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義：追尋不可忘卻的記憶

栗妮

在歷史課本里，遵義是一個很難被忽視的地名。你一定知道它的紅色屬性，了解出這里發(fā)生過的重大事件，但好像除此之外就說不出更多了。事實上，遵義是鮮活的，它絕不僅僅是一段考試必背的文字，只要來到這里，就會不知不覺開啟一場追尋記憶之旅。

一座樓， 一棵樹

在遵義旅行的時候，如果你路過紅花崗區(qū)子尹路96號，會看見一座灰白相間、造型中西合璧的二層小樓。小樓旁生長著一棵十余米高的老槐樹，粗壯的枝丫朝著不同方向伸展，看起來很像一個大大的“V”字。

來來往往的游客經(jīng)過樹下時，都會用手指模仿樹杈的形狀，擺出象征勝利的剪刀手，和身后的小樓拍下一張合影。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已經(jīng)成為這里最流行的打卡方式。

這座建于20世紀30年代的小樓，最初是國民黨黔軍師長柏輝章的私宅，因此也被稱為“柏公館”。柏公館的建造頗為考究，不僅在設(shè)計上參考了上海的西式洋房，還使用了當時罕見的花窗、彩色玻璃等材料，據(jù)說都是從上海專門運到遵義的。遠遠望去，高墻壁立，朱門厚重，是當時遵義城里最氣派的建筑。

走進臨街的大門，順著木樓梯來到二樓，可以看到一個鋪著紅木地板的房間。屋子正中間放著一張長方形的桌子，椅子在桌旁圍成一圈，天花板上吊著一盞煤油燈。86年前的1月，中央紅軍在長征途中進駐遵義城，正是在這間用油燈照明的小房間里，召開了那場舉世聞名的遵義會議。

會議一共開了三天，冬天的貴州，屋外潮濕寒冷，屋內(nèi)卻熱火朝天，每天總是到半夜才休會。在這次被稱為“生死攸關(guān)之轉(zhuǎn)折點”的遵義會議上，前輩們作出了讓中國革命轉(zhuǎn)危為安、轉(zhuǎn)敗為勝的偉大抉擇。

如今游客們爭相合影的老槐樹，當時還只是一棵碗口粗的小樹，它靜靜地立在樓旁，見證著中國共產(chǎn)黨這場精彩的“成人禮”。在經(jīng)歷狂風(fēng)、樹枝折斷后，一顆種子落入泥土中，悄悄生根發(fā)芽，長出新的枝干。

而新老枝干組成的“V”字，就像這座樓與這棵樹的特殊符號，承載著一段不可忘卻的記憶。

辣與烈， 遵義的味道

后來，“挽救了黨，挽救了紅軍，挽救了中國革命”的遵義會議被寫進教科書，讓這座紅色城市變得家喻戶曉。有人說，是歷史選擇了遵義，但這次選擇絕非偶然。早在紅軍長征之前，遵義就已經(jīng)是兵家必爭之地，在歷史上有著十分重要的地位。

貴州首個世界文化遺產(chǎn)——位于群山之巔的海龍屯，就是南宋年間為了抵御蒙古鐵騎而修建的軍事堡壘。海龍屯位于懸崖邊緣，三面都是絕壁，只有一條小道可以通行。想要上下山必須手腳并用地爬上“天梯”，難度堪比登天。

鼎鼎大名的婁山關(guān)也坐落于此，它是四川和貴州交通要道上的重要關(guān)口，是貴州最重要的“咽喉”部位，長期烽火連天，戰(zhàn)事不斷。這座黔北第一險關(guān)，也為發(fā)生在這里的每場戰(zhàn)斗增添了幾分兇險和慘烈。

遵義復(fù)雜的地形地貌，不僅為軍事作戰(zhàn)營造了斡旋的空間，也帶來了一些意外的收獲。

流經(jīng)遵義的赤水河，穿行于高山峭壁之間，因為四分之三的流域都藏在大山中，成了中國唯一一條沒有被污染的長江支流。清澈的河水，加上濕潤的氣候，恰好利于釀酒必備的微生物群落在此生長、富集。于是赤水河畔自古出產(chǎn)美酒，馳名中外的茅臺酒也產(chǎn)自這里。

而那些山間的平地，經(jīng)過流水的沖刷灌溉，成為原本缺少耕地的貴州難得一見的沃土，遵義因此獲得了“黔北糧倉”的美稱。遠渡重洋傳入中國的辣椒，也在這里找到了適合生長的土壤。

