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臺，下雪的天

燕臺石

現(xiàn)代作家冰心寫過一篇散文《我喜歡下雪的天》，文中記敘煙臺下雪的情景讓我深有同感，她寫道“記得小時候住在山東煙臺，每年冬天都下著‘深可沒膝’的大雪。掃到路邊的雪足有半人多高，我和堂兄表兄們打雪仗，堆雪人……。我多么想念我童年時代的大雪呵！”1903年，年僅四歲的冰心跟隨出任北洋水師煙臺海軍練營管帶兼任海軍學(xué)堂首任校長的父親謝葆璋來到煙臺，在煙臺的金溝寨、煙臺山等處居住時間長達(dá)八年之久，度過了她幸福美好的童年生活，也讓她深深愛上了煙臺冬天飄雪的日子。

“愛雪并花也延命，擲絲與竹卻知音?！毕矚g煙臺下雪的天并非冰心情有獨鐘，楊朔、峻青、蕭平、張煒等煙臺籍著名作家都有關(guān)于煙臺雪的作品，其中不乏生動的記錄，詳盡的描敘，濃墨重彩的篇章，飽含深情的詞語，哪怕是我熟悉的普通煙臺人和經(jīng)歷過煙臺冬天的外地朋友也無一例外對煙臺下雪的天刻骨銘心、情深愛重，不吝贊嘆之詞，用今天的網(wǎng)絡(luò)語言叫作大大的點贊呀！

煙臺下雪的天很長，降雪量也非一般的城市可以相比。“烈風(fēng)吹雪深一丈，大布縫衫重七斤?！睙熍_地處北緯37°，素有“雪窩”之稱，原因是煙臺瀕臨黃海和渤海之濱，有著與自己緯度完全不相符的冬季降雪量，遠(yuǎn)高于同一緯度的其他城市。冬天的北方城市受西伯利亞寒流影響帶來幾場降雪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煙臺的冬天有著頻繁的降雪和不遜于東北三省的降雪量，成了一道獨特的濱海雪城風(fēng)景。煙臺一般在每年的11月中下旬到12月的上旬降下初雪，而在每年的3月份甚至4月末結(jié)束最后一場雪。由此推算，煙臺一年中最長時間約有五六個月可以看到雪的身影，其中冷流降雪年平均日數(shù)在39天左右。據(jù)氣象資料顯示煙臺歷史上最多一年下過28場雪，就算一般的降雪年景，煙臺的冬天也少不了大雪封山、封門的日子。

煙臺下雪的天神奇美妙，堪稱人間仙境的風(fēng)光佳勝?！鞍孙L(fēng)卷地翻風(fēng)雷，萬甲從天驟雪騣?！睙熍_雖說年年飄雪，但年年不同，時時不同。在煙臺生活過的人都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冬天只要刮北風(fēng)，有一片云彩就能下雪。常常見到的奇觀是“太陽雪”，一邊天空太陽高掛，一邊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因此當(dāng)?shù)厝朔Q這種雪為“太陽雪”。當(dāng)陽光從云縫中穿透，露出光芒萬丈的“雪眼”，雪花飛舞閃爍著迷人的色彩，景象如夢似幻?！袄状蚨┗h”，一向被人們稱作不可能的自然現(xiàn)象，漢樂府《上邪》中就有：“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钡跓熍_，冬天下雪時打雷并不罕見。就近而言，煙臺2020年11月18日曾伴隨雷聲陣陣降下雨雪；2021年11月30日煙臺降下立冬后的第二場雨雪時，也傳來隆隆的雷聲。就是煙臺的每場降雪，雪的形態(tài)也絕不相同，盡管雪的結(jié)晶體都是有規(guī)律的六角形，但形態(tài)區(qū)別還是十分明顯的，煙臺受氣候、氣溫等水氣條件的影響，降雪有迎風(fēng)飛舞的雪花，有落地有聲的雪粒；有干燥如米的枯雪，有綿連不斷的濕雪；有如煙如霧的雪絮、雪粉，有晶瑩剔透的雪糝、雪霰；有隨風(fēng)降臨的雪暴，有似霧非霧的雪煙……，可謂沒有一場雪是完全相同的，沒有一朵雪花是一模一樣的。

煙臺下雪的天，如果遇到氣溫較高的天氣，部分雪花落到地面或樹木上化成水，隨后遭遇寒流，氣溫驟降，雪就不再融化，凍結(jié)在樹枝上，越積越厚形成雪凇。“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贝藭r道路兩旁的草地上、樹干上、樹枝上掛滿了潔白的雪凇，一些低矮的灌木上被雪凇覆蓋后，仿佛生長潔白的枝條，冰肌玉骨，晶光奪目。此時如果來到夾河、珠巖河、辛安河、魚鳥河、沁水河等處濕地公園，那里的雪凇景觀更加壯觀，仿佛進(jìn)入冰清玉潔的銀色世界。在路轉(zhuǎn)峰回的河岸兩側(cè)，草木上覆蓋著白雪，如玉樹瓊枝一般，姿態(tài)萬千，風(fēng)情萬種，景色美不勝收。當(dāng)然觀看雪凇需要一定的條件，并非每場雪都可以看到，這要看一個人的緣分。

