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符號與身份認同：播客的意義空間建構

杜婧君

摘要：播客的概念起源于廣播，在新媒體快速發(fā)展的當下，作為傳統(tǒng)媒體的廣播憑借其聲音符號的感官特征、伴隨性收聽的信息接受方式，有其獨特的生存空間。本文選取在互聯(lián)網時代成長起來的播客APP“小宇宙”這一特定的媒介類型，在傳播過程中，“小宇宙”培育起用戶的社交屬性，通過分享、評論功能，建立起節(jié)目和用戶之間、用戶和用戶之間的情感聯(lián)系。這種“聲音-人-人”的交往互動以儀式生成的方式被不斷內化到日常生活和實踐活動之中，產生獨特的意義關聯(lián)。

關鍵詞：播客;聲音符號;身份認同;情感

一、廣播與播客

“廣播與生活的距離是如此之近， 以至于聽廣播就像刷牙洗臉一樣， 成為一件無需解釋的事” ，彼得·劉易斯（Peter Lewis）此言指出了廣播的特點之一——伴隨性，即人們能邊聽廣播邊做其他事情。廣播對感官的影響和對注意力的爭奪使得它在眾多媒介中獨樹一幟。

麥克盧漢注意到聽覺與視覺在空間里有著非常不同的存在方式，提出了“聽覺空間”（acoustic space）概念。受眾在視覺空間中接收訊息時，眼睛需要聚焦、分析和捕捉信息，但是在聽覺空間中，耳朵接收的信息則是有機、流動與分散的。 廣播憑借其聲音符號構筑聽覺空間，產生視覺聯(lián)想、心理聯(lián)想、情感聯(lián)想，創(chuàng)造出一個立體、流動、完整的多維信息世界。

近些年來，伴隨著廣播媒介的衰落，播客一詞逐漸被熱議，播客（Podcast）一詞在2004年由BBC記者Ben Hammersley提出，是“iPod”和“broadcast”（廣播）的混成詞，指一系列的音頻、視頻、電子電臺等以列表形式經互聯(lián)網發(fā)布，然后聽眾經由電子設備訂閱該列表以下載當中的電子文件，從而收聽內容的一種播放形式。

近年來隨著國內播客產業(yè)的崛起，學術界也出現(xiàn)了一些播客方面的研究，但相關研究仍較為有限。王衛(wèi)明、馬曉純（2018）探討播客作為一種廣播的新形式，分析其所面臨的機遇和挑戰(zhàn);姜燁（2020）結合聽覺文化和耳朵經濟興起的背景，探討了中文播客的市場需求;黃婷婷（2015）以“荔枝FM”為例，認為播客實現(xiàn)了廣播傳播的新形態(tài)。

二、研究問題

本研究選取“小宇宙”APP作為典型個案和研究對象。作為一款2020年上線的播客APP，其內容聚焦于人文、藝術、社會方面。 “小宇宙”與國內已有的“喜馬拉雅”、“蜻蜓FM”等主流音頻APP的思路不同，它采取國際播客領域廣泛使用的RSS訂閱模式，減少平臺對內容運營的干涉，使用戶在使用時感到清爽。

本文采用參與式觀察和深度訪談等研究方法。遴選深訪對象9人，訪談問題從事實、行為、觀點、情感與態(tài)度等方面著手，挖掘節(jié)目、聲音是如何觸及到聽眾的內心，詢問其收聽偏好與習慣、當下心緒和收聽細節(jié)等。將聲音符號、情感認同、傳播儀式三個層次的建構作為研究的基本框架，試圖分析圍繞小宇宙app這一聲音媒介的相關要素如何構建意義空間，包括：

1、播客的聲音符號傳達出什么內容？

2、小宇宙構建的這一聲音社區(qū)包含著怎樣的節(jié)奏、情感、儀式、身份等諸多要素？

3、聽眾通過“聽”、聯(lián)想、感知、移情、理解、構想等活動，自主生產出了何種意義？

三、研究發(fā)現(xiàn)

（一）聲音符號的傳遞——情感與身份

1、聲音符號與情感關聯(lián)

與廣播類似，播客借助聲音符號進行信息傳播，具有先天性、豐富性、聯(lián)想性的優(yōu)勢。受眾在接收到聽覺符號后，結合自己的生活經驗和個人體會，產生共鳴式的情感，從而建構出了受眾對聲音解讀的認知路徑。 這種路徑生成可以描述為“聲音符號—感官反應—情緒調動—信息感知—構筑圖景—形成自我認識和理解—交流行動”這一系列的過程。

筆者在參與式觀察和深度訪談中發(fā)現(xiàn)，以情感訴諸為主的節(jié)目常常能夠引起學生的情感調動與認知建構。以“小宇宙”APP里的“李雪琴：年輕人為什么不快樂”為例，這是一次收聽人數(shù)達到1w+的節(jié)目，是在節(jié)目收聽排行榜中較熱門的一個主題。知名自媒體工作者李雪琴聊到自己的生活、工作內容、老中青三代人的生活困惑，聽眾既能夠聽到主播和分享者之間的互動，也能通過他們所表述的內容產生聯(lián)想，體現(xiàn)出非常強烈的情感關聯(lián)性。