在清朝道光年間編寫而成的《遵義府志》中，辣椒被稱為“園蔬要品，每味不離，鹽酒漬之，可食終歲”。頓頓飯都離不了辣椒，對于這座夾在四川和貴州兩個嗜辣地區(qū)之間的城市來說，實在不是什么值得稱奇的事。

辣椒和美酒，從群山之間款款而來，走到遵義人的餐桌上，也走向更遠的地方。不知不覺中，辣與烈，早已成為這里最常見的味道。

貴州一怪， 辣椒是菜

有趣的是，在喝酒和吃辣這兩件事上，人們特別容易產(chǎn)生攀比心理。

許多省份的人都標榜自己的家鄉(xiāng)“最能吃辣”，但要是往前追溯，我國歷史記載中最早開始吃辣椒的地區(qū)，應(yīng)該是貴州。

在貴州遵義，辣椒是可以直接拿來當菜吃的。過去，農(nóng)戶們從自家地里采來辣椒，成色好的拿出去賣，品質(zhì)不佳或賣剩下的就拿回家，制成各種辣椒制品。個頭大的燈籠椒，洗凈掏空，填上調(diào)過味的糯米面，再裝壇發(fā)酵，可以制成圓圓胖胖的莽海椒（在當?shù)胤窖灾?，莽有“胖、大”的意思，辣椒被稱為“海椒”）;個頭小的七星椒，切碎后和玉米面攪拌均勻，經(jīng)過發(fā)酵就成了金黃酸爽的鲊海椒。在蔬菜比較少的季節(jié)，每天忙完回家，蒸幾個莽海椒，挖幾勺鲊海椒，又香又下飯，很快就能飽腹。

更常見的還是糟海椒。直到現(xiàn)在，每年秋后辣椒一成熟，遵義的家家戶戶還是會買上許多新鮮辣椒，回家用刀剁成茸狀，加上姜蒜等調(diào)料，封壇存放。不管是蒸魚、炒菜，還是拌飯、下面條，只要加上一小勺糟海椒，味道就立馬變得鮮活起來。在具體做法和味道上，各家可能有所不同，但家人剁辣椒時發(fā)出的“嘚、嘚”聲，卻構(gòu)成了遵義人共同的童年回憶。

遵義人吃辣椒的方法當然不局限于這幾種，叫得上名字的，還有油辣椒、糊辣椒、糍粑辣椒、香辣脆……對于他們來說，辣椒早已成為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部分。這種從舌尖蔓延開來的熱辣和能量，也或多或少影響了遵義人的性格，讓他們變得豁達、直爽。

很多歷史在成為歷史之前，不過是一代人的日常生活。但人們在其中傾注了無限的情感，有家國大愛，也有對瑣事的留戀，正是這些情感賦予的意義，讓那些早已過去的事，成為不可忘卻的記憶。

遵義旅行攻略

打卡景點

婁山關(guān)

“紅色之旅”“自然之旅”“美食之旅”是遵義的三大特色，前兩個都繞不開大婁山脈的主峰——婁山關(guān)。紅軍曾兩次在這里英勇作戰(zhàn)，贏得長征以來的第一次巨大勝利，保證了遵義會議的順利召開。婁山關(guān)上山路崎嶇、峭壁絕立，但也因此擁有了別處看不到的絕美風(fēng)光。乘觀光車可以抵達山頂?shù)奈黠L(fēng)臺，行走在玻璃棧道上，四周云霧繚繞，美不勝收。

紅軍山

參觀完遵義會議的會址，可以順道去附近的紅軍山看看。這是市區(qū)內(nèi)一座不太高的山，本來叫作“小龍山”，后來為了紀念在戰(zhàn)役中犧牲的紅軍烈士，專門在這里修建了烈士公墓，將在遵義各處找到的紅軍烈士骨骸集中安放，從此這座山便被人們稱為“紅軍山”。登上紅軍山，在瞻仰烈士陵墓、聆聽他們故事的同時，整個遵義城的美景也盡收眼底。

海龍屯遺址

這是貴州境內(nèi)目前僅見的一處大型軍事建筑與宮殿建筑合二為一的遺址，也是一處保存完好的中世紀城堡遺址。東區(qū)幾乎都是斷壁殘垣，可以體驗山路險道的原始美，還能挑戰(zhàn)36級“天梯”;中區(qū)可以參觀新王宮遺址，感受當年群山之中土司王城的氣派。

