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之霧

稻野熊

1

清晨的校園里霧氣還沒散，操場上一片白茫茫。

“我感覺那個轉(zhuǎn)校生有點奇怪……”小胖說著，手腕一抖，籃球劃著漂亮的弧線，應聲入網(wǎng)。

“嗯，是有點奇怪?！碧┤R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他們所談論的那個男生叫亞力，是個插班生，就坐在泰萊右前方。

沒人知道他從哪里來，他平時很少說話，似乎沒什么愛好，對足球、籃球、電子游戲都不感興趣。不過，他的學習成績非常好。

“你們說他會不會是個智能機器人？上次考試時，我親眼看到他只是眨了幾下眼睛，就像掃描儀在掃描試卷一樣，然后他就一口氣寫完了整張卷子……”小胖說。

泰萊沒說話，他望著遠處的白霧發(fā)呆。

從這周開始，接連三天，霧氣都是到了中午才慢慢散去，而且到了下午，霧氣竟又回來了。

小胖收起籃球，“我聽隔壁班同學說，那些霧里好像有東西……”

泰萊一愣，“什么東西？”

小胖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2

又過了幾天，霧氣的情況變得越來越糟。學校為了安全，只好停了課。

住在附近的學生都回家去了，留在這里的只有泰萊、小胖等十幾個住校生。當然，這其中也包括那個機器人一般的轉(zhuǎn)校生亞力。

即使這樣，一周后學校里還是出了事。

那是自習課結(jié)束之后，低年級的一個女生被幾人抬著，匆忙趕往醫(yī)務室。她的校服被扯破了，破碎的布條周圍有著點點血跡。

“怎么回事？”教務處的鄭老師聞訊趕來。

此時，同學們便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解釋。

原來，課間休息時，她們相伴去教學樓外的衛(wèi)生間。回來的時候，不知霧里有什么東西，撞倒了女孩，女孩滾下樓梯，受了傷。

“霧里有東西？真是胡說！快帶她去醫(yī)務室處理傷口?！?/p>

泰萊和小胖皺著眉，扭頭回到教室，心中滿是疑惑。此時，玻璃窗外的天臺上，層層白霧之間，似乎有人影閃過。

第二天，校園里又發(fā)生了同樣的事，第三天也是……

細心的泰萊發(fā)現(xiàn)，每當這個時候，天臺上那個朦朧的身影總會出現(xiàn)。他覺得事有蹊蹺，便輕輕推了推小胖。

“走，”泰萊低聲說道，“去看看?！?/p>

等他們通過樓梯間來到天臺，那人正背對著他們，不知在專心地擺弄著什么。

“你是誰？為什么要站在這里？”泰萊喊道。

對方緩緩轉(zhuǎn)過身，他上半身的校服已經(jīng)拉開了衣鏈，“肚皮”外翻，露出里面的金屬和管線，一門仿佛榴彈炮似的裝置從里面伸出來，直沖天空。

“亞力！”泰萊和小胖驚嘆道，“你果然是機器人！”

但亞力并沒有理他們，他轉(zhuǎn)身面向校園深處，按下了“榴彈炮”上的一個綠色按鈕?！芭诳凇边说囊宦?，向天空發(fā)出了一道絢爛的激光束，空中立時出現(xiàn)了一團漩渦，霧氣開始扭曲。

“原來一直都是你在搞鬼！”泰萊大喝一聲，想沖過去阻止他。

但還沒等他靠近，霧氣中不知什么東西已經(jīng)搶先一步撞上了亞力。后者踉蹌幾步，像斷了電的玩具摔倒在地，“炮口”放出的炫光頃刻間不復存在。

空中的漩渦隨即消失，亞力的“肚皮”翻轉(zhuǎn)閉合，又成了普通人的模樣。

“你們在這里做什么！”三人背后的樓梯間，傳來了鄭老師的怒吼聲。

“老師，您來得正好，亞力是個機器人，這場大霧都是他在搞鬼！”

鄭老師喘著粗氣，將亞力抱起來，“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們趕緊下去，這里很危險。”