煙臺下雪的天，到鄉(xiāng)村看看那里的雪景吧?！安耖T聞犬吠，風(fēng)雪夜歸人?！蔽业睦霞腋哳蹲湓诟Ｉ絽^(qū)清洋河（俗稱大河）與高古河（俗稱小河）的交匯處，記得我上小學(xué)時已是上世紀(jì)六十年代，和小伙伴下雪天玩的游戲，除了與冰心一樣打雪仗、堆雪人以外，最喜歡玩的還有到河里滑冰車。冰車一般用木頭做成，先選好兩根方木作底梁，在底梁上固定兩根平行的粗鐵絲，然后在底梁上面釘上五六根橫木板條，再找兩根木棍前端釘進(jìn)鐵釘制作成冰釬，一輛冰車就做好了。每當(dāng)飄雪的日子，村里大河、小河都結(jié)滿厚厚的冰，我和小伙伴們放學(xué)后，就來到河邊晶瑩光滑的冰面上，坐在冰車上，用兩支冰釬用力向后一支，便飛快滑向遠(yuǎn)方。小伙伴們有時幾個人比速滑，有時分幫“抓特務(wù)”、“打坦克”，鐵釬扎在冰面上發(fā)出嚓嚓的響聲，冰車飛馳，你來我往，歡聲笑語響徹村莊上空。常常是頂風(fēng)冒雪、汗流浹背，也有時掉進(jìn)河里，弄濕了衣褲，受到父母責(zé)備，但依然樂此不疲，不黑天不回家，美好的畫面深深留在我的記憶中。

煙臺雪后的鄉(xiāng)村十分安閑，一幢幢房舍靜臥在皚皚白雪覆蓋的原野和山川之間?！扒чT萬戶雪花浮，點點無聲落瓦溝?！贝笱┎粌H給農(nóng)民帶來了豐收的希望，同時也給山嵐河流和民房老屋披上了俏麗的銀裝。那雪、那冰鬼斧神工的雕琢和渲染，讓原本灰頭土臉的農(nóng)村變得分外妖嬈。早年，煙臺農(nóng)村的殷實人家蓋房通常都是石墻青磚青瓦。到了上世紀(jì)七八十年代之后，才逐漸流行水泥墻紅磚紅瓦的建筑。相對來說，還是老房子、老門樓看起來更有意境。老瓦房的屋面多為兩面坡“魚鱗”陰陽合瓦（青瓦），通常比較小，相比于紅瓦，鋪設(shè)在房坡上更有鱗次櫛比的感覺，當(dāng)白雪落在上面，“白雪臥青瓦”，古樸而典雅。雪后到牟氏莊園、李氏莊園、丁氏故居、張顏山故居、劉子山故居、張桐人故居等煙臺知名老屋大宅，還有磁山小鎮(zhèn)、淘金小鎮(zhèn)等民俗村落賞雪，游人和攝影者往往被一種獨有的韻味所震撼，就是看看雪后鄉(xiāng)村那些普通老房子，也是親切感滿滿的鄉(xiāng)愁。

今天鄉(xiāng)村的雪景非白雪覆蓋下的果園莫屬，這是勤勞智慧的煙臺人與大自然結(jié)合的杰作，自有一番非同一般的意境?！懊讽氝d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痹凇疤O果之鄉(xiāng)”煙臺，一種名為“雪果”的蘋果驚艷世界。雪中的果園里，紅紅的蘋果像一盞盞小燈籠掛滿枝頭。雪后采摘雪果，果香更濃郁，口感更甜爽。

煙臺鄉(xiāng)村的雪景，還有葡萄園和葡萄酒莊不可錯過。“西園晚霽浮嫩涼，開尊慢摘葡萄嘗?！痹跓熍_市漫長的海岸線上，田連阡陌的葡萄種植園掩映著一座座造型別致的城堡式建筑——葡萄酒莊。煙臺是亞洲唯一的國際葡萄·葡萄酒城，自1892年誕生中國第一瓶工業(yè)釀造葡萄酒以來，已悄然走過近130年的歷程。說到冬雪和葡萄酒的關(guān)系，煙臺張裕公司生產(chǎn)的冰酒堪稱冰雪杰作，冰酒需要自然條件下氣溫低于-7℃，讓葡萄在樹枝上結(jié)冰、采收、壓榨、發(fā)酵釀制而成，只有煙臺下雪的天才能誕生。

煙臺下雪的天，到農(nóng)村賞雪不算稀奇事，煙臺城區(qū)即可賞雪，這可不是普通城市都有的待遇?！疤旖诛w轡踏瓊英，四顧全疑在玉京?！贝笱┻^后，煙臺的街道、海岸、公園、樓宇全都銀裝素裹、超然物外，宛若一個冰雕玉砌的琉璃世界。煙臺雪后的天特別藍(lán)，空氣也愈加清新，小心翼翼踏雪登上聳立城區(qū)的南山、塔山、岱王山、鳳凰山、榛山、磁山等，隨便哪一座山俯瞰煙臺市容，無不讓人陶然于港城的雪后風(fēng)光。蓬萊閣雕欄玉砌美景如畫，煙臺山的紅墻瓦舍嶄露頭角，漁人碼頭歐式城堡脫穎而出，所城老街的屋檐下掛著長長的冰凌，毓璜頂公園、南山公園、塔山公園、鳳凰山公園、煙臺植物園宛若一幅幅精美的水墨長卷，紅葉、白雪、亭榭相映成趣，處處洋溢著詩情畫意。

