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公共藝術地域文化屬性的復興與城市文化語境的構建

楊 曉, 韓 宇

(北京建筑大學 建筑與城市規(guī)劃學院， 北京 100044)

當代中國城市化進程中，地域文化的彰顯是豐富城市文化語境內涵的重要手段。因此，保護地方文化生態(tài)、復興地域文化、強化城市文化識別性、構建城市文化語境，是中國當代公共藝術發(fā)展的重要內容?？唆敳涂死颂岢觯幕切袨榈漠a物，通過符號獲取和傳遞，是人的行為模式的總和[1]。當代公共藝術與地域文化的融合具有空間范圍上的限定與差異性，在漫長的歷史積淀中所形成的豐富多樣的文化形態(tài)，是構成公共藝術文化內核的重要內容。地域文化所具有的衍生性，使公共藝術的形式能夠在不斷發(fā)展的歷史中提取出屬地核心的精神與價值，并融合日常生活進行自我更新與發(fā)展，這對于本土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生活等方面有著潛移默化的影響，從而對城市文化語境的構建具有重要的意義。根植于地域文化的公共藝術新形式具有自身的地域性與專屬性，從而賦予城市獨特的文化語境，并能反映出城市精神和民族特質，最終使人獲得文化身份的自我認同與地域歸屬感[2]。

1 地域文化在公共藝術中的呈現

地域文化在公共藝術中可以分為時間、空間與人這3個維度呈現。對于地域文化的運用不僅僅是對于淺層形式的借用，而是地域文化內涵與公共藝術本體語言深入的融合。

首先，地域文化的時間維度在當代城市公共藝術中主要體現為對城市歷史的記憶，是城市居民的生活方式和精神情感的延續(xù)，反映出城市的社會風貌和物候特征[3]。歷史屬性賦予其文化傳承的功能和使命，以地域性為基礎的公共藝術承載著城市發(fā)展歷史中的文化積淀。不僅要尊重、梳理和利用特定地域內已有的文化發(fā)展脈絡和形貌特點，更要從精神層面展現出城市的文化傳承與氣質特征，形成其獨特的文化底蘊。地域性公共藝術的凝聚力來源于特定區(qū)域內人們共同的歷史記憶和對于地域文化的共識。將所在場域的文化要素提煉整合，并用藝術手段進行新的闡述和詮釋，與較深層的歷史記憶相聯系，由此構建人與公共藝術更為緊密的關系[4]。民眾對于地域性表達產生文化情感共鳴，形成地方歸屬感與認同感，從而提升作品的精神凝聚力，引發(fā)更為廣泛的關注和參與。

其次，地域文化的空間維度存在于公共藝術所處的場域和環(huán)境背景之中，具有某種場域和意識的指向性。一方面，是在場域文化主題范圍的聚焦上，不僅限于行政地理的劃分，應有2種不同的概念。以北京地域文化為例，從宏觀的文化角度，其可視作主干或“大地域文化”；從微觀上，就自身的文化構成而言是其各地局部地方文化的總和，如長城文化、漕運文化等，可將其視為“小地域文化”。因此，公共藝術在文化的定位選擇上，要考慮到具體的場域環(huán)境，權衡其重要性，使其具備精準的場域指向。另一方面，對環(huán)境背景中文化的概括和提煉，是增強作品地區(qū)專屬特征，契合地域文化最直接的途徑。對自然元素的提取，傳達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理念，使公共藝術具有某種符合現代意識與時代精神的意識指向性，這是基于原有文化之上的精神再生。

最后，民俗文化作為地域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內容及形式取決于地理環(huán)境、生活方式、民眾思想多種因素，具有混雜多元的特點。這是在特定環(huán)境中經過不斷的歷史演化和民眾生活實踐所凝練出來的，最能貼近當地居民的意識形態(tài)。這使得地域文化的民俗屬性成為公共藝術文化元素中生活化和具有群眾基礎的形式，使公共藝術能夠激活傳統(tǒng)文化并實現再創(chuàng)造。民俗作為某一社會群體在長期生產生活中形成的相對穩(wěn)定的文化事項，是貼近民眾、能夠喚醒時代記憶的文化形式。因此，民俗文化符號也大量地運用于當代城市公共藝術的創(chuàng)作中，以西安地鐵1、2號線為例，全線40幅站廳壁畫中，民俗人文主題壁畫有16幅，占總量的40%，對于民俗元素的提取和場景呈現能引發(fā)城市居民的集體記憶。地域性公共藝術對于民俗屬性的展現使某些被城市發(fā)展所湮沒的傳統(tǒng)民俗文化獲得重生，并得以升華。

