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鈺糧, 劉 洋
(1.成都大學 美術與設計學院, 成都 610106; 2.四川汽車工業(yè)集團 野馬汽車客車制造有限公司, 成都 610199)
“文化仿生”是近年來掀起的一個新概念,旨在運用傳統(tǒng)仿生的思維與手段提取文化領域相關元素融入產(chǎn)品設計中[1],比如將一些精神或哲學層面的概念通過提煉、簡化、重構、隱喻等手法以視覺物象的形式融入產(chǎn)品外型局部或整體中,以求在技術同質化越演越烈的市場環(huán)境中為產(chǎn)品找到更多差異化發(fā)展的策略。相較于公路客車,城市客車時常穿梭于擁堵的交通環(huán)境中,從使用環(huán)境和功能來看,城市客車與百姓生活聯(lián)系緊密,其外型對交通和城市環(huán)境影響較大。
縱觀我國城市客車外型設計普遍缺乏差異化特征,無論從涂裝到外部覆蓋件、功能件,還是整車形態(tài),都給人以大同小異、千篇一律的感覺,使得乘客和大眾產(chǎn)生了較為強烈的審美疲勞。這種外型設計既不符合時代審美的需求,也與城市客車使用環(huán)境的風格不匹配。針對以上情況,為了推動城市客車的外型發(fā)展,使其在吸引乘客的同時為市容市貌添色,有必要將其審美價值充分挖掘出來。本文將“文化仿生”理念應用于城市客車外型設計展開較為詳細的論述。
新中國成立以來,基于國際規(guī)范的客車制造標準和蘇聯(lián)標準對我國城市客車制造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這種影響基于城市客車外型設計可以概括為“簡單實用”。無論對于二戰(zhàn)后興起的“國際主義”風格,還是其后一脈相承的“蘇聯(lián)設計”風格,均認為產(chǎn)品外型是內(nèi)部機構基于正常運轉狀態(tài)下呈現(xiàn)出的一種表象形式,因而覺得外部裝飾是多余的,針對外型設計,力求以基本幾何體、對稱以及具有簡單秩序的組合來體現(xiàn)出一種理性精神及“男性氣質”[2]。
在二戰(zhàn)后初期,“國際主義”風格給人們帶來了耳目一新的感覺,將其視作對百年以來代表專制的、繁瑣的宮廷主義風格的一種反叛。通過造型語言將民主、科學、平等的精神傳播給大眾,在全球掀起了一股“尚簡”的設計思潮[3]。但是到了20世紀70年代,隨著歐美日等國家工業(yè)技術水平的提升,加上設計思想與氛圍變得越來越開放自由,以及人們對“國際主義”風格日漸產(chǎn)生審美疲勞,世界范圍內(nèi)的城市客車外型開始從幾乎統(tǒng)一的“方箱型”演變出各種“五花八門”的形式,如圖1所示。
圖1 改裝的城市客車
而此時我國還處于60年代中后期,機械制造與汽車工業(yè)均遭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壞與停滯。因此,更談不上結合本土文化來設計城市客車。由于在20世紀70—80年代發(fā)生的這波反“國際主義”風格的“后現(xiàn)代主義”浪潮沒有刮進我國,所以即便到今天,我國大部分城市客車外型設計還是走的“循規(guī)蹈矩”的“國際主義”風格路線,其生硬刻板的形態(tài)及沉悶單調(diào)的涂裝都給人一種與現(xiàn)代交通工具時尚風格脫軌的感覺。
依照學術界對“文化仿生”的理解,認為其中也有不同的層次差別,就像“文化”被分為“物質財富”層次和“精神財富”層次一樣,“文化元素”被分為“自然物”層次和“人造物”層次[4]或“生物”層次和“非生物”層次[5]一樣。本文通過對現(xiàn)有“文化仿生”相關理論的分析研究,將應用于城市客車外型設計的“文化仿生”手法歸納為3個不同的層次。
本文認為這是“文化仿生”的第一個層次,也是最常見、最初級和最容易通過視覺語義傳遞情感的一個層次。所謂“具象”即是將擁有具體形態(tài)的物象融入城市客車外型中,其模仿的原型能夠被人們一眼識別出來。比如日本幼兒園以及小學校車的“前臉”就十分喜歡采用這種一目了然的設計方式,所提取的元素多為日本動漫卡通中的角色,如圖2所示。這也算是對文化元素的一種提取方式,一方面能夠從“愛屋及烏”的角度為校車討得小朋友們的喜歡;另一方面也能通過這種與眾不同的校車設計給人們留下深刻的印象,起到為學校宣傳的作用。
圖2 日本校車
這些結合動漫卡通仿生的校車“前臉”多以量產(chǎn)車型為基準,以玻璃鋼或樹脂模打造出擁有面部表情起伏的卡通角色,再以鉚、焊、粘等連接方式使其與前圍蒙皮形成一個整體[6]。由于城市客車和校車同屬一個范疇,骨架結構與制造方式大同小異,因此這種改裝手法也完全可以被應用于城市客車外型中。又如改型為“鐺鐺車”的城市客車也是具象“文化仿生”的一個很好體現(xiàn)。“鐺鐺車”原本是民國時期的有軌電車,其名字來源于到站時車頭鈴鐺發(fā)出的提示音,曾經(jīng)風靡于老上海,在國人心中具有很深的歷史文化情結[7]。