煙臺城區(qū)最為壯麗的雪景是雪中的海岸線，“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是何其令人心曠神怡。海岸曲線搭配著金黃色的沙灘與潔白的積雪編織而成美麗的哈達(dá)環(huán)繞著城市，當(dāng)雪花與海浪花交匯，當(dāng)雪空與海岸線對接，山海相擁的煙臺無處不精彩紛呈、無處不讓人解頤開懷！飛舞的雪花中，海邊戀人彼此依偎，雪中佇立的月亮老人，見證白雪世界里的莊嚴(yán)承諾——永結(jié)同心，白頭偕老。天真爛漫的孩童們在濱海廣場邊跑邊喊：“下大雪啦！白了頭啦！”拋擲雪球來回飛梭，歡聲笑語此起彼伏。垂釣者或披雨衣、或打傘，旁若無人，佇立在棧橋、礁石、沙灘，靜待魚兒上鉤，一派“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派頭。風(fēng)雪中，在大風(fēng)和潮汐作用下，撲岸的浪花滴水成冰，自煙臺山腳下至濱海路一線，長達(dá)數(shù)千米的護(hù)欄上結(jié)滿了大大小小的冰掛，宛如通達(dá)天庭的漢白玉長廊。在海水浴場、在河與海的交匯處，成群的海鷗時而在低空盤旋鳴叫，時而在海浪中尋覓食物，不時有人冒雪給海鷗投食、拍照。輪船從大海深處頂風(fēng)冒雪開過來，越過或遠(yuǎn)或近的海島“嘟嘟”鳴笛通過船閘靠泊……戀人、孩童、垂釣者、冰凌、大海、海鷗、航船、海島匯成了煙臺下雪天的海邊最為生動的雪景圖。

煙臺城區(qū)的雪景，還有一道靚麗耀眼的風(fēng)景在海邊，讓人贊嘆不已。“弄潮兒向濤頭里，手把紅旗旗不濕?！毕卵┨炜墒菬熍_冬泳者可遇不可求的好天氣，從早到晚都會有一波又一波的冬泳人，不懼漫天飛雪的強(qiáng)冷刺激，在大海中享受著游泳的快樂。當(dāng)海面冰封以后，他們甚至?xí)弥F，走上厚厚的冰層，用冰釬鑿出一條由冰組成的泳道，然后游進(jìn)大海。當(dāng)雪花紛飛時，冬泳人甚至愈加興高采烈，他們會相互擺個姿勢拍照，在雪地里嬉戲瘋鬧。發(fā)至內(nèi)心喜歡冬泳、每天堅持冬泳的人才是真正的冬泳人，下雪天只不過是冬泳人的浪漫插曲而已。冬泳是直率、堅毅的煙臺人釋放能量、表達(dá)自我的一種方式，折射出煙臺這座城市的堅強(qiáng)勇敢和無所畏懼的拼搏精神。

煙臺下雪的天，是煙臺人的最愛，也是煙臺最好的一道風(fēng)景。“門前六出花飛，樽前萬事休提?！睙熍_降雪雖多，但極少出現(xiàn)雪災(zāi)，曾有人在微信中調(diào)侃說，煙臺的雪識大體、講大局、接地氣，是地地道道的瑞雪。樸實的煙臺人早已養(yǎng)成及時除雪的好習(xí)慣，只要下雪便人人上陣、日夜不停除雪，這也成了煙臺雪景中一道別樣風(fēng)景。

煙臺人不負(fù)下雪的天，下雪的天也一定不負(fù)煙臺人。我只想對身居外地的朋友說一句：在煙臺下雪的天，忙里偷閑到煙臺看一場雪吧，您會像冰心一樣留下美好而深刻的記憶！

Yantai snows often and its snowfall is greater than average cities. “The strong wind blows the snow for a foot in depth， and the big cloth shirt is seven kilograms in weight. “Situated in Parallel 37， Yantai enjoys the reputation of “a snow nest” because it borders on the Yellow Sea and the Bohai Sea with the winter snowfall incommensurate to its own latitude and higher than other cities at the same latitude. It is not rare for northern cities to have several snowfalls under the influence of the Siberian cold current in winter， but it is rare that Yantai has repeated snowfalls equal to those in the three provinces in Northeast China in winter， which becomes a unique scenery in the snowy coastal city. The first snow in Yantai often falls between the middle and latter parts of November and the early part of December while the last snow falls between March and even the end of April every year. According to this estimate， snow can last as long as five to six months in a year in Yantai including about 39 days of snowfalls following cold currents on average. As meteorological files indicate， annual snowfalls amount to 28 at the most in the history of Yantai. Even in an ordinary year， there are still days when snow blocks mountains and houses in wi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