地域文化以上3方面的內容，為藝術實踐提供了豐富的創(chuàng)作素材和靈感，使公共藝術也成了與場域精神契合的、不可復制的文化衍生體，這對城市文化的闡揚和構建，以及城市的精神理念的傳達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

2 地域性公共藝術對城市文化語境的構建

城市是地域文化的重要載體，在長期的發(fā)展中形成其自身獨特的文化與精神，這是一座城市區(qū)別于其他城市的關鍵所在。地域性公共藝術作為構建城市文化語境的重要依托，是城市文化的多元化呈現，具有傳播和豐富城市文化內涵的作用，并潛移默化地影響著群眾的價值導向。

當代公共藝術形式對于城市歷史文化、形貌特征以及民俗文化等元素的運用和呈現，是承載和保存城市文脈、增強城市地域特征的重要方式。城市是基于歷史形成的，民眾通過和公共藝術的互動交流與城市歷史發(fā)生關聯，延續(xù)城市的文化傳統(tǒng)，弘揚城市精神品格，促進當代城市文化語境構建。圖1是以工業(yè)品牌符號講述城市工業(yè)發(fā)展的故事，展現城市現代文化的發(fā)展，凸顯地域文化與時代發(fā)展相融合的樣態(tài)。

當代公共藝術創(chuàng)作豐富并拓展了城市文化語境的內涵。公共藝術對于城市地域文化的承載并不意味著原封不變，而是在發(fā)展中進行重構和新生。在藝術實踐中，對地域文化符號進行提煉，將其有機地植入到城市公共空間中，并衍生成為新的文化形態(tài)。這是一個相互作用的過程，城市文化語境由此不斷延伸其內涵，從而推動城市文化生態(tài)的良性發(fā)展。

當代公共藝術創(chuàng)作折射出城市歷史發(fā)展與文化語境構建的趨向，其根植于民眾共同的價值觀與精神理想的土壤，編織出一條與群眾文化基礎相聯系的城市精神紐帶。公共藝術創(chuàng)作將地域精神轉換成為可視化的藝術形式，影響著人們對于傳統(tǒng)與現代文化的態(tài)度和主張，同時也決定著對城市、社會與個人之間關系的認知和價值判斷，實現群眾廣泛參與社會生活的理想，進而推動城市人文精神內涵與文化語境的共融。圖2以象征化的符號形象歌頌英雄主義的城市精神，承載著歷史的榮耀，是人民精神意志的凝聚。

在當代，城市文化語境的構建與地域文化的凸顯已成為公共藝術創(chuàng)作的重要內容，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在其造型語言轉化與藝術形式發(fā)展進程中相得益彰，并不斷拓展著各自的內涵與發(fā)展維度。

3 地域性公共藝術語言的呈現與城市文化語境的新維度

隨著現代科技不斷進步，加工技術快速發(fā)展，材料選擇日趨豐富，加之互聯網帶來的平臺和新媒體，為公共藝術的創(chuàng)作形式和實踐提供了廣闊的延伸空間，使公共藝術更具科技性和綜合性，形式語言多樣化。此外，還受到消費觀念、審美趨向、民主意識等因素影響，公共藝術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也不斷地豐富著其內涵與外延。構成城市文化語境的地域性，公共藝術形式呈現出如下特征。

3.1 “物化的情感”——科技與藝術的統(tǒng)一

材料作為公共藝術的物質基礎，從傳統(tǒng)單一材質轉向綜合材料的運用，并突破傳統(tǒng)二維的限制，在人工智能技術的支持下，聲、光、水、霧、氣等一些新媒介被運用到公共藝術的創(chuàng)作中，為公共藝術的表現形式增添更多可能性[5]。公共藝術從以視覺為主導的靜態(tài)呈現發(fā)展為擁有視覺、聽覺、觸覺等多維度的動態(tài)欣賞的藝術形式。隨著IT技術的發(fā)展，數字化技術逐漸成為新的公共藝術創(chuàng)作媒介并融入城市建設，其在技術、交互、傳播、存在上都不同于傳統(tǒng)的藝術模式，且在空間尺度與材料語言上有了新的拓展。如韓國SM公司建筑外立面上的多媒體公共裝置“Wave”(圖3)，通過巨型曲面LED屏幕展現出“3D”海浪翻涌效果，將壯觀的自然景象與城市相融合。新媒體、新技術的融入，以多樣化的形式語言對地域精神產生新的審視和解讀，使大眾能夠更為直觀地感受到新技術與藝術的結合，傳達出城市中人們的精神追求。