等鄭老師抱著亞力離開后，泰萊發(fā)現(xiàn)，在剛才亞力站的地方，出現(xiàn)了陣陣閃光。泰萊輕輕走過去，拾起了一個奇怪的六角形金屬盒……

晚自習過后，泰萊回到自己的宿舍。望著窗外的霧，他心中的疑惑又加深了一些。他隱約感覺今天發(fā)生在天臺的事，沒有那么簡單。

他從口袋里掏出了那個小盒子。

精致的合金打造，帶有鏤空裝飾，仿佛藤蔓般的造型下面刻有一圈奇怪的文字。泰萊摸索著盒子的表面，不小心按下了一個不起眼的凸起按鈕。

一瞬間，鏤空裝飾開始翻轉(zhuǎn)，一個虛擬3D的金色小人出現(xiàn)在了泰萊眼前——那是亞力。

“星際機械特工日志：

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那個被通緝的霧源星人，他的真名叫‘卡魯達。他正在執(zhí)行‘霧化地球的計劃。不過現(xiàn)在這里的磁場環(huán)境還很弱，他的霧氣只能籠罩這所學校。他從自己的家鄉(xiāng)傳送過來一種可以隱身的‘霧幻獸，試圖讓它在迷霧中襲擊學生，制造恐慌。

我計劃用身體內(nèi)的空間收縮炮阻止霧氣蔓延。我必須成功，否則人類將無法繼續(xù)生活在自己的家鄉(xiāng)。下面是‘卡魯達在地球的偽裝形象，希望總部速派支援！”

小金人說完便消失了。

隨即，一個虛擬人物造影映在泰萊眼前。泰萊驚得雙眼瞪得滾圓，六角盒子也差點摔落在地。那個人……是鄭老師。

3

凌晨時分。

泰萊和小胖躡手躡腳地走在教學樓的樓道里。

教務處亮著燈，里面?zhèn)鱽黻囮圇暋６溯p輕推了推門，門沒鎖，他們提著氣，伏著身子鉆了進去。

“鄭老師”斜躺在椅子上，肚子隨著鼾聲不斷起伏。他的“臉”此時已經(jīng)從中間分成兩半，露出里面一張丑陋的、長滿獠牙的面孔。

這就是霧源星人卡魯達的真實面目，泰萊和小胖兩人驚得趕緊用手捂住嘴，免得叫出聲來。

“救救我……”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角落里低吟著。

那是亞力，他像一堆廢銅爛鐵那樣堆在角落，手腳和身體詭異地扭曲著，想來是被卡魯達折騰得夠嗆。

“我是星際特工。你們必須阻止他。在我宿舍的床底下，還有備用的空間收縮炮……”

“我們需要怎么做？”泰萊壓低聲音。

“對著天空，按下綠色按鈕……”

此時，不知不覺中，鼾聲已停。一個身材肥胖、面目猙獰的霧源星人正站在他們背后。

“快跑！”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像籃球運動員一樣左右閃身分開，躲過了卡魯達隨風而至的魔爪，就在對方錯愕之間，從他的腿側(cè)躥了出去。

可當二人剛邁出教學樓的大門，泰萊就被掩藏在霧氣里的東西一下撞翻在地，摔了個四仰八叉。

“是可以隱形的霧幻獸！”泰萊想起了六角盒子里記述的內(nèi)容。

“你去找炮！”泰萊對小胖喊道，“我來拖住它！”

小胖轉(zhuǎn)身直奔宿舍。泰萊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就像是在籃球比賽比分落后時，他常做的那樣。

這樣做可以使他迅速冷靜下來，能夠準確判斷對方的位置以及攻擊意圖。他的腳下是碎石子鋪成的走道，附近三米之內(nèi)，偶爾會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泰萊知道，那霧幻獸就在他周圍徘徊，而且距離越來越近。

