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分析視角下AI新聞主播的突圍路徑

張 瑜

5G時代來臨，其大流量大帶寬的優(yōu)勢推動了一系列變革，人們獲取信息的速度更快、內容更廣，一切都在走向智能化，作為信息源“領頭羊”的新聞播報也同樣迎來了歷史性的變化。主播身為信息傳達者，隨著AI新聞主播的出現(xiàn)更是迎來了新的視聽場景。

近些年來人工智能的強大有目共睹，語音對話技術走進了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AI新聞主播的應用也日漸廣泛。其應用有利于信息往來，但其語言表達是否能簡單生動、清晰接地氣、有深度廣度并具有一定解讀新聞的價值判斷考驗著技術發(fā)展。梵·迪克的話語理論認為，話語包括文本、語境兩方面,文本可從語音、詞匯、修辭等微觀結構研究，而對包含語境在內的主題與言語行為的研究則在宏觀視角內闡述。本文在梵·迪克的理論基礎上探討AI新聞主播普及的可能性。

一、AI主播

AI主播又稱人工智能主播，主要依賴智能語音技術，包括語音識別技術和語音合成技術發(fā)展。在2021年博鰲亞洲論壇上，科大訊飛高級副總裁杜蘭認為人工智能將迎來黃金十年，隨著時間的推進和技術發(fā)展，AI主播的發(fā)展將更進一步。

傳統(tǒng)新聞主播是指新聞節(jié)目的播音員或主持人。主要職能是播報新聞，進行信息傳播。在全媒體時代，新聞主播的內涵變得更加豐富，角色定位也悄然發(fā)生著變化。因為代表的是群體觀念，新聞主播要駕馭節(jié)目的進度，在信息傳達的基礎上，通過采訪靈活應變，引導采訪對象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與觀眾的日常生活相關或者與觀眾共情，把控觀眾的情緒走向。新聞主播除了必需的理性客觀的新聞處理能力外，更要考慮到情感和道德。

AI新聞主播目前要滿足上述全部要求存在困難，其被觀眾完全接受也有一定的阻力。目前AI主播的種種應用仍主要局限于簡單播報，更側重工具屬性，雖然有進步，但與真人新聞主播相比仍有較大差距，缺乏情景再現(xiàn)、對話感，普及應用存在較大的困難。

二、AI主播的發(fā)展困境

（一）主題理解有困難，難以產(chǎn)生情感認同

費爾巴哈人學觀認為，思維力、意志力、心力是構成一個完善的、有血有肉的人的絕對本質，同時也是使人成為詩意的存在。人的真實感與新聞人物的共鳴展現(xiàn)出的情感、人文關懷令人動容。AI主播雖然能擁有相似的真人外形，但是無法具備人類自主的大腦意識、靈動自由的思想、真實的情緒、真摯的情感。

真人主播有各自鮮活的個性特點，每個人都在觀眾心中形成了獨特的記憶點，不可替代性很高。比如白巖松娓娓道來的睿智、張紹剛的犀利、撒貝寧的理性客觀風趣、董卿的知性溫柔等。AI新聞主播雖然可以接受很多知識輸入，但卻無法體會文字背后的力量，難以識別其中的感情色彩，只是會僵化、程式化地描述語言，情緒變化機械刻板，與觀眾的同步互動能力不足。AI新聞主播無法根據(jù)播報內容給予恰當?shù)募皶r反饋。AI主播和特定新聞應該表現(xiàn)的情緒語氣語感不適配，且缺乏自主創(chuàng)新性，而觀眾對主播的期待不僅僅是固定文字格式新聞的播報，更需要其表達獨特的觀點和評論。即使AI新聞主播的形象是以現(xiàn)實生活的真人為模本，但一旦過度使用就會失去節(jié)目的人情味和鮮活感。

（二）語音難以支撐語境，缺乏個性

語音語調在溝通過程中發(fā)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比如即時通訊工具微信上的文字語言表達因為缺乏語音語調的展現(xiàn)，經(jīng)常容易引起交流誤會，直白的文字在不同人的理解中往往疊加著不同的情緒表達，形成溝通鴻溝。新聞領域中，新聞主播發(fā)音輕重的處理、語調的體現(xiàn)、語速的快慢都表達出其對社會事件的態(tài)度。通過播報與觀眾形成一個強大的“情感共同體”才能達到更好的傳播效果，發(fā)揮我國新聞媒體“黨的喉舌”的作用。