豆花面

在吃豆花的“咸甜黨”之爭中，遵義人顯然支持前者，他們還獨創(chuàng)了特色的豆花面。鮮嫩的豆花和筋道的手工面浸泡在豆?jié){里，用筷子挑出一點放進蘸水碟，裹上油辣椒、蔥花、油炸花生米、油炸豆腐丁等混合而成的秘制蘸料，入口又香又辣，讓人食欲大開。

羊肉粉

許多老遵義人有個習(xí)慣，每逢冬至，全家老小都要吃一碗羊肉粉，吃過之后能從頭暖到腳。坐在街邊的小店里，夾一片肥瘦相間的薄羊肉片，嗦幾根細膩軟彈的米粉，再喝上一口混合著煳辣椒、跳水泡菜香氣的辣湯，渾身酣暢淋漓，好像整個冬天都不會感到寒冷。

雞蛋糕

遵義雞蛋糕是當?shù)氐摹胺俏镔|(zhì)文化遺產(chǎn)”，從清代開始流行，至今已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小巧玲瓏的雞蛋糕，烘烤得焦黃酥軟，泛著亮晶晶的光澤。雞蛋糕彈性十足，用指尖輕按會出現(xiàn)小窩，松手后立即恢復(fù)平整。入口細膩濃郁，有咸甜兩種口味可供選擇。

Z u n Y i

【遵義·特產(chǎn)】

為了帶頭嚴守紀律，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領(lǐng)導(dǎo)特意派陳昌奉、王躍南、魏國祿三位同志用大洋向酒老板買茅臺酒。周恩來和其他紅軍將士用買來的茅臺酒為紅軍將士療傷養(yǎng)病、消毒、解乏，消除疲勞;不喝酒的紅軍，則用茅臺酒擦手擦腳、消腫止痛，舒筋活血。

熱情好客的茅臺人民，多年慘遭土匪搶酒的痛苦，見到紀律嚴明的紅軍將士，熱情地向紅軍首長、紅軍戰(zhàn)士敬酒。周恩來帶著對老百姓的熱愛，對群眾的敬酒一連喝了多碗茅臺酒。隨后，周恩來隨紅軍大部隊通過先行的紅軍用老百姓搬來的木板、門條等在茅臺鎮(zhèn)中心架起的兩座浮橋，順利完成三渡赤水河，再入川南。

——《周恩來與茅臺酒》

【遵義·往事】

據(jù)《楊成武回憶錄》載：“我們紅軍指戰(zhàn)員由于參軍前大多數(shù)都是貧苦農(nóng)民，在鄉(xiāng)間，多半輩子也沒有見過洋樓和電燈，如今聽說每個排住進一座樓，真有說不出的高興。有的同志還抽空去參觀電燈公司的發(fā)電機，看看能使許許多多燈亮起來的東西是什么樣子?！?/p>

他們發(fā)現(xiàn)，很多燈頭沒有燈泡，一問才知道，一軍團的先頭部隊昨晚住在這里，很多戰(zhàn)士沒有見過電燈，拿煙在燈頭上點煙抽，點了半天也沒點著，氣得順手就給了燈泡一巴掌，結(jié)果把燈泡打炸了，引起一陣驚慌。第二天開拔時，有戰(zhàn)士覺得燈泡這個東西真是好，不用火不用油就能亮，于是就把僅存的幾個燈泡擰下來帶在身上，說是以后宿營的時候可用來照明。

——《長征路上的照明》

【遵義·記憶】

是占領(lǐng)了遵義第二天的早晨，太陽剛從那鵝絨的天毯中爬出來，微睜著它的眼，俯視著人間。樓房高聳的遵義城的各個街道巷尾都是擁擠不通的人群，戴紅五角星的灰色軍帽的紅色軍人更多，這里一群那邊一群，好似穿花一樣，人聲嘈雜，依然是一個熱鬧市街。

帶著勝利的微笑的紅色軍人，一隊隊地從城內(nèi)紛紛向城外在移動著。城內(nèi)到處充滿著聲音洪亮的勝利之歌聲、口號聲，人們都隨著一隊隊的紅軍從這一道街到那一道街，從北門到南門;成千成萬的紅軍沿著南門外的馬路向爛板凳與才溪（鴨溪）方向移動去了。紅花崗的附近的密林高山，一堆一堆地聚集著戴著紅五角星帽子的人群，有的在擦槍，有的在細聲地開著五分鐘的會議，有三五成群的從山上到山腳的小溪提著一壺一壺的水，準備機關(guān)槍發(fā)射時用。他們一切一切的戰(zhàn)爭準備行動，都是很秘密，所以歌聲也聽不見了，口號聲也沒有了，他們只有一條心，消滅增援的國民黨中央軍。

——《紅軍長征記：原始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