3.2 “時間的雕琢”——歷史與文化的融合

公共藝術承載著歷史文化，講述著城市的記憶、時代與發(fā)展，其內容也隨之進行拓展。國內早期的雕塑主要為紀念性、歷史性、革命性題材，以具象敘事的方式對歷史進行畫面式的呈現，體現國家的主導性意識形態(tài)立場[6]。此后，公共藝術概念的提出，相較此前在主體內容、表現手法、藝術風格等方面都有了新的進步與發(fā)展。隨著文化包容性增強，公共意識以及公眾參與度增強，公共藝術擁有了更為豐富的精神內涵，更加注重人文關懷，是對群眾情感的濃縮與升華，表達更為感性，從而使公共藝術引起廣泛的共鳴。在豐富精神內涵的同時，廣義概念上公共藝術的外延也不斷拓展，鳥巢(圖4)作為北京奧運會的重要設施，在經過載入史冊的盛會后成為新的城市地標，是一件具有象征意義的建筑體，不僅記錄著歷史，還為北京的地域文化開拓了新的內容和維度。作為塑造城市性格的重要載體，公共藝術不僅記錄和追憶城市地域文化的過往，在形式及內容上的革新與多樣化使其能更好地彰顯城市性格，進而促進文化語境的構建。

3.3 “此時此地，你我共有”——公共藝術的場域維度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公共藝術對泛精英主義文化產生了巨大的沖擊，地域文化的介入也成為構建新型文化場域的重要力量，之前藝術品多存在于博物館或私人專屬領域，公共空間中的藝術主要為歷史紀念性雕塑，此時公眾對于藝術在視覺觀賞和心理上均帶有仰視意味，并存在距離感[7]。隨著互聯網發(fā)展下信息的數字化以及個體意識的覺醒，民眾與藝術的距離在逐漸縮短，這更有利于人們對其感知與把握，也對審美能力的培養(yǎng)有著不可替代的積極作用。巴黎的光之博物館通過數字技術與音樂沉浸式展現凡·高、畢加索、克利姆特等眾多藝術家的經典作品(圖5)，新舊藝術形式的融合帶來全新的體驗。如今，公共藝術已成為大眾參與審美實踐的重要對象和途徑，其多樣化的形式打破了作品與觀者的界限，并提供多維的感官體驗，由此帶來交互方式和評價角度的拓展。大眾、公共藝術以及所在場域之間的交流姿態(tài)，逐漸從人的仰視轉變?yōu)橄嗷テ降冉涣?，在接受作品輸出的同時，還能給予一定的反饋，體現出以人為本的藝術參與理念[8]。尊重不同場域和地域精神的文化追求，公共藝術被賦予了更多積極的審美含義，為大眾生活的美化和城市文化的構建提供助力。

4 結論

1)目前，我國的公共藝術仍處于發(fā)展階段，地域文化屬性的研究是基于藝術實踐的社會性層面的探索，從時間、空間和人的維度為公共藝術提供創(chuàng)作土壤和文化依托，賦予其文化傳承的功能和使命、場域和意識的指向性，以及民眾基礎。

2)地域性公共藝術對城市文化的多元呈現，以及潛移默化的導向作用，成為構建城市文化語境的重要依托。兩者在城市發(fā)展中相互更新，不斷拓展著各自的維度，擁有不斷豐富的無限可能。

3)當代公共藝術是與城市共同發(fā)展的，地域精神的塑造豐富著公共藝術的外在形式與內在屬性。公共藝術內涵與外延的擴展同樣為地域文化的填充與轉型提供動力，也推動大眾的審美方式的多元化。由此，能夠帶給大眾豐富的藝術體驗，開拓文化視野。構建獨特的城市文化語境，以提升城市的文化品位、增強文化能力、塑造城市氣質，從而使城市形成獨特的文化優(yōu)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