AI主播語音發(fā)音雖然標準但語調刻板機械，不易被觀眾接受。信息播報不僅僅是語言的單純輸出，更是主播通過語音、語感、語調甚至肢體語言和觀眾進行溝通交流的過程，雖然技術團隊使用了包括遷移情感識別等前沿技術，使得AI合成主播在情感表達上盡量接近真人，但AI主播形象仍給人一種機器人的感覺，產(chǎn)生“恐怖谷”效應。人民網(wǎng)《AI主播說兩會·民法典都說了啥，讓我?guī)湍銇斫獯稹分兄鞒秩藦堮Y與AI主播小晴的互動，兩者對比就凸顯了這一點。

梵·迪克認為：“在話語中，許多信息都是含蓄的?！泵襟w語料中存在著權力體系，新聞主播對事件的發(fā)言需要在本土播報的思維體系中去引領社會輿論，對一字一句都要深入理解。新聞理解有一定的社會語境，融入現(xiàn)實環(huán)境的播報才會有邏輯感。

一般而言，語境主要由語言語境、文化語境和情景語境構成。其中，語言語境是指語言所根植的母語環(huán)境。母語播報依賴聲音復刻技術，AI主播已經(jīng)具備了重現(xiàn)漢語普通話的能力。文化語境是指人們在使用某種語言進行人際交往時的政治、經(jīng)濟、社會、文化等背景，此語境復雜且差異性極大。另外，主播在傳達信息時要考慮當時的具體情境，這需要大腦去感知消化并根據(jù)情況用肢體語言、面部表情等進行相應反饋。

真人主播在進行口語傳播時，會與觀眾形成同種語境下的一種“同一性”，激發(fā)觀眾在收聽收看節(jié)目時的沉浸感，給予觀眾滿足感、獲得感，對節(jié)目有相應的認同，有利于節(jié)目形成品牌效應，樹立威信，增強主播的知名度。人類目前對AI新聞主播仍存有刻板印象，認為其是機器智能產(chǎn)品，在傳播過程中扮演的主體角色主要是以被動播報為主，不具備一定的人文價值，智能仿真浮于表面，與人類建立深層次連接的能力不足。AI主播的非語言符號含義傳遞能力弱，身體姿態(tài)和面部語言表達固化，主持風格、主持模式恒定，令觀眾產(chǎn)生了審美疲勞，語境創(chuàng)設不完整。

（三）話語修辭提高AI主播理解力門檻，對話能力弱

話語修辭在不同語言中均有使用，目的是達到更好的傳播效果，使晦澀的語言變得淺顯易懂，或者生動形象便于理解，降低溝通成本，并存在顯性或者隱性的效果。時代變化導致觀眾對主播的需求也在變，觀眾對媒介的接觸活動具有特定的需求，從簡單的信息接受到追求心理多方面滿足。特定平臺下傳統(tǒng)主持人統(tǒng)一化的字正腔圓、形象標致、表達理性已不再是評價當前主播的優(yōu)先指標，而那些影響個人選擇的情感化內容卻成為多元化需求實現(xiàn)中的重要影響因素。

保羅·萊文森理論認為新興媒介會經(jīng)歷“玩具、鏡子、藝術”的技術文化變遷，AI主播目前處在“玩具”的新興階段，僅限于替代和模仿，信息采集技術有限，缺乏自主創(chuàng)新能力，鏡頭感、對象感和交流感不足，無法與觀眾產(chǎn)生黏性；語言交流源于一定的語言藝術，精妙修辭的運用藝術較多依賴大腦的抽象思維，是后天環(huán)境、生活經(jīng)歷、內省反思疊加作用的結果，人工智能偏向理性思維的程式化表達難以復制藝術化創(chuàng)作。

主播在進行人物采訪時需要根據(jù)采訪對象的回答去反饋，不僅要接收到其表達表面的信息,更要理解話語背后的潛在含義，適當情境下用修辭讓對話變得飽滿有趣。目前側重工具性的AI新聞主播距離目標仍有一段距離。

三、AI新聞主播的突圍路徑

（一）完善技術，增強AI主播話語邏輯能力

馬文·明斯基認為，人腦的一切活動，包括邏輯、綜合、判斷、決策、情感、觀念等，都可提取歸納并抽象為符號、象征、代碼、數(shù)據(jù)。在復雜嚴密的程序基礎上，AI復現(xiàn)人類大腦的任何活動都是可行的。著名學者高貴武也提出，主持傳播實際上是傳播主體人格化，具備強大邏輯和計算能力的AI主播將帶來新聞行業(yè)更為深刻的變革。2021年2月，在新華社客戶端上由AI主播播報的視頻新聞就多達256條，總播放量超過3000萬次。在2021年全新上線的新華社客戶端上，還上架了“AI合成主播超市”。

