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子
日本的火車餐,有個專門的名稱叫“ 弁”,也就是車站便當,日本人還將每年的4月10日專門設(shè)為車站便當日。車站便當,顧名思義,就是在車站或車廂內(nèi)銷售的便當。
日本車站便當品種相當豐富。北海道的蝦蟹、巖手的海膽、廣島的鰻魚、仙臺的牛舌、名古屋的土雞、神戶的和牛……平日難得一見的鮮美特產(chǎn)都可以在車上嘗到。沿著從南到北、從西到東的鐵路線,不斷與各地特有的食材、調(diào)味乃至歷史文化邂逅,這或許是品嘗車站便當?shù)淖畲髽啡に?。加上各種配菜,一個盒子中有時能搭配二十余種食材。并且確保當天做出、當天食用,保質(zhì)期最多不超過10小時。
車站便當?shù)膬r格若是低于1000日元,食材可能稍顯寒酸;超過2000日元,則大概率是用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食材,總體上可以保證一分錢一分貨。
各地的車站都將便當視為一個推廣家鄉(xiāng)的絕佳機會,除了挖空心思選用特產(chǎn),也力求在包裝上突出特色,甚至有專門收藏車站便當包裝紙的藏家。這些花花綠綠的包裝構(gòu)成了一部具有獨特審美的平民美食史。
現(xiàn)在的定論,車站便當起源于明治十八年(1885年)的宇都宮站,由當?shù)芈灭^白木屋進行制作。當時,上野和宇都宮之間的鐵路剛剛開通,便當主要賣給這批旅客。但配置比較簡陋:僅僅是兩個竹皮包著的飯團,以及兩片慘黃的腌蘿卜,價格還不低。列車上這兩個白團子的要價比別處一碗炸天婦羅蓋飯還高。彼時列車開通的數(shù)量很少,經(jīng)營成本居高不下是客觀原因之一。
3年后,車站便當迫不及待迎來了一次大進化。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內(nèi)容豐富的“幕の內(nèi)弁當”,后來也成為日式便當?shù)囊淮蠼?jīng)典樣式。幕內(nèi)便當原本是觀賞歌舞伎時,客人們在幕間休息時吃的。筒形的白飯團上撒有黑芝麻,加入梅干,另外配上烤酤、玉子燒、天婦羅、日式煮物、腌菜等,品目繁多,讓人賞心悅目。它在姬路站一炮而紅后,也帶動了車站便當?shù)娜姹l(fā)。
隨著各地鐵路的開通,尤其明治末期到大正初期之間,誕生了許多經(jīng)典的車站便當,到今天已經(jīng)發(fā)展到將近五千多種。其中不乏令人印象深刻之作:鳥取站的鬼太郎便當,將鳥取牛肉和生姜一起煮至柔軟,再用圓筒狀魚糕和梅子做成鬼太郎之父“眼珠老爹”的模樣。打開盒子,冷不丁冒出一個妖怪,怪有趣的。
還有整只調(diào)味燉煮的烏賊,鋪滿雙層飯盒的超大個海膽。再就是日本人最癡迷的季節(jié)限定,如秋天的栗子飯,連飯盒都做成可愛的褐色栗子形狀,撿拾秋之味覺。
有些長盛不衰的經(jīng)典“ 弁”甚至有百年以上的歷史。像小田原的鯛魚飯、米澤站的鯉魚便當?shù)鹊龋浇裉爝€在被生產(chǎn)著,送到一個個南來北往的旅客手中。
如今, 弁作為“車站便當”的時代或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鐵路的發(fā)展催生了車站便當,也給它帶來過巨大的打擊。1998年日本長野新干線高速火車線路正式開通,從此很多中轉(zhuǎn)站都被廢止,旅客在火車上和每站停留的時間大大縮短,吃便當?shù)男枨笠簿妥匀欢坏販p少了。
曾經(jīng),小販的叫賣聲聲聲入耳,后來慢慢變成了站臺上專售便當?shù)男≠u店,再演變成全國各地車站內(nèi)部的便當賣場,形態(tài)不斷翻新。車站便當中“站”的意義,超越了空間與場所,更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品牌。
如今,日本的大型百貨商店和超市每年都會舉辦薈萃全國各地特色的“車站便當大會”,引來顧客蜂擁而至。你甚至可以宅在家中大吃車站便當。即使不出門,也可以犒勞自己一頓小樽站的“發(fā)光的海”,輕而易舉就能品嘗到北海道的海鮮大拼盤,或者米澤站香氣撲鼻的名牛便當。
所以,車站便當已經(jīng)不再是“在車站或車里吃的便當”,而變成了一種日常以上、大餐以下的小型奢侈便當,既能隨意享受地方特產(chǎn),又能隨時沉浸在旅行的氛圍之中。
對于游客來說,車站便當也似乎成了在日本旅行的一件必備道具:在初次到訪的車站,坐在不同裝束、帶著不同表情的旅客中間,小心翼翼打開特別包裝的車站便當。
會是什么樣的組合呢?即將和未知相遇的那份興奮與雀躍,就好像搖搖晃晃的旅途中對于目的地的想象和期待。大概有時候,人不是在盼望目的地,而是單純地沉湎在“旅行中”的感覺里。
//摘自FoodWine吃好喝好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