2、聲音符號與身份認同

“小宇宙”上入駐節(jié)目的每期時長多為一小時左右，節(jié)目的形式為圓桌訪談。主持人和嘉賓就一個話題展開交流，嘉賓的行業(yè)、風格不限。筆者在歸納了“小宇宙”內博客欄目的主要話題與內容后，發(fā)現(xiàn)互聯(lián)網行業(yè)、心理、歷史、人生等是節(jié)目的熱門話題。這表明，“小宇宙”希望營造的是一個當代人文性質的內容社區(qū)，受眾通過收聽節(jié)目，能獲得情感上的慰藉、各行業(yè)的泛知識。這不僅增進了受眾對周圍世界的了解，滿足其對所處環(huán)境的認知需求，更使其在使用中加深對平臺的認同感。

播客通過一系列文化符號的選擇、展演與互動，增進受眾對自我身份的認同，引發(fā)其情感共鳴。這既是人與聽覺符號進行交往互動的一種體現(xiàn)，也構建了受眾關于播客內容的獨特記憶。

（二）聽覺空間：傳播儀式的生成與穿插

學者詹姆斯·凱瑞在《作為文化的傳播》一書中提出“媒介儀式”的觀點，他認為“傳播”一詞與“分享”、“參與”、“聯(lián)合”、“團體”以及擁有共同信仰有關 。儀式發(fā)生的一個前提是個體由于共同的事物生活在同一個空間里，傳播即是他們借此擁有共同事物的方法，他們必須擁有的共同事物包括——目標、信仰、渴望、知識——一種共同的理解 。

“小宇宙”與“Podcast”等播客平臺最大的區(qū)別是——它具有社區(qū)屬性。 在“發(fā)現(xiàn)”頁面，每條推薦除了顯示節(jié)目名稱和單集標題，同時還有一條精選評論，在“小宇宙”內的一檔播客品牌“不合時宜”最近的一期節(jié)目“一個中國男性要成為女權主義者到底有多難”的評價熱門排序里，可以看到這樣的評論：“這期解開了我很多困惑……你會看到男性如何在精神和實踐上不斷地學習和思考，可以活出怎樣的生命狀態(tài)，這一點特別鼓舞人”。不僅如此，一名受訪者在深度訪談中提到，最喜歡看社區(qū)里大家的評論與交流，“我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播客，每一期播客都在講述不同的話題，有時候夜深人靜，一邊聽播客，一邊看這些評論，常常產生共鳴感，也會給我新的啟發(fā)。”

儀式的功能在于提供共同體驗的瞬間，激發(fā)、增強或重塑個體成員的集體意識和認同，促成信仰、情感和意愿上的高度一致?！靶∮钪妗钡纳鐓^(qū)功能既能夠讓受眾通過互動產生交流感，也能形成分享的儀式。

五、結論與討論

在人類進化的歷史中，用聲音交流溝通，是最早的信息傳播方式，使用、接收聲音符號是人類近乎本能的一種特征。即使麥克盧漢所預言的視覺時代已經到來，聽覺文化也絕不應被忽視，通過聲音進行傳播的媒介應當受到更多關注。正如邁克爾·基思所言，“聽覺體驗”將隨著環(huán)境的日益智能及其與人類共鳴的加深而引來更多關注。

播客憑借聲音符號的擴散、受眾的差異化解碼獲得了良好的傳播效果，秘訣就在于其構建了具有強烈意義生成感的“聲音社區(qū)”，這對于播客而言具有長足的發(fā)展意義，不僅有利于提升與用戶的互動性，更有利于增加用戶粘性。

注釋：

（1） Peter Lewis，“Private passion， public neglect：the cultural status of radio”，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ultural Studies，3，2000.

（2）[加]麥克盧漢等：《麥克盧漢精粹》，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240～241頁。

（3）田園：《媒介融合環(huán)境下廣播媒體的非視覺空間拓展》，《當代傳播》2015年第6期，第81～83頁。

（4）歐陽宏生、朱婧雯：《環(huán)境互動與聲音編碼：認知訴求下廣播傳播的二元分析》，《中國廣播》2014年第11期，第28～32頁。

（5）[美]詹姆斯·凱瑞：《作為文化的傳播——媒介與社會論文集》，丁未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年，第7頁。

（6）[美]詹姆斯·凱瑞：《作為文化的傳播——媒介與社會論文集》，丁未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年，第11頁。

（7）[德]邁克爾·基思：《瓦爾特·本雅明，都市研究與城市生活的敘事》，汪民安、陳永國、馬海良編：《城市文化讀本》，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7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