當代城市客車對民國時期鐺鐺電車進行的“文化仿生”,如圖3所示。既表現(xiàn)出設計師對傳統(tǒng)文化的尊重,也展現(xiàn)出他們的設計思維變得更加靈活,能夠將大眾喜聞樂見的歷史文化元素挖掘出來并應用到現(xiàn)代城市客車外型設計中?,F(xiàn)在,一些二代、三代改進版的“鐺鐺車”除了在盡量還原民國時期有軌電車造型的基礎上也對局部形態(tài)進行了相應的優(yōu)化調(diào)整,比如將前圍雙曲面朝前拱的幅度變得更大,使前圍造型看上去更加飽滿圓潤[8]的同時有效擴展了車體前部空間。可見對于具象的“文化仿生”而言,大多基于擁有實物形態(tài)的文化對象,能夠讓人們較為清晰地感知到“仿生”的源頭物體,不會留下太多的模糊地帶。
圖3 “鐺鐺車”
這是 “文化仿生”的第二個層次。所謂“半抽象”即是指對融入產(chǎn)品外型的文化元素進行了相當程度的提煉、改型及再造等活動[9],相較于具象的“文化仿生”,人們可以感受到基于外型辨識上耗費的時間明顯變長。同樣在設計過程中,采用半抽象的“文化仿生”也更耗腦力,因為設計流程變得復雜了,而不是像上述校車或“鐺鐺車”一樣基本是照搬原型。在半抽象的“文化仿生”中有了更多關于原型的解構和重組等“游戲”,在設計難度增大的同時也擁有更強的靈活性。對比目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結合大熊貓文化的各類客車(包括校車)外型,筆者設計的大熊貓BRT城市客車外型就以半抽象的“文化仿生”手法為其注入了更多現(xiàn)代感與流線感,從而與以具象的“文化仿生”打造的各類大熊貓客車形成了較為鮮明的差異化特征,如圖4所示。相關外觀專利包括客車(大熊貓2018-Ⅰ),專利號:ZL201830743549.9,客車(大熊貓2018-Ⅱ),專利號:ZL201830698444.6等。
圖4 具象與半抽象的大熊貓客車對比
通過對大熊貓文化的深入了解,筆者將大熊貓元素貫穿到整個車體中。基于車頭造型一方面抓住了大熊貓鼻子及周圍略朝前拱的特點,然后將這一特征略微放大,前風窗玻璃下部就變成了前凸的仿子彈頭型。如此一來也有利于BRT在提速時減小氣阻,達到了一舉兩得的效果;另一方面緊扣大熊貓雙眼的排列特征,將前風窗玻璃橫向分為左、中、右三段,其中左、右兩邊的駕駛員側窗玻璃作為前圍向側圍轉角的覆蓋件,既能基于前圍投影呈現(xiàn)出大熊貓的“八字眼”特征,又以大圓角、小曲率的弧面玻璃有效緩解了普通城市客車前圍向側圍過渡時出現(xiàn)的生硬轉角。另外,為了避免BRT城市客車與高處樹枝等物件的擦掛,去掉了基于頂圍的大熊貓耳朵形態(tài),但是并沒有影響到大熊貓文化語義在整車外型的體現(xiàn),人們通過車頭造型及相關功能區(qū)域的形狀分割就能感受到“大熊貓”的存在。
這是 “文化仿生”的第三個層次。所謂“意象”,從字面上來看,可以解釋為“基于意念中形成的象”;“意念”作為名詞主要指的是有關精神層面的活動或產(chǎn)物,作為動詞有時可替換為象征、想象、隱喻、比擬等詞。如此一來,“意象”所能涵蓋的文化元素比前兩種設計手法具有更強的抽象性、開放性及自由度等。例如選擇的文化元素可以是代表某一區(qū)域的動物、植物、山水、建筑等,也可以是民俗、詩歌、符號、圖案等。相關文化元素可以通過立體形態(tài)或涂裝融入城市客車外型中,也能通過與外部功能或覆蓋件的結合為人們提供某種文化意念或指向,從而展開并形成一個多側面、全方位的設計視角[10]。
以巴西的Como小組為奔馳公司設計的概念客車來看,展現(xiàn)出十足的未來與科技感,如果沒有關注該車的設計說明,很難讓人聯(lián)想到設計師以幾何簡化的手法將一個“長耳狗”的頭部形態(tài)結合到車頭造型中。其中向前伸出的引擎蓋象征著狗鼻子,而引擎蓋后端朝上與前風窗玻璃連成一體以極為簡單的線條勾勒出狗的臉部輪廓,如圖5所示,加上從頂圍前端伸出的帶有很長支桿的后視鏡隱喻狗的“耳朵”,整個車頭變成了一個擁有高度抽象感的、以簡單線條“寫意”而成的狗臉。
圖5 意象“長耳狗”客車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與進步,城市客車更加靈活多元的運營模式以及更富個性審美的外型設計成為了民眾的新期待,同時作為穿梭于城市中的大型交通工具,城市客車的外型對城市交通環(huán)境及整體文化氛圍的塑造具有相當程度的影響?;谶@樣的背景,本文提出以“文化仿生”為設計手段來打造城市客車外型的理念,相較于傳統(tǒng)仿生設計,“文化仿生”具有更大的包容與覆蓋性。就城市客車而言,由于其具有明確的使用環(huán)境和范圍限制,故與轎車、貨車等車輛外型相比受到地域性與文化性的影響也就越大。從這個角度來看,運用“文化仿生”手法能夠有效結合地域風情和文化特征為城市客車外型挖掘到更多設計元素及備選方案,因此具有相當程度的理論及應用價值。