AI主播發(fā)展到現(xiàn)在確實印證了其輔助作用。比如原人民日報社主持人果欣禹在主持人大賽中的《新聞新語》中，與以自己為原型打造的人工智能虛擬主播“果果”同臺搭檔，展現(xiàn)了人機協(xié)同的愿景。我們可以期待AI主播更加深度性、系統(tǒng)性、非機械性地疊加出更高等級的特點。另外，AI主播在精準大數(shù)據(jù)和語言篩選技術的支持下，可以自動抵制低俗語言，過濾語言內容，凈化傳播話語。但AI主播的新聞播報仍依賴文本輸入，自主邏輯能力有待提升。

（二）植入價值觀，與觀眾建立情感共鳴

價值觀是新聞播報的靈魂?；ヂ?lián)網(wǎng)下的微粒化個體被賦能賦權之后有了更多的行動自由度和組合的可能性，情感共振成為維系社會關系、凝聚圈層、增強新聞主播與觀眾互動的基礎。傳播媒介不僅是社會生活架構的基礎設施，更是主動影響社會結構大融合的助推器。新聞主播個人人格魅力和與觀眾進行的情感互動才是“流量密碼”。AI新聞主播的信息傳達僅僅是主播最基礎的職責，更重要的是作為情感樞紐，去鞏固社會關系，跟上網(wǎng)絡社群化的時代步伐。

我國的特殊國情，要求新聞主播要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指引下進行工作，是“黨的喉舌”，要在情感識別和合成技術的基礎上讓AI新聞主播擁有相同的價值觀，緊跟熱點，全面解讀受眾關注的話題，接地氣地表達自己的立場態(tài)度，與受眾思維同步或領先，引導受眾在中國國情下思考問題、反省自身，為國家建設貢獻自己的力量。

（三）豐富語言，創(chuàng)設對話場景

新媒體環(huán)境下的話語是一個需要不斷注入“活水”的系統(tǒng)。流行語不僅要通俗易懂，更是要融入不同的表達符號去利用其延伸義。如現(xiàn)在網(wǎng)絡中經(jīng)常被引用甚至多次登上微博熱搜榜的“yyds”，簡單來看是四個普通的英文字母，簡短形象，但卻是“永遠的神”四個字的拼音首字母，此詞源自某主播對英雄聯(lián)盟選手uzi的追捧，本意是稱贊其技藝高超，令人欽佩。后被衍生用到各處用來稱贊人或事物。因此，及時更新話語體系也是AI新聞主播的重要工作。

巴赫金對話理論指出，對話是人類生存的本質，對話需要雙方根據(jù)交談內容接收信息，并根據(jù)信息做出反饋，在腦海中組織答案并通過合適的話語表達出來，形成自身價值觀指導下觀點的表述，豐富社會體系。其理論意義輻射至新聞傳播領域同樣觸類旁通，新聞播報需要主播有與觀眾進行隔空對話的能力，新聞主播要考慮到觀眾對信息的接收程度，用易被接受的話語組織去進行信息傳播。AI新聞主播需要綜合運用表情、手勢、姿勢等體態(tài)語言去回應，并靈活采用合適的語音、修辭，創(chuàng)設語境，用一系列合情合理的語言藝術代替觀眾詢問出心聲，提升節(jié)目滿意度。但目前AI新聞主播即興化的口語表達能力弱，對生活化、日常場景對話的互動形式陌生，限制了播報周期和播報數(shù)據(jù)的更新速度，對于一些熱點問題、溫情話題還是需要真人主播去分析播報。

新聞主播的話語權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觀眾的接受程度，目前來看，AI新聞主播僵化的語音復現(xiàn)并未有足夠的說服力去打動觀眾，其低價值信息播報的試水在體現(xiàn)技術進步的同時，也指明了真人主播今后的業(yè)務努力方向，真人主播應提升思想深度、廣度，與觀眾更好地共鳴，做好信息的最后一環(huán)把關人。正如學者高貴武教授所說，技術對于新聞傳播更是一種催化劑、照妖鏡、試金石，它的出現(xiàn)和發(fā)展促進了專業(yè)的發(fā)展和革新，讓我們能辨別出專業(yè)的真正價值和本質，剔除旁騖、趕走蛀蟲，從而能朝著更核心、更本質的方向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