一個虛構(gòu)的影像在泰萊腦海里逐漸成型：四肢著地，身形不大，速度很快，擅長蛇形走位……

“就是現(xiàn)在！”泰萊突然十指握拳，一下子躍起，直奔眼前的一片荒蕪。

隨著一聲慘叫，泰萊的拳頭像是擊中了什么?！芭尽钡囊宦?，那霧幻獸便倒地失去了知覺，身體也消除了隱形偽裝，露出了那具仿佛猩猩般的身體。

“可惡的地球人，”不知何時，卡魯達已經(jīng)站在泰萊身后，“不過沒關(guān)系，這顆星球馬上就會全被霧氣籠罩，這里將變成我們霧源星人的新家。而現(xiàn)在，就讓你見識一下‘霧幻獸的真正實力！”

言罷，阿魯達拿出一個遙控裝置，當他啟動之后，迷霧變得越來越濃，被打倒的霧幻獸竟然緩緩站了起來，身體也逐漸變大……

它成了一個怪物，渾身雪白，足有一層樓高，身強體壯，肌肉和毛發(fā)混在一起，像極了傳說中的喜馬拉雅雪人。

它咧開血盆大口，揮舞雙臂，直奔泰萊而來。

泰萊一驚，下意識地竄到了旁邊刻著“勇攀高峰”幾個大字的雕塑背后。那霧幻獸一下子撲了個空，氣得嗷嗷直叫。

泰萊神經(jīng)緊繃著，與那怪獸相隔對峙。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泰萊額頭上滲出了汗，不時地往宿舍方向張望。

那霧幻獸趁著泰萊分神，瞅準時機一躍而起，粗壯的雙臂攀住雕塑上檐，瞪著黑洞般的雙眼盯著泰萊。泰萊已經(jīng)無處可躲……

這時，一道強光從阿魯達的背后射出，擊中霧幻獸的肩膀。只見霧幻獸怪叫一聲，從雕塑上跌落。它瞬間沒了剛才的氣勢，緩緩退回到霧氣之中。

“是你！”阿魯達扭回身，看著趴在地上的那一堆“零件”。

那是亞力。他憑借著殘余能量，爬到了這里。他手中的槍還冒著青煙。 “好吧，今天就讓我們做個了斷！”阿魯達說著，從腰間掏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槍對準亞力。

“等等！故事還沒完呢！”泰萊喘著粗氣喊道。小胖已經(jīng)站到他的身邊。泰萊雙手拖著一門和亞力肚子里一模一樣的“空間收縮炮”。

“怎么可能？”阿魯達臉上露出了萬分驚恐的表情。

隨著泰萊按下那個綠色按鈕，耀眼的激光束再次直沖云霄。瞬間，天空之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霧氣不安地抖動著，像是遇到了自己的天敵。

“不要！”阿魯達驚得將手中的槍掉落在地。

最終，漩渦變成了一道巨大的時空之門。籠罩在學校內(nèi)的所有霧氣都被其吸了進去，頃刻間便蕩然無存。之前被擊傷的霧幻獸，此刻也哀嚎著，和那些詭異的霧氣一起進入了另一個時空。

一切都回歸了原來的模樣。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的族人沒有了新家，母星的自然環(huán)境還在惡化，我們的文明不久便會徹底消失?！泵摰魝窝b的阿魯達癱坐在地。

此時，亞力緩緩爬向他，用自己微弱的聲音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危害地球……你們只需向星際聯(lián)盟提交申請，他們就可以為你們準備一個新家……”

阿魯達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你說的是真的么？”

亞力點了點頭。

4

一周后，在校園迷霧事件中受傷的同學們都已陸續(xù)康復。沒了霧氣作怪，學校很快便復了課。

此時，城區(qū)外圍的郊野公園內(nèi)，正有一艘宇宙飛船準備起飛。

阿魯達的臉上掛著歉疚，對泰萊和小胖說道：“對不起，之前是我的錯，希望你們可以原諒我?！?/p>

泰萊和小胖擺了擺手，“你是為了自己的族人，如果換作我們，可能也會做出同樣的事?！?/p>

阿魯達聽著，不再多言，右手攥拳，貼近自己胸口，那是霧源星人的最高禮節(jié)。亞力站在艙門前再次向泰萊和小胖揮手致意。片刻之后，飛船脫離大氣層的束縛，直奔浩瀚的宇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