邪珠”發(fā)揮了作用，讓過往的灰塵飄到黨家村的時候，嚇得不敢造次，偷偷溜到別的地方去了。

其實，這只是一個美好的故事。房子不落灰塵的原因是，所有的建筑全部采用青磚灰瓦建造，地基采用攪拌了石灰的黃土夯筑而成，街道都鋪了石板，幾乎沒有裸露的地方，不易產(chǎn)生灰塵。再加之村民都比較勤奮，隨時清掃，“黎明即起，灑掃庭除”。而最主要的，還是黨家村地處泌水河谷，外圍高內部相對低洼的形狀像個葫蘆，東西走向的河谷地帶相對濕度大，很少產(chǎn)生灰塵，空氣對流快，遠處刮來的灰塵難以降落，加之村莊水土保持完好，村莊周圍的植被幾乎沒有遭到破壞，即使雨天也無水土流失現(xiàn)象。

雖然沒有“辟邪珠”，但關于辟邪珠的傳說，還是為村莊增添了不少魅力。

文星閣本來是供奉文曲星的，黨家村的人在建造文星閣時，做為裝飾，他們在閣子的外檐上掛了些鈴鐺，讓它們在清風明月里發(fā)出悅耳的敲擊聲，給寧靜的村莊增添一種來自于自然的情趣。后來，人們慢慢發(fā)現(xiàn)，只要文星閣上的鈴鐺連續(xù)兩天作響，天空就會下雨。于是，樸實的黨家村人演繹了一個故事，說天上主管雨水的官員聽說黨家村民風淳樸，尊老重教，相互幫攜，就慕名來到黨家村。不想，卻遇到玉帝的召喚。雨神不敢怠慢，急急上天去了。因為走得匆忙，不小心落下了別在腰帶上的鈴鐺。從此，凡要下雨時，領授了神意的鈴鐺就會提前奏響，用悅耳的聲音給黨家村的人傳達上天的旨意。而別的村莊因為沒有雨神的光顧，他們就沒有這個幸運了。

這自然又是一個優(yōu)美的傳說了。關于文星閣上的鈴鐺能指引人們提前預知風雨到來的科學原理，其實也很簡單。黨家村坐落在泌水河谷地，南北兩岸的有塬高越35米，而地處黨家村東南最低處的文星閣卻沒有高過兩岸的土塬，從韓城曠野上刮來的風，大部分從它的頭頂匆匆而過，即便是能劃過它的軀體，也沒有力量撼動它身上的鈴鐺。但，因為氣候的關系，刮東南風的時候，常常伴隨著雨水的到來。河谷東西走向的地形，有利于東北方向的風從文星閣的身上刮過，鈴鐺自然會在風的作用下發(fā)出響聲。

十

最早發(fā)現(xiàn)并讓黨家村蜚聲海內外的，是西安冶金建筑學院（即現(xiàn)在的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和日本九州大學共同努力的結果。1986年，他們聯(lián)合組團來此進行了兩次深入細致的調研。1991年，由該團日方團長青木正夫教授執(zhí)筆用日文寫成的《黨家村》一書問世，對黨家村的古民居建筑做了系統(tǒng)而較為全面的介紹。標志著黨家村的古民居建筑第一次引起了外界的關注。此后，國內各級雜志、影視、傳媒，相繼對黨家村作了專題報導；各級文物部門、機構團體相繼對黨家村的建筑做了進一步的研究，才使黨家村有了今天這樣的知名度。

1986年，韓城市政府指定黨家村為“歷史文化保護村”，嚴禁新建、拆遷、維修，要保留原有建筑格局和風貌。

2001年6月25日經(jīng)國務院批文，黨家村古建筑群被列入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2003年，黨家村入選首批中國歷史文化名村名單。

同一時期，陜西省人民政府確定黨家村為“歷史文化保護村”，列入“國際傳統(tǒng)民居研究項目”。

青木正夫在《黨家村》一書中贊美道：“黨家村是東方人類古代傳統(tǒng)居住村寨的活化石?！?/p>

英國皇家建筑學會查理教授贊美道：“東方建筑文化在中國，中國民居建筑文化在韓城?！?/p>

前國家領導人李瑞環(huán)在參觀了黨家村的民居建筑后。欣然提筆，贊書黨家村古民居建筑為“民居瑰寶”。

1999年，著名建筑大師貝聿銘先生稱贊道：“四合院不但是北京的代表建筑，還是中國的代表建筑?！?/p>

《最后一個匈奴》的作者高建群先生稱贊道：黨家村是把“傳統(tǒng)文化與建筑藝術融為一體的民居瑰寶?！?/p>

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建筑文化研究所所長、教授祁嘉華稱贊道：“古村大智慧，黨家做管窺?！?/p>

西安交通大學教授、著名書法家薛養(yǎng)賢稱贊道：黨家村的家訓是“書法基點之上的家訓表達。”

這些專家學者的贊美，無疑為黨家村的今天起到了添磚加瓦的作用。

如今，這個濃縮了元、明、清三代民居建筑藝術與智慧，凝結著傳統(tǒng)文化的內涵與底蘊，寄托著先輩的追求與夢想，散發(fā)著濃郁的民族情結與傳統(tǒng)文化氣息的黨家村，已經(jīng)被韓城市政府開辟為旅游景點，與韓城市境內豐富多彩的旅游資源一起，給游客講述一個又一個關于韓城古往今來的故事和傳說。

但，經(jīng)歷了七百年風風雨雨的黨家村和黨家村人，依然把祖輩留傳下來的傳統(tǒng)文化、禮儀當作發(fā)展壯大的根須，深深地扎根在這片厚重的黃土之中，文化怡情，禮儀陶性，用他們流淌著祖先血脈的雙手，書寫新的黨家村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